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与地之战·其五(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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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与地之战·其五
终结黑暗梅菲斯特的辉煌光流尚未在美塔领域中完全消散,空气中仍残留着能量碰撞的灼热气息与黑暗被净化时的嘶鸣。
德利特的目光,已如最精准的探照灯般,投向了那片战场上最后的、也是最令人心碎的顽疾——那依旧在疯狂咆哮、被残余黑暗如附骨之疽般侵蚀的进击的巨人。
胸口的能量核心稳定地脉动着纯净的光辉,他没有丝毫停顿,清晰而急促的声音如同心灵的箭矢,立刻传达到了正用超大型巨人身躯与艾伦巨人艰难缠斗的阿明脑中:
【阿明!艾伦的本体就在那个巨人嘴巴裏!想办法控制住他,別让他乱动!】
同时,他巨大的手掌沉稳抬起,一道柔和而不失力量的拯救光束精准射出,如同最轻柔的云朵,将下方因战斗而略显狼狈的三笠轻盈地带起,稳稳地置于自己掌心之上,与她巨大的乳白色眼灯平齐。
“三笠,准备好,我们需要进入那裏,把艾伦带回来!” 德利特的声音透过光的共鸣传递,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与属于兄长的可靠。
然而,就在被带到空中的瞬间,三笠突然发出了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闷哼。
她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剧烈的、撕裂灵魂般的疼痛席卷而来,眼前仿佛有万花筒般的画面疯狂闪烁、炸裂,耳边是无数混乱的、属于艾伦的声音在尖啸、在哀求、在绝望地低语。
这不仅仅是阿克曼血统被触发时看到的记忆碎片,更是潜藏在“道路”深处、一直如同幽灵般默默注视着一切的始祖尤弥尔,此刻正将祂那积累了千年的、沉重而好奇的目光再次投向她,翻看着她內心最柔软、最私密的记忆与情感。
同时,一股来自艾伦的、强烈到几乎要撑裂她意识的意念,正如同决堤的洪水,强行将一段被舍弃的“可能性”——那是艾伦在发动地鸣前,通过进击的巨人之力窥见的、却最终被他亲手埋葬的另一个未来——灌注到她的脑海。
“呃啊……头……好痛……” 三笠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身体在德利特巨大的手掌上微微晃动,仿佛风中残烛,几乎要站立不稳。
“三笠!” 德利特立刻察觉到了她的异常,那巨大的眼灯光芒都因关切而微微闪烁。他没有丝毫犹豫,巨大的、足以摧山撼岳的手指,此刻却以不可思议的轻柔与精准,轻轻点向三笠的额头。
一道纯净而温暖、如同初春暖阳般的光之力,如同涓涓细流,带着安抚灵魂的韵律,温和地汇入了三笠剧烈震荡的识海。
这光并非强行压制或抹除,而是如同一位充满智慧与慈悲的向导,轻柔地抚平她翻腾如沸的思绪,耐心梳理着那些混乱驳杂的信息流,为她那几乎要超载的灵魂撑起了一片珍贵而清明的空间。
就在这充满纽带力量的光之力汇入的剎那,三笠脑海中那翻腾搅动的迷雾被悄然驱散,一段清晰得仿佛亲身经歷、每一个细节都烙印着真实触感的画面,如同挣脱了堤坝的潮水,轰然涌现在她的眼前——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得近乎奢侈的午后,微风和煦,带着青草与泥土的芬芳。
场景并非血肉横飞的战场,也并非挥洒汗水的训练场,而是帕拉迪岛深处,一片人跡罕至、静谧得如同世外桃源的美丽森林。
一座简陋却处处透着用心经营痕跡的林中小木屋,安然坐落在林间空地之上,粗糙的烟囱裏正飘荡着袅袅的、充满生活气息的炊烟。
三笠看见……“自己”正坐在小屋前被磨得光滑的木制台阶上,身上穿着的不再是象征职责与战斗的调查兵团制服,而是普通却舒适的粗布衣裙。
她手裏拿着一件缝补到一半的、显然是男性的衣物,眼神温柔而寧静,如同沉静的湖水,专注地望着前方。
空地上,那个她熟悉到骨子裏的黑发少年——艾伦,正背对着她,挥舞着斧头,一下下地劈着柴火。他的动作算不上熟练,甚至带着些属于少年的笨拙,汗水浸湿了他后背的粗布衣衫,勾勒出少年人清瘦却坚韧的脊梁线条。
当他偶尔停下,用袖子擦拭额角的汗珠,侧脸在阳光下闪耀着健康的微光时,三笠能清晰地看到,他的脸上没有了以往那几乎刻入骨髓的戾气与沉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淡的、甚至带着一丝慵懒的满足。
这……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眼神燃烧着驱逐一切巨人火焰的艾伦,也不是那个执着于虚无缥缈的自由、不惜化身恶魔毁灭世界的艾伦。
这只是一个……普通的、生活在与世隔绝之地的少年,为了他们小小的家园,做着最寻常的劳作。
画面如同被轻柔翻动的书页,缓缓流转。
她看到“自己”和艾伦并肩坐在小屋略显粗糙的屋顶上,夜空如同巨大的黑丝绒幕布,上面缀满了璀璨生辉的星辰银河。彼此之间没有言语,只是静静地依靠着对方,肩膀贴着肩膀,手与手自然而然地牵在一起,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相互传递,无声胜有声。
她看到“自己”在林间清澈见底的小溪边,蹲在青石上浆洗衣物,木棒捶打的声音节奏清脆。艾伦则像个长不大的调皮孩子,在她旁边用扁平的石子打着水漂,石片在水面上跳跃出连续的涟漪。
偶尔溅起的水花落在她的脸颊和裙摆上,引来她带着嗔怪却又掩不住眼底流淌的笑意与纵容的目光。
她看到两人在寂静的冬日裏,围坐在屋內小小的、烧得正旺的火炉边,分享着简单却热气腾腾的食物。窗外是无声飘落的、鹅毛般的雪花,将世界装点成纯白,屋內则是被橘红色火光填满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温暖与静谧。
她甚至看到……在某个月光如水银般倾泻、将小屋內部染上朦胧清辉的夜晚,在那张由粗糙原木拼凑而成的简单床铺上,两具年轻而充满生命力的身体紧紧相拥,汗水交织,呼吸相闻,每一次触碰都带着小心翼翼的珍视与无法抑制的渴望,极致的亲密与灵魂交融的温暖将她,或者说,梦境中的那个“三笠”,完全包裹、淹没……
这是一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世界。
没有巨人的恐怖嘶吼,没有世界倾轧而来的仇恨,没有帕拉迪岛生死存亡的重压,也没有马莱虎视眈眈的威胁。
阿明不见了,德利特也不见了,调查兵团那些曾并肩作战、欢笑怒骂的同伴们……全都如同被橡皮擦去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们选择了逃避。
在那个至关重要的、决定世界走向的节点,如果三笠给出的回答,不是坚定而隐忍的“家人”,而是……滚烫而直接的“爱人”……那麽,艾伦就会选择抛下一切身为“进击的巨人”继承者的责任,放弃撼动世界的始祖巨人之力,放弃所有信任他的同伴和血脉相连的亲人,带着她一起,彻底逃离这一切纷争,躲到这个被世界遗忘的角落。
仅仅作为两个相爱的、普通的“人”,共度艾伦所剩无几的、被诅咒紧紧缠绕的……最后四年寿命。
梦境中的时光如同被加速的沙漏,四年光阴看似漫长,却在日复一日的平淡幸福与刻意忽略的隐忧中,飞快地流逝。
然而,这幸福寧静的表象之下,细微的裂痕早已如同蛛网般悄然蔓延。
三笠能清晰地看到,梦境中的“自己”眼中,偶尔会不受控制地闪过对阿明、对德利特哥哥、对那些生死与共的同伴们深深的担忧和无法释怀的愧疚。
她能深刻地感受到,艾伦在那些万籁俱寂的深夜,常常会从睡梦中独自惊醒,望着窗外被漆黑吞噬的森林轮廓时,眼中那无法掩饰的巨大空洞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却深入骨髓的悔恨。他们仿佛自愿被困在一个与世隔绝的、美丽的琥珀之中,虽然安全,却也意味着……与鲜活的世界彻底告別。他们抛弃了整个世界,整个世界也仿佛真的将他们彻底遗忘。
终于,梦境的最后时刻,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无可避免地到来了。
依旧是那个承载了他们四年虚假寧静的林中小屋前,艾伦的脸色变得异常苍白,不见一丝血色,身体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曾经充满力量的臂膀变得枯瘦。
他的呼吸开始急促而浅薄,手背上,甚至脖颈处,开始不受控制地、隐约浮现出不属于人类的、如同巨人肌肤般的、令人心悸的纹路——巨人化的最终反噬已经开始显现,十三年的残酷诅咒,即将走到血腥的尽头。
他艰难地转过身,用尽最后的力气,深深地凝望着眼前这个陪伴了他四年、给了他生命中最后一段寧静时光的三笠,眼中充满了复杂到极致、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情感——有深入灵魂的不舍,有刻骨铭心的爱恋,有沉甸甸的愧疚,也有……一丝终于到来的、
……解脱。
他颤抖地、用那双已经有些使不上力的手,轻轻地、却又带着仿佛用尽生命最后力道的拥抱,抱住了三笠。
他的拥抱很用力,臂膀勒得她有些发痛,仿佛要将她娇小的身躯彻底揉进自己的骨血裏,融为一体,永不分离。然而,那拥抱深处,却又透出一种即将永別、脆弱得如同琉璃般的易碎感。
他将滚烫的、布满虚汗的脸颊深深埋在三笠的颈窝,贪婪地呼吸着属于她的、让他安心了四年的气息。然后,他用尽最后残存的气力,在她耳边,如同最终判决般,说出了那句温柔到极致、却也残忍到极致的话语:
“三笠……等我死了之后……就把这条围巾……扔了吧……”
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破旧风箱,充满了生命燃烧殆尽的疲惫,却又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极致温柔与不容置疑的决绝。
“忘了我……好好活下去。”
……
现实的空中,站在奈克瑟斯巨大手掌上的三笠,猛地睁开了眼睛。
泪水早已如同决堤的洪水,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瞬间划过了她沾染着血污、灰尘与汗水的脸颊,留下两道清晰的湿痕。
那个梦……太真实了。
那四年的点点滴滴,那份寧静下潜藏的压抑,那份幸福背后无法忽视的空洞,以及最后艾伦那带着解脱与嘱托意味的、如同最终审判般的话语……一切都如同最炽热的烙铁,狠狠地、永久地烙印在了她的灵魂深处。
她下意识地、紧紧地攥住了自己脖颈间——那裏,原本因为激烈的战斗和下定决心的疏离而取下了一阵子的红色围巾,此刻,正被她如同救命稻草般,死死地攥在手裏,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她低头,看着手中这条承载了太多、太多记忆的围巾——
从那个改变了她一生的、冰冷刺骨的木屋前,艾伦亲手将温暖与色彩围上她脖颈的那一刻。
到无数次与巨人浴血奋战时,在她身后迎风飘扬,如同旗帜与护身符。
再到她一度以为永远失去他时,这围巾成为她唯一的精神寄托与无尽绝望的象征。
以及此刻……梦境中那虚假却又触手可及的、偷来的四年“幸福”的见证……
现实与梦境的画面在她脑海中激烈地碰撞、交锋,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那个选择“爱人”,就能轻易得到的、只有他们两个人的、与世隔绝的四年……这真的是她內心深处,真正渴望的吗?
抛弃如同家人般重要的阿明,抛弃给予她新生与温暖的哥哥,抛弃所有信任他们、将希望寄托于他们的调查兵团同伴,抛弃帕拉迪岛上无数仰望着他们、依赖着他们的人民……仅仅只为了换取这如同镜花水月般、注定要以心碎和悲剧收场的四年寧静?
不。
一个声音从她灵魂最深处、带着斩钉截铁的力度,轰然响起。
那不是她认识的艾伦。
那个骨子裏燃烧着不羁火焰、追逐着绝对自由、即便背负罪孽也要前进的艾伦,绝不会甘于如此平庸的、逃避的结局。
那也不是她三笠·阿克曼会选择的路。
她的强大,不仅仅是为了守护艾伦一人,更是为了守护所有她珍视的、与她建立了深刻“羁绊”的人们。
她的爱,从来不是狭隘的占有或是顺从,而是希望所爱之人能够真正得到解脱与救赎,是并肩作战的陪伴,是共同承担的责任。
她猛地抬起头,眼中虽然还有泪水在不断滚落,但那片刻前的迷茫与剧烈动摇已经消失殆尽,被一种从未有过的、如同经过千锤百炼的钢铁般的清晰与坚定所取代。
她将手中那条鲜红如血、承载了无数记忆的围巾,用力地、一丝不茍地、带着某种庄严而神圣的仪式感,再次紧紧地、妥帖地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仿佛用这个看似简单却重若千钧的动作,向整个世界、向那个可能还在“道路”中注视着一切的艾伦、也向自己的內心,宣告了她最终的答案,彻底斩断了那虚假而诱人的可能性。
她对着眼前仿佛存在的虚无,也对着那个灵魂可能仍在黑暗中挣扎的艾伦,轻声地、却如同宣誓般无比清晰地,说出了自己的回答:
“抱歉,艾伦……我做不到。”
我做不到抛弃如同家人般的大家,只为我们两个人茍且偷生。
我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世界在你发动的毁灭中哀嚎崩塌,却自私地躲在角落裏享受虚假的、短暂的安寧。
我做不到……忘记你。
无论你最终成为了世人眼中的英雄还是恶魔,你都是我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是我三笠·阿克曼认定的、永恒的爱人。
说完,她猛地转向近在咫尺的奈克瑟斯那巨大的、散发着温和光辉的眼灯,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了混合着恳求、决意与无比信任的吶喊:
“哥哥——帮帮我!”
她需要力量,需要指引,需要和他一起,并肩作战,去把那个迷失在自我构筑的黑暗与绝望深渊中的、真正的艾伦,带回来!
带回到这个有大家存在的、真实的世界!
奈克瑟斯体內,德利特清晰地听到了三笠那坚定如磐石的回答和充满信任的恳求,他没有任何犹豫,乳白色的眼灯温暖地闪烁了一下,向三笠传递出无比赞许、支持与“交给我”的可靠意念。
【好!我们走!】
下一刻,庞大如山岳的奈克瑟斯奥特曼身躯,爆发出强烈却不刺眼的柔和光芒,这光芒迅速收缩、凝聚,如同百川归海,最终消散在空气中,显露出了內部德利特那挺拔的人类形态。
他同样利用立体机动装置,瓦斯喷发声清脆作响,与三笠一同稳稳地停在半空之中,衣袂在美塔领域的微风中猎猎作响。
“阿明!就是现在!按住他!” 德利特朝着下方正用超大型巨人粗壮手臂死死锁住进击巨人脖颈、进行着角力的阿明大声喊道,声音在空旷的领域內回荡。
阿明咬紧牙关,额头上青筋暴起,超大型巨人爆发出全部的力量,肌肉贲张,硬质化的皮肤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将依旧在疯狂挣扎、咆哮的进击巨人死死地压制在原地,使其巨大的头颅被迫仰起,露出了相对脆弱的口部区域。
德利特目光如电,瞬间锁定进击巨人那不断开合、发出无声却震耳欲聋咆哮的巨口,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如剑,一道凝练至极、蕴含着纯净光之力的能量子弹瞬间在指尖成型,随即激射而出!
“咻——噗嗤!”
精准无比,光弹如同手术刀般,在进击巨人那布满森白利齿的嘴角附近,炸开了一个边缘泛着焦黑与光晕、足够两人通过的缺口,顿时露出了裏面黑暗、潮湿、布满粘液与狰狞血管的口腔结构。
一股带着腥臭与黑暗气息的热风从缺口处涌出。
“三笠,跟上!”
德利特低喝一声,与三笠交换了一个无比坚定、心照不宣的眼神。
两人同时猛地扳动立体机动装置的操纵杆,钩爪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射出,精准地钉入巨人脸颊坚硬的硬质化皮肤,身影随之如同两只并肩翱翔、冲向风暴中心的矫健雨燕,化作两道疾速的流光,朝着那个象征着最终战场的缺口,义无反顾地疾射而去。
穿过被光弹灼烧得依旧滚烫、散发着焦糊味的缺口,两人轻盈地落在了进击巨人巨大而湿滑、仿佛随时会蠕动起来的柔软口腔之中。腥臭腐败的气息更加浓郁,脚下是黏腻得让人不适的软组织,四周是如同洞xue般起伏的肉壁。
他们抬头望去,在口腔的最深处,借助着从缺口透入的美塔领域那特有的、带着希望色彩的光辉,他们清晰地看到了——艾伦的头颅,正如同某种怪异的寄生体般,深陷在巨人的上颚血肉之中,无数粗大的、搏动着的神经纤维与血管如同锁鏈般将他紧紧缠绕、连接。
但此刻的艾伦,双目紧闭,眉头死死地锁在一起,仿佛承受着无尽的痛苦,俊朗的脸上布满了扭曲与挣扎的痕跡,嘴唇无声地开合着,像是在抵御着內心恶魔的低语,又仿佛已经彻底沉沦在了那片由他自己构筑的、无边无际的绝望噩梦之中。
残余的黑暗能量,如同拥有生命的黑色细小蚯蚓,还在他的皮肤下不安分地游走、蠕动,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艾伦!” 三笠看到这副景象,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痛彻心扉的呼喊脱口而出。
然而,艾伦没有任何反应,他的意识似乎完全被內心的黑暗风暴与自我毁灭的绝望所吞噬、囚禁,沉沦在了疯狂精神世界的最深处,听不到外界任何的声音。
“没时间犹豫了!我们直接进去!” 德利特当机立断,声音斩钉截铁。他一把紧紧抓住三笠的手,另一只手则迅速按在了自己的胸口,那裏,进化信赖者的虚影一闪而过,散发出更加浓郁的光之波动。
“抓住艾伦的精神坐标!集中意念!我们走!”
下一刻,德利特和三笠的身上同时爆发出强烈无比、仿佛要驱散一切阴霾的璀璨光芒!这光芒并非用于攻击,而是灵魂与意志高度凝聚后的延伸,是通往內心世界、跨越现实与精神壁垒的桥梁。
两人的身影在进击巨人这诡异的口腔中,化作一束交融的、温暖而决绝的、充满了纽带力量的光,无视了物理的阻隔,如同穿透水幕般,直接撞向了艾伦那紧闭着双眼、深陷痛苦之中的头颅,瞬间没入了其中。
“艾伦!!哥哥来救你了!!!”
德利特最后的、如同撕裂长空的惊雷般的怒吼,伴随着这束凝聚了所有希望与羁绊的光芒,一同狠狠地闯入了艾伦那被黑暗与绝望彻底笼罩的、风暴肆虐、如同炼狱般的精神世界深处。
当德利特和三笠化作的那束希望之光,如同利剑般刺破现实与精神的壁垒,悍然闯入艾伦的精神世界时,映入他们“感知”的,绝非任何熟悉的景象或有序的记忆回廊,而是一片无边无际、浓稠得化不开、令人窒息的绝对黑暗。
这裏没有天空与大地之分,只有如同活物般翻涌不休、仿佛粘稠沥青海洋的漆黑浓雾。
刺骨的寒意并非物理意义上的低温,而是直接渗透灵魂、冻结希望的极致绝望与自我憎恨。无数扭曲变形、如同地狱深处爬出的鬼魅般的低语、哭泣、诅咒在黑暗中交织回荡。
那是无数被地鸣无情践踏、碾碎生命的亡魂汇聚而成的哀嚎,是同伴们眼中那难以置信、痛苦与失望交织的眼神,更是艾伦內心深处,对自己最为恶毒、最为残酷的、永无止境的审判与诅咒。
空气沉重得仿佛液态的铅,每吸入一口,都带着浓郁的血腥味、焦土的气息与毁灭的灰烬。
这裏,就是艾伦·耶格尔內心世界的真实写照,一个被他自己的罪孽、痛苦与彻底的绝望所彻底吞噬、封闭的深渊牢笼。
“艾伦!你在哪裏?!” 三笠焦急地呼喊,她的声音在这片吞噬一切的黑暗中显得如此微弱、如此渺小,瞬间就被那无边的死寂与喧嚣的恶意所吞没,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
德利特眉头紧锁,他能凭借光的感知,清晰地“看”到,艾伦那微弱摇曳的意识核心,就如同风中残烛,被深埋在这片黑暗的最深处、最底层,如同被封印在万年玄冰中的困兽,仍在进行着微弱而徒劳的挣扎。
“这些黑暗……源头就是他自身滋生的绝望。” 德利特沉声道,声音在这片空间裏也显得有些压抑。
他尝试着抬起手,释放出温暖而具有净化效力的光晕,如同在黑暗中点燃一盏小灯,试图驱散周遭令人不适的浓雾。
光芒所及之处,黑暗如同遇到克星般迅速退散,发出“滋滋”的、仿佛冰雪消融的声音,勉强露出了一小片暂时的、脆弱的清明区域。
然而,就在德利特释放的光之力稍微减弱的一瞬间,更加浓郁、更加狂暴的黑暗立刻从四面八方汹涌扑来,如同拥有生命般,瞬息间就将那片刚刚被净化的区域重新填满、吞噬,甚至反扑得更加凶猛。
德利特又凝神尝试了几次,结果依旧,甚至能感觉到黑暗再生的速度在加快。“不行,” 他摇了摇头,眼神变得无比凝重,“这些黑暗与艾伦自身的绝望和自责同源共生,如同他的影子。如果我用蛮力强行全部清除、净化,等同于在直接攻击、撕裂他的灵魂本源,会对他的意识造成不可逆的、毁灭性的伤害。”
他立刻转头,看向身旁紧握双拳、指节发白,满脸写着担忧与急切的三笠,瞬间做出了最关键的决定。
“三笠,” 他的声音变得异常严肃,却又充满了不容置疑的信任,“我留在这裏,尽我所能,持续释放光能,压制这些黑暗的蔓延,为你们争取时间,阻止它们进一步侵蚀艾伦的核心意识。而你——”
他的目光如同最坚定的磐石,牢牢锁住三笠的眼睛:
“你必须独自进去,到这片绝望世界的最深处,把艾伦带回来。”
三笠身体猛地一颤,下意识地看向德利特。
独自一人……深入这片连光都仿佛能被吞噬的、充满了艾伦所有负面情绪的绝望深渊最深处?面对那个可能已经完全被黑暗同化、甚至拒绝被拯救的艾伦?她……真的能做到吗?她能承受得住吗?
德利特看出了她那一瞬间本能涌起的、对未知与自身能力的犹豫。
他没有用长篇大论去说服,只是无比郑重地伸出手掌,一团更加纯净、温暖、蕴含着最为精纯的“纽带”力量与守护意志的光球,在他掌心迅速凝聚、稳定。他将这团如同小型太阳般的光球,轻轻地、却带着千钧重量般,推向三笠。
“拿着这个,” 德利特的目光中充满了毫无保留的信任与鼓励,“它会保护你的精神不被黑暗侵蚀,也会……在你迷失时,如同灯塔般,指引你找到他真正的所在。”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敲打在三笠的心上:“我相信你,三笠。只有你,才能把他从这片他自己亲手构筑、并且甘愿沉沦的地狱裏,拉回来。”
三笠看着德利特手中那团温暖、坚定、仿佛蕴含着兄长全部支持与祝福的光球,又迎上他那双充满了毋庸置疑信任的眼神,心中那瞬间的犹豫与阴霾,瞬间被一股更加磅礴的勇气与决心所驱散、取代。
她郑重地点头,伸出双手,如同接过最珍贵的圣物般,小心翼翼地接过了那团光。
光球在接触她掌心的瞬间,如同水滴融入大海,迅速扩散开来,在她精神体的表面形成了一层淡淡的、几乎看不见、却异常坚韧的光晕屏障,将她与外界那侵蚀性的黑暗隔离开来。
“我明白了,哥哥。” 三笠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却多了一份破釜沉舟、一往无前的决绝,“你自己……也要注意安全。”
“放心,这点程度的黑暗,还不足以动摇我的光。” 德利特对她露出一个安抚的、令人安心的笑容,随即毅然转身,面向那无穷无尽、咆哮翻涌的黑暗之潮,双臂猛然张开,更加磅礴、更加炽热的光之力如同决堤的洪流,开始从他体內奔涌而出。
这光芒在他周围凝聚、扩张,如同在无尽的黑暗潮汐中,硬生生树立起一座坚定不屈的、散发着希望与温暖的灯塔,强行撑开了一片相对稳定的、不断与黑暗交锋的区域,并为三笠指明了一条通往深渊最核心的、狭窄而充满艰难险阻的道路。
三笠最后深深地看了德利特那在黑暗中独自支撑、如同磐石般坚定的背影一眼,仿佛要将这份力量刻入灵魂。她深吸一口气,不再有任何迟疑,义无反顾地踏上了那条被兄长之光勉强照亮、却依旧被浓稠黑暗虎视眈眈的路径,步伐坚定地走向了艾伦精神世界那最深、最黑暗、也是最危险的核心。
看着三笠那娇小却无比决绝的身影,逐渐被前方更加浓郁的黑暗所吞没,德利特维持着最大功率的光之输出,感受着黑暗不断冲击带来的压力。他意识深处,另一个带着些许冷冽与质疑的声音响了起来,是属于庄岚的。
【你就这麽放心让她一个人去?那片黑暗的核心,连我的意识触碰到边缘都觉得心悸不安,充满了自我毁灭的疯狂气息。要是她没能成功,或者……更糟,被那绝望同化、吞噬了……】
德利特一边持续稳定地释放着光能,如同中流砥柱般抵御着黑暗的冲击,一边在意识中平静却无比篤定地回应:
【嗯,那肯定是百分之百放心的。】
他的语气没有丝毫的动摇,带着一种超越了理性分析、源于灵魂深处的信任。
【我相信三笠,我的妹妹。她看似沉默寡言,但她的意志力、她的韧性,远比我们所有人想象的,还要坚强百倍。她是经歷过地狱,并且一次次从地狱中站起来的战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