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谋(1 / 2)
<div style="height: 0px;">
阴谋
陈盛猛地踩下油门,引擎一声低吼,将身后的商行与所有烦闷撕了个粉碎。车子沿着北路颠簸前行,咸湿的海风灌入车窗,试图吹散他心头那团郁结的浊气。
不知开了多久,暮色将椰林染成剪影,一片未经雕琢的海滩在眼前铺开。
空气中弥漫着烤沙爹的烟熏味、熟透的榴莲的浓烈气息,与海风的咸腥交织在一起。
高大的亚答树下,几堆篝火正噼啪作响,映照着峇峇娘惹身上鲜艳的卡巴雅,以及当地马来男子身上的纱笼。
人们正赤足围成圈,在马来手鼓和小提琴欢快的节奏中,跳着流畅的迎弄舞。
即兴的“班顿”对唱在空中交错,歌声裏满是直白的热烈与挑逗。
那毫无拘束的笑声、自由扭动的身躯,构成了一幅与殖民俱乐部裏克制的华尔兹截然相反的南洋图景。
充满生命力近乎原始的舞蹈,男女舞者身体律动,手臂舒展,模仿着海浪与捕猎的姿态,眼神交汇时带着毫不掩饰的热情与挑逗,笑声如海浪般纯粹而富有感染力。
陈盛靠在车边,怔怔地望着。那火焰仿佛能灼烧掉所有的体面与伪装,那直白欢愉的节奏,与他记忆中觥筹交错的华尔兹形成了尖锐的对比。
陈盛靠在斑驳的车门上,深深吸了一口辛辣的空气。这野性的、蓬勃的欢乐,像一面镜子,照出了他那个精致世界裏的一切虚伪与苍白。
然而奇怪的是,这赤裸裸的对比并未让他更加痛苦。
那原始的鼓点一下下敲打在他的胸腔,篝火旁毫无保留的笑声震动着他的耳膜。
这蓬勃的生命力,这毫不掩饰的欲望与欢愉,竟像一块粗糙却坚实的礁石。
它没有消解那份因Vegas抽离而带来的尖锐痛苦,却为那几乎要将他吞噬的空洞,提供了一种野蛮的支撑。
仿佛在告诉他,在这片土地上,除了那个人赋予他的痛楚之外,还存在着另一种更古老更强大的生存逻辑。
这逻辑粗糙,却充满了生命力,暂时填补了那份精致爱情幻灭后留下的巨大虚无。
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裏,他恢复了从前收集班顿的习惯。
那些夹杂着方言土语的古老歌谣,在渔民的号子与船娘的调笑间世代相传,比任何精致的诗句都更直白地诉说着爱憎与生死。
兴致来时,他也会加入海滩的狂欢,与那些素未谋面的渔民、船娘共跳浪迎舞。
赤脚踩在温热的沙地上,身体随着粗犷的鼓点自由摆动,不必在意舞步是否标准,只需感受汗水如何畅快地淌下。
在那些陌生的,被海风和日晒刻满痕跡的笑脸中,他不再是那个为情所困的伤心人,而只是海浪中的一滴,篝火中的一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