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召见(2 / 2)
苏伏不敢接这话茬,只低声道:“陛下多虑了,您是天子,洪福齐天。”
宜贞帝甩开那瞬间的脆弱,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冷酷。
他沉吟片刻,做出了决断:“去,给朕彻底查清那男妓的底细!籍贯何处,在仙品居多久了,与哪些人来往密切……一桩桩,一件件,都给朕查个水落石出!若有任何可疑之处,立刻来报!”
他顿了顿,语气冰寒:“若他身份干净,只是个贪图富贵、魅惑主上的贱籍……”
宜贞帝眼中杀机一闪,但随即又压下。
他改口道:“……若他身份干净,便寻个由头,让他自愿离开宜都,给他一笔足够他下半生衣食无忧的银钱,让他立下字据,永世不得再踏入宜都半步,更不得与泉儿再有丝毫瓜葛!若他不识抬举,就让他永远消失,朕不能留这个隐患。”
一个无足轻重的男妓的性命,在帝王眼中,与蝼蚁无异。
他要的,是斩断一切可能影响顾泉,影响朝局的不稳定因素。
苏伏深深一躬:“老奴这就去办。”
殿门缓缓合上,将帝王复杂的心事隔绝在这深宫之中。
宜贞帝独自坐在龙椅上,望着殿外恢弘的宫殿,眉头紧锁。
他实在想不通,自己那个一向冷静自持的儿子,怎麽会偏偏被一个风月场所的男妓迷住了心窍?
宋檀玉看着为自己忙碌的云锦,心中既感甜蜜又焦虑。
他靠在床头,嘆道:“若我不曾受伤,说不定我们现在已经在回云城的路上了。”他顿了顿,又道,“我这伤其实也不重,再休养几日,咱们便可动身,路上在马车裏,一样可以静养。”
云锦动作微微一滞,将药碗递过去,温声道:“你的伤需要静养,路上颠簸,万一伤口裂开,更麻烦,等伤养好了再说。”
云锦看着宋檀玉喝药,眼神复杂。
他心中已然做了决定,不跟宋檀玉走了。
他觉得自己仿佛带着不幸,宋檀玉跟他在一起,总是受伤遇险。
宋檀玉是自由的,不该被自己拖累,他值得更好的,安稳平静的生活。
但这个决定,他暂时不能告诉宋檀玉,他怕宋檀玉多想,不利于养伤,更怕宋檀玉误会自己是因为对顾泉余情未了。
他打算等宋檀玉伤愈准备离开时,再坦诚相告。
宋檀玉何尝不想等伤好?但他內心满是不安。
那日是顾泉及时赶到救了他们,他怕夜长梦多,顾泉再用什麽花言巧语哄骗云锦,让他再次心软,重蹈覆辙。
他恨不得立刻插翅飞离宜都,总觉得自己的伤并无大碍。
但见云锦态度坚决,他也只好按下焦躁,暂且安心养伤。
得知李华被处死的消息后,宋檀玉觉得大快人心:“那种人早就该死了!为官不仁,死不足惜!总算为民除害,以后也不会再来闹事了。”
他看向云锦,嘴唇动了动,想问那日顾泉为何会来得那般及时,之后又说了些什麽,但话在嘴边辗转半天,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索性这几日王府也无人再来,想必阿锦与他再无交集,宋檀玉暂且按下疑虑,只盼着自己快点好起来,尽快带云锦离开。
但他们却不知,密探已将云锦调查的清清楚楚。
皇宫內,宜贞帝听着密探的禀报。
“仙品居老板云锦,系云城人士,原在云城花楼打杂,因来宜都寻亲未果,流落街头,被仙品居前任老板祁川收留,遂成了馆中之人。此人善于交际,容貌出众,故而后来接手了仙品居,其身份背景干净,并非敌国细作。”
密探恭敬禀报,并将一幅云锦的画像呈上。
苏伏接过,展开奉于宜贞帝面前。
画纸展开的剎那,宜贞帝与苏伏皆是一愣。
“这……”宜贞帝瞳孔微缩,几乎是抢一般从苏伏手中拿过画像,凑到眼前仔细端详,手指微微颤抖,“不可能……怎麽会……太像了……”他喃喃自语,“苏伏,你看!是不是他……是不是他回来了?”
画中人眉目如画,清俊出尘,那眉眼、那神态,几乎与记忆中那个刻骨铭心的身影重叠!
苏伏仔细端详,心中亦是震惊于那七八分的相似,但他老成持重,谨慎回道:“陛下,画师丹青妙笔,难免有所润饰,且人之相貌,总有相似之处……”
他意在提醒,那人若归来,经年累月,容顏岂会毫无变化?
宜贞帝闻言一怔,急切地问密探:“他年岁几何?”
“回陛下,观其形貌,约莫弱冠之年。”
“弱冠……”宜贞帝喃喃自语,像被抽走了力气般跌坐回去,激动之色渐褪,眼中闪过一丝失落。
年龄对不上,这不是“他”。
但如此相像,又同姓云……他心中已隐约有了猜测。
他挥退密探,独自对着画像出神,许久,才幽幽嘆道:“太像了……苏伏,他当年负气离去,什麽都未给朕留下,可朕至今都记得他的样子……”
他语气带着追忆与感伤,“你说……他也回来了吗?他是不是……还在怪朕?”
苏伏心中嘆息,知晓宜贞帝又想起了那段旧事,连忙宽慰:“陛下当年亦有不得已的苦衷,云公子深明事理,定能体谅陛下,不会心存怨怼的。”
宜贞帝苦笑,随即眼神一定,像是下定了决心,目光重新聚焦在画像上:“苏伏,你亲自去一趟仙品居,将这个云锦……给朕请进宫来。朕要见他。”
“老奴遵旨。”
仙品居內,云锦正在忙碌,下人通传说有生客指名要见他。
他来到雅间,只见一位面生的老者,气度不凡。
苏伏看着他那张与记忆中那人极为相似的脸,竟也失神了片刻。
“这位客人,是听曲还是饮酒?”云锦见对方面生,客气询问。
苏伏收敛心神:“你便是云锦?”
“正是。不知尊驾寻我何事?”
苏伏亮明身份:“咱家奉皇上口谕,请云老板即刻随咱家入宫面圣。”
皇上要见他?
云锦心中猛地一沉,第一个念头便是他与顾泉之事败露,宜贞帝要亲自处置他。
若不然帝王召见一个男妓,能有什麽好事?
但转念一想,若真要处置,何必大费周章召见?直接一道旨意便可。
而且眼前这位来传旨的內侍,面上并无厉色,目光中反倒带着几分温和。
他心下稍定,看来至少不是即刻要问斩的模样。
云锦稳住心神,恭敬道:“请公公稍候,容草民换身得体的衣裳。”
苏伏颔首应允。
云锦转身上楼,心绪纷乱。
他回到自己房间,关上房门,打开衣柜深处的木匣,裏面静静躺着两枚玉佩。
他拿起那枚通体莹白的玉佩,爹爹临终前并未明说玉佩来歷,只含糊提及,若将来有机会遇到赠玉之人,替他将此玉归还,又言或许此生都不会有机会再见了。
云锦并不知玉佩属于何人,但到宜都遇见祁川后,从祁川的敘述中多少了解了许多爹爹和父亲的事。
此刻,宜贞帝突兀的召见,让他心中隐隐有了答案。
但愿他未猜错,这枚玉佩或许是他今日唯一的护身符。
云锦将玉佩仔细系在腰间,整理好衣袍,深吸一口气,打开了房门。
恰逢宋檀玉出来透气,见他换了身衣裳,疑惑道:“阿锦,你要去哪儿?”
云锦扶住他:“你伤未好,快回房休息,我有些事,要出去一趟。”
宋檀玉看到他楼下等候的陌生身影,心中不安,追问道:“去哪?”
云锦知瞒不过,低声道:“皇上召见。”
“皇上召见?!”宋檀玉脸色骤变,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不行!你不能去!定是你与三王爷的事被皇上知晓了!此去凶多吉少!”
云锦拍拍他的手背,安慰道:“別担心。陛下真要杀我,一道密旨即可,何须大张旗鼓召见?想必是有其他缘由。我去去就回,不会有事的。”
他语气平静,心中却远非如此。
他不知道等待他的是什麽,只能寄希望于腰间这枚玉佩上。
云锦挣开宋檀玉的手,快步走下楼,对着等候的苏伏道:“有劳公公久等,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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