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2 / 2)
刘奶奶的官司第一次开庭,结果不尽如人意。对方证据鏈准备充分,法官虽然对刘奶奶的处境表示同情,但在法律层面难以支持。法律援助的律师表示会上诉,但前景黯淡。
压力之下,化龙池其他几户原本态度坚决的人家,也开始动摇。有人私下接触了李锐那边的人,试探着妥协的可能性。流言在巷子裏飞舞,说开发商已经准备好了强拆队,只等最后的法律程序走完。
恐慌和绝望的情绪,像潮湿的霉菌,侵蚀着原本团结的氛围。
一天下午,黄作粱去给刘奶奶送別经年炖的汤,发现老人坐在昏暗的屋裏,对着墙上老伴的遗照默默流泪。那双曾经在“乌有之乡”接过温黄酒的手,此刻颤抖着,布满老年斑。
“奶奶……”黄作粱喉咙发紧,不知该如何安慰。
刘奶奶抬起浑浊的泪眼,抓住黄作粱的手,力气大得惊人:“小黄,你跟小年说……算了,算了……我老了,斗不过他们……別连累你们……”
黄作粱看着老人眼中彻底的灰败,感觉心脏像被狠狠揪住。他知道,一旦刘奶奶这裏崩溃,整个化龙池的抵抗意志很可能随之土崩瓦解。这不仅是一个老人的家,更是这场无声战争中的一个精神高地。
他回到酒吧,将刘奶奶的情况和话原封不动地告诉了別经年。
別经年沉默地听着,脸上没什麽表情,只是擦拭吧台的动作停了下来。他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过了很久,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坚定:
“不能算。”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黄作粱,扫过闻声围过来的阿斌、小舟和红姐。
“今天算了这个,明天就能算那个。一步步退,最后连立锥之地都不会有。”他的眼神裏没有激昂,只有一种经歷过真正失去后的沉静决绝,“告诉刘奶奶,也告诉大家,只要还有一家没签,我这‘乌有之乡’的灯,就为她亮着。要拆,先从我这块‘硬骨头’开始。”
他的话像一块投入死水的石头,重新激起了涟漪。
黄作粱看着別经年沉静的侧脸,看着他眼中那份不为任何宏大蓝图、只为守护眼前具体人的坚持。他忽然明白了別经年与这个世界对抗的方式——
不是轰轰烈烈的革命,而是这种近乎固执的、一寸不让的坚守。
这种坚守,比任何华丽的承诺都更有力量。
它也像一面镜子,照出了黄作粱內心深处,那份尚未完全熄灭的、对“真实”和“尊严”的渴望。
他看着別经年,知道自己已经无法抽身。不仅是为了寻求庇护,更是为了守护这份他在別处从未见过的、笨拙却无比珍贵的坚持。
风暴将至,但他已决定,与这个男人,与这个被称为“乌有之乡”的角落,共同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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