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40(2 / 2)
喧嚣远去,连呼吸都变得很安静,然而在两人的鼻尖还有寸许距离的时候,谢霁停住了。
半晌,他轻轻垂下眼,睫毛几番抖动,而后扭过头极其低哑道:“……该回去了。”
莫名的紧张感消失,谢宝真松了口气之余,还有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
那夜回去得晚,秦墨的事没能瞒住,谢宝真一五一十地向父兄解释了谢霁揍了秦墨的缘由,心中不由替九哥忐忑。
然而谢乾听后并未苛责,思索良久,只沉稳道:“这件事的确是秦家小子失礼在先,强人所难已非君子之道,你们并未做错。”
国公府上下在对谢宝真的事情上永远是同仇敌忾的,梅夫人亦冷哼:“可惜了秦尚书和其夫人一世美名,竟败在教子无方之上。好在这门亲事未曾应下。”
今日谢淳风在宫中值夜,并未回府,否则若他在场,秦墨那小子必定要伤上加伤。
谢临风正巧从院外进来,看了眼厅中沉默挺立的谢霁,又看了眼坐立不安的妹妹,不疾不徐道:“此事若闹大,恐对宝儿的名声不利,就看秦府那边如何处理了。如若他们非要闹,谢家自然不会任人宰割,是非黑白半步也退让不得……宝儿,阿霁,你们下去睡罢,天塌下来亦有我们顶着。”
谢临风谈吐举止斯文,不似谢淳风那般勇武好斗,但向来言出必践,从不食言。
谢宝真放了心,告礼退下,行至院墙边的回廊,快走两步跟上谢霁的步伐,与他比肩道:“九哥别怕,有阿爹和兄长们撑腰,秦家便是势力再大也不敢拿你怎么样的!”
谢霁放缓脚步,望着身边软声安慰自己的青葱少女,不由柔和了目光,微微一笑。
秦家是不能明着拿他怎么样,但皇后能。
谢霁有预感,这件事怕是不会就此罢休。
夜里亥时,谢府正厅中,凝重的气氛并未消散。
谢乾吹了吹茶末,问道:“打探得如何?”
谢临风将方才出门打探到的消息一一俱报,道:“太医连夜进了秦府,听说秦墨回去后吐了好几回,昏厥了一盏茶的功夫,颈部掐痕明显,有内伤……怕是,伤得不轻。”
谢乾沉默,端着茶盏若有所思。
“那种情况便是淳风在场,也不会下如此重手。谢霁当时至少有一瞬,是真的想要置秦墨于死地。”说到这,谢临风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奇怪,他哪来那么大本事?”
“他从见到我的那一刻开始,就一直在试图隐瞒着什么。”谢乾叹了声,“这孩子吃过苦是真,有着太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也是真。我观察过他,进谢府时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你现在阅读的是< "https:" >
</div>< "https:">哇叽文学网提供的《与兄书》 30-40(第6/18页)
虽然瘦弱,但骨量结实反应灵敏,实非愚钝无能之人。”
“难怪我总觉得他明明笑得温和纯良,却总教人看了冷得慌。”想了想,谢临风又补充道,“但他对宝儿倒是极好,也不知其中几分真情几分假意。毕竟宝儿那小傻瓜,可是有不少双眼睛虎视眈眈地盯着她呢。”
“这些话别让你娘听到,否则她又要多想。”谢乾正色道,“阿霁这孩子虽有行差踏错,但本性不坏,他只是……过得太苦了。”
“儿子明白。”谢临风微微一笑,“那么接下来,就看秦家怎么处置了。”
一连好几天,尚书府皆无动静。
午膳时提及此事,谢宝真愤愤道:“夜里堵截姑娘,本就是他们理亏在先,哪里还敢上门兴师问罪?”
谢乾点头道:“这几日朝中碰见秦甄,他都是面色如常的同我寒暄,似乎并未将秦墨挨打之事放在心上。想来秦家重名声,不闹事最好。”
一旁,谢霁咽下嘴中的饭粒,眸中一派深沉:算算日子,怕是风雨将至了。
九月十九是皇后寿辰,并未大肆操办,只于后宫中置了酒席,邀请一众嫔妃命妇及女眷等进宫参加宴席。
出乎意料的,谢府除了谢宝真和梅夫人外,谢霁也在受邀行列之中。
虽说往年皇后设宴,也会邀请些德才兼备的贵族子弟入宫写诗作赋,可谢霁上个月才将皇后侄儿揍了一顿,此时受皇后宣召,明眼人都能猜到多半是为翻旧账而来。
当日,谢宝真卯时便起来梳洗妆扮,前前后后花了近两个时辰。出门时天色阴凉,天空蒙着一层黯淡的灰,谢府的马车已等候在门前道上,女眷与谢霁分乘两辆马车。
谢宝真并未上自己的那辆车,而是提着繁复精美的裙摆行至谢霁马车旁,掀开帘子唤道:“九哥?”
一只骨节好看的手拉开车帘,谢霁俊逸的面容呈现眼前。
他没有官职封号,故而入宫只穿了身月白的素色袍子,墨玉腰带,髻上簪着一支白玉簪,鬓角垂下两缕,端的是眉目深邃如画,气质冷然,颇有谪尘少年之态。
帘外,谢宝真红妆俏丽,眉间的一点花钿明媚非常。她眨了眨眼,抹了淡淡胭脂的红唇轻启,唇珠伶俐可爱,安慰道:“皇后娘娘虽是秦墨的姑母,却并未忠奸不辨之人,何况有阿娘和淳风哥哥在,你不必害怕。”
原是来宽慰自己的。
谢霁情不自禁扬起一个极淡的弧度,望着少女少见的明丽容颜,轻轻‘嗯’了声。
“若皇后娘娘真是为秦墨撑腰,那我便……”谢宝真想了想,一咬唇道,“我便去向皇后娘娘解释,那夜是秦墨轻薄在先!”
“不可。”未料,谢霁沉了脸色,看着她认真道,“这般众目睽睽,会坏了你的名声。”
谢宝真趴在车窗上,小声嘀咕道:“名声又没有你重要。”
谢霁叹了声,道:“莫冲动,我不会有事。”
“何以笃定?”谢宝真问。
谢霁端坐,垂眸道:“赌一把而已。”
正聊着,梅夫人一身命妇礼衣光彩烨然地出了门,扬声道:“宝儿,上车。莫要误了时辰!”
谢宝真应了声,又回首看了眼仍挑开帘子的谢霁,弯着眼灿然一笑道:“宫中见,九哥!”
梅夫人柳眉红唇,一身礼衣精美大气。路过谢霁马车时,她脚步一顿,继而意有所指道:“既是没做错事,待会入了宫,你尽管挺直脊梁说话,左右有谢府为你撑腰!”
说这话时,梅夫人的面色依旧冷艳,并没有看着谢霁,但字字句句掷地有声,落在心间极具温度。
谢霁眸色一动,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不曾给予他丝毫笑意的女人,心中涌上一股复杂,道了声“是”。
虽是深秋,坤宁宫依旧繁花似锦。
皇后是个年轻干练的女人,容貌在后宫中算不得十分出众,却胜在妆容得体干净,柳眉凤目,钗钿压髻,一袭凤裙摇曳的是泱泱大国的威仪。她落了座,伸手虚扶起行礼的众人,而后问道:“谁是谢家九郎?”
闻言,谢宝真心一紧,下意识望去。
男客席中,白衣墨发的谢霁出列再拜。
皇后眯着眼打量他片刻,方笑道:“上次围猎不曾细看,今日一瞧,这少年郎的样貌倒是极佳。只是这般身形怎么看,都不像是粗鲁之人呐。”说罢,她轻轻招了招手,示意道,“诸位随意畅饮,不必顾忌,本宫与谢九郎说几句家常。”
于是安静了一瞬的宴席又热闹起来,丝竹声和谈笑声盖住了皇后与谢霁交谈的言语。
谢宝真如坐针毡,唯恐谢霁因中秋那晚的事受罚。她几次想要起身去向皇后解释,皆被梅夫人拉住。
梅夫人神色如常道:“坐好,吃你的。”
“可是……”
“总归不会在寿宴上罚他,再说,今日是淳风当值,自会护他。若是这点事都应付不好,谢霁便枉流了那一身血脉。”
什么血脉?梅夫人并未细言。
谢宝真只好悻悻坐下,眼神不住往谢霁处瞟,又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不由味同嚼蜡。
而主席之上,皇后并膝端坐,接过宫婢递来的茶水吹了吹,红唇在杯沿上落下红印,淡然问道:“听说,你打了本宫的侄儿?”
谢霁身形挺拔如竹,哑声道:“是。”
未料他是这样一副糟糕的嗓子,皇后颇为惊异,似是惋惜道:“你的嗓子,配不上你的样貌。这样罢,虽说秦家是本宫母家,但本宫也并非偏袒之人,你不妨说说为何要打墨儿?那样狠厉的身手,若是再多打两拳他便没命了……不知什么嫌隙,你对他这般仇恨?”
谢霁没说话。
皇后皱眉,声音已是不悦:“怎么,连理由都不愿意说?”
“他欺负,我妹妹。”
“你是谢侍郎的遗孤,孑然一身寄居英国公府,哪儿来的妹妹?”
前些日子秦墨进宫诉苦,只道是路上与郡主攀谈时,无故被谢九郎殴打。皇后并不知道其中曲折,偏信秦墨的一面之词,心中已有了郁气,索性借寿辰之日宣谢霁进宫问责。
她原先只打算口头教训谢霁几句,并不想与谢府闹僵,但见谢霁态度冷淡,便也来了气,挑了挑眉道:“你且说说,我那侄儿,如何欺负你妹妹?”
此地人来人往,众目睽睽之下,谢霁自然不能说出当日细节。
虽然谢宝真说她不在乎名声如何,但谢霁就是舍不得她受半点委屈。
皇后等了半晌没有等到回应,暗道这谢九郎倨傲无礼,声音便也冷了几分,不似先前那般和煦,放下茶盏道:“不说话?你可知无故殴打皇亲该治何罪?若无话可说,本宫就要定你的罪了。”
正此时,传来太监一声唱喏,道:“皇上驾到——”
众人匆忙伏地跪拜,皇后与谢霁的谈话亦被打断,退至一旁行礼。
皇帝元凌穿了一身朱红绣金龙的常服,头戴鎏金冠,依旧器宇轩昂之态。只是和两年前相比,他唇上多了些儒雅短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你现在阅读的是< "https:" >
</div>< "https:">哇叽文学网提供的《与兄书》 30-40(第7/18页)
髭,看向众人道:“都起来罢,该吃吃,该喝喝,莫要拘谨。”
说罢,皇帝又看了看一旁跪拜的皇后和谢霁,朗声道:“你们也坐。”
皇后退至次席坐下,将主位让给皇帝,笑着道:“圣上日理万机,怎的到臣妾这儿来了?”
皇帝整了整袖袍,温声笑道:“也没什么,听闻你在追查秦尚书之子被揍一事,便来听个热闹。”
闻言,皇后的笑僵了一瞬,随即很快恢复正常。
皇帝像是没有看见她的脸色般,依旧温言说:“听闻秦尚书之子求亲不得,便深夜堵截永乐郡主,可惜被谢九郎察觉了,挨了一顿揍……皇后,你说按本朝律令,调戏郡主该如何处置?”
一番话使得事情峰回路转。
未料是这般内情,皇后的脸色瞬间变了。
“按本朝律令,轻薄公主郡主者,当……抄没家族,流放三千里地。”皇后有些不安起来,看了眼谢霁,咬牙起身道,“皇上明鉴!臣妾先前并不知是此内情,叫来谢九郎也只是为了询问真相,而非……”
“好了,朕又没怪你。只是谢九嗓子有损,说不得几句话,你问他不是等于白问么?依朕看,抄没流放着实重了些,便让秦尚书在家好好教导儿子君子之道,没教好之前莫要送他入仕为官,免得坏了朝堂风气。”
轻飘飘带着笑意的一番话,既是为谢霁解了围,又断了秦家后人的仕途,皇后已然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只咬牙伏地称‘是’。
谢霁旁观一切,心中冷然:谢淳风将消息传递得很及时,这一把姑且算是赌对了。
没有哪一个皇帝会任由外戚壮大干政,秦谢两家的婚事从一开始便不会成功。而中秋之夜的事,不过是为皇帝削弱秦家推波助澜而已……
元凌这只狡狐最擅长的便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一如十三年前他作壁上观,看着淑妃和太子斗得你死我活,一转眼却踩着玉昌宫的尸骨灰烬登上了皇位。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坤宁宫后有一御花园,园中小池残荷林立, 岸边风景桥上置了一根钓竿, 带勾的丝线垂入残荷之中,等待鱼儿贪饵吞食。
此时水面风平浪静, 皇帝元凌坐在桥上椅中, 一手拿着刚呈上来的公文过目,一手按在膝头,也不避讳身后的谢霁, 只道:“放心,朕不是来兴师问罪的。秦墨那人, 你打得好!这一揍, 也算是了了朕一桩心事。只是皇后受子侄蒙蔽, 不明真相而对你多有怠慢,朕已经替你和谢家解围出气, 此事便就此作罢,秦谢都是朝中肱股之臣,还是要和睦些。”
谢霁立在皇帝身后, 看着他鬓边几根并不明显的白发,许久方道:“这些话,不该同我说。”
听到他沙哑的嗓音, 皇帝并不意外, 仿佛早就知道如此, 只笑道:“和你说是一样的。”说罢, 回头看他一眼, 感慨道,“两年不见,你都长这么大了,倒是越发像朕的一个故人。”
谢霁眉头微皱。
正闲聊着,掌事太监迈着小碎步躬身前来,瞥了谢霁一眼,欲言又止的模样。
皇帝合拢公文折子,望着水面一动不动的钩子道:“谢九是自家人,有什么事尽管说。”
“是。”掌事太监行了一礼,垂首低声道,“坤宁宫那边传话,说皇后娘娘独自在房中哭了。”
皇帝叹了声,片刻放缓声音道:“给皇后挑些好吃的好玩的送去,到底是她生辰,莫要委屈了她。”
太监领命退下。
过了会儿,鱼线轻轻一动,有鲤鱼碰了碰饵食,却并未咬勾。皇帝依旧心平气和,意味深长道:“皇后是个好皇后,朕与她乃青梅竹马的情谊,十数年来依旧感情甚笃。若是生在普通夫妻家,她要什么朕都依她,可一旦坐上这金銮殿的位置,有些东西便注定不能与她共享,江山美人自古难以两全……谢九,若是你在朕的位置上,又该如何抉择?”
水面起了波澜,忽的钓竿起伏颤动,一尾红鲤鱼在水面挣扎。
谢霁并未直言回答,只提醒道:“咬钩了。”
“还是要知足啊!贪饵吞钩,倒白白丧了性命。”皇帝爽朗一笑,没有理会那根颤动不已的钓竿,只起身对谢霁道,“朕去看看皇后,你也自便。这宫里你可随处走走,除了玉昌宫,那儿的硝烟未散,怕熏着你。”
谢霁面色不变,躬身行礼送别天子。
浮标沉浮,中钩了的鱼还在残荷下挣扎,扑腾起一阵水花。谢霁冷眼看着水面涟漪,皱了皱眉,朝宴席方向行去……
刚过了坤宁门,就见大道上站着一身官袍铠甲的谢淳风。他今日宫中当值,特意等候在此,看着自御花园过来的谢霁,冷峻道:“如何?”
谢霁摇了摇头:“他来得及时,没事。”
“那就好。”谢淳风道,“皇后太心急了些,此事若是当做少年人斗殴处置,私下了结,反倒不会有这般波折,搬到明面上来说未免有干政之嫌。”
谢霁不置可否,只垂下眼清冷道:“你要小心,他要收权了。秦家的今日,便有可能是谢家的明日。”
谢淳风不咸不淡地‘嗯’了声,“谢家的软肋唯宝儿一人,父亲曾向天子起过誓,绝不将宝儿嫁给皇族王孙联姻,以此避免结党营私之罪。”
听到‘绝不将宝儿嫁给皇族王孙’一句,谢霁的唇角微不可察地下压,眸色沉了些许。
“九哥!”少女的呼唤打断了谢霁的思绪。
抬头望去,宽敞的宫道尽头,谢宝真一身银红团花的礼衣快走而来,红唇花钿交相辉映,颊如桃花。她在谢淳风面前站定,明显松了口气的样子,说:“淳风哥哥,你也在这?”
“嗯。”谢淳风不自觉柔和了目光,道,“羽林军当值期间不能离开太久,我先走了。”
“好。”谢宝真朝他摆摆手,目送他远去,这才转过身来打量着谢霁道,“皇上和你说什么啦?怎的去了那么久?”
如此近距离看谢宝真,谢霁才发现他的姑娘已长得这般妙曼娇柔了,不再是两年以前那个动不动就噘着嘴生气的幼稚鬼。
接触到他的视线,谢宝真笑了起来,自顾自说道:“说起来,我还真没想到皇上会亲自为你解围。难道你进宫时那般淡定,想必阿爹和兄长早就为你安排好了一切,对么?”
谢宝真至今为止都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不知道这金碧辉煌之下所埋藏的沉痛过往,还天真地以为是看在谢家的颜面上,皇帝才对九哥多有照拂……
就让她的眼睛永远纯净下去罢,谢霁心想。
他扬了扬嘴角,眉目变得温柔生动,很是配合地颔首道:“是啊,多亏了伯父。”
“都是一家人嘛,阿爹很疼你的!”说着,谢宝真又小声补充道,“我也疼你。方才你被皇后娘娘叫去谈话,可把我吓坏了,好在九哥吉人自有天相,只是虚惊一场!”
那句‘我也疼你’像是一片羽毛划过心间,撩起他内心中最阴暗的占有欲。
……真想把这抹光紧紧地攥在掌心里,哪怕被灼伤也在所不惜。
……
秦墨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你现在阅读的是< "https:" >
</div>< "https:">哇叽文学网提供的《与兄书》 30-40(第8/18页)
之事以后,原以为秦谢两家的关系算是彻底崩塌,谁知没过两日,秦尚书夫妇便专程亲自登门致歉,叹息道:“那不孝子瞒着我们私自向娘娘告状,添油加醋掩盖真相,险些酿成大祸!我已将其送出洛阳求学,只盼他能悔过自新重新做人。古人言‘子不教,父之过’,出了这般事,着实是秦某教子无方,今日便代不孝子登门受过,惭愧惭愧!”
说罢,秦尚书朝着谢乾一揖。
他是国舅,若论地位并不比国公爷低,又掌管着朝中四品以下的官吏升迁,这一拜着实礼重。
不管秦尚书今日道歉是否诚心,至少礼数齐全了,则表明他不愿与谢府闹翻,谢乾自然也就顺水推舟,与秦家维持着表面关系。
一场风波,算是尘埃落定。
之后数月太平无事,又是一年秋去冬来,转眼便到了年关。
春节休朝期间,宫里派人来询问各家及笄之年的未婚贵女的生辰八字,登记在册后再统一送往太史局和皇后处遴选,最后敲定新一年春祭的‘花神’人选。
年后谢宝真便十五岁成年了,自然也在‘花神’候选行列。
晚膳时提到这事,谢乾体贴道:“今年城中及笄之年的未婚少女不多,若是报上名册,十有□□会内定谢府。宝儿若不想去,阿爹想法子给你除去名字?”
谢宝真原是不想去的。
她不擅长跳舞,而‘花神’则要当着全洛阳人的面起舞祝神,本想拒绝,然而张了张嘴,又想起七公主元霈曾经说过:“花神可赐福人间,消灾避祸。若是谁有幸得到了花神赠与的花枝,便能福运一生呢。”
想到此,她放下手中的牙箸,改口问道:“春祭祝神,真的可以消灾减难、转运纳福吗?”
谢乾不知该如何回答。梅夫人好笑道:“这种事都是信则有,不信则无。”
谢宝真望了隔壁位置的谢霁一眼,想起他那可怜的过往和满身伤痕,犹豫再三还是下定了决心,细声道:“还是把我的生辰八字报上去罢,我去。”
梅夫人十分惊讶,道:“怎的又改主意了。”
谢霁也有些讶然,停了夹菜的动作,点墨般的眸子静静地望着谢宝真,似是在探求一个答案。
谢宝真对上他沉沉的视线,但笑不语。
“宝儿想去便去罢,有哥哥们护着你,去年春祭的意外绝对不会再发生了。”此事,便由谢淳风一锤定音。
于是谢府将谢宝真的名册报录上去,不到十日便出了结果:今年的‘花神’,果然属于谢府的掌上明珠。
二月的阳光柔软缱绻,枝头已有新绿和浅红争春,十五岁的少女眉目五官彻底舒展开来,脱胎换骨般精致漂亮。她一袭松花色绣银团花裙,轻薄的春衫领子微微后耷,露出一截白皙幼嫩的修长脖颈,有着集世间所有美好于一身的鲜妍美妙。
春祭前整整一个月,谢宝真每日都要跟随宫中司乐女官学习两个时辰的祝神舞,从最基础的柔软身段到脚步的挪动、指尖的弧度,再到手铃摇晃的节奏,祝神舞的每一个动作都要做到分毫不差、敬畏虔诚。
这对从小娇惯散漫的谢宝真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的难题。
谢霁曾无数次以为她会叫苦喊累甚至中途放弃,可出乎意料的,谢宝真学得十分认真,哪怕是酸痛得腰都直不起来了,也只是龇牙咧嘴地‘嘤嘤’两句撒娇,从未提及过‘放弃’二字……
水榭中,一日的苦练结束,谢霁将早已泡好的梅子茶倒入杯盏中,轻轻推至谢宝真面前,问道:“既是不喜舞蹈,为何执意要参与春祭?”
谢宝真雪腮泛红,鬓角汗湿的碎发凌乱地黏在脸颊和脖颈上,更衬得那里的肌肤幼白如雪。她抿着唇十分难受的样子,光是抬起僵硬酸痛的手臂就已经花去了所有力气,一杯茶端得颤颤巍巍,还未送到嘴边,茶水便已洒了一半。
“很疼?何苦如此。”谢霁重新倒了一杯茶亲手喂到她嘴边,低哑的嗓音带着显而易见的心疼。
谢宝真数口饮尽,方长舒一口气,抿去唇上的水珠软声道:“因为,我想给九哥一个惊喜!”
“给我?”谢霁怔愣了一瞬,实在想不出春祭有何惊喜的,正欲询问,却听见前庭传来了一阵热闹。
谢宝真侧耳倾听了片刻,眨眨眼道:“来客人了?”说罢猛然起身,却不料牵动了酸痛的腰背,不由扶着栏杆疼得直吸气。
“慢些。”谢霁忙起身扶住她,手搭在少女纤细柔软的腰肢上,又像烫着似的猛然松开,蜷起手指担忧道,“哪儿疼?”
“肩疼!”谢宝真声音好听,虽不似儿时那般软糯,却别有一番少女的娇俏。
谢霁‘嗯’了声,轻轻给她揉了揉肩,力道是恰到好处的温柔。
“背疼!”
谢霁的双手下移,指尖用力,替她按了按纤软的腰肢。那腰盈盈一握,似乎轻而易举便可单臂圈住……
“腿也疼!”
谢霁的手又下移了寸许,继而停住,轻轻蜷起发烫的指尖,喑哑无奈道:“宝儿……”
谢宝真回头,撞见他深不见底的眼波,不由心中一跳,忙岔开话题道:“不疼了,我、我逗你的呢!”
暖风习习,空气中的花香似乎更为缠绵,熏得人心神不宁,酝酿着不为人知的躁动。
好在紫棠捧着瓜果路过,谢宝真便从那股子心慌意乱中挣扎出来,挑开水榭的纱帘问道:“紫棠,家中可来客了?”
紫棠一惊,扭头四顾了一番,才看到藏在水榭纱帘后的谢宝真,而后端着瓜果一福礼道:“回郡主,是京兆府尹夫人上门说媒来了。”
闻言,谢宝真和一旁的谢霁皆是一愣。
旖旎的散尽,气氛渐渐冷了下来,仿佛瞬间从暖春置身寒冬。谢宝真察觉到背后一阵又一阵的凉意,回头一看,谢霁的眼神果然晦暗一片,像是一汪暗流涌动的深潭。
谢宝真莫名有些心虚,清了清嗓子,义正辞严地对紫棠道:“怎的又来说亲?告诉阿爹,我不同意!”
紫棠有些诧异,局促道:“可是郡主,这次不是冲您来的。京兆府尹夫人,是来九郎说亲的……”
谢宝真:“……”
谢霁:“……”
谢宝真呆呆望着谢霁,霎时神色复杂,那股慌乱非但没有减退,反而愈演愈烈,几欲从胸腔中翻涌而出。
她就这般看着他,久久不语。
这会儿,轮到谢霁不安起来。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送走了前来说媒的京兆府尹夫人, 谢乾独留谢霁于厅中。他看着面前这个已是风姿奇秀的少年, 似乎多有思虑。
沉吟片刻, 谢乾打破沉静道:“阿霁, 京兆尹夫人想将自己的外甥女说给你。女方是南阳郡公之嫡系孙女,年十六, 我已问过夫人,对方是个安分守己的姑娘, 温婉体贴,工诗画, 在京中贵女圈中颇有雅名。对此, 你意下如何?”
谢霁垂下眼淡淡道:“我不认得她。”
谢乾提醒道:“去年皇后设宴召见时, 她就坐在你对面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你现在阅读的是< "https:" >
</div>< "https:">哇叽文学网提供的《与兄书》 30-40(第9/18页)
的席位上,据说对你一见倾心, 惦记了半年之久。”
谢霁生性警惕,去往陌生场合只会留意对自己有害或是有利之人, 匆匆一瞥,那些无关紧要的人物便会被筛选滤掉,何曾记得对面坐了个姓甚名谁的姑娘?
现在占据了他满心的,都是方才谢宝真诧异又慌乱的眼神。
没有多犹豫,谢霁道:“我这般身世配不上姑娘的青睐, 烦请伯父替我婉拒。”
“再想想罢,别急着拒绝。”谢乾没有立即答应, 只是轻轻一叹, 起身拍了拍少年的肩, 意味深长道,“阿霁,你身上流淌的血脉注定你不能蜗居谢府一辈子,将来离开了这儿,很多事情都由不得你自己做主了。趁着现在无拘无束,不妨定一门自己喜欢的亲事,不管以后是风是雨,至少身边还有一丝慰藉。”
闻言,谢霁心中涌上一股苍凉。
造化弄人,不知英国公知道他谢霁觊觎的是谢府视若珍宝的掌上明珠,知道他要拽下那天上最耀眼的太阳私藏时,还会不会对他说出这般掏心窝子的话……
从厅中出来时下了绒毛细雨,空气中全是雾蒙蒙的湿意,沿着回廊从月洞门出,便是铺着卵石的芭蕉园。园中梨树下有一架秋千,谢宝真背对着谢霁坐在秋千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晃荡着,低着头,似乎在抠手指,颇有心事的样子。
谢霁看到了她,而后从檐下伸手,有极其轻柔细微的湿意落在掌心。
他蹙眉,扭头看到墙角木桶中放着三四把陈旧的油纸伞,原是方便侍婢仆役们雨天干活取用、以备不时之需的。
谢霁行至墙角取了雨伞,轻轻走到谢宝真面前,替她撑起一片干爽的天。
阴影笼罩,谢宝真从莫名的惆怅中回神,倏地抬眼,看到了泛黄的伞面上绘着几株幽雅的兰,以及伞下谢霁点墨般清冷的眼。
足尖一点地面,止住吱呀晃荡的秋千,谢宝真眼里倒映着绵绵阴雨和谢霁的影子,绯色的唇微微张开,‘啊’了声道:“九哥,你和阿爹谈完了……”
少女的嗓音低软,不似平常那般带着尾音上扬的欢快。
谢霁轻轻‘嗯’了声,抬手抚了抚她发丝上沾染的细密水汽,问道:“下雨了,为何不去避雨?”
“我在等你。”谢宝真打量着谢霁的神色,但对方将心事藏的很好,看不出一丝喜怒。于是秋千又吱呀吱呀晃荡起来,谢宝真手握秋千绳,垂着头,露出一截白皙的颈项,许久方低声问,“是谁家的女子?”
谢霁知道她问的是说亲之事,并不存心隐瞒,答道:“听说是,南阳郡公的孙女。”
秋千的晃荡再次停了。
“她呀……难怪,那时在皇后娘娘的宴会上,她的视线便总是望向你那方。”谢宝真抿了抿唇,极其细声地问了句,“那你喜欢她吗?”
谢霁将她的委屈和失落收归眼底,问道:“宝儿,好像不开心?”
闻言,谢宝真仰起脸,那双眼中也仿佛浸透了烟雨般,说:“她是个小才女,性子又温柔,许多官宦子弟都倾慕她……”
谢霁明知故问:“谁?”
“南阳郡公的孙女呀,就是那个要和你说亲的姑娘。”虽是夸赞,谢宝真却不见一丝喜悦,瓮声道,“九哥答应了么?”
谢霁握着伞柄的手紧了紧,反问道:“宝儿希望我应下吗?”
谢宝真很快地摇了摇头,“我不想要九哥这么快定亲。”
谢霁沉默片刻,语气有些许自嘲,“……就因为这个?”
“也不想九哥离开我。”谢宝真攥着秋千绳说。
一阵风袭来,撩动两人的衣袍。谢霁心中一颤,眸色瞬间变得深沉,似乎迷雾散尽,有什么真相呼之欲出。
可他不敢确定,只能按捺住翻涌的思绪。他执着纸伞蹲身,与谢宝真平视,如野兽般蛰伏窥视,一步步诱捕试探道:“为何不想我离开?”
又来了,这股若有若无的压迫感。
谢宝真满眼都是谢霁近在咫尺的容颜,相识这么久,她依旧会惊异于对方容貌的端正俊美。想了很久,她侧首斟酌道:“我们感情最好了不是么?你若是和别人成亲了,以后谁陪我玩?”
这并不是谢霁想要的答案。
眼中的希冀黯淡,谢霁半垂着眼睑一笑,淡然道:“即便我不成亲,你能一辈子不嫁么?”
“我……”谢宝真想说‘能’,可她没有这个底气。
她想嫁人,可是又不想嫁给那些男人。自己到底在纠结些什么?又在期待着什么?
谢宝真心中乱已然糟糟的一团,千丝万缕,理不清头绪。
“宝儿,兄长是不能陪妹妹一辈子的。”谢霁低哑的嗓音打断谢宝真纷乱的思绪。他说,“要想我陪你一辈子,除非……”
谢霁的脸上没有笑意,这令谢宝真心慌。
她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谢霁的下半句,不由前倾身子,着急道:“除非什么?”
风过无声,吹落枝头新开的梨白,一滴水珠滑过油绿的芭蕉叶脉,滴落阶前。
谢霁抬眼,深深地望着她,一字一句道:“除非,我们不做兄妹。”
谢宝真心中一紧,下意识想的是:九哥是嫌她太黏糊了,要和她一刀两断了吗?就像那年重阳登高,她在食肆中守着一桌冷掉的大蟹和美酒,迟迟等不到九哥赴约?就像翠微园经年紧闭的大门,和大半年形同陌路的疏离?
不做兄妹能做什么呢?离开谢府,回归陌路吗?
“我不要!”谢宝真跳下秋千,睁着倔强干净的眸子急促道,“你永远都是我的九哥,我不要和你分开!”
她唤的每一句‘九哥’,谢霁都觉得是对自己一厢情愿的莫大讽刺。
若放在往常,但凡是他想得到的东西,哪怕是不择手段、尸横遍野,也会将其占有于怀。他有满腹心计,只要他想,便能用最卑劣的方法能在谢宝真身上心中烙下独属于他的印记……
可他不能这样做,他舍不得。
“可我,不想做你九哥了。”谢霁说着,眼中仿佛风云暗涌。
谢宝真绷紧的下巴微颤,胸中一阵有一阵地发闷,几欲无法呼吸。她眼中噙着显而易见的委屈,低声说:“你就这般喜欢她?为了她,连我这个妹妹都不要了?”
伞檐的阴影落在谢霁眼中,是一派深沉的寂寥。
到底是他奢望了,竟觉得谢宝真会回应他的感情。
“宝儿,你五哥成亲的时候,你也是这般焦急么?”未等谢宝真回答,谢霁又轻轻一笑,眸色是一片看不见底的黑,“若现在站于你面前的是平城谢霁,你不会知道我能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来。但现在,至少在离开谢府之前,我能等。”
他这番话说得没头没尾,谢宝真努力去理解了,可惜当年往事她并不知情,只隐约听懂了‘离开谢府’四个字,不由一惊,问道:“离开?你要去哪儿?”
谢霁却不再回答,只将伞柄递到谢宝真手中。他面上蕴着太多谢宝真看不懂的感情,语气倒是一如既往清冷平静,喑哑道,“撑着伞,当心受凉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你现在阅读的是< "https:" >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