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洞口（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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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的洞口
马蹄声在空旷的原野上显得格外清晰，敲击着一种沉闷而不安的节奏。
格鲁噶·伊利耶和丽涅·斯奇兹两位调查兵团的前辈，正带领着柯尼·斯普林格、莱纳·布朗以及贝尔托特·胡佛三人，朝着柯尼的家乡——拉加哥村的方向疾驰。
空气中的气氛异常凝重。自从罗塞之墙被突破的消息传来，任何前往墙內偏远村庄的任务都蒙上了一层不祥的阴影。尤其是对于柯尼而言，他的家人、他从小长大的地方都在那裏，焦虑几乎写满了他的每一寸表情，他不断催促着马匹，恨不得立刻飞回家乡。
格鲁噶和丽涅经验丰富，保持着警惕，目光不断扫视着周围可能出现的危险。莱纳和贝尔托特跟在后面，两人沉默得有些反常。
莱纳这位平日裏总是扮演着坚毅可靠老兵角色的战士，此刻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他的目光似乎落在前方柯尼焦急的背影上，又似乎穿透了他，望向了某个更遥远、更令人窒息的地方。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擦着缰绳，眉头微锁。昨晚与德利特的缠绵带来的短暂慰藉和混乱，此刻早已被更沉重、更冰冷的现实压力所取代。墙內出现了巨人，这意味着什麽？是贝尔托特？不，不可能。是他？更不是。那会是谁？马莱的又一次行动？为什麽他毫不知情？各种猜测和担忧在他脑海中翻滚，让他无法集中精神。他甚至没有像往常一样出声安慰柯尼，只是沉默地跟着。
贝尔托特则显得更加畏缩和不安，他高大的身躯微微佝偻着，眼神躲闪，时不时地瞥向莱纳，似乎在寻求某种确认或安慰，但莱纳的沉默显然加剧了他的焦虑。他的嘴唇翕动着，仿佛有许多话想说，却又死死忍住。
“就在前面了！”柯尼突然喊道，声音因急切而有些变调，“看到那个山坡了吗？村子就在后面！”
队伍加快了速度，冲上山坡。然而，当村庄的全貌映入眼帘时，所有人都勒紧了缰绳，马匹人立而起，发出不安的嘶鸣。
死寂。
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绝对的死寂笼罩着整个拉加哥村。没有炊烟，没有鸡鸣狗吠，没有人声，甚至没有风穿过街道的声音。村庄看起来……完好无损。房屋没有遭到破坏，街道整洁，仿佛村民们只是突然集体离开了，或者……消失了。
但这诡异的完好，比看到废墟更让人感到寒意。
“这……这是怎麽回事？”柯尼的声音颤抖着，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大家……大家都去哪了？”
格鲁噶和丽涅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和疑惑。“保持警惕，慢慢靠近。”格鲁噶沉声下令，拔出了立体机动装置上的刀片。
五人小心地策马进入村庄。空无一人的街道，敞开的房门，甚至有些桌上还摆放着未曾动过的、早已腐烂的食物……一切都透着难以言喻的诡异。
“妈妈？爸爸？”柯尼忍不住大声呼喊起来，声音在死寂的村庄裏回荡，得不到任何回应，只有他自己的回声，显得格外凄凉。
莱纳和贝尔托特跟在后面，他们的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眼前的景象勾起了他们內心深处最恐惧的回忆——那片被超大型巨人踢碎玛利亚之墙后，被无垢巨人涌入吞噬的、充满绝望和死亡的地狱场景。但这裏没有血跡，没有破坏，没有挣扎的痕跡，只有……空。
一种更加可怕、更加离奇的猜想，不受控制地同时涌上莱纳和贝尔托特的心头。
“莱纳……”贝尔托特的声音极低，几乎微不可闻，带着无法掩饰的恐慌，“这……这景象……你不觉得……很像……”
莱纳猛地看向他，用眼神严厉地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但他的心脏却在胸腔裏疯狂地跳动。他当然觉得像！太像了！这种整个村庄的人凭空消失，只留下完好空壳的景象，像极了……像极了那些被他们注射了脊髓液，然后在特定信号下变身成为无垢巨人的人们消失的方式！
难道……难道马莱对这座位于罗塞之墙內偏僻角落的小村庄也……？可是为什麽？这裏有什麽战略价值？还是说……这只是一次意外？或者是……別的什麽？
莱纳不敢再想下去，巨大的负罪感和恐惧攫住了他。如果真是那样，那柯尼的家人……他几乎不敢去看前方柯尼那绝望而茫然寻找的背影。
“看那裏！”丽涅突然指着一个方向。
众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在村庄边缘的一块空地上，一个巨大的、怪异的身影正静静地趴伏在那裏。
那是一个无垢巨人。体型不大，大约只有四米级，样子十分奇特，皮肤光滑，姿势古怪地趴着，像是在睡觉，又像是失去了所有行动能力。
而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个巨人所趴着的位置，恰好就是柯尼·家的房子！它就那样静静地伏在那片废墟之上（巨人自身的重量似乎压垮了部分房屋），一动不动，与整个村庄的死寂融为一体。
柯尼呆呆地看着那个巨人，看着它身下自己家的残骸，脸上的表情彻底凝固了。困惑、恐惧、绝望……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莱纳和贝尔托特也死死地盯着那个巨人，尤其是它那古怪的趴伏姿势。一个荒谬绝伦、却又无比契合眼前这诡异景象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了他们的脑海，让他们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这个巨人……它那姿势……是不是有点像……一个疲惫不堪的人，终于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家裏，然后……趴在自己最熟悉的床上睡着了？
这个想法让莱纳和贝尔托特几乎窒息。他们交换了一个惊恐万分的眼神，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骇然和难以置信的猜测。
难道……村子裏消失的人……并不是被巨人吃掉了……而是……变成了巨人？
而这个趴在柯尼家房子上的巨人……它……会不会就是……
莱纳猛地转过头，不敢再去看柯尼，也不敢再去看那个巨人。他的心乱如麻，战士的使命、对同伴的愧疚、对马莱任务的困惑，以及对这超乎想象的可怕局面的恐惧，几乎要将他撕裂。
贝尔托特更是脸色惨白如纸，身体微微发抖，几乎要从马背上滑下去。
格鲁噶和丽涅虽然不明就裏，但也被这极度反常的景象和气氛所震慑，警惕地握着刀柄，不敢有丝毫松懈。
整个拉加哥村，仿佛被施了恶毒的魔法，沉浸在一种比死亡更令人恐惧的谜团之中。
村庄的搜查在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中进行。格鲁噶、丽涅、莱纳和贝尔托特仔细检查了几间敞开的屋舍，柯尼则发疯似的在自己家的残骸附近翻找，呼唤着每一个家人的名字。
然而，结果依旧。
没有血跡，没有搏斗痕跡，没有巨人的踩踏脚印（除了那个趴在房子上的巨人），甚至没有匆忙逃离时该有的混乱。一切都保持着一种日常的、但却被突然抽空了所有生命的诡异状态。仿佛整个村庄的人就在某个瞬间，如同水汽一般蒸发消失了。
“这到底……是怎麽回事……”柯尼瘫坐在自家院子裏的尘土中，脸上混杂着汗水、灰尘和绝望的泪水，眼神空洞地望着那个依旧一动不动趴伏着的古怪巨人，“什麽都没有……就像……就像大家都凭空不见了……”
丽涅走上前，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而充满希望，尽管眼前的景象让她心底发毛：“柯尼，振作点。没有血跡和破坏就是最好的消息，这说明大家很可能及时发现了危险，集体撤离了。也许他们现在正在附近的避难所或者更大的城镇裏，很安全。”
这话语与其说是分析，不如说是一种善意的安慰。格鲁噶也点了点头，虽然眉头紧锁，但还是附和道：“丽涅说得对。这裏太古怪了，我们不宜久留。必须先返回，将这裏的情况报告给兵团。或许兵团能有更多的线索。”
莱纳和贝尔托特沉默地站在一旁。丽涅的安慰听在他们耳中，却如同最尖锐的讽刺。他们心知肚明，这种“凭空消失”意味着另一种极其可怕的可能性。莱纳的拳头在身侧微微握紧，指甲几乎嵌进掌心，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不再去看那个趴着的巨人，也不再去看柯尼绝望的脸。贝尔托特则低着头，仿佛要将自己藏起来。
柯尼似乎被丽涅的话稍微唤醒了一些，他茫然地点了点头，挣扎着站起身。也许……也许大家真的逃走了？他只能强迫自己相信这个最好的可能性。
一行人心情沉重地转身，准备离开这个令人极度不安的死亡村落。
就在他们牵过马匹，即将迈步的瞬间——
一个极其微弱、含糊不清，仿佛梦呓般的声音，轻轻地飘了过来。
那声音嘶哑、扭曲，几乎不像人类能发出的音节，但却奇异地组合成了某个能勉强辨认的词语片段。
“……回……来了……？”
声音的来源，正是那个一直静静趴伏着的、模样古怪的四米级巨人！
所有人的动作瞬间僵住，猛地回头！
只见那个巨人依旧保持着趴伏的姿势，但它那双无神的、空洞的眼睛，似乎微微转动了一下，模糊地聚焦在了柯尼的身上。它的嘴唇极其缓慢地嚅动着，再次发出了那破碎而诡异的声音：
“……欢……迎……回……家……？”
嗡——！
柯尼如遭雷击，整个人彻底僵在了原地，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冻结了。
欢迎回家？
这个巨人……在对他说话？用他母亲……曾经经常对他说的那句话？
之前所有模糊的、不愿深想的疑窦在这一刻疯狂地涌上心头，汇聚成一个可怕到让他灵魂都在战栗的念头——这个巨人古怪的趴卧姿势，正好在他家的位置上；它的大小……；它那有些臃肿的体型……；还有此刻这句含糊不清的“欢迎回家”……
难道……难道……
柯尼的眼睛死死地盯住那个巨人，试图从那扭曲模糊的五官中找出一点点熟悉的痕跡。他的嘴唇颤抖着，一个几乎要冲破喉咙的称呼几乎要脱口而出。
“妈…妈…？”
就在柯尼的精神即将被这恐怖的猜测彻底吞噬，即将崩溃的千钧一发之际——
“柯尼！！！”
一声如同炸雷般的怒吼猛地在他耳边响起！是莱纳·布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