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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80(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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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意外,楸楸当天晚上就发起了高烧。

她侧开头,往旁边躲,试图避开耳温枪。

“痒……”

没躲开, 裵文野的掌心贴着她脸。

嘀——

“三十九点五。”

裵文野顺势揉了揉她的耳朵。

“吃药吧。”又说。

雪场回来后, 楸楸睡了一觉。

晚上十点多,裵文野从三合院那边拿了点吃的回来, 到她房间敲门, 没人回应, 好在她没反锁门,在门边叫了两声, 依然没有动静,才发现她浑身发烫,发高烧了。

裵文野放下耳温枪,就要离开。

被人扯住衣角。

“不要走。”她小声道。又扯了扯衣角。

裵文野顺势在床沿坐下, 摸出手机, 发完信息,垂着眼睑看她。

“要不要起来吃点东西?”

她缓慢摇头, 额际鬓边的胎毛发丝沾了汗, 成了一绺绺地。

“胸口疼。”这句话说得含含糊糊。

“什么?”裵文野没听清。

他凑近一点,右手撑在枕头边支着, 眼睛稍往旁边一瞥,就能看见他手臂激凸的青筋。

“胸口疼。”这回听清楚了。

他眉一皱, 不会是心肌炎吧?

“不知道, 疼。”底下人儿的声音仍然低低地。

“我看看。”话音一顿。

他蓦然抬眼看她。

楸楸也凝睇着他。

两人对视着。

她没憋住, 扑哧一声, “看啊。”

还有力气耍流氓, 看来是没有烧糊涂。

裵文野作势要弹她脑门,在她被吓地用力闭眼时,轻轻弹她一下。

楸楸立刻睁开眼,憋着笑,小声道:“怎么不看啦?”

“躺着有什么好看,都往旁边摊开了。”裵文野坐起来,“站着趴着才好看,水滴的形状。”

一副‘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的架势,谁还不会耍什么流氓?

话音刚落又觉得这对话太幼稚,他说:“起来吃点东西吧。”

他让裵奇致送药过来,小洋楼离三合院五十多米远,很快就到。

吃药前得吃点东西垫巴垫巴,这点常识,楸楸还是有的。

她点点头应着,四肢并用地爬起来,又嘟囔道:“浑身都疼。”

“什么疼法?”裵文野拿起毯子给她披上。

“酸疼。肌肉酸。”

正常。她今天的运动量超标了。

裵文野告诉她:“明天会更严重。”

楸楸长叹一口气,“我好废。”

楼下传来门铃声,裵文野让她下楼慢点,便下去开门。

从门的方向看进去,斜对着楼梯,这回裵奇致终于看到了跟兄长同住一屋檐下的女人。

“嗨。”楸楸也看到了他,打了个招呼,便体力不支地往沙发的方向踱步去。

裵文野身形一移,挡住弟弟的视线,费解道:“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八卦。”

“不是我,阿妈交代的。”裵奇致甩锅道,“你什么都不说,她很担心呐,这就是那位要分走咱家一半家产的嫂子吗?”

这婚还没结,就开始盼着他离婚,哪有这样做妈做弟弟的?

裵文野踏出了门槛,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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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虚掩着,说:“八字没有一撇。”

“真没有一撇?自从你坦诚布公,爸妈很怕你偷偷扯证,就怕你做慈善。”裵奇致哈哈笑道,“但如果是邓姥姥家的,也不是不行嘛,门当户对。”

“不会结婚的。回去吧。”裵文野穿着高领毛衣,在零下二十多度的低温下,懒得跟他说这些,“回去让那些人少看她,她脾气好,我可不怎么样。”

裵奇致讶于他的回答,又搞不清兄长在想什么。

“那我多嘴问一句,你俩现在什么关系?”裵奇致补充,“我好回去跟阿妈说。”

什么关系?

“朋友吧。”裵文野搬了某人的回答,“顶多是朋友。”

“回去吧,路上小心。”又赶了他一次。

“好吧好吧。”裵奇致可不相信他搪塞一般的回答。

裵奇致走后,他在门口又待了一会儿,才推开门进去,冷风瞬间灌进去,楸楸就站在玄关处,手里拿着他的夹克,她似乎有点错愕,不知道怎么门就推开了,解释道:“你很久不回来,我想给你拿件衣服。”

“好。”

不知道她在这儿站了多久,是不是听到了什么,目光止不住地在她脸上描,并没有得出答案。

他随手关上门,“没事,人走了。进去吧。”

“是谁啊?”楸楸看一眼手里的保温袋,往回走。

“我跟他长得不像吗?”裵文野笑笑。

“你弟弟?”楸楸问,又说,“不太像。”

“嗯。”他说,“他叫裵奇致。”又分别说了是哪个奇,哪个致。还说了妹妹叫裵从灵。

俩人回到沙发区域,楸楸顺势坐在桌子与沙发的过道,抱着抱枕枕着沙发。

这一次发烧,令本就不健康的身体雪上加霜,令本就不灵光的脑袋满目疮痍。

楸楸说:“我老早就想说,你家是做生意的,可是姓裵。”

家里做生意的,钱越多,越迷信,尤其是粤南的,广府人,香港人,楸楸见过很多这样的有钱人,家里会摆上许多神牌保佑,逢年过节要在家里拜一拜,再去山上寺庙拜一拜。

楸楸在国外待的那几年,去过很多华人华侨朋友的家,都出国移民了,还要带着国内的财神。

“不吉利是不是?”裵文野嘴角扬起,衔着笑,“我以前也这么想,后来听太爷说,祖上已经改过一次姓。”

楸楸有点好奇,“以前姓什么?”

“裴,上非下衣的裴,后来在基础上加了点横头,古同裴。”

“……”谐音还是赔。

“这不是相当于没改么。”

“是啊,我也想这么说。”裵文野从保温袋里取出保温盒。

他之前带了一点锅包肉和杀猪菜回来,一盒加了香肠的土豆泥饭包,不过这些都不适合生病的人吃。

刚才让裵奇致带药,又带了一点水饺,可以蘸酱吃。

“八王八裴,无裴不成唐。”她忽然说。

高中时,楸楸对盛唐感兴趣,查过很多唐代的资料。

但唐都能改朝换代,更别说一个姓氏。

她对裴这个姓氏不了解,只知道科举以后,裴氏式微。

“跟这个有关系吗?”她问。

“没有吧,那未免太久远。”他说。

科举可以追溯到一千二百年前。

“那次改姓没有记录在族谱里,似乎是从某个时间节点起,后代统一成了裵姓。”他将保温盒一个个打开,又说,“后来我上网查过,有说裴姓招鬼,是邪姓;有说是得罪人,涉及到朱温和黄巢,这个说来话长;也有说是迁移,毕竟从前裴也不是裴,是?,上非下邑,离开苹邑去掉了邑,改为衣字底,才成了裴。”

“邪在哪里?”楸楸还在纠结前半句,睁大眼睛,震惊地看他。

明明看上去就是平平无奇的一个字,顶多本义看上去有点恐怖,长衣下垂的样子,听上去像是在形容阿飘。

裵文野说:“都说是邪姓了,为什么会邪,你觉得根据中国人的性格,会流传下来吗?”

啊,那倒是。除非是假的,才会不在乎,被流传下来。不过那些听上去很是荒谬、荒诞的事情,乍然觉得是假的,说不定其实都是真的,就像有些人说真心话爱打着开玩笑的幌子。

裵文野对这个话题显然不太关心,“不过都是建国前的事情了,邪不邪门的,不重要。人事部招人的时候,别说赔了,死都招,不也没什么事儿么?”

“说的也对。”楸楸被这一句‘建国前的事情’给安抚住了。

“吃什么?”裵文野已经将所有保温盒打开,让她选。

话题一下子跨度太大,楸楸反应了两秒,还是选择饭包。

她发着烧,胃口却挺好,看着锅包肉,色香味俱全,尝尝,齁嗓子,呕;然后,真好看,尝尝,齁嗓子,呕;真好看,再尝尝,齁嗓子,呕……

裵文野算是信了,以前玩的不是情趣,她骨子里确实有受虐倾向。

最后锅包肉吃掉大半,饭包倒是解决了,还剩下饺子,裵文野秉着不浪费的精神,一扫而空。

吃完饭,等着烧开的热水变温,没法设置烧水温度就是比较麻烦。

“好饱啊,好饱啊。”楸楸躺在沙发上,身上盖着一张毯子,被她拉到脸上,只露出一双眼睛。

她眼睛大,眼眶长而宽,眼梢微微上挑,勾勒出些许妩媚,平时不太明显,有媚态,但更多的是纯净,因着她眼神里从未出现过挑逗的姿态。

就着温水吃药后,楸楸便上楼休息。

平时懒惰,吃饱喝足就会想要睡觉,可她这会儿才睡醒没多久,并不困,只是觉得身体软绵绵的,有气无力,浑身酸痛。

运动后的肌肉酸疼,和发烧的肌肉疼,都分不清到底是哪个更疼。还是说叠加在一起,更疼了。

总之就是疼和晕。

撑着洗手台洗漱完,已经花光刚才在沙发上续存的力气,她需要重新躺一会儿。

然后就,睡着了。

抗炎药起效了。

半梦半醒间,她感觉到有人在摸自己,她挥手拍开。

…啪地一声。

嗯?其实她听不到声音,但能感觉到自己的手,真的碰撞到了另一只手。

楸楸迷蒙地睁开眼,视野里还有一只手,只手遮天似的,她看不清除去黑暗以外的物什。

不一会儿,手移开,依然看不清脸,屋里光线昏暗,黑魆魆地,全靠窗外的路灯支撑光明。

虽然看不清脸,但她已经知道这人是谁,她认出来了这人的轮廓,精力没法支持她想太多,被子拉起来,遮住脖子,到下巴颏,又睡过去了。

再有意识,是冷,浑身都冷。楸楸哆嗦着,浑身蜷缩在被窝里,两手夹在大腿间,试图将腿间温度过渡一点给手。然而并无大用,还是冷。她痛苦吸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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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无人理会。缓慢睁开眼,屋里还是黑,看什么都是黑色夹光,光里混着黑。

望着夜晚的空气发了会儿呆,她深知这样不行,四肢并用爬起来,被子披在肩膀上,紧紧攥着两边把自己包裹起来。

还好临睡前没精力,穿着的短袖短裤没换成睡裙,否则现在更冷吧?

原本楸楸睡觉是不穿衣服的,可转念一想,出门在外,还是得穿着点儿比较好。

脑袋还是晕坨坨的,头重脚轻,像刚从大摆锤上下来。

她打开门,猫猫祟祟到走廊,被子拖地也不管,先是跑到栏杆旁看下方,榻榻米处没有人。

她回过头,才发现身后这扇门是虚掩着的。

她的手搭在门把上,推开一点幅度,头往里探。

屋里一片寂静,没有声音。

做好心理建设,她回想着白天房间的布局,一路踉踉跄跄,摸黑蹭到床边。

然而还是陌生,脚尖踢到床板,喉咙险些发出嗝屁了的一口气。

被子滑落在地上。她抱着膝盖,身体僵直,倒在床上。

眼泪没有在眼眶里周旋停留,直接冒出来,大颗大颗如珍珠般掉落在床上,洇出深色的花儿来。

第75章 噩梦

◎「犹如被咬住了命门」◎

动静不小, 床上的人醒了,随手打开床头柜边的台灯。

“楸楸?”

“是我。”她仍生无可恋抱着膝盖,声音闷闷,悒悒不乐, “你说人为什么总会有那么多烦恼?”

“嗯?”他人醒了, 但声音尚未彻底清醒,比以往更加沙哑磁性。说着, 伸手去摸她的额头, 依然滚烫, “又烧起来了?”

“我好冷啊。”她说着,掀起被子边。

“诶。”裵文野错愕。

没来得及阻止, 她已经钻进来,抱着他的腰。

他保持着胳膊肘支着床的姿势,侧头看向这个没皮没脸的人。

“什么意思?”必须给个说法。

“好冷。”还是这一句。

“你有自己的房间。”裵文野说。

“我困了,呜呜。”

行吧。明天再说。他重新躺下来, 察觉到她的拥抱更紧了。

身边忽然多出一个人, 裵文野毫无睡意。

尤其他能明显地感觉到怀里的人在瑟瑟发抖。

“楸楸?”他低头看去。

她闭着眼睛应着,咬着下唇。

“冷吗?”

“好冷。”她有问必答。

感觉到裵文野要挣开她的怀抱, 楸楸唔了两声拒绝, 去抱他的手臂,“……不要走, 别走,求你。”

“我去拿被子。”他说。

屋里暖气开得足, 他床上这条被子只是一张空调被, 毛茸茸地, 很轻薄, 配合暖气的情况下够用, 但眼下有个病人,肯定是不行的。

“不去。”楸楸抓着他的手说。

“是我去。”他耐心道。

“你也不去。”她执拗道。

“就这么冷着啊?”

没有回应,也不动弹。裵文野无声叹了一口气。

她依然止不住发抖,下唇被咬得通红。

过了会儿,裵文野的手动了动。

“别,不要。”她拧着眉,用力攥紧了他的手。

“我不走。”他用力挣开她的束缚,却真的没走,而是往下探,似在摸索,摸黑儿地踅摸。

楸楸蓦然睁开眼,清醒了一点,可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眼里几分茫然,似不知所措,嘴唇翕动,又张开,欲言又止。

然而手没再继续往下走,他似乎找到了想要的东西,下一秒,楸楸便感觉到自己的短裤被拽着往下拖。

她脸更红了,分不清是发烧还是因为别的,整个过程都没说话,亦没阻止。

直到她的上衣也从被子里翻上来,楸楸配合地脱掉,扔到一旁。

他又去脱自己的,肩胛骨后顶,反手拖着背脊的布料,往前一扯,便轻松拽了下来。

他的脊柱一溜弯儿下来,蓄着更深的阴影,犹如连接两块陆地之间的狭长海峡。

楸楸感觉自己的呼吸炙热,心脏狂跳,终于,裵文野躺下来,两个人肌肤相贴,裵文野将她圈抱怀里,全身都被他的温度所笼罩,前胸贴后背,彼此严丝合缝,不留一点空隙,再之上便是被子罩着他们。

房间里阒无人声,习惯黑暗后,慢慢地能描绘出房间里静物的轮廓。

对着夜晚寂静的空气,楸楸微妙地眨了眨眼睛,时而看看昏黑的天花板,时而看看面前的床头柜。

一分钟后,她打破了沉默。

?

“就这样啊?”声音带着点儿不可置信。

“睡觉。”有点不耐烦。

“呜。”有点失望。

她试着转身。无法动弹。

裵文野的臂弯收拢的紧,几乎是把她固定在怀里,心脏这片被一只大手捂着,大鱼际贴着雪团。他的体温像是一个熊熊燃烧的暖炉,渐渐地,楸楸觉得不再那么冷了。

裵文野似乎真的累了,没过一会儿,身后传来平稳地呼吸。

渐渐地,楸楸也进入了梦乡。

凌晨五点多,楸楸热醒了。

她几乎浑身暴汗,像是在水里捞出来似的。

裵文野也醒了,同样是被热醒的,他爬起来穿上衣服,不声不响出了卧室。

过了会儿,拿来两瓶矿泉水,扭开一瓶递给她。

她慢慢爬起来,被子顺着幅度滑落,又被一只手拉上来,连同着另一个被角绕过来,披着后背,最终挂在她肩膀上。

她喝了两口便不想喝了,想洗澡,想睡觉。

裵文野让她多喝点,脱水了就只能去医院。

他自己也开了一瓶。

楸楸听话地喝了小半瓶。

裵文野扭上盖子,放在床头柜。

期间裵文野拿来耳温枪,捧着她脸不容拒绝地量了体温。

“退烧了。”他看着耳温枪说。

“我想洗澡。”她迷迷糊糊提着要求。

“做梦吧。”他给出答案。

“我都臭了。”她哀哀一声。

这回连回应都没了,裵文野不知道去哪儿抱来一床被子,重新躺下来,盖自己身上,兜头就要睡觉。

过了一会儿,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楸楸。”他头也不回,警告的语气。

无人回应。

被子依旧被拉开边边,她蛄蛹着钻进来,从后抱着他的腰,好在到这儿就消停了。裵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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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没再理会,闭着眼继续睡觉。

不知睡了多久,楸楸感觉脑袋更晕了,晕着疼,估摸着睡得太久了,头部发出抗议,宛若半截脑袋都凹陷进去,头盖骨软绵绵的疼痛感。

她迷迷蒙蒙醒过来,窗帘留了一条缝隙,窗外熹微的日光打进来一束,斜斜地片切在墙面。

天亮了?裵文野不知何时转过身来,将她圈在怀里,有半边身体是被他虚虚压着的,虽没有感觉到重量,却也不好动弹。

她不敢轻举妄动,感觉到额际炸起的胎毛擦碰到什么,他的下巴?脖子?但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她感觉到自己不太明显的美人尖传来痒意,好想摸一摸,挠一挠……

上次这么纠缠在一起,还是在半年前。

她离开香港后没多久,就从黄婉伶那里得知,裵文野干了一票大的,因为开心,包了一条邮轮请公司团建。陈宿也在其列,并抱怨说明明可以带家属,然而黄婉伶却不在,浪费了。

那时候她就觉得,他的开心,好大动静,和他的沉默,震耳欲聋,有异曲同工之妙。

又过了好一会儿,上方呼吸的力度变了。

楸楸沉寂了十几分钟的心,立即生动起来,怦怦跳地,抬头仰望,近在咫尺地下巴,经过一晚上的折腾,似乎冒出一点胡茬。

她伸出手去摸,有点硬,有点扎手,不消片刻便被拽住了手。

她又去看眼睛,还没睁眼,也没皱眉,也没有想要起床的意思,大约头脑风暴,正在跟睡意作斗争,彼此拉扯着。

冬天起床是很艰难的,尤其裵文野昨天根本没休息好,是显而易见的。

不过一番争斗过后,他还是醒了过来,将上面的枕头拉下来,多垫了一层支撑背脊,找来水喝。

楸楸顺势换了个睡姿,趴在他肩膀上,闭着眼小声道:“我做梦了。”

“嗯?”喝水咕咚咕咚的声音盖过了这个字音。

“梦到下好大雨,有个游泳池,下面连通着潜水洞穴,我被泡在泳池里,无论如何也上不了岸,吓醒了。”

裵文野扭回盖子,拿起另一瓶还剩五分之三的水瓶,扭开瓶盖,托着她背脊起来,耐心喂了几口。

点了台灯,屋里依然不怎么敞亮。除了咕咚咕咚的声音,再无其他。

虽然不打算再睡,却也没打算起来,重新躺下来后,裵文野才缓缓开口。

“梦跟现实是相反的。”

“还有一个,”楸楸赞同他说的,“我梦到有人摸我。”

“摸你?”

“嗯。”她点点头,脑袋毛茸茸地蹭到他颈窝。

“摸你哪里?”

“额头。”她伸手盖着额头。

“……”这可能不是梦。

“发烧容易做噩梦。”他说。

“听说过。”楸楸嗯了一声,“是真的。”她又说。

“听说。是真的。这是能连在一起说吗?”

像极了网上人云亦云的人。楸楸嘿嘿笑了声,拉起他的手绕到自己脖子后,又拱着身体向上点,直到她蹭到一个脸颊吻,才消停下来。

“我觉得是真的,我发烧就经常会做噩梦,有时候会梦到我在洞穴里逃亡,不断地奔跑着,身后追我的,或变态杀人犯,或山海经里的东西,但结果不变的是,下场总是死路一条。”一语双关,“有时候会梦到,在雨夜里,我站在家的门槛上,背后一道闪电划过,我举着枪杀了爸妈,就像是西部牛仔……穿着靴子的猫里的场景,我还吹了吹冒烟的枪口。这枪质量不行的样子。还有一次,梦到,我跟蛇打架,它拿着笔插进我的脖子……我醒了,因为脖子睡麻掉了。”

旁边的人突然笑了起来,笑得肩膀颤动,足足持续了一分钟。

楸楸纳闷地抬起头,“你笑什么?”

“你跟蛇打架,它拿着笔插进你的脖子?”裵文野慢条斯理重复一遍,依然觉得这个画面特别好笑,仰着脖子快乐过去了。

楸楸用力地“哼”了一声,觉得他一点都不疼自己,声音闷闷道:“我脖子睡麻掉了,你一点都不关心吗?”

“是吗。脖子麻了?”裵文野的声音仍然带着笑意,上手帮她揉了揉颈窝。

“憋。”她瞪大双眼,浑身一阵战栗,像过电似的,一道电流窜过,从她的脊椎到尾巴骨到小腿,再漫延到四肢百骸,呜呜呜呜,她倒吸一口气,试图躲开,“呀……别别摸我。”声调都变了。

后脖颈被捏了捏,他贴过来埋进她的颈窝里,笑意浸在声音里,“蛇是怎么用笔插进你的脖子的?嗯?是这样吗?”

头发被撩开,炙热的鼻息扑到颈窝,犹如蛇信子扫过,下一秒,她左颈被咬住了。

楸楸闭上酸涩的眼睛,觉得自己的脖子僵住了,连带着左边身体都不能动弹。

犹如被咬住了命门。

第76章 童年

◎「山里就有观音,我还能死在她眼皮子底下」◎

牙齿碾磨着皮下大动脉的位置, 她僵着身体,梗着脖颈,血管青筋明显,感觉口腔不自觉地在分泌唾液, 又觉得自己反应太大了, 这阵子吃过的药就跟没吃似的,心脏狂跳, 空气中流动着春意, 她颤颤巍巍地伸手去推裵文野的胸膛。

然而手臂只做了这么一个架势, 完全没有注入任何力气。

她暗骂手臂没用,人更没用, 就这样就束手无策了?就这样就俯首就擒了?算了,她求饶地呜呜几声。

“别瞎叫了。”

终于还是松开了牙口。裵文野退开一点,看她白皙纤细的脖子有自己的齿印,周围亦红红一片。

楸楸偏不如他愿, 刚从虎口脱险, 又得寸进尺地啊两声,然后就被裵文野捂住了嘴巴。没用力, 虚虚捂着, 像下一秒就要飞出去一个吻,当下自然是无吻可飞, 于是她幻想自己是一只小猫咪,伸出舌头去舔舐捂在嘴边的手指。

手指有一层薄茧, 不像她的犹如这辈子没干过粗活, 估计这辈子干过最粗的活, 就是抵着他的东西。楸楸觉得自己迟早要得心脏病, 这起起伏伏也太不规律了。

五点多钟, 裵文野起来找水喝,只随手套了裤子,这会儿挂着空挡。

楸楸觉得他没必要忍,反正她身体素质还不错,烧都退了,就是凌晨暴汗,干了之后,身上味道不好闻,连她自己都嫌弃。

裵文野倒觉得再这么躺着也不是事儿。

他推着楸楸去洗澡,在浴室里一同等到浴缸盛满水,才扯下她用来保暖蔽体的薄被,回到屋里把床单卸了,连同被子抱到一楼的洗衣房,倒入洗衣液,启动。独自清心寡欲地待了好一会儿,那东西才堪堪低头。回到楼上,一件一件捡着地上的衣服,短袖,长裤,内裤,回到洗衣房,将除了内裤以外的衣服一件一件扔进去,最后在旁边的洗手台把两条内裤洗了挂起来。

楼上传来楸楸的声音。

“裵文野,哥哥,主人,欧尼酱?老公,hello,Can you hear 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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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行,挺有精神。裵文野叼着一根烟,没点,慢悠悠地上楼。

“干嘛?”

门后探出一个湿漉漉的橘色脑袋,发丝往下滴水,她身上裹着浴巾。

“衣服,帮我拿衣服。”她拜托道。

“有要求吗?”

“随便吧,看到什么拿什么。”

裵文野进了她的房间,闻到一股清香,像是燃烧后散逸地天然植物精油,床头柜上的香薰蜡烛给了他答案。

蜡烛旁边还摆着几个药盒,裵文野看了一眼,都是西药,名字比他命还长,全是专业术语,看不出是什么药。他拿出手机拍了一张。床对面有一张榻,榻上撇着一些衣服,他拣起一件不怎么保暖的粗线毛衣,领子很宽,能露出清晰的锁骨和有吻痕的脖子,还有一条半身裙。

没有内裤,楸楸自己回房间翻了一包一次性内裤拆开。

没办法,带在路上的两套内裤都洗了。内衣倒是没洗,因为根本就没穿过,只有在坐飞机过检时,象征性地穿了一穿。

原本在家里也没必要穿上打底裤的,可一次性内裤太煞风景,思之及此,楸楸还是穿上了,吹干头发离开房间,走廊那边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想到裵文野照顾她一晚上,楸楸决定好好报答报答他。

她回房间套上光腿神器和靴子,戴上帽子手套裹上围巾,手里拿着防寒服,边穿边下楼。

楸楸有点饿得慌,步行个几十米到三合院那边,两位姥姥在跟小辈们打麻将。

人还是那么多,和刚来那天没有什么不同,右手边的屋子永远传出搓麻的声音,彷佛死亡的气息并不浓重,合家欢更上一层,像极了这几天只是在过年,大家吃嘛嘛香,一起做了团圆饭,一起包了饺子,而不是在等待一个癌症晚期的老人,在一天一□□着死亡走去,直到宣告死亡的那一天降临。

然而后来裵文野告诉她,因为訾姥姥认为麻将声可以超度亡灵,像叮铃铃这种循环声音易招魂一样,搓麻时重复的劈里啪啦,也是一种循环的声音,且充满仪式感。所以他们才会打麻将。

楸楸不是很理解,她虽尊重訾姥姥,不过还是感到困惑,“那为什么现在就开始打麻将?不是应该等人……那什么了,再到灵堂上打,才是对的吗?这样才有用吧?现在人都没走。”

“因为对亲人不舍,想要转移死亡逼近的恐惧,以及麻痹内心的痛苦。”他说,“也因为大家聚在一起的日子长了,会感到无聊。”

她带着早餐在回小洋楼的路上,迎面遇到裵文野出来,俩人又往回走。

刚病过,也不好出去吹风玩耍,无聊的很,楸楸在客厅放了一部片子,边吃边看。

直到人离奇地死了一个又一个,裵文野才看出这是一部恐怖片,再看楸楸,聚精会神地一脸淡定,偶尔会被突如其来大的声音吓个激灵,那是条件反射,其余时候看不出恐惧的样子。

还有心情跟他吐槽,“全靠音效堆起效果来的惊悚恐怖片,不知道为什么评分那么高,居然有八分。”

“你晚上可别害怕。”裵文野说。

楸楸才不怕,她铿锵顿挫道:“山里就有观音,我还能死在她眼皮子底下?”

平板里播到凶手打开下一个受害者的房门。

裵文野喝着豆浆,漫不经心瞥她一眼,不知道脑子里酝酿着什么,半晌嘴角微微上扬,冷不丁道:“我很久以前看过一个新闻。”楸楸不是嫌弃这片子还不够恐怖么?他决定给这部片子增色,“差不多类似的入室杀人案件。”

“什么新闻?”楸楸没看他,注意力还在恐怖片上。

裵文野慢悠悠说:“杀人犯某某,于一天深夜撬开一户人家的锁,入室把人全家都杀了,一家五口都没放过。几天后303的邻居305闻到恶臭味道,报警,才将这起事件公之于众。”

“入室杀人,这样的案件,自古以来很多吧。”楸楸拧着眉,注意力完全从平板上转移了。

裵文野一点头,背脊抵着沙发,胳膊肘搭在沙发上,“是啊,不一样的是,这个案件有续集。一家五口被入室凶杀次日,这时候凶杀案尚未披露,当地派出所却接到四起报案。报案人声称今天早上醒来,发现自家门锁疑似被人撬过和撬开,不过由于没有钱财损失,警方不予受理。”

“一周后,凶手落网招供,警察将凶手作案过程概述公布,这件事随后上了当地新闻。结果你猜怎么着?那天新闻播报,305,306,307,308在电视机前出了一身冷汗。据凶手自己所说,他当天不是随机挑选一家倒霉蛋,他从308一路撬到303,是303自己足够倒霉,撞上他的刀尖。”

因他描述地绘声绘色,楸楸眼前闪过好几个相关画面,虽然她没看过这则新闻,却彷佛身临其境,一阵毛骨悚然。

她浑身打了个激灵,问:“303倒霉在哪里?”

联合警方给出的信息和记者的采访,303当天晚上夫妻俩吵架,整栋楼都知道,丈夫搬到客厅沙发睡觉,妻子在卧室里反锁房门。所以丈夫是第一个被刀的,睡梦中无知无觉被割喉,一刀致命。

然后便是次卧的三个小孩,最大十一岁,最小四岁,手无缚鸡之力,被害期间303的女主人感觉到声音动静,以为是孩子们不睡觉半夜悄悄出来偷吃零食,于是出来一探究竟——

再对比其他人家当天晚上的情况,主播总结:请居民们保持警惕,夜晚睡觉一定反锁房门,锁的种类有很多,除平常的电子锁,插芯门锁,还有挂锁,弹子门锁,球形门锁,搭扣门锁,必要时还有门闩,防盗链。

“啊,说起锁,”楸楸想起来一件事情,似乎年代已久,此时才恍然大悟道,“难怪我小爸总是检查我锁房门了没有。”

“嗯?”裵文野看着她,示意她继续说。

楸楸仍在受冲击,因为这件事的跨度长达近二十年。

她说:“就是很小的时候……”

很小的时候,大约是从记事起,她开始跟丁裕和分房睡。

在那之前虽然睡在一个房间,不过是两张床,也是为了方便照顾她,因为楸楸小时候身体底子弱,经常感冒发烧,睡相也不好,爱踢被子,爱掉下床,没人注意到的话,她能在地上躺到明儿早上。

分房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对一个刚学会跑的小孩来说,独自面对黑夜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丁裕和也不打算跟一个小孩子用强势的手段,所以有一段时间会在她床边念故事书,等到她彻底睡着了再离开。

后来她才知道,丁裕和等她睡着后,会在门外用钥匙给她的房门上锁,她可以在屋里打开,但在门外没有钥匙是打不开的,当然这种程度,撬锁也是可以撬开的。

直到她开始上小学,他们搬到小学附近的公寓,据说治安很好,丁裕和给她买了一张新的大床,足够她在床上来回翻滚。

从那以后,故事书不再讲了,丁裕和在她的房间安了锁链,还加了门闩,一共三道锁,要求她在睡觉之前,得记住反锁。

“我问他为什么,”她说着,眼神空茫,仍有当时的困惑,“如果我锁门了,他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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