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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40(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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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个屈膝,一个直立,隔着一步之遥无声对峙。

半晌,昝凡先一步后退:“你决定了?”

庄和西:“谁都不能左右,包括何序自己。”

昝凡嘴唇一动,毫无征兆露出笑容:“你就那么笃定何序喜欢你?”

充斥着探究和质疑的眼神。

让人极不舒服。

庄和西收回左脚站直身体,低寒目光紧锁着昝凡:“昝凡,你只是我的经纪人,我的私生活还轮不到你来插手。”

昝凡:“那是当然,我刚才的话只是出于公关和经验合理质疑。”

庄和西:“用不着。我看人没你多,但不瞎。”

昝凡眉毛高挑:“那我就拭目以待了,和西——”

针锋相对的较量在书房里迅速蔓延。

冲破门板之前,被突兀的手机铃声打断。

昝凡掏出手机往出走:“冯宵那儿已经给你请了一周假,好好休息。这一周除了Velvet Moon的新品发布会需要你去露个脸,没再有其他安排。”

庄和西:“发布会在哪儿?”

“游轮上,五天四夜,”昝凡握着门把回头,面带笑容,“刚好可以把你的心头肉带去散散心,她刚才似乎被我吓到了。”

话落,门被拉开,昝凡阔步离开书房。

何序已经把庄和西房间收拾好了,床单被罩也扔进了洗衣机,现在提着那一地的狼藉下楼扔垃圾。

扔完往回走的时候,昝凡刚好打着电话从楼里出来。

何序步子顿住,不知道该不该打招呼。

“……”

昝凡似乎没认出来她。

她伞撑得很低。

意识到这点,何序抓紧伞柄,按捺着急躁的步子继续往前走。快要和昝凡擦肩而过那秒,手腕蓦地被她攥住。

“就这样,我先挂了。”

昝凡“嘟”一声按掉通话,随手将手机扔进口袋。

何序嘴角绷紧,攥着伞柄的指节微微泛白。她抬起伞,转头看着昝凡,尽量保持冷静:“凡姐。”

昝凡脸上挂笑,但没有一丝抵达眼底。她和庄和西一样高,这会儿又穿着高跟鞋,看何序自然用的俯视:“我还以为你和和西的关系去一趟游乐场就到头了,没想到——”很嘲讽一声短笑,“何序,我还真是小看你了。”

何序的冷静僵在脸上。

昝凡松开何序手腕,转而拍了拍她的肩膀,深沉精明的目光紧锁着她:“既然你已经成功爬上了和西的床,我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和西腿不疼了、人爽了、心情好了,最直接的受益人是我,我求之不得。但是何序,我有必要提醒你,别忘了自己是谁,怎么通过的面试,最终选择留在和西身边是为了什么。和西不是什么善茬,别一时忘形,把自己弄得回头路都不知道怎么走。”

昝凡的话像是一种提醒、暗示,说得干脆利索,刀尖一样直戳进何序胸口,她眼皮不受控制地轻跳,一滴冷汗顺着鬓角猝然滑下。

“我……”何序张了张口,发现自己的声音干到难听。她望着昝凡,潜意识为了自保,迅速在脑子里回顾走到如今这一步的过程,回顾第一次赤.裸着从庄和西床上醒来那个早晨想的事情。回顾结束的时候迅速扬起嘴角,笑容灿烂地说:“我没想做什么凡姐,请您放心,我现在只想把和西照顾好。她的腿已经很少疼了,也能接受在家里不穿假肢,您期望我的做的事情,我很快就能做好。这次害和西姐受伤发烧是我的错,我认,我会想办法尽快克服对马的恐惧,把和西姐替身的工作也做好,让您每个月那么多的钱花得值当。”

又是车库里那副坦荡市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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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模样。

昝凡觉得恶心,从口袋里掏出烟点上:“拎得清就好。我知道你是聪明人,目标也明确,清楚自己要什么,但和西不知道。”昝凡偏头吸烟,青白烟雾在细雨里凝成水雾:“所以何序,别仗着她给你的那点好,妄想一步登天。”

何序:“?”

什么一步登天?

何序看着昝凡迅速远离的背影,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回想起她刚才嘲讽轻蔑但不激烈的态度,何序紧绷的神经一松,知道事情解决了。

那就好那就好。

何序继续朝前走,拖沓步子并没有和放松的神经一样,渐渐变得轻快。昝凡刚才那一番提醒像是把所有下在鹭洲的雨都吸进去了,现在沉甸甸坠在她心里。她伸手去按电梯的时候,竟然出现了很长时间的犹豫,脑子里失控地想象着:万一有一天事情败露了,她和楼上那个人会变成什么样子?

肯定不会好。

……以前明明不怕和她不好。

雨伞未沥干净水滴滴答答掉在地上。

何序低头看着,莫名其妙地生出一种想哭的冲动。

“……”

楼上,庄和西懒洋洋靠在门口等何序。

何序抓着雨伞甫一上前,庄和西就抓着她的脖子把她抓过来,低头深吻。

空寂走廊被纠缠水声充斥。

窒息感弄得何序好不容易才恢复如初的眼眶再次发红潮湿,她不由得伸手抓住了庄和西悬在颈边的小臂……

抓住之后没有任何推拒的动作。

反而像是着魔了一样,食指勾回来、伸出去、勾回来、伸出去……磨蹭着她细腻无瑕的小臂,在那上面激起一层层敏感的小栗子。

庄和西受到刺激,将何序推在墙上吻得更凶。

从门外到门里,两人呼吸全都开始变得不正常的时候,庄和西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何序,一下下浅触着她泛红湿润的唇线,低声说:“收拾一下,明天公费带你去玩儿。”

————

Velvet Moon作为国内高端时尚品牌,这次新品发布会包括2022秋冬高级成衣系列和高级珠宝配饰系列。

登船当日晴空万里,众星云集,庄和西一上来就遇到了关黛。

这次活动昝凡因为有事来不了,把媒体社交这块推给了关黛帮忙,她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庄和西懒得敷衍的地方,她自有办法斡旋应对。

且她是行业大前辈,身份地位写在内娱发展史上,谁见了都要尊一声“关姐”。

有这两个前提在,庄和西就是再不喜欢和关黛打交道,也要做好面子工作:“关姐,好久不见。”

关黛:“好久不见和西,你今天的妆造太让人惊艳了。”

说话的关黛目光如炬,眼底不加掩饰的欣赏到了极致之后,透出一种让人觉得不适的暗潮。

庄和西黑眸微敛,不咸不淡地捋了一下裙摆:“关姐过奖了。”

庄和西不记得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关黛作为这一行里极有发言权的老牌制片人,手底下过的明星不计其数,却唯独对她这个从不在她的私人聚会上久留的特例赞赏有加。

这些她可以理解为她的外形的确出众,演技的确出彩。

但饭局结束,关黛十次有九次都会替她拉门就很难解释——最近就是薛春那次。

她曾经想过关黛这个态度是不是和寰泰有关系,或者是寰泰27楼那个人出面和关黛交涉过什么,亦或是寰泰投资了她什么,否则以关黛在圈里的地位,绝没理由次次为她拉门。

她当时笃定,调查之后却发现关黛和寰泰没有任何交集。

这个结果一半好,一半坏。

好的是,寰泰27楼那个人并没有和限制庄煊一样,插手她进演艺圈的事,那她就还有时间和机会拿到那座本该属于庄煊的奖杯;坏的是,关黛对她的态度无法解释。

这个结果让庄和西警惕。

所以往后多年,庄和西始终保持着一种疏离却也恭维的状态和关黛接触,会对她说体面话,也会像处理薛春的事情那样,不止不对她逢迎谄媚,还干脆利落地加以威胁。

这里面不乏她想激怒关黛,逼她露出马脚的想法,但最终,关黛还是滴水不漏地又一次替她拉开了包厢的门。

她深谙人和人的相处之道。

可惜是人就不可能永远保持完美。

——她刚刚眼神露馅儿了。

庄和西眼里的厌恶一闪而过,冰冻视线从走到旁边接电话的关黛身上收回,投向后方忙着沟通确认的何序。

她个子高,长得好,在一众经纪人、助理里显得格外出挑。

庄和西以一种骄傲与占有欲交织着的驯养者的优越感居高临下注视着她,仿佛在看一件由自己亲手雕琢的玉器,既骄傲于她的耀眼,又享受着她浑然不知自己早已被标记的快.感。

鬓边无风自动。

何序的发丝像是被无形手指挑逗而起一样,贴在脸上,透出一种凌乱的美。

她自顾不暇,就没去管。

庄和西垂在身侧的手指则不紧不慢摩挲着,等待着,等何序终于忙完过来了,熟稔自然地抬手把那绺发丝拨夹到她耳后。

很隐秘的一个动作。

正常情况下,只有身在其中的两个人会知道耳尖被触摸是什么感觉,手指被耳尖刮过又是什么感觉。

今天好巧不巧,关黛能从她的角度把两人这个动作能看得一清二楚。

关黛望着不远处的庄和西,听到昝凡在电话那头口气不善:“让秦晴盯紧何序,尽量不要给她机会和和西在公开场合单独相处。”

关黛:“理由。”

昝凡:“我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您老会猜不到?”

关黛精明的眼底闪过寒光,第一次在庄和西脸上看到笑容、专注,甚至是温柔这种和她极不相称的表情——她天生就该冷脸高傲,最好再露着那条由金属补齐的腿,眼神阴鸷疯癫,才配得上她那一身锋芒毕露的美。

已经登船结束的游轮上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无人在意的角落里,关黛一面听着昝凡的电话,一面紧盯庄和西,眼神逐渐扭曲变.态。

发布会第一天的安排不多,登船之后大家联络联络感情,拍几张照,就各自回房换第二套衣服了。今晚是Velvet Moon的欢迎晚宴,汇聚了诸多行业核心人士与优质资源。对多数参与者而言,能得其一秒青眼即是重要机遇,所以这一场晚宴大家都卯足了劲儿。

只有庄和西懒懒散散。

姜故妆化到一半,无语地说:“我的大明星,你昨晚是去做贼了吗?坐不直就算了,脖子也梗不住,你这样我怎么化?”

庄和西闭着眼睛,不紧不慢“嗯”一声说:“做贼了。”

姜故手托着庄和西下巴:“偷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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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和西刚打了底,显得苍白凉薄的双唇慢慢吞吞张开,说:“人。”

“咚!”

低着头,一边回复查莺信息,一边快步往里走的何序一脑门撞在门框上,看得姜故牙疼似的“嘶”了一声:“果然是头发长长了,挡眼睛。一会儿和西化完妆了你过来,我给你剪剪。”

何序和镜子里那双意味深长的眼睛对视两秒,装好手机走过来说:“谢谢姜故姐。”

姜故手指一拨,把庄和西下巴放到何序手里:“扶着。”转身去换化妆刷。

何序第一次干这种活,有点无从下手,她一只手摊开展平,微微上抵庄和西的下巴,另一只手干巴巴扶在她颞骨处,生怕一个不留神碰到她脸上化了一半的妆,惹姜故骂。

她骂人不带脏字,但是可难听了。

比如之前给她剪头发,除了一个劲儿问她几岁,怀疑她没成年,要告发她,还说她是个好看的哑巴,只会眨眼不讲话。她那是脑子放空不知道讲什么,因为无意间听姜故说了一句:她之所以会痛快答应给她剪头发,根本不是看禹旋面子,而是庄和西事先和她打过招呼。

她当时就想么,嘴上长刀子,脚底忙到飞起的人怎么可能认旋姐那种十八线小艺人的面子。

……未来会是一线。

何序思绪断连一瞬,怀着对禹旋不太真诚的愧疚回到正轨。

那个招呼庄和西具体什么时候打的,怎么打的,何序一概不知。

那会儿她们的关系还不好,不能乱打听,所以晚上硬着头皮敲开她的房门就只是送一盒烫伤药膏,其他什么都没有提。

到现在,要不是姜故再次说起“剪”这个字,她几乎都要忘记了。

记忆猝不及防回笼,像飞絮绒毛在何序胸腔里盘旋不止。

她托着庄和西的头,想象她握着电话言简意赅的模样,心思百转千回,渐渐透出些微妙的怪异感。

蓦地手心一痒,何序下意识收拢手指,看到用下巴蹭了一下自己手心的庄和西目光灼热。

何序手心顿时更痒,想起庄和西前面那句“偷人”,血气迅速往耳背上涌。

昨晚真是偷。

她本来和查莺在客厅讨论接下来五天的工作划分,庄和西睡醒出来的时候,查莺刚好去接电话了,庄和西就把她偷进卫生间亲了五分钟。亲的时候拇指灵活中指深入,她忍不住抓了她两次。等再回到客厅,她腿都是软的,也就查莺满眼的工作才没发现。

刚刚听到庄和西堂而皇之和姜故说“偷人”,她心都要跳出来,撞得脑门现在还疼。

“和西姐……你喝水吗……?”何序很拙劣地岔开话题。

庄和西盯着她微微泛红的脸:“什么水?”

何序:“……矿泉水。”

庄和西说:“喝。”

何序连忙松开庄和西跑去拿水,瓶口插着吸管,因为怕它乱晃,何序很细心地用手稳着送到庄和西嘴边。庄和西张嘴抿住的却是她的手指。

何序呼吸微乱,莫名觉得自从被昝凡撞破,她就不怎么在熟人面前藏了。

这很危险。

危险背后隐隐的雀跃被突如其来一声船笛打乱,何序脑子里只剩大作的警铃,后续给姜故打下手和机器人一样,被她骂了好几回。每回庄和西懒散怠惰的目光都会马上冷下来,黑得吓人。

姜故看见也当没看见,自顾继续。

妆前前后后化了两个小时,刚好赶上欢迎晚宴。

Velvet Moon这次的发布会规模不大但质量很高,本来应该是昝凡陪着庄和西。但因为她实在忙得脱不开身,就把重要部分托给关黛,剩下的有何序和查莺——两人因为身份普通,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吃饭。

又一次从关黛身上收回视线,查莺忍不住叹气:“我这辈子就是做到死,估计也能只能做到关姐小一半的成绩,她的人脉和手腕都太强了。”

何序点点头,很客观地说:“我们出生的时候就和她不在一个高度,以后再想追上很难。”

说完继续啃螃蟹腿。

这种晚宴除了何序是真吃饭,没谁的心思在美食上。

宴会厅里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何序乐得没人跟自己抢,吃得格外开心。

查莺在旁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喝酒。等旁边的何序吃饱喝足了,查莺放下杯子说:“带你去玩。”游轮上设置各式各样的节目演出和娱乐活动,不然五天四夜得无聊死。

何序想也不想拒绝:“不去。和西姐还在这儿,我不能乱跑。”

查莺朝庄和西所在的方向抬抬下巴:“这种场合,你觉得她需要你?”

何序扭头看过去。

……好像不需要。

只要不触及腿,和西姐永远都是完美和从容的,完全不需要她一个小替身在旁边操心。

况且今天还有关黛,她就是查莺姐刚刚说的,人脉手腕强悍,一晚上不知道替和西姐维护拉拢了多少关系。她穿一身黑色西装,和着白色长裙的和西姐坐在一桌,风格泾渭分明,气场上却势均力敌。

何序眨了眨眼睛,忽然觉得自己和这个金光璀璨的世界格格不入。她们明明在同一个宴会厅,却好像隔了天涯海角,她和查莺站在无人问津的角落里,看着光芒万丈的人和高级震撼的秀。

但何序还是不打算离开。

庄和西愿意脱下假肢那天,她答应过庄和西会随时随地陪在身边,会一直在,不可以食言。

除非她亲自开口,让她不用跟着。

何序态度坚定,准备拒绝查莺。

话没出口,旁边忽然走过来的人,何序一眼认出来她——是关黛的助理秦晴。听查莺说,关黛一直把她当接班人培养,能力可见一斑。

“你是何序吧?”秦晴笑着说。

何序起身:“是,晴姐。”

秦晴似乎很满意何序的识趣,脸上笑容顿时更胜:“和西姐那边还要很长时间才能结束,她怕你无聊,让我带你去下面消遣消遣。”

何序第一反应是不信。

庄和西自己都不爱消遣,日常休息只是在家看看电影喝喝小酒,怎么会让人带她去消遣?

扭头看到庄和西朝自己挑了挑眉,她想,有关黛在,庄和西可能真的不需要她留下。

“……”陡然下坠的心跳像水漫过鼻尖,呛了何序一鼻子的酸。

何序被这种陌生的异样弄得愣了愣,跟着查莺和秦晴往出走。

下面有Velvet Moon创始人兼创意总监的私人珍酿品鉴会,有知名乐队表演,还有牌桌上的瞬息万变、颠倒人生。

何序不喜欢这些东西,只待不到十分钟就借口肚子疼跑出来了。

二月底的天还很冷,海上就更不用说了,冷风刺骨。

何序一出来就被冻得打了个哆嗦,连忙裹紧衣服避开风口。她百无聊赖地在周围绕了一圈,拖沓着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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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飞桥上走。

上面空无一人。

何序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来,身体一弓,下巴磕在桌上。

不管做得好不好,她都得承认——现在的她已经很适应在庄和西身边工作了,每天一门心思只关注她。

现在她好心让她去玩,给她时间休息,她反而像是走在钢丝上一样,脚触不到实地。

慌张漂浮的感觉让何序难受,最近接连犯错的无所适从趁她意志薄弱一股脑冒出来,和慌张搅在一起,把她脑子都搅乱了。

她以前从来不这样,就是和天塌下来,她都敢抬头看一看它到底怎么把自己砸死。

现在变得太喜欢胡思乱想。

不好不好。

胡思乱想这种情绪就像白蚁,日子久了,撑着人的那股劲儿就被掏空了,稍微有一点风吹雨打就会分崩离析,轰然倾塌。

她可不能这样,好多事要做呢。

何序把下巴在桌上抵了抵,缩回来,用额头一下下磕着桌子,想把自己磕清醒磕冷静。

“咚,咚,咚——”

磕到额头开始隐隐作痛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何序知道是自己定的闹钟到了——她有算着晚宴结束的时间,即使庄和西今晚不需要她,她也还是下意识记着分内的工作,比如在任何活动结束后都要护在庄和西身边,直到她安全上车或者回家。

……可今天是在游轮上,不用坐车;宴会厅离房间也不过几步之遥,很近。

这么看来,和西姐不止今晚不需要她,未来几天可能都不会再需要她。

等她的腿再好一点,情绪再稳定一点,是不是,她这个被招来“揭开她伤疤,逼她面对过去”的工具人就会彻底失去价值?

何序抵在桌边的头忽然沉得抬不起来,脑子里一片空白。口袋里的闹钟还在继续震动,她既不关,也不动,木木地睁开眼睛看着腿面。

不知道是视觉角度影响五感,还是头磕太多下磕昏了,她有几秒觉得犯晕。

跟喝醉酒了一样,意识被这种已经有过经验的体验带动着,不由自主往宴会厅里飘——和西姐今天晚上好像一直在喝酒,从坐下她的杯子就没有空过。如果她没数错,出来这里之前,和西姐已经喝了至少五杯了。

以她的酒量,五杯应该还好。

但要是之后又喝了呢?

又喝了很多呢?

那就需要她送她回房间了。

抚一个脚下不稳当的高个子走路可是个体力活,关黛那种天天只知道动脑子的人干不来。

何序起身的时候撑了一下桌子,动作有点猛,像是个两巴掌同时拍在桌上一样,“啪”一声巨响,惊得她愣了两秒,急不可耐地往楼梯方向跑。

连接飞桥的楼梯很窄,怎么都不能同时容纳两个人。

所以当何序下到一半,看见庄和西不紧不慢上来,而且没有一点折返意思的时候,她只能提起自己的脚步往后退。

庄和西一直往前走。

两人在楼梯口遇上,庄和西脚下仍然没有要停的意思,又慢又直地继续朝何序走。

何序站着没动,海风呼在脸上,吹起她了额前乱糟糟的刘海。她眨眨眼睛,看到庄和西脸上有醉酒的痕迹,被海风一吹浮上来,正在一点一点浸润她深色的瞳孔。

她想接吻。

这是何序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

刚清楚,夹带着浓重酒气的嘴唇就贴了上来。

何握紧拳头,已经能很熟练地张开嘴巴让庄和西进来。

庄和西今天状态很好,亲得虽然深还猛,但时不时地会退开几秒只碰何序的嘴角,她就能趁机把氧气吸满,迎接下一轮缠绵。

今天真的很缠绵呀。

都快二十分钟了,她的舌根也没觉得太疼,只是身体很热,喉咙里不由之主地反复吞咽。

海面起伏的水声和喉咙里滚动的水声此起彼伏,让她面红耳赤。

何序忍不住叫了一声,很轻短,被海风一吹几乎听不见。

庄和西却是抓着她的脖子,吻忽然变得激烈,像是要将她咬碎了,嵌入骨肉。

何序紧闭的眼睫剧烈颤动,快速伸手抓住了庄和西的袖子。

飞桥上缠绵的亲吻很快变成急促的口耑息,即将朝着下一个暧昧阶段发展时,甲板上突然传来脚步声。

何序发空的脑子立时清醒,眼底的迷离感和水润感随之消失。她一愣,急忙伸手推开庄和西,小声说:“和西姐,有人来了。”

庄和西保持着闭眼的动作短暂停顿,再睁开时,瞳孔里除了被打断的寒意、翻涌的酒气,再看不出一丝动情模样。

两人面对面站着,庄和西不退,何序肯定不敢跑。

转眼,连接飞桥的楼梯上传来一道女声,拖着腔调:“和西,你怎么跑这儿来了,让我一通好找。”

耳熟能详的声音。

何序第一时间就听出来是关黛,她是个很有范儿的女人,谈笑之间姿态十足。

第39章

今天的晚宴上,查莺告诉何序,关黛是《山河无她》的制片人,让她小心点,得罪谁都不要得罪关黛。

何序其实不用查莺提醒,她太知道制片人这个角色在一部戏里的分量了——一句话就能决定一个人去留,抬一抬手有人就能从镜头边缘走到画面中央。所以这会儿突然听到关黛的声音,和今天已经在何序脑子里大作过的警铃同时作用,她几乎是条件反射从庄和西和飞桥护栏之间跳出去站到一边,生怕关黛看出什么,对庄和西产生不好的印象。

何序的想法很单纯,落在庄和西眼里就是另一番解读了。

她的表情彻底冷却下来。

如果何序这时候能转头看她一眼,会很清楚地发现她眼底缓慢翻滚着的不是被躲开的怒气,而是要将一个人紧锁在视线之内的,阴暗的控制欲和占有欲。

“关姐。”何序主动和关黛打招呼。

关黛对何序的印象只有登船那会儿,庄和西和她之间不正常的亲密,她象征性地“嗯”一声,打量着她——很普通又很出众,身上透着一种被命运同时偏爱和苛待的矛盾感。顺着楼梯走近,看到月光夜色里,何序被海风描摹出来的轮廓,她眼眸微敛,意识到那是一种极为接近庄和西的存在,而庄和西,即使站上最耀眼的舞台也没有对谁留恋过的深黑目光,此刻正穿过海风紧锁着她。

关黛深邃探究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流转,走上飞桥之后即刻变得一派祥和:“你是和西的替身吧?”

何序急忙点头说:“是的关姐。”

关黛:“今天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我和你们家姐姐单独聊会儿。”

何序下意识看向庄和西,想征求她的意见。

庄和西只是一动不动盯看着何序,想看她怎么选。

是和宴会上一样,前一秒还和她眼神交汇,暧昧流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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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秒就转头离开,干脆利索;

还是这次会乖一点,选择待在她触目可及的地方。

如果是前者,她应该不会只是一步一步把她从楼梯逼退飞桥上,用密不透风的吻惩罚她。

知错不改,惩罚要加倍。

死寂的对视中,何序没有从庄和西那儿找到丝毫明确答案,反倒是关黛,她不紧不慢走过来,用身体截断了何序的视线。

关黛:“放心,我只是聊几句,不会吃了你们家姐姐。等聊完了,我保证把她毫发无损地送回房间,这样行吗?”

年长女人带着些调侃和逗弄的口吻,既风趣又没有架子。

何序比较怕这种人,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

再说了,制片人哪儿有义务跟她一个小替身报备,询问她的想法?

很怪。

她应该是有什么要紧事要和和西姐谈吧。

何序猜测。

心里的疑问很快被这个猜测打消。

“行的行的,”何序连声道,“麻烦您了。”

话说完那个瞬间,何序感觉头顶火辣辣的,像是注视,可什么样的目光才会给她带来这么强烈的感觉?她来不及确认和分析原因,关黛已经把话接过去了:“说什么麻烦,我巴不得和你们家姐姐多呆一会儿。”

关黛说着朝何序眨眨眼睛,咬耳朵一样凑到她跟前,用手挡着嘴说:“你也知道她漂亮吧,今天还是冷脸大小姐,身上那股子生人勿进的劲儿招得我根本没有办法挪不开眼。”

突如其来的靠近和吐字时喷洒过来的热气让何序不自在,偏她人微言轻得罪不起关黛,只能硬着头皮附和:“和西姐什么样子都漂亮。”

关黛:“哈哈哈!”本是豪爽畅快的笑声,何序却觉得耳膜鼓胀不适,她抬头去看发出笑声的人,只见她突然眉峰高挑,海上潮湿感浓重的夜色也掩盖不住瞳孔里的那股翻滚的灼热,“今天尤其让人心动!”她说。

何序心跳漏了一拍,某个瞬间觉得自己好像找到耳膜鼓胀不适的原因了,她本能转头看向庄和西。

“……”

庄和西已经转身走了,原地只剩下一片窄窄的裙摆和视觉残留的背影,莫名让人觉得浑身发冷。

关黛不止不惧,还短促地笑出一声,满脸无可奈何:“又跑。”

她说着话快步追上去。

何序也无意识往前走了一步,看到两人并排立在一起,一个身姿笔挺,面朝大海站着,一个姿态懒散,胳膊肘撑着护栏望着对面的人时,她步子慢慢顿住,垂下眼,转身朝楼梯走。

楼梯真的很抖,超过了四十五度,仍然挡不住关黛那嗓子被海风和海水声过滤了两次的笑声。

“至于吗?我不就是说了句喜欢你,犯得着躲来这里?”

“是我太唐突了?”

“好好好,怪我之前没有表示,今晚我会把整颗心都捧出来给你看。”

“你看吗?”

“和西。”

叫名字时忽然软下去的声音比船舷徐徐破开的浪还要柔和许多,何序步子闪了一下,走下最后一级台阶,一动不动站在楼梯下的阴影里。

这里月光照不见,海风也吹不到,没那么冷。她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把下巴缩进衣领里,拖沓着步子朝船舱走。

她走得格外认真,都走神了,没能听到庄和西冷得刺骨的那句:“关黛,你真看不出来我和何序什么关系?看出来就别仗着她人小听话,拿你大制片的身份压她。”

“我压她?好吧,我承认对她有敌意,她配不上你。”

“你就配得上?”

“和西,这么说话就难听了。你既然看中她,刚才为什么不帮她?我可听昝凡说了,在你家的时候,你为了何序把她堵得哑口无言,怎么今天忽然冷眼旁观?”

“……”

“因为她在选择题面前,毫不犹豫选择放弃你?你生气了?或者,你只是急了、慌了……嗯!”

无人看见的飞桥上,一向高高在上的关黛被人掐着脖子推在护栏上,大半个身体悬空,画面极为惊悚。

下层的宴会厅里则依旧热闹非凡,人人脸上都是高昂的兴致。

何序站在门口看了眼,没找到查莺,就发微信和她说了一声,回来自己房间。

在这里,她不住庄和西隔壁了,和她之间隔着查莺,那她就是把头发全部夹到耳后,耳朵竖到最高也听不见庄和西那边的声音。她洗脸出来在窗边坐了一会儿,拿上笔记本和手机走到门口坐下,背靠门板继续学习急救常识。

门外不断有人经过。

有的人脚下醉醺醺的,透着酒气;有人急不可耐,还没进门就开始接吻,走廊里都是他们的口耑息。

何序听着那声音目光轻闪,耳朵在发丝底下慢慢烧起来。她抬肩蹭了蹭,之后的注意力很难再回到视频上。

视频兀自在放,她兀自走神。

眼神彻底放空的时候,关黛在飞桥上说的那些关于“喜欢啊”,“躲啊”的声音开始在她脑子里缓慢回闪,一遍一遍重复。

她保持着空白的状态,心跳渐渐变得沉闷无力。

怦,怦,怦……

临近一点,何序终于回神,低头看了会儿笔记本上鬼画符一样的字迹,撑着地板起身睡觉。

都这个时间了,和西姐还不回来应该就是不回来了吧。

她记得,关黛的房间在左边,她坐在右边房间的门口听不见左边的声音。

何序晚饭吃得太精细,不抗饿,她连撕两袋饼干吃下去才觉得胃里舒服了点,重新去卫生间刷牙漱口,然后上床睡觉。

游轮上的睡眠环境不好,一会儿是低沉的船喉,一会儿海浪猛地扑上船舷。

何序辗转反侧翻第二十六个身的时候,早就已经安静下来的走廊里倏地再次传来脚步声——一脚轻,一脚重。

万籁俱寂的夜被短暂打破又恢复。

何序在床上躺了三十三秒,掀开被子下床。她的脚步很轻,走到门口的时候刚刚好,时间从00:59跳到01:00——庄和西如果腿疼,会从这个时间开始。

她今天的晚饭只有几块没拌安神药的生鱼片,睡得着吗?

喝了一整晚酒,她会不会吐?

刚才好像没有听到关黛的脚步声,她们是没谈拢,还是圆满……结束了……?

何序握着门把的手触电似的松开,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凉意刺进神经。

陡然听到有人敲门,她鬼使神差般伸手按下。

“咔!”

满身冷风寒气的人影带着强烈的压迫感吻过来。

何序来不及反应,人已经被推回房间,门“砰”地一声在她耳边关上。

“唔……和……唔……”

没有任何一点缓冲和前奏的强吻。

何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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