往西北(2 / 2)
这天夜裏,她关了医馆,独自坐在门口看雪。雪落在屋檐上,簌簌作响,让她想起竹林裏落雪的声音。她抬手摸了摸腰间的药铃布袋——那是裴婉缝的,她一直带在身上,却再也没摇过。风卷着雪沫吹过来,她拢了拢衣裳,轻声对自己说:“都过去了。”
从邻县医馆离开时,郁小幻背着半满的药箱与医书,心裏只有一个模糊的方向——往西北去。走方郎中曾说,草原上的牧民缺医少药,若能去那裏,定能帮上不少人。她沿着驿道走了半月,路过城镇时便帮人看诊换些干粮,遇到村落就停下来熬药治病,日子虽清苦,却比在竹林裏守着空屋时踏实。
这日,她走到一处岔路口,正犹豫该往哪走,就见一队驮着货物的商队路过。商队首领是个满脸络腮胡的汉子,见她背着药箱独自赶路,便主动搭话:“姑娘这是要去哪?前面再走百裏,就是草原了,没个伴可不好走。”
郁小幻眼睛亮了亮:“我想去草原行医,不知首领可否带我一程?”
首领爽快答应:“正好我们要去草原换马,你若不嫌弃,就跟我们走!草原上的牧民最敬重大夫,你去了定受欢迎。”
跟着商队走了三日,远处终于出现了连绵的绿色。起初是零星的草坡,后来渐渐连成一片,直到视线所及之处全是无边无际的绿,牛羊像散落的珍珠嵌在草原上,马头琴声顺着风飘过来,裹着青草与奶香——这是郁小幻第一次见到草原,比她想象中更辽阔,更自由。
商队在一处牧民聚居的营地停下,首领把她引荐给了牧场的管事。管事见她带着医书和草药,又听说她愿意免费给牧民看病,立刻热情地把她迎进毡房:“郁大夫来得正好,最近牧场裏不少老人孩子都咳得厉害,正愁没大夫呢!”
当晚,郁小幻就接诊了第一个病人——一个咳得睡不着的老阿妈。她从药箱裏取出带来的薄荷与桔梗,熬成汤药给老阿妈喝下,又用草原上常见的野葱熬了暖身的汤。第二日清晨,老阿妈笑着来找她,说咳嗽轻了不少,还带来了刚挤的鲜牛奶。
也是在这日,郁小幻遇见了阿古拉。彼时阿古拉正骑着马在营地外赛马,见管事领着个陌生姑娘,便好奇地凑过来:“这是新来的大夫?看着倒不像草原上的人。”
管事笑着打趣道:“这是郁大夫,我拐来的,医术好着呢!”管事说完一阵哄笑,看郁小幻也笑了,牧民们也没有当回事儿
阿古拉眼睛一亮,翻身下马,把缰绳递到郁小幻面前:“既然来了草原,就得骑骑马!我这匹‘闪电’跑得可快了,试试?”
郁小幻握着缰绳,指尖微微发紧——在江南时她只骑过温顺的小毛驴,从未见过这样高大的骏马。可看着阿古拉热情的眼神,她还是咬了咬牙,在阿古拉的帮扶下翻上了马背。阿古拉轻轻一拍马屁股,马儿嘶鸣一声跑了起来,风从耳边呼啸而过,草原的绿在眼前飞速倒退,郁小幻起初的慌乱渐渐被自由的快意取代,忍不住张开手,感受着风穿过指缝的轻盈——这是在竹林裏从未有过的感觉,没有竹影的遮蔽,没有心事的牵绊,只有无边的开阔。
从那以后,阿古拉便常来找郁小幻。有时是帮她采草原上的草药,教她辨认沙棘果、马莲草;有时是拉着她去看草原的日出日落,说“草原的太阳比江南的暖”。郁小幻也渐渐适应了草原的生活,学会了骑马,学会了用草原草药治病,甚至能说几句简单的草原话。
她知道,自己能走到这片草原,是偶然,也是必然——从离开竹林的那天起,她就想找一个能放下过往的地方,而这片辽阔的草原,恰好装下了她所有的心事,也给了她重新开始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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