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狈不堪的重逢(1 / 2)
<div style="height: 0px;">
狼狈不堪的重逢
陈盛开始酗酒了。
起初,只是在夜深人静时,独坐在书房裏浅酌几杯,试图用那辛辣的液体压下心头翻涌的苦涩。
但很快,这浅尝辄止便失去了效力,他需要更烈更多的酒,才能将自己从那份清醒却无时无刻不在啃噬着他的痛苦中短暂地剥离出来。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陷在了一个无解的泥潭裏,一个由他亲手参与挖掘,并由家族亲手将他推入的深渊。
每一次挣扎,非但无法脱身,那污浊的泥泞反而会裹挟得更紧,将更多的人拖下水。
黄美玉与菊香,成了他生命中还不起的两份孽债。
对黄美玉,他欠她一个丈夫应有的温情,一段正常夫妻该有的婚姻。是他用冰冷的躯壳和无尽的沉默,将她从一个满怀憧憬的新妇,变成了一个內心充满怨毒、形同守活寡的女人。
他将自己囚禁在这无爱的牢笼裏,何尝不也是囚禁了她的一生?这份债,他用自己的不幸和沉沦来偿还,却像是一个无底洞,永远无法填满,反而滋生出更多的怨恨,将他缠绕得更紧。
对菊香,他欠她的更多。当年相亲会上他的鲁莽,如同一根点燃的火柴,短暂地照亮了她的世界,却瞬间引燃了周围所有的干柴,让她本就艰难的处境沦为一片烈焰地狱。
他后来的每一次暗中相助,那些偷偷递去的钱物,那些看似不经意的维护,非但不是救赎,反而成了黄美玉手中更锋利的刀刃,一次次地、更狠地捅向那个无辜的女子。
这份债,他越是想要偿还,就越是债台高筑,利滚利般压得他喘不过气,让他痛不欲生。
酒精,成了他唯一的避风港,尽管这港湾充满了虚幻与腐蚀。他需要那种从喉咙烧到胃裏的灼热感,需要那种头脑被麻痹后的昏沉,需要让眼前那两个交替浮现的面孔,一个是怨毒的妻子,一个是悲戚的故人,变得模糊不清。
然而,醉乡终有醒时。每一次从酒醉中头痛欲裂地醒来,现实的冰冷与绝望便会以加倍的力度袭来。他砸不破这由血缘、礼教和婚姻构筑的坚固牢笼,也无力改变任何人的命运。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连同被他牵连的黄美玉和菊香,在这无边的深渊裏,一同缓慢地、无可挽回地沉沦下去。酒杯之中,映照不出未来,只有他自己日益憔悴、正被逐渐吞噬的倒影。
那晚,公司有一场重要的招待宴请。觥筹交错间,陈盛来者不拒,几乎是主动迫切地将一杯杯烈酒灌入喉中。他需要这喧嚣来掩盖內心的死寂,需要这酒精来麻痹无时无刻不在灼烧他的负罪感。宾客们只当这位陈家二少爷豪爽,却不知他是在借他人的酒,浇自己已成灰烬的块垒。
宴席终散,他已醉得厉害,由仆人搀扶着,踉跄地走到公司门外等候的汽车旁。夜风一吹,酒意上涌,他只觉得天旋地转,顺势靠坐在路边的石阶上,手中还无意识地攥着一个不知从哪儿顺来的空酒杯。
就在他眼神涣散,望着街灯晕开的光圈,即将沉入混沌之际,一只骨节分明,戴着黑色皮革手套的手,稳稳地不容置疑地从他手中取走了那只空杯。
陈盛茫然地抬起头,醉眼朦胧中,看到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逆着光站在他面前。街灯在那人轮廓周围勾勒出一圈模糊的光边,看不真切面容,只能感受到一种带着压迫感的阴影笼罩下来。
那人将酒杯随意递给一旁不知所措的仆人,然后俯下身,靠得极近。
一股冷冽的混合着高级烟草与熟悉古龙水的气息,瞬间驱散了周围浑浊的酒气,像一道冰冷的闪电,劈入了陈盛被酒精浸泡的神经。
他记忆深处,那个在月光下吻过他,又如同人间蒸发般消失的气息。
陈盛混沌的大脑“嗡”地一声,试图聚焦,试图看清,但醉意和巨大的震惊让他浑身僵硬,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