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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140(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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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看着明几许镇定自若的神情, 雁萧关有些神思不属。

他知晓方才明几许的种种举动都是为了迷惑海盗,并且他也配合得极好,两人之间有着奇特的默契。

只是, 方才有人看着之时他还不觉得有什么, 此时却忽觉口干舌燥起来,他搓了搓手指, 后知后觉地感受到方才掌下柔韧纤薄的触感。

明几许不是女子,可他的一只手都能箍住对方的腰肢,甚至还有许多空余。

雁萧关的眼神飘忽一瞬,不由自主地看着明几许的侧脸。

明几许正在同夜明苔吩咐事情, 以侧脸对着他, 容貌做了掩饰,比之本来的面貌要平庸许多。唯有那双眼,浓得跟化不开的墨一般, 从初见到现在,那双点漆一样的双眼, 他只需瞧一眼, 便能辨认出来。

“……怎么样,你同意吗?”明几许倏地转过头来, 询问道。

夜明苔和陆从南不知他二人方才是如何将窗外的海盗忽悠走的, 反正他们是经历了好一番让人脸红心热的调笑。

两双眼,四只瞳孔, 皆好奇地看着雁萧关与明几许。

雁萧关回过神来,立即点头:“听你的。”

夜明苔悻悻收回眼神,不过很快又提起兴致来:“我去通知他们。”

说完,她走到窗边,微微推开一条缝隙往外看了两眼, 见四下无人,身形灵巧地翻出窗去,很快便消失不见。

雁萧关赞了一句:“身手真利落。”

陆从南蔫头耷脑的点头表示赞同,要知道,方才他在隔壁房间被夜明苔压着时,可谓是动弹不得。

他倒不是完全毫无反抗之力,虽然夜明苔身手过人,可一具女子的身体在他身上东摸西蹭,他不好动手。

他是由雁萧关养大的,平日里不显,内心却有着如正人君子一般的原则,不好占女子便宜,种种因素之下,只能任由夜明苔上下其手。

明几许笑了笑:“她是南兀部落族长的女儿,南兀部落自古是蛮族中身手最好的一脉。”

明几许表现的若无其事,雁萧关只觉心头有蚂蚁在挠一般,越发在意起来,可想到眼前的形势,他只能强制按捺下:“我们也行动吧。”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熄了烛火,推开房门的瞬间,海风卷着咸腥气息扑面而来。

甲板上的海盗正昏昏欲睡,无人注意到三道人影贴着舱壁,悄无声息地潜入船底。

船底弥漫着浓重的腐木味,久在海上漂泊,处理得再好的船只都摆脱不了这股被海水日积月累侵蚀的潮湿感。

李横和达纳早就候在船底,在他们现身的同时,夜明苔带着游骥也寻了过来:“哥哥,都已经准备好了。”

夜明苔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在潮湿的木板上点了点,“每处大船的龙骨上有三处薄弱点,只要同时凿穿……”

话音未落,雁萧关与明几许交换了个眼神,两人同时发力,木屑纷飞间,海水顺着缝隙汹涌灌入,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

所有船同时一震,甲板上昏昏欲睡的海盗感受到脚底的震动,不明所以之下,惊慌地四处乱看。

在同伴的喊叫声中,他们提着刀想要应战,却寻不到敌人的身影。

雁萧关抹了把脸上的水渍,感受着逐渐下沉的船身,唇角勾起一抹笑。

而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最靠近雁萧关所乘船只的几艘船的船头已经燃起熊熊大火,将夜幕照得通红。

“该收尾了。”雁萧关看向明几许,“接下来你的人随我们一起行动?”

没想到明几许却缓缓摇了摇头:“我得先去解决几个人。”

雁萧关等人趁乱回到甲板上时,海盗船队已乱象四起。

木炭、硫磺和鱼油的威力着实惊人,不过片刻功夫,成片的海盗船上烈焰腾空,船帆倒下,火舌贪婪地肆虐。

海盗的二把手宿醉还未醒,怒吼声在火海中若隐若现:“快救火!”

他们在这片海域称王称霸日久,从未想到有朝一日居然有人敢对他们下手,毫无防备之下,海盗们一时之间根本阻止不起像样的反抗。

今日海盗头子们又随雁萧关欢饮许久,还能爬起来的二把手已算是最清醒的,其他人还身在梦乡,根本没有人注意到突兀冒出来的雁萧关等人。

才一踏上甲板,明几许不等雁萧关动作,便如一道黑色幽灵窜入火海。

雁萧关望着那道转瞬即逝的身影,眉头紧紧皱起,胸腔里莫名涌出一股烦躁。

他转身对游骥和陆从南下令:“你们带人去控制主舵,别让海盗驾船逃窜。”

火焰噼啪作响,热浪裹挟着浓烟扑面而来。

游骥和陆从南带着潜入的神武军摸向主舰,一路遇见的海盗们连一声惊叫都来不及发出便纷纷倒下。

夜明苔也带着达纳等人混入人群,所有见到他们的海盗,无一生还。

就在这时,海面传来咚咚作响的战鼓声。

茫茫夜色中,远处本空无一物的海平面上猝然出现了连片的船只,主舰上飘扬的旗帜昭示了来人的身份。

船上火把摇曳,将厉字旗照得清晰可见,船上所有人严阵以待。

战鼓声如雷霆炸响,秦进带着船队破浪而来。

到得近前,船队一分为三,秦进当仁不让正面攻击。

他手一挥:“放!”

甲板上弓箭手们早已蓄势待发,搭箭拉弦,带着火的箭矢破空而来。

海盗们这才惊觉腹背受敌,慌乱中有人举刀抵挡,却在一片箭雨下毫无还手之力。

箭雨才落,另一边,训练有素的流民们为弓箭手们递上第二支火箭。

霎时间,箭雨再至,燃烧着的鱼油裹着箭头,射入海盗船。

本还只有最外圈的海盗受火舌侵蚀,此时所有船只的帆布和桅杆都化作火海。

海盗们在火焰中奔逃,有人跳入海中被乱箭射成筛子,有人仓促后退,一时却不知该逃往何处。

几轮远攻射杀无数海盗的同时,两侧的船只已靠近,不顾火焰滔天,神武军踩着跳板登上海盗船,长刀过处血肉横飞。

二把手挥舞着长刀试图反击,却被神武军一名队主一刀刺穿胸膛。

甲板上的厮杀声响彻天空,凄厉的惨叫与兵器碰撞声混着燃烧的噼啪声,在夜色中回荡。

雁萧关并没有跟着游骥他们前去主舰,而是一直注意着海盗的动向。

见此时战况已定,他才有了动作,只是并不是去帮神武军砍杀海盗——战场的指挥,他已全权交给秦进。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此时他心里有另一件惦记的事情,他身形一动,再一看,他离去的方向赫然是方才明几许消失的方向。

自夜明苔来到海盗船队之后,借着她任性妄为的名声,他们早已将海盗头头们麻痹住。

夜明苔是买韩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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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夫人,整个海盗船队都是买韩翼的,海盗们本就不慎提防,她又是女子,终究还是放松了警惕,也因此,明几许他们早已掌握了海盗头头们所居住的仓房。

明几许所要做的事情,自然是要铲除买韩翼的左膀右臂。

奇怪的是,他潜入数个仓房后却并不是见人就杀,有那醉得很的,他甚至往他们嘴里放了醒酒的药丸。

一路下来,他手中短刃血迹斑斑,身上虽未沾染血气,可滔天的杀意却再也隐藏不住。

明几许悄无声息地靠近容三桂的仓房,腥骚气混着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他的脚步轻若无声,就要推开房门时,他耳尖一动。

不对,里面有声音!

他眼神一凝,瞬间将刀刃藏于袖中,迅速将身上的夜行衣脱下,散开头发。

他动作刚落,房门便在他眼前被拉开。

容三桂猩红的眼眸死死盯着他。

不能打草惊蛇!明几许心中一凛,脸上立即堆起仓皇神色,他只穿一身内衫,头发披散,似乎是才从床上慌乱跑来。

他大口喘着气,脸色煞白:“大人,今日上船来的关公子有问题。”

他将手摊开:“夫人发现了,让我来为大人送醒酒丸。”

话音未落,不远处的几间仓房门被拉开,几名吃了药丸的海盗揉着额头走了出来,见此情景,连忙跑了过来。

“原来是你送的药丸,不然我们怕是根本来不及醒过来。”他们立即说道,“大哥,你快想想办法!”

过道传来震天的喊杀声,容三桂眼中的戒备顿消,一把抢过明几许手中药丸,吞进口中。

“胆敢算计我,我要将他碎尸万段。”话毕,容三桂抬步就欲走,不远处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夜明苔带着李横走来,一见到容三桂便怒斥道:“容三桂,你到底救了个什么人上船!”

余光却不着痕迹地扫了明几许一眼。

明几许表面上是惊魂未定的模样,蜷缩着身子,肩膀还在微微颤抖,可眼底却如深潭般波澜不惊。

不着痕迹地与夜明苔交换了一个眼神,继续维持着惊慌无措的假象。

容三桂恼羞成怒,大步上前,抬手就欲挥开夜明苔。

李横却走上前来,阻拦道:“大哥,当务之急是先抵抗敌人的攻击。”

容三桂满眼凶狠:“你是个什么东西,居然敢阻拦我!”

李横脸一僵,却并未后退。

一名海盗上前,他软言相劝:“大哥,我看他说的对,先去处理敌人。”

这人居然是今日在甲板上察觉李横动作不对的那名海盗,他后面的几名海盗也跟着嚷道:“就听他的吧,大哥,今天也是他发现了那姓关的小子不对,早知道就该让他将那小子一刀砍了!”

他们显然是没从宿醉中完全清醒过来,更没眼色,没看到容三桂蓦地黑下来的面色。

而一开始出口相劝的海盗也满眼赞同。

容三桂哪里是他们能劝的,冷哼一声,一脚踹出。

李横猛地喷出一口血来,被踹得倒飞出去,落在地上,一时之间居然再没有声息。

夜明苔抱臂站在一边:“哼,只会冲自己的属下撒气算什么本事,真有能耐就去将那姓关的给砍了!”

第132章

容三桂胸膛剧烈起伏, 恶狠狠地瞪向夜明苔,腰间的长刀已拔出半截。

就在剑拔弩张之际,舱外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整艘船剧烈摇晃, 一个浑身是血的海盗跌跌撞撞冲进来:“不好了!神武军不知哪来的武器,轰碎了西侧大船!”

容三桂身后的海盗们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纷纷看向容三桂。

容三桂先是一怔,随即暴怒。

夜明苔挑衅的神色一敛,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恐:“你必须将我安全送回元州,不然买韩翼定不会给你好果子吃!”

明几许抬起头:“夫人, 现在只能从后侧突围, 我们不也带了一部分府中精锐来吗?”

他垂眼看向躺在地上的李横,那人的指尖正轻轻颤动,显然是在装晕。

夜明苔一听, 立即颔首。

“都给我听着!”容三桂咬牙怒吼,“随我杀出去!若有人敢后退……”

他怎么可能像条败犬一样落荒而逃?

他话音未落, 舱门轰然碎裂, 木屑纷飞间,雁萧关持刀而立, 身后跟着赶过来的陆从南与游骥等人。

方一露面, 他的视线就落在了明几许身上。

虽已入秋,天气却并不寒凉, 可海上却不比其他地方,入夜后海风阵阵,吹得人只觉透心凉。

眠山月还有一身毛护体,都已经受不住冷,又因害怕被乱刀误伤, 早早飞回了船队,寻绮华庇护。

雁萧关的目光撞上明几许单薄的身影时,只见他只着一身雪白的内衫,喉间突然泛起一股涩意,海风掠过舱室,那人雪色内衫紧贴着脊背,发丝凌乱地缠在颈间,每一道颤抖的肌理都在冷风中若隐若现。

他握刀的手无意识地收紧,指节在刀柄上硌出青白的凸起,却理不清胸腔里翻涌的陌生情绪究竟代表着什么含义。

海上船只燃起的火光在明几许苍白的面上明明灭灭,本该是脆弱的情态,眼神却依旧沉静,带着股矛盾的脆弱与坚韧,让雁萧关呼吸都滞住了。

就在这时,明几许的眼神看向了他,在所有人身后,明几许眼里的杀意直直指向容三桂。

两人目光相撞,那股不明来处的默契瞬间让雁萧关知晓了明几许的打算。

他猛地别开眼,刀尖直直指向容三桂:“不愿逃,那便留下命。”

他挥刀刺去,容三桂仓促应对,刀尖重重相撞。

雁萧关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震得耳膜生疼,透过相交的刀刃,雁萧关抬眸,与明几许视线交错。

雁萧关刀锋一转,欺身向前,寒光瞬间劈开容三桂的臂膀,鲜血四溅。

夜明苔瞳孔骤缩,手在腰间一握,一道软鞭出现在她手中,猛地破空袭来,同时,明几许甩出袖中短刃,想要上前相助。

容三桂哪里容许自己被两个娘们救下,当即怒喝一声:“你们都给我退下!”

他这一喝,让身后犹犹豫豫的海盗也彻底歇了心思,纷纷往后退去。路过横躺在地的李横之时,一位海盗不知是嫌他碍事,还是不忍心,将他也拖了过去。

这一拖便让他彻底醒了过来,只是才一抬起身,便捂着胸口又呕出一口血。

混乱中,明几许与夜明苔落在容三桂身后半步远,而剩下的海盗则远远避去了另一边。

他们此时正在船舱过道,虽有外面火光传来,可看的并不真切,也因此无人注意到明几许手中短刃指向的并不是雁萧关。

“拦住他们!”雁萧关低喝一声,陆从南与游骥立时应声,两人几个腾身就落在了转身欲逃的其他海盗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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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盗们挤在舱室一端,只能看到翻飞的衣角与交错的寒芒。

容三桂却发出狞笑,面庞癫狂而扭曲:“想取我性命?先问问我手中刀答不答应!”

容三桂能稳坐海盗头把交椅多年,靠的从不是父亲余荫,而是这双能开碑裂石的铁臂与令人胆寒的实战功夫。

雁萧关瞳孔骤缩,横刀硬接这雷霆一击,两柄利刃相撞的刹那,巨大的冲击力顺着刀身传来,震得他虎口发麻。

借着反震之力,雁萧关疾退三步,停下动作时,甲板上竟留下两道寸许深的靴印。

待他再抬起头来时,容三桂已如凶神恶煞般冲到身前。

杀得性起的容三桂,瞳孔因想象着将面前小子一刀劈得四分五裂的场景而剧烈震颤,完全没注意到明几许与夜明苔正默契地一左一右包抄上来。

就在容三桂挥刀劈向雁萧关的刹那,明几许猛地欺身突进,袖中短刃精准刺入容三桂后心命门。

几乎同一时刻,夜明苔的软鞭也甩向容三桂脖颈,腕间发力狠狠一扯。

雁萧关直起身的瞬间,容三桂喉间发出破碎的嘶吼,血沫混着内脏碎片喷涌而出。

“哐当”,容三桂手中长刀坠地,在甲板上砸出刺耳的声响。

情势突变之余,夜明苔杏目圆睁,娇叱一声反瞪向雁萧关:“你居然敢杀了他?!”

雁萧关无言以对,明几许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夜明苔还没演完,说着便要挥鞭攻来,明几许眼疾手快扯住她的手腕:“夫人先走!”

远处海盗们这才惊觉容三桂已毙命,瞬间陷入慌乱与惊惧。

明几许护着夜明苔踉跄后退,指尖一抹将血渍抹满脸颊,装作狼狈模样,动作间隙,他飞快瞥了一眼雁萧关,只见对方杵着长刀,目光沉沉地与他对视。

群龙无首的海盗们乱作一团,李横趁机大喝:“快护着夫人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这声呼喊如定海神针,残余海盗们如梦初醒,立刻簇拥着夜明苔与明几许边战边退。

雁萧关提着滴血的长刀,缓步跟在后方。

他看着明几许带着众人在错综复杂的船舱间东躲西藏,狼狈的身影在摇曳的火光里忽明忽暗。

不知他们从何处寻来一艘破旧的小船,残余海盗们慌不择路地跳上船,明几许最后回望了一眼,便带着众人趁着夜色,躲进大船之间的阴影,迅速消失不见。

晨光冲破海面,硝烟已尽,甲板上横七竖八躺着海盗的尸体,因着明几许与夜明苔突然出现,里应外合之下,这次交战神武军堪称顺风顺水,伤亡极少。

“殿下!”秦进难掩眉眼间的喜色,大步走至雁萧关身前,“海盗主力已尽数歼灭,逃散的残部不足为惧。”

甲板上还有清理战场的士兵,雁萧关指尖无意识的摩挲着刀柄,他收回望向初阳的视线,目光落向不远处的船队。

流民与神武军混在一处,都带着喜悦的笑容,从船中缴获的物资被一一收拢。

“清点神武军死伤,”雁萧关扫视着船队,声音沉稳,“全力救治,待下船再论功行赏。”

“是!”秦进眼一亮,此战过后,想必他能在神武军彻底站稳脚跟。

其他神武军将士也高举兵器齐声欢呼,声浪冲破云层,就连被海盗砍伤的士兵也咧嘴笑着,伤口还渗着血,却露出一口大白牙满心期待。

欢声笑语漫过甲板,将海面残留的血腥气彻底驱散。

与众人沸腾的喜悦不同,雁萧关望着海上翻涌的碎浪,心中无端泛起一丝惘然。

他转身走向船舱,随意卸下长刀扔在了船舱的桌案上,长刀与木头相撞,发出一声沉闷的磕碰声,他却只是望着桌面,许久都未挪动半步,满心莫名——我他娘的到底是怎么了?

舱门再度被推开,陆从南迈着轻快的步伐踏入,他终于褪去了那一身繁琐的女装,换回利落的劲装,尽显男儿英姿。

在他身后,绮华抱着眠山月缓步走进,只是绮华面色略显怪异,神情似乎藏着几分忐忑。

蜷缩在绮华胸前的眠山月更是一反常态,往常只要见到雁萧关,必定会欢脱地扑过去,此刻却只敢偷偷瞥向雁萧关,察觉到他神情有异,立马缩起脖子,耷拉着脑袋,看都不敢再看他。

陆从南因着此次大获全胜,又终于脱下女装换回劲装,满心的喜悦让他无暇顾及眠山月与绮华的异样。

他们是在船舱外偶然相遇,陆从南也并不清楚绮华此刻为何要来找雁萧关。

与兴奋的众人不同,雁萧关即便神思不属,也一眼就察觉到一人一鸟的反常。

他的目光紧锁在眠山月身上,直截了当地问:“是不是又闯祸了?”

眠山月慌忙挥动双翅,将脑袋整个捂住,笨拙地演示着掩耳盗铃的滑稽模样。

绮华连忙将眠山月护在身后,尴尬地笑了笑:“殿下此时心情可好?”

雁萧关冷哼一声:“尚可。”

绮华松了口气,吞吞吐吐道:“交南地大物博,这次又缴获了海盗这么多物资,想必只要是殿下想要的东西,交南都能找到吧?”

“自然!”陆从南迫不及待地抢答道,“听说元州有大梁朝最大的码头,往来番商众多,奇珍异宝肯定数不胜数!”

雁萧关眉头瞬间蹙起,他清楚绮华的性子,能让素来稳妥的人露出这般欲言又止、局促不安的模样,想来定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伸脖子是一刀,缩脖子也是一刀,在雁萧关的眼神逼视下,绮华不再犹豫,硬着头皮开口:“那殿下让我们照顾的芍药和野花,说不定也能在交南见着,到时殿下想买多少,我们都能帮殿下侍弄好。”

察觉到手中眠山月正瑟瑟发抖,绮华竟也跟着紧张起来,声音不自觉发颤:“都、都是花,应该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吧?”

方才还萦绕在心间的种种杂念瞬间烟消云散,雁萧关猛然上前一步:“什么意思?前两日不还好好的吗?”

纵使陆从南一向神经大条,此刻也察觉到事态严重,下意识屏住呼吸。

他回想起抵达顺州时两株花的模样,总不至于比那时还糟糕吧?那时都能救回来,这会儿应该也没问题。

这般想着,他试探着开口:“还能救吗?”

绮华惨然一笑,缓缓摇头:“救不了,连尸体都找不着了。”

此言一出,舱室内瞬间陷入死寂。

陆从南小心翼翼地偷瞄雁萧关,只见他以僵在原地——

作者有话说:啊啊啊,终于写完这一段情节了,好难!!!

第133章

雁萧关闭了闭眼, 再睁开时,眼中不见分毫怒意,语气无力道:“怎么回事?”

只是他越是平静, 其他人就越慌。

陆从南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没有出声。

绮华张了张嘴,目光扫过缩在怀中的眠山月, 最终艰涩开口:“你们在前方应战,我带着流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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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的老弱妇孺在后方安置。起初一切正常,直到听见眠山月慌乱的翅膀扑腾声”

她顿了顿,斟酌再三替眠山月辩解道:“许是一时不慎, 它飞撞时掀翻了养花的花盆, 偏生海盗的投石机不长眼,正巧将船身击出窟窿,花盆顺着缺口坠入海里, 我连阻拦的机会都没有。”

听完这番话,陆从南心头猛地一沉:“都没了?”

绮华惨然点头:“都没了。”

雁萧关坐在凳子上, 手肘撑着额头, 良久才疲惫地朝眠山月招了招手:“过来,你自己说。”

绮华几乎以为他被气糊涂了——一只鸟怎么能开口说话?

陆从南却二话不说走到舱门前, 重重合上了门。

对上绮华惊愕的目光, 他嘿嘿一笑:“自家人,信得过。”

眠山月此时也顾不上暴露秘密, “哇”地一声哭叫起来:“宿主!宿主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

声音里满是惊慌失措,任谁听了都忍不住心软。

绮华连震惊都顾不上,下意识就要上前安抚,却见雁萧关动作更快, 抬手轻轻摸了摸眠山月的头,从它带着哭腔的话语里听出了不安,低声安抚起来。

好一会后,眠山月才抽抽噎噎地问:“宿主真的不生气吗?”

雁萧关轻轻敲了敲它的头:“为何这么着急?你不比花重要?”

话虽强硬,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

这抹情绪被眠山月敏锐捕捉,它抽着鼻子解释:“其实……其实是因为我太害怕了。”

雁萧关动作一顿:“为何害怕?”

眠山月回想起刚才的惊险,虽说它很喜欢明几许,但对方今日的举动,确实吓得它魂都差点没回来。

不过哭过一场后,它恢复了几分机灵劲,爪子在随身小兜翻找起来。

往常这里装的都是零嘴,这次却掏出一张图纸,用嘴叼着送到雁萧关眼前。

雁萧关满心疑惑地展开图纸,倒吸一口凉气。

他的反应瞬间吸引了陆从南和绮华的注意。

陆从南凑上前一看,眼睛猛地睁大:“这是海道图!”

众人见过秦进手中的海盗图,一眼便认出眼前之物。

雁萧关盯着图纸上的字样念道:“交南海域海道图。”

陆从南眼尖,发现图纸另有玄机:“还不止,上面还有从这片海域到封地赢州的航线。”

原本雁萧关等人要前往赢州,原本需先在元州登陆,再长途跋涉赶路。

一路上不仅路途遥远,还可能遭遇山匪、瘴气、毒虫等重重危险,但此刻,有了这张航道图,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们本就已习惯水上赶路,如今又将交南海域最大的海盗势力近乎一网打尽。经此一役,其他海盗团伙定会闻风丧胆,不敢轻易招惹。

又有这张航线图在手,他们自可顺利抵达赢州。

陆从南难掩欣喜,与雁萧关对视一眼:“哪来的?”

两人同时将目光转向眠山月。

见他们神色愉悦,眠山月也收起了哭意,挺直胸脯道:“是明几许给的!”

雁萧关身形微怔:“明几许?”

眠山月忙不迭点头,翅膀扑棱着回忆:“当时海盗船上乱成一团,人人举刀拼杀,我吓得想逃回船舱,才躲着走了没多远,就被明几许一把抓住了!”

它眼眶泛红:“他太厉害了,我明明装得那么像,他一眼就看穿我会说话,把我翻来覆去打量半天,突然塞了这张图进我兜子,还让我给宿主带话。”

雁萧关目光如炬,紧盯着它:“什么话?”

眠山月清了清嗓子,模仿着明几许低沉的语气:“容三桂今日必死,之后元州会有大乱,若不想招来祸患,当直去赢州。”

闻言,雁萧关猛地起身,大步便要往外走,又在陆从南和绮华不明所以的目光中,生生顿住脚步。

片刻后,他扯了扯嘴角:“既如此,去把秦进他们都叫过来,咱们直接前往赢州。”

待一切事务整顿妥当,雁萧关独自留在舱中,目光紧锁手中的海盗图,思绪纷繁复杂。

他细细回想着,自天都相遇,明几许与他数次交锋,关系从最初的剑拔弩张,渐渐变得看似友善。

想到这儿,雁萧关自嘲地冷哼一声,或许,这所谓的“友善”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说不定在明几许眼中,自己只是个便于利用的棋子,对方不过是在一次次的戏弄中,借他之手达成目的。

天都的相遇如此,顺州的交集如此,这次恐怕也不例外。

雁萧关向来桀骜不驯,与人交往更是锋芒毕露,可此刻,这些念头却像根刺,扎得他喉头发紧。

但他骨子里就没有长自怨自艾这根筋。

即便彻夜未眠,双眼依旧透着锐利的光,他将海盗图仔细收好,贴身藏在怀中,唇角勾起一抹不服输的弧度——他偏不信,他就一定摸不透明几许的心思。

总有一日,他会让对方再不能随心所欲,在自己面前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元州刺史府内。

“容三桂……死了?”买韩翼猛地站起身,满脸难以置信。

李横与余下的几位海盗同时点头。

买韩翼那张面白无须的脸上,面皮止不住地颤抖,下一刻,他暴怒着将桌案上的茶盏扫落在地,厉声咆哮:“怎会如此!”

夜明苔精疲力竭地坐在一旁,见状冷嗤道:“是他有眼无珠,错把豺狼认作绵羊,引狼入室才落得这般下场。”

买韩翼双目通红,死死盯着夜明苔。

一名海盗连忙上前,苦笑着解围:“夫人所言极是,此番要不是夫人相助,我们兄弟几个怕是都逃不出来。”

买韩翼胸口剧烈起伏,重重跌回凳子上:“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几名海盗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将昨夜的变故一五一十道来。

听罢,买韩翼转头看向李横:“这么说,你一开始就察觉那人有问题?”

李横摇头:“禀刺史,属下也被他蒙骗了,动手不过是出于谨慎,只是没想到大哥……”

话未说完,他便住了口。

买韩翼咬牙切齿:“狂妄莽夫,害本官损失惨重,若非他葬身海底,本该本官定要将他千刀万剐。”

夜明苔起身,骄横道:“剩下的烂摊子你自己收拾,好端端一场谋划,险些把我这条命搭进去,我得回去歇着了。”

言罢,她跨出门扉,直奔明几许的房间,推门而入时,正见那人已换回常服,倚坐在窗边。

夜明苔快步上前,语气带着几分得意:“买韩翼已经上钩了。”

明几许却未转头,目光依旧落在窗外繁花似锦的园子里,蜂蝶穿梭,花枝随风轻晃,倒像是全然没将这惊心动魄的局势放在心上。

夜明苔瞧着明几许这副波澜不惊的模样,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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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得不对劲,想起昨日见过的雁萧关,眼珠一转,挨近了些:“哥哥还惦记着那厉王呢?”

明几许漫不经心地斜睨她一眼,语气里带着警告:“你别在他身上打主意。”

夜明苔讪讪地撇撇嘴,在一旁落座:“知道啦,既然这么上心,干嘛不把人带回来?”

见明几许沉默不语,她兴致勃勃的出主意:“他要是不肯,就挖了他双眼,挑断他的脚筋,到时候人跑不了,还不是任由你摆布?”

绿秧刚一跨进门,便听见夜明苔这番狠厉的话语,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快步跑到明几许身后,目光警惕地盯着夜明苔。

明几许意味深长地瞥了夜明苔一眼,她讪讪收敛神色。

绿秧这才开口:“少主,他们没来。”

按照明几许的吩咐,她一直在码头守着,可直到日落都没见船队的踪影:“厉王应是顺着航线往赢洲去了。”

明几许沉默片刻,缓缓点了点头。

不等夜明苔再开口,明几许率先说道:“此番事情结束后,买韩翼想要收揽海上势力,肯定得另外选个傀儡,你去让李横这几天多加留意。”

夜明苔突然插嘴,语气带着一丝质疑:“确定用李横了?达纳才是我们的族人,会更合适。”

绿秧听了这话,当即面露不悦,忍不住辩驳道:“我虽不是蛮人,若论起对少主的忠心,少主身边可没一个人能比得上我。”

夜明苔骄横惯了,当即就要反驳,却听明几许语气淡淡:“忠心从来不是靠血脉维系,李横蛰伏在海上多年,熟知海上势力分布,更利于我们行事。”

他终于将目光从窗外收回,漆黑的瞳孔盯着夜明苔,一股令人发怵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绿秧悄悄翘起了嘴,她太清楚少主看似平静的面孔下藏着怎样的雷霆手段。而此次,他显然是在护着自己,也在护着与她同为汉人的李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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