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私心与公（1 / 2）

凉州

自油馓子集闭市，全凉州城实行全日禁以来，那些苟以市井为生的流民就被赶到了外围瓮城边上。

这瓮城，是早些贞观年间，因那西境多战事，需时常抵御游牧民族侵扰，为此扩建在内城之外的城壕。后来自安西府设立，西境宁定后，多做市集商贸之用，油馓子集就坐落在瓮城的西城门口，又为那坊市分立，几乎无百姓于此落户居家，故而多与那流民聚集。

何中和从大傻那听闻，因鬼市虫灾，现在人人都对流民唯恐避之不及，凉州官府就把这些流民众赶到了瓮城以北的城墙上，也算是给了他们一条活路吧，至少没像岷州那样，直接把人拦在城外。

来到瓮城北，何中和就看到了几张熟脸，还没等自己开口打招呼，那几人就认出了他，顿时好像奔丧一般，连鼻涕带眼泪地过来哭诉，用着似饱受折磨的语气，诉说着这几日自己这些观相者所遭受的不公待遇。

“只因那鬼市覆灭，我自也无可奈何，你等只得暂先忍着。”何中和自下也是无法处理观相者们当前的境遇，毕竟虫害四起的陇右，谁还在乎人的那些绯言情报啊，他们更关心哪哪又出现巨虫了，谁谁又中虫毒了这些关乎自身性命的消息。

“过几日，凉州官府会给侯府开一道特立的商路，届时西境一些他族商贾会进城贸易，尔等还有些观相能耐的，且去配合那凉州戍卫军察查，切不可让那有身怀虫毒之人进到城内。”何中和把大傻吩咐自己的话给那观相者们说了一遍，眼下这也是这帮人唯一的出路了，“而此番不可再以流民之貌示人了，我会准备些精巧的衣物，给你们换着。”

见有出路，众流民也算是吃上了颗定心丸，纷纷磕头谢恩。

而何中和这边，他的定心丸可还没找到，这观相者的新差事，对他而言并不重要，他更在意的，是那虫害发生前，为何会有如此之多的观相者纷纷辞职流失。

“你们可知，明明虫害还尚未发生，就有如此之多的同僚，弃鬼市而去吗？”此番也是难得在这聚集了这么多观相者，趁机会就顺道问问何中和此前苦思不得解的困惑。

大多数的观相者都对此不甚了解，唯独一人有开口回答何中和。

“别人我不知道，我家六郎似被那雍东王府给招了去。”

说话这人，正是胡家五郎，胡家本是专门为西境军队供给粮草的农家，因那武后裁撤西境部队，胡家也就没落了，几番折腾家境也见起色，最终越做越穷，沦为游民，在兴西侯府与何中和的绯言馆发家后，胡家也是最先入到观相者行列的氏家。但似那老天不公，这代胡家子弟早逝者多，如今只剩这个五郎和他弟弟六郎尚存于世，继续为绯言馆做着买卖。

“雍东王府？”这个答案并不意外，想能从自己这绯言馆挖走人的，定是这陇右境内大户，不是官府就肯定是地方王爷，今西境大部分武氏都归顺于兴西侯爷，余下的，也只有这李姓王还会做这挖角之事。

只是没想到，连观相者这样隐蔽无名，又肮脏的职位，雍东王府也会在意。

萤光哨所

眉尖长刀与那游牧弯刀不停地交锋相错，钢铁利刃碰撞的打击声在这漫天黄金胡杨之下，显得格外突兀。

轻衣怎么也想不到，眼前这个独臂突厥少年，竟有如此战力，刚被送来时，还是半残不活的活死人，几番治愈下来，竟能自己战得难解难分，那北庭府之内的壮士，尚不能挡住自己数个回合，此番于这突厥少年交战，已然是数十番都拿他不下。而他反而是愈战愈勇，单手挥刀竟越发有劲。

二人战至正酣，知道老者浑厚的一声嗓音，那白刃才不再碰撞。

“看来二郎恢复得不错。”李森牙见二傻这番英武，想来体能应是不成问题了。

“还行吧，谢啦老头。”

这突厥狗子如此不懂礼貌，罢了，李森牙也不是会更这种十几岁的娃子较真的人。

“这位郎君的左臂……”裴光庭只因对那地下工事地图的在意，随李森牙一同从安西府来至这萤光哨所。

“先前在鬼市，被那怪虫啃了。”二傻也不作隐瞒，直接回答道。

原来是因那虫害，真是可怜之至，不过多少也算是保住了性命，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裴光庭自生怜悯之心，于是便对李森牙说道：“森牙叔，这哨所之地，可有炼铁之处？”

“连城想要做甚？”

安西府常年征战，于战场伤残者不计其数，常有那断臂伤退之兵将，手足乃是常人活动的根本，四肢缺一不可，为保证兵士能再次上阵厮杀，作为玄甲匠的裴家，曾研制一种可嵌于残肢之上的金属臂膀，这些臂膀虽不及真正手足那般灵活，但却也能当做刀剑之用，比起空无一物的断臂，实有天壤之别。

“能在我这断臂之上镶那刀剑？那可甚好，速速做来。”二傻听闻很是兴奋，本来就嫌自己双手不及那剑刃锋利，此番能断臂重铸为锋刃，岂不是因祸得福？细细想后，便与裴光庭说道，“刀剑还是不符合我的作战方式，来副爪子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