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萤光哨所（1 / 2）
乌西孤房
有着狄桃香的心事，大傻自是无法入眠。
就算知道是刁蛮大小姐咎由自取，但好歹相识一场，再加上田刺史已写信告知自己，就这么放任不管，良心上有些过意不去。而且这她郎君遇害的消息是自己带过去的，多少也有跟她本人解释清楚的义务吧。
辗转反侧之际，那孤房房门忽被敲响，大傻顿感欣喜，不曾想这小妮子真能孤身横穿大漠，真是匪夷所思。随即立马起身开门，可谁知门后边那张脸，脸上的毛发比自己还离谱，而且高鼻异瞳，头上甚至还顶着一对硕大的雄鹿角，如此奇异的长相在深夜出现在自家房门前，论谁都会被吓一跳。
得亏大傻自小长在鬼市，各种面容怪诞的人见过不少，很快又镇定下来。
而这怪异男人手中怀抱着的，却是衣衫褴褛的桃香，只见她脸色苍白，嘴唇发黑，毫无生机般躺在男人怀中，不用说，定是那途中出了什么意外。
“嚯，小哥，你这可比我还要邋遢啊。”男人开口就是一句调侃。
突如其来的打趣让大傻不知所措，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理解眼前这番景象，直至男人身后的少女走到大傻跟前，说道：“深夜叨扰，正如郎君所见，狄小姐路遇胡匪不幸身中剧毒，当下还望郎君借我等几匹快马，带狄小姐前去疗伤。”
这张脸，大傻此生都不会忘记，那名动陇右的漠上红莲，不论自己在鬼市目睹过多少次，都会醉于她貌若天仙。
“您是……那凉州伎魁……”
“哟，小风歌，你那名气也是真的大嘿。”男人又是一句莫名的嘲弄。
少女看出了大傻的困惑，便说道：“详情在这之后会与郎君细说，现在还是以狄小姐为优先的好。”
从少女的语气中，大傻察觉到了似乎事态紧急，可如此将自家马匹借给外人，是否过于莽撞，虽说对方是凉州伎魁，但出身底细尚未可知。
“郎君若心存疑虑，与我们一同前往可好？”少女看出了大傻的心思，便开口邀请道。
死亡之海
顶着漫天星辰，踏马在荒芜漠海。大傻还是头一回夤夜穿梭沙漠，且不说沙地干冷，因策马速行而扬起的风沙，惹得人分外烦躁。或许是已过子时还未入眠的关系，大傻的脑子被颠簸的马匹震得有些嗡嗡响，突出一个折磨。
而他们一行人所前进的方向，既不是凉州城，也不是鬼市，而是比乌西更以西的大漠戈壁，在大傻的印象中这一带不曾有过人烟，只有零星都护府所辖的兵马驻地，而自武后登基以来，由于削弱早先河西李唐旧派军权的缘故，这些驻地也逐渐废弛，不再有兵马常驻，有些甚至被胡匪们拿去当了营寨。
或许，他们的目标就是其中一处兵马驻地。
而自从孤房出发后，那原本负责怀抱狄桃香的鹿角男人就不知了去向，因此照顾这大小姐的使命就落在了大傻身上，一边驾马一边还要护着这丫头，虽说大傻是大漠中土生土长的，可终究比不了那长与游牧为伴的胡人体魄，他还是比较适合在孤房里阅览经文。
少女看出了大傻的不适，于是便勒马停蹄，稍作休整，顺道将腰间的水壶递与大傻。
“多谢……”接过水壶，但大傻发现自己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眼前的姑娘，当下的她俨然不是一副凉州舞伎的打扮，若是叫伎魁怕是会有冒犯。
“我叫李风歌。”少女看出大傻有些迟虑，便自我介绍道。
“多谢风歌娘子。”
“叫我风歌就行了。”少女也不怎么喜欢讲虚礼。
“我们此行的目的地，还有多远？”
“快了。”风歌答道。
片刻憩息后，再度上马，因还是不见那鹿角男人的踪影，大傻再度开口：“此前那位壮士为何不随我们一起？”
“谁说我不在？”一阵说话声从大傻脑袋顶上传来，可抬头望去，只有一只盘旋的苍鹰。
“谁？”显然大傻还未意识到真相。
那苍鹰只得落地化作人形，熟悉的男人外表再度浮现眼前，可这一变化着实把大傻吓了一跳，险些从马背摔下去。
“别闹了，速速赶路。”风歌制止道。
头顶鹿角，能作鹰形，这是何等奇术，哪怕放眼鬼市也未必能找到如此能人。这人到底什么来历，而且那凉州舞伎为何一些惊诧也不曾有？大傻自诩没人能比他更了解鬼市，更了解这四方之地的千奇百怪，可如今此刻之所见，无疑是对他平生眼界的又一次冲击。
之所以孤房常备快马，目的是为了快速往返凉州城，按素日的常理推算，自己若是子时出发，马不停蹄的话，最迟在丑时三刻定能到至凉州，可如今，依刚刚风歌所言，少说也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这眼前怎么还是一片荒芜大漠？
直至天色有些蒙亮，风歌才让马蹄放缓，似乎是终于抵达了目的地。而大傻环顾四周，依旧是苍茫一片，哪有什么人迹可寻，莫不是他们的据点就如同那鬼市一般，潜藏于地下？
“就在前方。”风歌说道。
“前方？”大傻困惑，环顾四周，依旧是苍茫一片，哪有什么人迹可寻，莫不是他们的据点就如同那鬼市一般，潜藏于地下？
风歌下马，那苍鹰也落地化作人形，从大傻手中接过桃香：“一路上抱着她累坏了吧？这小妮子可沉了，等她醒来，你可要劝劝，该减肥了。”
男人一贯戏谑的腔调，不过也多亏他的这个性格，让大傻对他的戒备小了不少。
风歌指了指前方的一颗胡杨，示意前往。
这棵胡杨算是这片附近唯一的生机，金灿的枝叶繁盛如烈阳，随着初日渐起，好似散发着淡淡金光。它的躯干也与一般胡杨不同，要更加银白透亮，整棵树从远处看，像是不规则弯曲的月牙上，镶嵌了耀眼的金冠，夺目且璀璨。
大傻震惊于眼前的景象，这胡杨树的样子，算得上沙漠中的奇观了。
随着众人与那胡杨愈靠愈近，那胡杨之后竟长有无数更高大，更茂盛的乔木，再往里走，不仅是乔木，各类树种层次不穷争相耸立，一时间竟没了半点大漠的痕迹，而是进了原始森林。当真正来到那胡杨跟前时，周边的一切都发生了变化，刚刚走过的沙地，都生长出盎然春意的花草，响彻起溪水流转的回音，到处都是飞禽走兽的戏语，甚至还有萤火飞虫在眼前时不时地舞动，此刻，可谓目之所及之处皆为葱茏生机。
而那胡杨，要比刚刚远处瞻望的样子更加巨大，在它底下抬头望去，已然见不得天日，似乎所有的光芒皆来自它的枝叶，像是神灵睥睨着大地，这生机都由它所赐予一般。
“欢迎来到萤光哨所。”鹿角男人拍了拍愣在原地的大傻。
今晚大傻已经见过太多不可思议的事，上一次这么震撼，还是幼年时，被田允领着初次进到鬼市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