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千六百九十六章 倭人不配为人(2 / 2)
“毁掉它。”那人说,“解散黑旗军,收回龙渊珏,将巡察司改制为御史台下属监察机构,四堂主官须经科道联审,鹰骑归兵部编制。否则……百年之后,必有‘顾党’借你之名行篡逆之事。”
顾正臣久久不语。
窗外雪又起,纷纷扬扬洒落庭院。
三日后,一道奏疏呈入皇宫。
题为《请裁巡察司权柄疏》。
文中痛陈自己虽奉遗诏行事,然权逾体制,实非长久之道。建议将枢密巡察司更名为“都察院察务厅”,专司军情稽查与藩王监督,取消调兵之权;黑旗军整编为京营新军一部,隶属五军都督府;龙渊珏缴还太庙,永镇宗社;另请设立“谏议巡按制”,每年由翰林院选派学官三人,巡查各地巡察分支,防止滥用职权。
满朝哗然。
太子少保主动削权,古今罕见。
新帝朱高炽览奏泪下,召见顾正臣于文华殿。
“先生此举,是要做千古第一自缚之臣?”他哽咽道。
顾正臣跪拜如仪:“臣所求者,非权位,乃长治久安。今日我能制衡藩王,明日若有权臣效仿,谁来制衡他?唯有法度可继,方可免天下再陷血火。”
朱高炽扶起他,良久方道:“准奏。然先生之功,不可泯没。朕特赐‘贞观先生’四字匾额,悬于钟山书院正堂。自今而后,凡入仕者,必先至此听讲三日,习《春秋大义》,明忠奸之辨。”
消息传出,天下震动。
有人赞其高风亮节,堪比周公摄政还政成王;也有人讥讽他狡兔死走狗烹,实为迫于舆论不得不退。唯有西北边陲一位老兵闻讯焚香告天,泣不成声。此人原为辽东守炮卒,因震天雷炸膛失双目,正是靠顾正臣发放的抚恤金与《边患实录》中的维权条文,才得以申诉冤情,获赠田宅。
与此同时,那名献琴乐工在狱中自尽,尸身无毒,唯脑后颅骨破裂,似被人以极细钢针刺入“风府穴”致死??正是影炉院“烬”级刺客的独门手法。
顾正臣命人厚葬之,并在其墓碑刻下:“无名君子,警世之人。”
春去秋来,转眼两年。
钟山书院已成为天下士子向往之地。每月初一,顾正臣登台讲学,座下常聚数百人。他不谈权谋,不论战阵,只讲《孟子》中“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讲《尚书》中“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
有学生问他:“老师既知权力危险,为何当初还要挺身而出?”
他望向远处紫金山巅的云海,答道:“正因为危险,才更需有人敢于握刀。若人人都惧染污而袖手,恶便永远横行。我们不能因怕火燎伤手,就拒绝点燃灯烛。”
又有弟子问:“倘若再来一次燕王之乱,老师还会出手吗?”
顾正臣微笑:“会。但我希望下次出手的,不再是某一个人,而是一套不会因人亡而政息的制度。”
这一日黄昏,书院外忽有马蹄疾响。
一名身穿驿服的年轻人滚鞍下马,手持八百里加急文书,叩门求见。
信来自西域哈密卫。
内容令人震惊:帖木儿汗国残部近日在葱岭以西集结,打出“为燕王复仇”旗号,宣称拥有“大明正统血脉”,并将联合瓦剌、鞑靼共犯河西走廊。更诡异的是,其所用军旗图案,竟与当年北平地下兵工厂图纸上的“玄鸟焚城图”完全一致!
随信附有一块青铜残片,刻着半句谶语:“火种不熄,终将燎原。”
顾正臣摩挲残片,久久不语。
陆炳站在身后,沉声道:“看来,他们从未真正消失。”
“不。”顾正臣轻轻摇头,“他们一直都在看着。等着我们松懈,等着制度崩坏,等着英雄老去。”
他站起身,吹灭案前油灯,走入暮色之中。
翌日清晨,书院大门敞开,顾正臣立于台阶之上,面对数百学子,朗声道:
“今日课程,改为兵法实务。第一课:如何识别伪装成商队的敌探;第二课:火器运输路线的风险评估;第三课……重建‘鹰犬十二骑’。”
人群中,一名年轻锦衣卫模样的男子默默摘下腰间旧令牌,从怀中取出一枚崭新的青铜虎头牌,轻轻佩戴。
风起云涌,江山如故。
而在无人注意的角落,一本新印的小册子悄然流传开来,封面写着七个大字:
**《贞观终章?续篇》**
书中第一章,赫然记录着一句话:
“当正义沉睡之时,阴影便会自称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