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淡的日常(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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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淡的日常
训练兵团的岁月在汗水和吶喊声中飞逝,每一天都充斥着疲惫与挑战,却也锤炼着每个人的意志。有人为了进入內地享受安寧而咬牙坚持,有人为了有朝一日能冲出墙壁与巨人血战而挥洒热血。
今日的训练科目是徒手格斗。与那些关乎评分的项目不同,这项训练显得有些“无关紧要”,因此训练场上的气氛也松散了许多。不少人在摸鱼划水,或者干脆找个阴凉地偷闲。
德利特通常是后者中的一员。这并非全然因为他懒散,更深层的原因在于他那经过奈克瑟斯之光改造的身体以及深植于意识深处的格斗传承。与普通训练兵对练,他必须时刻小心翼翼地控制力道,收敛技巧,以免造成意外或暴露异常。与其如此束手束脚,不如干脆旁观。
他正靠在一处器械架旁,看着场上或认真或敷衍的对抗,眼神有些放空。
“怎麽一个人在这儿看戏?”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伴随着一片阴影笼罩下来。德利特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谁。
“无聊啊。”他懒洋洋地回答,目光依旧停留在远处,“格斗课又不算分,而且…找不到什麽合适的对手。”他耸了耸肩。
莱纳·布朗在他身边站定,闻言笑了笑:“这倒也是实话。怎麽样,要不要再来和我练练?”他活动了一下手腕,发出轻微的咔噠声。
德利特终于转过头,上下打量了莱纳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我倒是不介意。不过…你确定?不怕又被我摔得要去医务室报道?”
“要去你不也得陪着我?”莱纳毫不示弱地回敬,笑容爽朗,带着年轻人特有的好胜心。
看着眼前比自己高了半个头、身形健硕的金发少年,德利特的心跳没来由地漏了一拍。夏日的阳光勾勒着莱纳棱角分明的侧脸,汗水沿着他的下颌线滑落,没入训练服的领口。德利特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了他们初次交手的时候。
好像…就是从那次开始,两人之间就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亲近感。
那是848年,同样炎热的午后,同样的训练场上。
蝉鸣聒噪,混合着操场上扬起的尘土气息。德利特后颈的碎发被汗水濡湿,贴在皮肤上。他握紧手中的训练匕首,琥珀色的眼眸专注地倒映着莱纳的身影——那时莱纳的金色刘海还被汗水浸湿,随着他略显夸张的挥剑动作上下翻飞,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再来!”莱纳的护腕是旧皮革制的,在反复的挥砍中泛着温润的光泽。木剑破空的声音裏充满了这个年纪特有的蓬勃朝气,“这次我可要动真格的了!”
德利特屈膝后撤,动作轻盈而精准,甚至能听到自己关节活动时发出的、如同乐器般的细微脆响——这具被光之力不断浸润强化的身体,总在发力时流露出一些非比寻常的特质。
莱纳的木剑第三次狠狠劈砍在沙地上,扬起一片金色的烟尘。而德利特早已利用这个间隙,如同鬼魅般绕到了他的身后。膝盖精准地顶住莱纳的后腰,瞬间发力!
一股温热的、属于另一个人的生命震颤感,透过粗糙的训练服布料清晰地传递过来。从这个角度,德利特能清楚地看到莱纳后颈凸起的脊椎骨节,像某种尚未破茧的蝶,正在皮肤下积蓄着力量。
“认输吗?”德利特的声音带着笑意,手腕翻转,木质的匕首刃已经虚虚地抵在了莱纳的喉结处。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掌心之下,对方颈动脉突然加剧的搏动,一下一下,急促而有力,像是受惊的小鹿猛烈撞击着牢笼。
周围围观的新兵们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呼。让甚至惊讶得松开了手,木刀掉在地上都没察觉。
莱纳小麦色的脸庞瞬间涨得通红,手肘不甘心地向后顶了顶德利特的大腿肌:“你这家伙…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松木的清香混合着汗水的味道忽然变得浓郁。德利特俯低身体,垂落的黑发不经意间扫过莱纳发烫的耳廓,他压低声音,带着一丝恶作剧般的得意:“秘密。”
他伸出左手,准备拉莱纳起身。却猝不及防地被对方一把攥住了手腕!莱纳转身反击的力道大得惊人,带着一种不服输的狠劲。但德利特的身体反应远快于思考——奈克瑟斯的战斗本能早已刻入骨髓。
等围观的众人回过神来,只见德利特已经用双腿巧妙地钳制住了莱纳的腰侧,两人一起摔倒在沙地上。扬起的金褐色沙粒在他们交错急促的呼吸间闪烁飞舞。姿势一时显得有些暧昧,引得柯尼在一旁吹起了响亮的口哨。
蝉鸣声仿佛在这一刻变得震耳欲聋。德利特能看到莱纳近在咫尺的瞳孔裏,映着自己睫毛上摇摇欲坠的汗珠,那滴汗珠正折射着七彩的阳光,仿佛一颗微小的钻石。
“这次…算平手?”德利特率先松开压制,微微喘着气提议道。衣领之下,若隐若现的金色纹路如同萤火般一闪即逝。
莱纳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更多的汗珠沿着他清晰的下颌线滑落,洇湿了训练服的领口,留下深色的水痕。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当夏迪斯教官吹响休息的哨声时,德利特走到场边,仰头灌下凉水,清凉的液体暂时缓解了喉咙的干渴。他听到身后传来沉重而熟悉的脚步声。
莱纳带着一身青草与阳光混合的气息靠近,递过来一个红彤彤的苹果,他的手背上还带着刚才训练时被沙粒擦出的细微红痕:“下次…那个反手擒拿的技巧,能教我吗?”
训练场边缘的老枯树突然沙沙作响。德利特接过苹果,咬下一口,清甜的汁水混合着被阳光烘烤过的暖意瞬间充盈口腔。他望着莱纳被汗水彻底浸透的后背,训练服紧紧贴着皮肤,勾勒出结实肌肉的轮廓。恍惚间,他仿佛看到有金色的流光在对方起伏的肩胛骨之间游走闪烁——就像他在夜空中观察到的微光,无声地缠绕着两颗尚未完全意识到彼此吸引的星辰。
“怎麽了?我身上…有味道?”莱纳注意到了德利特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下意识地闻了闻自己。
“啊?啊!不是不是!”德利特猛地回过神,赶紧摇头否认,脸颊有些发烫,“我只是在想…下次格斗课不知道什麽时候,什麽时候教你比较方便…”他胡乱找了个借口,目光游移间,忽然注意到莱纳胳膊肘后方有一块顏色不太对劲。
“你胳膊后面沾了什麽东西吗?”他下意识地伸手想去碰触查看。
“嘶——”莱纳猝不及防地倒吸了一口冷气,手臂条件反射地缩了一下。
德利特的手指触碰到的是一片明显的肿胀和异常的温热。他定睛一看,莱纳的胳膊肘后方有一块相当大的淤青,顏色已经变得深紫,在小麦色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眼。显然是刚才对练时被他摔倒在地造成的。
“等等!你受伤了怎麽不早说?!”愧疚和自责瞬间攫住了德利特的心脏,他不由分说地拉起莱纳没受伤的那只胳膊,“走!赶紧去医务室处理一下!”
莱纳被他拽着往前走,脸上却露出一种混杂着无奈和…某种受宠若惊的表情,他摸了摸后脑勺,试图让对方安心:“诶呀,你別急嘛…这种小伤,放那儿自己就会好的…”
这话或许是他久违的真心话。在马莱的战士训练营,这点程度的淤青挫伤根本无人问津,甚至连他的母亲布朗夫人,也只会责怪他为什麽又落后于別人,为什麽不够强大。他只能自己默默爬起来,擦掉血跡和灰尘,继续拖着疼痛的身体向前奔跑,去争夺那个名为“铠之巨人”的、最终会缩短自身寿命的战争武器,以及那个看似光鲜、实则永远无法被真正认同的“荣誉马莱人”身份。
“说什麽傻话!受伤了就得好好处理!你又不是什麽盾牌,怎麽能硬扛着!”德利特头也不回,语气是罕见的强硬和认真,拉着莱纳坚定不移地朝着医务室的方向走去。
…盾牌?
“莱纳,铠之巨人,那可是我们马莱最坚固的盾牌啊!”记忆中,母亲狂热而充满期望的面容浮现眼前,那时的莱纳,內心也曾被这种“荣耀”填满,天真地以为成为战士,继承巨人之力,就是自己內心真正的渴望。
可事实…真的如此吗?
莱纳晃了晃神,发现自己已经被德利特拉到了医务室门口。德利特推开虚掩的门,裏面空无一人。
“医生不会是也去偷懒了吧…”德利特不满地小声嘟囔了一句,将莱纳按坐在诊疗椅上,“你先坐着,我找找纱布和药水,我来帮你处理。”
窗外的蝉鸣似乎变得更加喧嚣刺耳。莱纳看着德利特低头在药柜裏翻找的背影,看着他后颈被汗水濡湿、鸦羽般乌亮的碎发。当德利特拿着碘酒和纱布回来,小心翼翼地撩起他的衬衫袖口,微凉的、带着薄茧的指尖无意间划过他手臂皮肤时,莱纳忽然想起前几日在食堂偶然看到的景象——这个看似清瘦、甚至有些柔弱的东方少年,曾面不改色地徒手掰弯了食堂裏一把生锈的铁勺。
“这种小伤真的…”莱纳刚开口,就被德利特的动作打断了。
德利特正用沾了碘酒的棉签小心地给伤口消毒,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或是包扎一只折翼雏鸟的伤口。
“莱纳,”德利特忽然开口,声音很轻,“你是不是…有弟弟或者妹妹需要照顾?”
“为什麽突然这麽问?”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让莱纳一怔,有些摸不着头脑。
德利特没有抬头,继续着手上的动作,用浸过清水的干净布条仔细地缠绕住莱纳胳膊上的淤伤,最后打了一个整齐又…有点可爱的蝴蝶结。“这种受了伤习惯自己忍着、不想给別人添麻烦的性格,通常是在家裏扮演照顾者角色的长子才会有的吧?而且…父母或许也因此,觉得你足够坚强,反而给予的关注没那麽多了?”
莱纳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內心深处某个被严密包裹的角落仿佛被轻轻触碰到了。他垂下眼睫,低声回答道:“…是啊。我确实…习惯了照顾別人。”他试图让语气听起来轻松自然,內心却涌起一股想要逃避这个话题的冲动。
但德利特似乎没有察觉,或者说,他察觉了却依旧继续说了下去,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穿透力:“明明你的人缘很好,大家都很信赖你。为什麽偏偏喜欢把辛苦和难受都自己一个人扛着呢?”
莱纳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一种复杂的情绪哽在喉咙裏。他几乎要脱口而出那句被灌输无数次的话:“因为我是要成为…”
“士兵的楷模?”黑发少年抬起头,笑着接过了他的话,琥珀色的瞳孔清澈明亮,清晰地映出莱纳此刻有些狼狈的身影,“上周你帮柯尼扛沙袋,前天休息时间还看见你在帮教官修理马具…”他拿着棉签的手忽然抬起,轻轻地、象征性地点在了莱纳的左胸口,那裏是心脏的位置,“这裏,难道装得下整个训练兵团所有人的期望和麻烦吗?不觉得太累了吗?”
莱纳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某种温暖而尖锐的东西瞬间刺穿了。像一条在寒冷黑暗中冬眠的蛇,突然被春日第一声惊雷唤醒。当德利特为他系好绷带最后一个结时,莱纳几乎是鬼使神差地,突然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德利特正要收回的手腕。
掌心下的脉搏隔着一层薄薄的皮肤,跳动得飞快而有力,一下下撞击着他的指尖。
树影透过窗户,在他们骤然交叠的手掌上轻轻摇曳。在那一瞬间,莱纳产生了一种荒谬的错觉——仿佛自己触碰到的不是另一个少年的手腕,而是一轮温暖炽热、让他忍不住想要靠近却又害怕被灼伤的太阳。
“莱、莱纳?”德利特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到了,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泛红,连说话都变得有些结巴起来。
直到德利特的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莱纳才猛地回过神,像被烫到一样迅速松开了手,脸上也腾地一下烧了起来,语无伦次地道歉:“啊!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刚刚…”
德利特飞快地偏过头,不敢再看莱纳,声音细小又慌乱:“包、包扎得差不多了…你,你先休息一下…我,我就不打扰你了…”说完,他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站起身,快步冲出了医务室。
徒留莱纳一个人怔怔地坐在椅子上,看着自己刚刚握住德利特手腕的那只手,掌心似乎还残留着对方肌肤的温热和那急促脉搏的触感,空气中仿佛还弥漫着碘酒和德利特身上淡淡的、如同阳光晒过青草般干净的气息。
“…不对,”莱纳猛地摇了摇头,像是要驱散脑中那些不该有的纷乱思绪,他喃喃自语,试图用熟悉的信念加固动摇的內心,“我说好了的…我要成为像马赛那样优秀的战士…对,我要成为马赛那样的人…”
…
冲出医务室的德利特一路疾走,直到离那间屋子足够远了,才猛地停下脚步,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缓缓蹲了下来。
“我真是…服了我自己了…”他扶着额头,发出无声的苦笑,耳根依旧烫得惊人,“果然是喜欢上了吧…他奶奶的,我上辈子是不是就一直在喜欢他啊?”
没错,即便迟钝如德利特,此刻也无法再欺骗自己了——他对莱纳·布朗,抱有着超越同期战友的好感。或许是因为上辈子就是个通讯录?又或者是因为第一眼看到莱纳时,就被他那混合着坚毅与脆矛盾气质所吸引?总之,他不太愿意承认自己好像真的有“一见钟情”这种俗套的嫌疑。
“走一步看一步吧…”德利特无奈地嘆了口气,用手指无意识地在地上画着圈,“我依稀记得…莱纳在原作裏,好像是对克裏斯塔抱有好感的来着?不对…好像训练兵团裏不少男生都喜欢赫裏斯塔…”想到这裏,他更加沮丧了,几乎把脸埋进膝盖裏,“呜呜呜什麽该死的直男劫…为什麽我都转世重生了还要再经歷一遍啊…”
“…哥哥?”一个带着担忧的声音突然从头顶传来,吓得德利特差点跳起来。
“又、又是谁啊——阿明?”德利特惊魂未定地抬头,发现是阿明。
阿明也被他过激的反应吓了一跳,但还是很快想起了正事,焦急地说道:“不好了!三笠和阿尼…她们好像要打起来了!”
“…有什麽问题吗?”德利特疑惑地眨了眨眼,一边平复心跳一边问道,“对人格斗,有肢体冲突不是很正常?”
“不、不是的!”阿明急得直摆手,“三笠她…好像真的动气了!气氛很不对劲!”
德利特这才重视起来,眉头微蹙:“三笠?动真格的?”他知道三笠平时虽然清冷,但极少真正动怒。
“对!哥哥你快去看看吧!”阿明用力点头。
“…走吧。”德利特认命地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心裏嘆了口气。刚处理完情感纠纷,又要去处理妹妹的实战纠纷,今天可真是“充实”。
两人快步赶回训练场。远远地就看到场地中央围了一小圈人,场中两个身影正在快速交手,拳脚碰撞的声音即便隔着一段距离也能清晰听见。
是三笠和阿尼。
三笠的攻势凌厉,带着明显的怒火,每一招都直奔要害,显然不再是普通的切磋。而阿尼则依旧保持着她那标志性的、冷静甚至有些冷漠的格斗风格,但招架和还击的动作也明显更加迅捷和强硬,似乎被三笠的攻势激起了好胜心,想要压过这个身体素质极强的对手。
德利特迅速切入两人之间。他的动作快得几乎带出残影,左手格开阿尼一记角度刁钻的侧踢,右臂则架住了三笠含怒挥出的手刀。
“停手!”德利特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他微微蹙眉,目光扫过两人,“教官说过,对练要点到为止。你们这是做什麽?”
三笠看到兄长介入,攻势微微一滞,但眼中的怒火未消,她指着阿尼,语气冰冷:“她刚才和艾伦对练,艾伦明明已经认输,她还锁着艾伦的脖子不放!”
德利特看向阿尼。阿尼面无表情地甩了甩手腕,冷淡地回应:“他认输得太慢,我收力不及而已。”她的眼神裏并没有杀意,更多是一种被打断的不悦和对三笠突然爆发的不满,或许还有一丝未能尽兴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