盟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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盟友
地鸣发生前,巨木之森附近。
冰冷的河水裹挟着三人,冲散了追兵的喧嚣与火药味。
韩吉死死抓住利威尔失去意识的身体,米克则在另一侧奋力划水,凭借对地形的熟悉和对立体机动装置残存气体的巧妙运用,他们艰难地摆脱了湍急的主流,被冲到了一处隐蔽的河滩。
确认暂时安全后,韩吉和米克不敢有丝毫停歇。米克立刻承担起警戒任务,他那敏锐的感官被提升到极致,如同无声的幽灵般隐入河岸旁的密林,警惕着任何可能追踪而来的动静。
韩吉则跪在利威尔身边,心脏因后怕和担忧而剧烈跳动。兵长的情况糟糕得无以复加——腹部的开放性伤口在河水的浸泡下显得更加狰狞,脸上被爆炸掀起的碎石和碎片划得血肉模糊,最触目惊心的是右眼上方一道深可见骨的裂口,皮肉外翻,几乎能看到森白的骨头。失血过多让他脸色灰败,呼吸微弱得仿佛随时会停止。
“利威尔……撑住……”韩吉喃喃着,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她迅速撕下自己相对干净的裏衣布料,用随身水囊裏仅存的清水小心翼翼地为利威尔清洗伤口。冰凉的触感让利威尔在昏迷中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清洗完腹部的伤口并用力包扎止血后,韩吉的目光落在了他脸上的伤。
没有麻醉,没有专业的缝合工具。韩吉深吸一口气,从自己的应急针线包裏取出最小的针,在火上烤了烤,穿上线。她的手很稳,但眼神裏充满了不忍。她知道利威尔爱干净,甚至有些洁癖,如今却要忍受这样粗糙的处理。她一针一线,极其专注地将那道可怕的裂口缝合起来,每一针都仿佛扎在自己的心上。完成后,她又处理了其他几处较深的划伤。
整个下午,树林裏都弥漫着一种压抑的寂静。只有韩吉偶尔动作时衣料的摩擦声以及利威尔微弱而艰难的呼吸声。
米克巡逻了几圈,确认暂时没有危险后,回到了他们临时藏身的树丛下。他看着韩吉完成最后的包扎,看着利威尔那张被缝合后依旧惨不忍睹的脸,沉重地嘆了口气。
“就算德利特那小子提前警告过我们,耶格尔派可能会很疯狂……”米克的声音低沉沙哑,打破了沉默,“但我真的没想到,会疯到这个地步。”他回想起弗洛克那双狂热的眼睛,以及他毫不犹豫准备对着利威尔开枪的画面,“……那混账东西。”
韩吉抬起疲惫的脸,镜片后的眼睛裏残留着惊悸:“我亲眼看到了……他就那样对着一个训练兵……该死!那孩子什麽都没做错!”她用力捶了一下地面,泥土微微下陷,“要不是德利特提前预警,让我们至少有些心理准备,并且在政府和兵团裏做了一些布置……恐怕现在整个帕拉迪岛,已经彻底落入那群疯子的掌控,乱得不可开交了。”她想起前几年德利特对他们说的那些关于“狂热信仰”和“必要防范”的话,此刻只觉得无比庆幸。
米克点了点头,靠着一棵树干坐下,揉了揉眉心:“一堆人跟被什麽脏东西感染了似的,完全失去了理智。德利特确实……做得比我们想象的更多。”
韩吉稍微振作了一点精神:“政府那边有希斯特莉亚和皮克西斯司令在,应该能稳住大局。等利威尔的情况稍微稳定一点,我们再观察一下,就想办法带他回王都接受正规治疗。他的伤不能再拖了……”
她的话音还未落下——
毫无预兆地,三人的意识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猛地拉扯,瞬间脱离了对身体的控制,堕入了一片无边无际、流光溢彩的奇异空间。无数的光带在脚下穿梭,巨大的、散发微光的树木根系盘桓天际。
是“道路”。
然后,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和冰冷的宣告,直接烙印在他们的意识深处:
“……为了保护帕拉迪岛,为了保护养育我的土地,我将驱使墙之巨人,踏平岛外所有土地,直至驱逐所有生灵……”
艾伦·耶格尔的灭世宣言,如同丧钟,在所有艾尔迪亚人的灵魂中敲响。
那庞大的信息流和毁灭性的宣告结束后,拉扯力消失,三人的意识猛地被抛回现实。
树林依旧是那个树林,下午的阳光透过枝叶斑驳地洒下,但世界,在他们心中已经彻底颠覆。
“……哈……哈哈……”韩吉第一个反应过来,她干笑了两声,声音却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她猛地抓住米克的胳膊,“艾伦那家伙……不会是在发疯吧?啊?米克?他刚才说的是……踏平全世界?开玩笑的吧?!这怎麽可能……”
米克的脸色同样苍白,他比韩吉更沉默,也更早地接受了这难以置信的现实。他艰难地开口,声音沙哑:“韩吉……那个口气……不像是开玩笑。而且,刚才那个地方……恐怕就是只有始祖之力才能触及的‘道路’。”他顿了顿,说出了最残酷的结论,“他……是认真的。”
世界毁灭。地鸣。踏平所有土地。
这几个词像巨石一样压在两人的心头,让他们几乎喘不过气。
之前的內部叛乱、耶格尔派的疯狂、利威尔的重伤……在艾伦这灭世的宣言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和微不足道。他们面临的,是真正意义上的、席卷一切的终局。
就在这死一般的寂静和绝望中,一个微弱却清晰的声音响起:
“……那只……死猴子……在哪裏……”
韩吉和米克猛地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利威尔不知道什麽时候醒了。他依旧虚弱得无法动弹,那双总是锐利无比的眼睛此刻虽然带着重伤后的浑浊,却燃烧着不肯熄灭的火焰,死死地盯着他们。
“利威尔!”韩吉立刻扑到他身边,米克也单膝跪地,小心地扶住他想要挣扎起来的肩膀。
“別乱动!你的伤!”韩吉急道。
利威尔没有理会她的劝阻,只是重复着,声音带着血气和不甘:“吉克……在哪裏?!”
米克深吸一口气,快速回答:“他和耶格尔派前往托洛斯特区了。我们跳河之后,就失去了他们的踪跡。”
利威尔沉默了,他闭上眼睛,胸膛剧烈地起伏了几下,牵动了腹部的伤口,让他额角渗出冷汗。片刻后,他重新睁开眼,眼中是深不见底的挫败和自嘲:“……我失手了。”
他和米克都没想到,吉克·耶格尔,那个贪生怕死的家伙,居然在最后关头,有选择自爆并与敌人同归于尽的“勇气”。
“不,是我的错,”米克立刻接口,语气充满了自责,“如果不是为了救我,你不会被那个雷枪……”
“闭嘴,米克。”利威尔打断他,声音虚弱却不容置疑,“是我自己……没用。”他从不推卸责任,尤其是对自己失手的责任。
韩吉看着利威尔苍白脸上那道刚刚被自己缝合好的、注定会留下深刻疤痕的伤口,心裏一阵难受,她轻声问:“利威尔……你肯定……很不甘心吧?”
利威尔没有看她,目光投向树林斑驳的缝隙间透出的、那片依旧湛蓝却仿佛蒙上阴影的天空,缓缓地、坚定地点了点头。
“啊……是啊。”他承认了。
然后,他转过头,看向韩吉和米克,那双眼睛裏的火焰燃烧得更加炽烈:“所以……我们三个……不能再在这裏……等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