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一场大梦(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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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一场大梦
深夜的输液室比白天安静,吵着闹着说不想打皮试的小孩这会睡着了,谢添年写完数学最后一道大题,给涂卡笔装笔芯,芝麻点大的橡皮擦蹦蹦跳跳地掉地上,他弯腰捡起来,望向走廊电子钟,暗红一团光影,啥也看不清。
懒得从包裏翻眼镜,谢添年打开手机,凌晨十二点十四分,张半仙脑袋贴着墙,小声打鼾。他扫一眼吊瓶,差不多见底,出门找护士换药。
实习小护士手生,输液管一插一拔,换下来的药液洒在张半仙乌青发紫的脚踝上,他肩膀猛地一颤,睁开眼睛。
“张伯,张伯,你喝粥吗?”谢添年在心裏码了一串问题,开口居然问他老人家吃不吃夜宵,有够蠢的,他咬了下舌头,靠,有够疼的。
张半仙看到他这张脸就不淡定,混沌的眼珠瞪得滚圆,谢添年放下白粥,打算重说开场白,他忽然捂住半边脸抽泣。哭就算了,这位毫无常识的大爷拿打针的手背擦眼泪,谢添年本来就晕针,扭头抓住他手腕,摸瞎往他手裏塞了两张草稿纸,“拿,拿这,这个擦。”
“我对不起你妈妈,你也別怪你爸爸,他俩都是苦命的孩子。”张半仙继续抹眼泪,谢添年无动于衷,昨晚这位大爷酒精上头,把自己错认成妈妈,道歉加诉苦说了一箩筐,现在做什麽都不稀奇。更何况这种不需要开场白的爆料正合他意,如果隔壁抱小孩的大姐眼神稍微友善点就好了。
“要不是你爷爷当年给我五万块,我也不会把阿敏送到你家……五万块啊,敏啊,舅舅对不起你,你才多点大,多点大就当妈妈……”张半仙的鼻涕泡滴到棉服领口,怪恶心的。
“我妈生我的时候二十一。”谢添年从包裏找出一本快用完的草稿本,从后往前撕,撕到一半对面响起哭声,他心道不好,忙把纸团塞进张半仙手裏,“你先擦擦,我们出去说。”
这老家伙白天又喝酒了,身上散发一股猪头肉与牛栏山二锅头的混合味,谢添年屏住呼吸,搀着他的胳膊走出输液室。
走廊空空荡荡,脚步落在地上有回声,谢添年盯着反光的瓷砖,听他说了一路对不起妈妈,错怪了爸爸,当年就该放爸爸坐火车去南方,只字不提爷爷。
“我爷呢,你们怎麽认识的?”
张半仙拍着胸口咳嗽,胡茬沾上唾沫,谢添年別过脸,下一秒又捏着纸帮他擦掉。
“你爷当年送了我两瓶泸州老窖,求我拯救他儿子,那天挡灾纸用错了,他儿子疯了,他孙子也不正常。”
谢添年扔掉纸团,在水池边拼命搓手,骂亲爹就骂呗,带上他干嘛?算了,这不是重点,他关掉水龙头,回头道:“张伯,你看着我。”
张半仙眼球微微凸起,眼睛一睁一闭,鬼知道他有没有醒酒。谢添年把他拉到急诊门口的长椅上坐好,“你怎麽知道我爷爷收了別人一套房?”
“算卦。”
谢添年歪了下脑袋,等着他的后话,张半仙下巴抵在拐杖上,闭口不言。路灯照亮带刺的木拐,谢添年弯腰打量,竟是皂荚木,奇了怪了,这树在他们县就那麽几棵,怎麽人人拿它做拐。
“我爷爷腿怎麽伤的?”
“挖泥。”
尼玛,邪教害人,谢添年抓了一把后脑勺的头发,还能问点什麽?这老头根本没醒酒。他换一只手举吊瓶,甩了甩冻僵的左手,相继无言,扫一眼瓶口标签,盐酸纳洛酮?昨天护士说这药剂用来解酒……服了,这老头再喝下去,这辈子甭想治好胃溃疡。
“张伯,医生昨天说喝完酒至少等24小时才能挂消炎水,你再这麽喝下去,神仙来了都救不了你。”
张半仙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指着他鼻子,“我就是神仙。”
“呵呵。”谢添年嘴角轻耸,今晚算白忙活一场,他扶着张半仙回到输液室,背了两页单词,药瓶渐空,喊来护士拔针,他载着张半仙回到雨天滑滑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