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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静默了一会儿,外头忽然有宫女谄媚的声音响起:“小主请下步辇,小心脚下。”
众人只见一个身形微胖的宫装丽人,被几个宫女搀扶着下了步辇,原来是怀着身孕的谦贵人。自从齐嫔解足后,不知是不是想开了,对宫中的孕妇谦贵人特别得友善,这步辇也是她派人送给谦贵人用的。
舒舒没怎么见过孕妇,对于谦贵人也只有模糊的记忆,印象中她好像是一个娇小玲珑、清秀文雅的女子,没想到几个月没见面,谦贵人变化如此之大,此时她的肚子像是藏着一个盖着的笸箩。
定睛一看,谦贵人的脸也变大变圆好多,虽然气色显得健康红润,但原本还是个小美人的谦贵人,现如今的姿色比她身旁的宫女还不如。
不过谦贵人完全不在意自己的样貌变丑、身形变样,她捧着显怀的肚子,像只骄傲的大公鸡似的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亦步亦趋的方答应。
她刚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就立马开腔道:“哎呦,几位妹妹都来了啊,今天姐姐我可是听说有大热闹可以看呢!”
安芹则狗仗人势,对帷幄内侍候的几个小宫女一个个吩咐过去,“你,去拿个软垫,这椅子这么冰凉我们小主怎么坐,还有你,快点去提壶牛乳来,我们小主怀有龙胎,不能喝茶不知道吗?”
安坐的几人都对她们嘚瑟的样子颇为无语,不过谦贵人怀着龙种,庄贵人、宁贵人等只能攥着手里的绣帕,极力克制着想要脱口而出的嘲讽。
惠常在有点沉不住气,直接拉踩另一个人,话里带刺地说道:“顺贵人,你说你都承恩那么多雨露了,什么时候能开花结果啊?这点你可比不上谦贵人,她可是侍寝两次就怀上了。”
一旁悠闲喝茶的舒舒放下茶盏,冷眼看向惠常在,不屑地嗤笑了声:“所以你可以去求求齐嫔娘娘,让你和谦贵人住在一起,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也许会受影响,两次就中招呢。”
“要不是你霸占着皇上……”惠常在一脸怒气道。
舒舒直接打断她:“惠常在可要谨言慎行,皇上岂是后宫妃嫔所能钳制的,你这是污蔑皇上是为色所迷的昏庸之君?”
惠常在一听这话,旋即站起来,指着顺贵人,咬牙切齿道:“我哪有污蔑皇上?你血口喷人,混淆是非。”
谦贵人闲适地抚着隆起的肚子,附和道:“顺贵人你也太过颠倒黑白了吧?现如今你因一时的美色得宠,就这样糟践我们一众的姐妹,等你色衰爱弛那一日,我们可不会怜悯你的。”
“哐当”响亮的一声,粉彩团花纹茶杯在地毯上方掠过,重重砸向惠常在旁边的桌角,瓷杯立刻四分五裂。刚坐下的惠常在遽然蹦了起来,大声嚷嚷道:“顺贵人,你这是在干什么?”
“不好意思,手滑了。”舒舒淡定地抛了抛手中剩下的茶盖,有种跃跃欲试再砸的样子。
看着这僵持情形,庄贵人、宁贵人也不好作壁上观了,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宽慰起了惠常在,又指向高高的月台,含笑惊讶道:“太皇太后居然也来了,我这还是第二次见到太皇太后的圣颜。”
太皇太后的吸引力还是很强大的,除了舒舒,几人都离开座位,隔着不大的门帘向外张望。自皇上登基以来,太皇太后一直潜居在宁寿宫,这个红帷幄里的不管是主子还是奴才,还真的没几个人近距离见过太皇太后的真容。
只见月台下,一身华丽吉服的恭嫔搀扶着太皇太后走上台阶,众人没想到太皇太后身量如此娇小,尤其是在恭嫔的衬托下,更显得恭嫔人高马大的。
几个人看了两眼就没兴趣了,太皇太后就是个寻常的老太太,于是纷纷转头看向端坐在宝座上的皇上。
皇上今天难得穿了一身大红缎织彩云金龙纹朝袍,佩戴三圈的白檀朝珠,腰带上也拴了好几个五毒香袋,这样张扬的大红色穿着皇上的身上,居然是一派稳重内敛之色,压住了红色的眩目光辉。
皇后娘娘则是一身石青色缂丝八团彩云蝠纹龙袍,她身旁围绕着宫中所有的皇子公主们。
“咚咚——”伴随着激昂的敲鼓声,銮仪卫官宣布吉时已到,随即中和韶乐队奏响了《海宇升平之章》。
除了太皇太后还安坐着,所有人在太监总管的带引下,出了帷幄,恭敬地站在左右两排,向皇上行跪拜礼。
舒舒站在帷幄旁,接在懋嫔身后,她环顾四周,发现对面皆是穿着蟒袍的皇室宗室和身着朝服的大臣官员。皇上举起酒杯,扬声简短说了几句,便宣示端午庆贺节目开始。
众人回到帐内,奏乐声已经停止,随之奏响的是振奋人心的锣鼓声,别开生面的摔跤比赛开始了。只见广场上已铺上棕色的厚绒毡,健壮的善扑营一等“扑虎”们依次登场。
善扑营是先帝少年时期组建的亲兵,只属于皇帝的护卫亲兵,营队有数百位摔跤能手,按技术分为三个等级的“扑虎”,最后由一等“扑虎”们经过数十场角逐,才争出最大的头目,直接代替皇上统领善扑营。
“扑虎”们穿着白色短上衣,腰间扎着牛毛绳带,脚踩深色靴子。先是两人出列,对决前他们互相行了礼,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相互抓住了对方的肩膀,接着便快速出手推动对方,脚下也虎虎生风,两人的动作让观看者眼花缭乱。
舒舒也激动地站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上呈胶着状态的比赛,两方选手旗鼓相当,看不出谁的水平更胜一筹,不过精彩程度着实让舒舒见识了一番,和她在现代生活中了解的摔跤比赛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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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朝的摔跤比赛绝招更多花样,“扑虎”们就像是在展现高超的中国功夫一样,让人看得瞠目结舌,赞叹原来真的有武功奇才,他们的身姿矫健如猎豹,不像现代的相扑选手庞大得跟一座可怕的小山似的。
精彩的打斗场面持续时间并不长,最终一个英挺魁梧的年轻“扑虎”获得胜利,皇上龙颜大悦,赏赐了他许多贵重之物和端午的应时吉物。
接下来又是轻快昂扬的鼓声响起,一簇身穿鲜艳八旗服饰的表演者,骑着骏马奔腾飞跃到广场中央,随着乐器的急促吹打,八旗士兵在马背上做出“倒立”、“飞人”等动作,甚至腾空翻转了好几圈。在摇旗呐喊声中,变换出各式各样的阵型,让围观的人不断拍手叫好。
最后在悠扬的音乐中,是由升平署刚收罗培养的民间艺人进行表演,都是十岁左右的少男少女,一个个面带灿烂的笑容,举着三尺长的细竹竿,上端顶着一摞彩绘碟子,借手腕力量使碟子快速转动。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高难度动作,或金鸡独立、或别元宝……
轻盈的碟子宛若飞舞的蝴蝶,随着一根根细竹竿上的晃动,不断跳跃旋转,让观看者大眼福饱,能欣赏到来自民间令人惊艳震撼的杂技,更何况还是被父母抛弃的可怜孤儿,幸运的被戏院收养,最后还进了升平署。
后宫女眷一听还有这故事,以太皇太后为首,纷纷赏赐了银子。太皇太后一出手就阔绰地赏赐两百两的银子,接着皇后不好越过她,赏赐一百五十两。
到了舒舒这里,本想赏赐一百两的银子,但前头的嫔妃最多赏赐了一百两,舒舒只能一脸怏怏不乐,让锦思给了这些孩子八十两银子。
不过这已减少数目的奖赏,还是让有的贵人常在不想拿出,吴常在抠抠搜搜地赏了六十两银子,满脸心疼地看着摆满银子的托盘被宫人捧着渐渐远去。
日头渐高,今天的端午庆贺活动表演还没到正午,就全部表演完毕。又是“咚咚——”的敲鼓声,銮仪卫官宣布表演阅毕,大家向皇上和太皇太后行了跪拜礼,告退散去。
舒舒在宫人的指引下,来到为妃嫔们准备的房间,进行更换衣裳,解决个人问题。
舒舒换了一套更加奢丽隆重的服饰,她穿着一身湖水蓝金丝绣青鸾纹华服,平时清雅的玉石首饰也换成繁丽精致的金镶红珊瑚蝙蝠簪,发髻间斜斜插着一支红翡蝶恋花步摇,颈上佩戴了一副赤金累丝璎珞项圈,巧笑倩兮间,宛然那绽放的芙蓉花,明眸生辉,娇艳动人。
中午的家宴在乾清宫大殿举行,只皇室宗亲和后宫妃嫔参加,大臣们则已归家,没有资格参加宴会。
舒舒在左侧下方落座,她瞅了瞅坐在她身旁的穆贵人,忍不住嘟囔道:也不知道皇后是不是故意的,安排她和穆贵人同坐在一桌。
她看了看前方,前面用紫檀雕嵌五色玻璃屏风隔着,周围还错落有致摆放着瑰丽的定窑花盆,有各种造型式样,有那仰钟式、梅花形的、海棠花的,盆内种植着雅致优美的兰花,有淡淡的清馨幽幽袭来,给神圣和威严的乾清宫添上了一丝盎然美意。
霍地,一张颠倒众生的笑颜出现在舒舒眼前,即使隔着遮挡的屏风,也挡不住那张艳光四射的脸。她端端正正地坐在对面上首的位置,身上的石青色八团夔龙纹吉服给人庄重和严肃之感,缓和了女子身上狐媚的气质。
是的,舒舒觉得女子就像那魅惑人心的祸国妖姬,一颦一笑间流露出无限风情,如那山巅上开到了辉煌靡丽的花朵,整个人摇曳生姿,华光满身,让人惊艳痴迷,只想醉心于她身上。
“她是谁啊?”舒舒两眼失神,不自觉地喃喃问道。
一旁的穆贵人倒是好心地为顺贵人解了惑,“她是理亲王妃,舒穆禄氏。”
原来她就是让理亲王违背礼法的规定,也要扶正为妻的舒穆禄氏,舒舒心想,这样的美玉难怪理亲王这样的天潢贵胄也只能精心捧着。
就在舒舒恍神中,此时金碧辉煌的宽阔大殿内,徐徐奏响了《万象清宁之章》,在清雅肃穆的雅乐声中,众人纷纷不由地严肃着一张脸,正襟端坐起来。
第45章 不谐世音
所有人都在静候着皇上皇后的驾临,而太皇太后因年事已高,观看了一上午的庆贺表演已是身心疲惫,已回宁寿宫去了。
等皇上携皇后落座后,环绕大殿的音乐变得优美柔和起来,伴随着柔美的丝弦声,一名名穿着水红色薄纱裙的舞女鱼贯而进,踩着小碎步婀婀娜娜地迈入殿中。
只见,舞女们的纤纤玉手上举着绣着各样花卉的团扇,合着乐声翩翩起舞,薄纱裙上缀满流光银丝,盈盈旋转中,宛如星光洒满周身。
家宴在这欢乐谐和的气氛中进行着,皇后为首开始向皇上敬酒,这一个个都舌灿莲花,那恭贺皇上的话语就没有重复过,每个人都妙语连珠、滔滔不绝,争取得到皇上的青睐,喝下一整杯的敬酒。
乾清宫内,柔美优雅的扇子舞已停止,一阵欢快的音乐响起,转而另一群穿着五彩长袍的舞姬盛装上场,她们的腰间系着精致的铜铃,在热情的扭胯摇摆中,腰铃发出清脆的响铃声,尽显妩媚风姿。
敬酒也在这欢乐的节奏声中进行着,很快一股菖蒲、雄黄酒的味道便渐渐弥漫开来,舒舒只能随大流和其她贵人一起向皇上敬酒,女子娇俏的声音齐齐歌颂道:“妾身祝皇上端午安康,万事顺遂。”
皇上很给面子的,把手中的一杯酒全部喝完,深沉的眼神直直望向顺贵人的方向,众人也将视线转移到顺贵人身上,就见这样一个仙姿玉貌的女子端着酒杯,抿了一小口,对着皇上露出甜甜一笑,就坐下了。
舒舒才不管其他人诧异的眼神,这雄黄酒实在太难喝了,要不是众目睽睽下需要给皇上一个面子,她连一口都不想喝。
酒敬过皇上一圈后,众人终于放下酒杯,开始享受桌上的美食,而独坐在上首的皇帝虽已动筷,但却是拿起筷子指示出席面上佳肴的归属。皇上的膳桌摆满一百零八道菜,可不光是皇帝独享的,而是要赏赐些给众人,以示皇上的恩泽。
眼明手快的太监一边高声:“赐福字瓜烧里脊、八宝榛子鸡、梅花鹿筋、黄焖鱼翅、糟蒸鲥鱼、山珍刺龙芽、绣球乾贝、北芪猪肚羹,分予皇后娘娘”,一边端起这些菜肴交给小太监分到皇后娘娘的桌上。
皇后娘娘难得抛开矜持,露出几分畅怀笑颜,福了福身:“臣妾多谢皇上的恩赐。”
待后面皇上又赏赐了贵妃、齐嫔,再就是理亲王等兄弟,最后出乎意料地跳过其他人,分赏了两道菜给顺贵人。皇上扬手指了指御桌,含笑道:“将什菌一品煲、文思豆腐羹给顺贵人送去。”
侍膳太监小心翼翼地端起这两道菜,心里感叹:这两道菜可真不一般啊,是用高足温盘装的,底下灌有热水,可以保持菜肴的温度良久,其他人的赏菜皇上是随手指指,而皇上赏赐给顺贵人可是花了心思啊!
舒舒看着已摆放在桌子上的青花山水楼阁温盘,只能再次款款起身,低眉垂首:“妾身谢过皇上恩典。”
“正大光明”高悬下,皇上坐在金漆雕龙宝座里,他的姿势慵懒惬意,笑意氤氲的双眸掠过众人,目光如夏日里让人沉醉的晚风又落到顺贵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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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今日的兴致颇高,酒已经敬过一巡后,他吩咐侍膳太监续满酒杯,接过酒盏后一仰脖子喝了一杯又一杯,难得的放纵自己享乐其中。
酒酣饭足,殿中歌舞之乐也缓缓岑寂下来,皇上轻轻抬了抬手,一旁的苏培盛得到示意后清了清嗓子,大声高呼道:“肃静,皇上有旨——众人跪接——”
众人先停止手中的事务,纷纷从座位上出来,整齐划一地跪地叩头,恭恭敬敬地垂首聆听来自上首的旨意。
苏培盛郑重其事地打开一卷明黄绫锦圣旨,开始颁布旨意,他一脸端肃,铿锵有力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圣德垂恩,崇树亲藩,咨尔贝勒允禔天潢浚发,加恩晋封为和硕直亲王;恒郡王允祺禀资奇伟,晋封为和硕恒亲王;贝子允禩慧质夙成,擢升为廉郡王;贝勒允祥、允禵英姿挺峻,擢升为怡郡王、恂郡王。钦哉。”
停顿了一会儿,苏培盛又不慌不忙地打开另一卷圣旨,抑扬顿挫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齐嫔李氏复位为齐妃;顺贵人性行柔嘉,雍和粹纯,着即册封为顺嫔;常常在、吴常在晋升为贵人之位,方答应晋升为常在。钦此。”
旨意下达后,乾清宫里的气氛顿时诡异起来,有人欢喜有人哀,有人艳羡有人嫉。每个人心里的滋味都各不同,但人人脸上都摆出最灿烂的笑容,一齐接旨,歌颂道:“谢皇上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舒舒站起身回到位子上坐下,霎时,四面八方的视线投射到她身上,舒舒力持镇定,双手捧起酒杯低垂着头,作出喝酒的姿势,用袖子遮住自己的半边脸,努力忽略她人的视线。
后宫这一席面静悄悄的,没人恭贺晋升的妃嫔。倒是皇亲宗室那一席面是觥筹交错、闹哄哄的,直亲王和廉郡王虽然人在东北边境参战,但各福晋代表自家的王爷接受众人的敬酒,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这乾清宫里分明温暖如春,兰花香气袅袅熏人,但舒舒宛若坐在一座冰雕旁边,穆贵人浑身散发的寒意要把她冻僵了,还时不时斜着眼睛,怒瞪舒舒,恨不得在舒舒身上瞪出一个血洞来。
舒舒脸上也没了笑容,她烦躁地仰头饮了一杯酒,杯盏刚放下,一股略带苦味的醇厚酒味直冲脑门,舒舒一时有些头晕目眩,她轻轻晃了晃头,周围沉闷的气氛让她更加难受。
她拾起筷子拨了拨碗中的什菌一品煲,本是鲜香浓郁的美味这时候突兀得让人恶心起来,舒舒放下筷子,捂了捂闷闷的胸口,有种想吐的感觉油然而生。
舒舒忙掏出绣帕掩住自己的鼻口,即使她低垂眼眸不看其她人,也能感受到众人的视线交织,最终汇聚在她身上,让她的一举一动无所遁形。
“锦年,你扶我出去走走。”舒舒声音很小声,幸而锦年一直专注盯着自家小主,听到舒舒喊着要出去,连忙上前搀扶起小主,两人尽量不发出声响,走出了大殿。
乾清宫外到处是御前侍卫把守着,防卫森严,舒舒微不可觉地叹了口气,扶着锦年的手转悠来转悠去,两人沿着连廊走到一处后檐下,这里没有阳光照耀着,有丝丝凉气扑面而来。
宽敞的高台下,延伸出一条深红色砖石铺就的甬路,舒舒顺着甬路走去,略抬头就望见位于西侧的养心殿,这个角度窥视养心殿,比不上乾清宫的雄伟气派,但养心殿别有一番清雅瑰丽的美,不知是不是因为皇上住在那的缘故,舒舒望之更加可亲和喜爱。
“娘娘,是否要回去了?”锦年笑吟吟道,脸上毫不掩饰自己的开心。
“娘娘?”乍然听到这称呼,舒舒还真不习惯。
锦年笑出梨涡,又道了一声:“娘娘,您现在可是一宫之主了呢,我和锦思沾娘娘的光,也鸡犬升天了呢!”从贵人身边的一等宫女升级为嫔位身边的掌事宫女,待遇当然跟着大大提升。
舒舒掩唇轻笑了声,“你要自比鸡犬,可别拖上锦思哦。”
“娘娘……”锦年忙摆手道:“我就那么一说,娘娘可别告诉锦思。”
舒舒秀眉一挑,带着戏谑的笑意:“锦年你还是那么怕锦思,哈哈。”
“我不是怕她,是锦年太啰嗦了,我一句话说错了,她保准念叨我半个月。”锦年懊恼地跺了跺脚,随即重新搀扶住主子,“娘娘,我们回去吧,万一皇上找你呢。”
舒舒点点头,转过身子沿着石子甬路返回去,主仆两人走过甬路,要踏上汉白玉台阶时,舒舒突然踩到一颗圆形的东西,她的身子微微一晃,就要向栏杆上倒去。
“啊”的一声,锦年连忙环抱住娘娘,她的身子也跟着娘娘歪斜在栏杆上,两人缓缓摔倒在台阶上。锦年拍了拍胸口,幸好娘娘倒在她身上。
但没想到舒舒脸色霎时变得苍白,她身体内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她语气颤抖地叫道:“锦年…锦年,我肚子好痛,好痛……”
锦年急急发问道:“娘娘,你怎么了?是肚子磕到了吗?”
不远处巡逻的御前侍卫迅即跑了过来,定睛一看,是顺贵人倒在台阶上,知晓事情的严重性,忙大声道:“奴才现在去禀报皇上。”话音刚落,他的脚步如风一样,奔向殿内。
乾清宫中,皇上遥遥望了好几次舒舒空空的椅子,刚想吩咐身旁太监去探查一番,就听到侍卫高声呼道:“回皇上,顺贵人摔倒了,身体疑有受伤症状。”
“苏培盛,立即宣太医前来。”皇上忙不迟迭地抛下一句,指着侍卫让人在前方带路,也不顾圣上威严的仪态,匆匆跑出乾清宫。
此时的舒舒瘫软在锦年身上,突然眼前一阵莹亮的炫光闪过,她仔细一瞧是颗紫色的水晶珠子,那是……
“锦年,你去把那颗珠子捡过来。”舒舒推了推锦年,指着台阶下的一处暗角说道。
锦年循着娘娘的目光,小跑过去捡起孤零零停在石板上的珠子。
“这是?”锦年微微吸了一口凉气,面色愕然,紧紧盯着自己手中的珠子。
她摘下身上佩戴的荷包,里面静静躺着十多颗一模一样的水晶珠子,这是娘娘命人制作的跳跳棋珠子,因她甚是喜爱这些玲珑剔透、颜色鲜艳的珠子,娘娘就赏赐了她好多。
舒舒也怔怔瞧着这些锦年爱若珍宝的珠子,她蹙眉思索了下,忙交待道:“锦年,你快点把珠子装进荷包里,就当这颗珠子还在里面。”
锦年的脑子还是懵懵的,此时一听娘娘的吩咐,她连忙慌里慌张地把水晶珠子给藏好。
“噔噔噔”一阵急速的脚步声传来,不过几息时间,皇上就来到舒舒身旁,只见舒舒倚靠在宫女身上,平时粉嫩的脸上此时泛出难看的苍白,眼睛红红的,好不可怜的样子。
皇上的心口一疼,眼前的女子似乎占据了他此刻所有的心思,他内心深处却隐隐抗拒这样的波澜情感。他表面不动声色,俯在舒舒面前,神情冷峻地宽慰道:“别怕,太医马上就来,朕先带你回殿内。”话落,他双臂张开,小心翼翼地把舒舒抱进怀里。
“嗯。”舒舒宛若乳燕归巢般投进皇上的怀抱里,这一刻她的内心安然十足。
第46章 彤云易逝
因今日端午节家宴,太医院的院首蒋太医安排了好几位院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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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同在乾清宫的宫人值班房守着随时待命。等蒋太医和李太医气喘吁吁赶到乾清宫冬暖阁时,就见皇上正抱着顺嫔娘娘往冬暖阁的惟暄斋走去。
乾清宫冬暖阁乃是先帝爷曾经的居所,虽雍正帝没有居住在此,但一如从前先帝爷在世时的豪华精巧布置,未曾破坏。冬暖阁内的寝宫已封存,西侧有一处内室命名为“惟暄斋”,这里是存放先帝爷的龙袍朝冠之处,也摆放了一些床榻等寝具。
皇上大步地走到床榻边,俯身将舒舒放在床榻上,见她捂着肚子一脸苍白的样子,立即吩咐道:“蒋太医,赶快诊治。”
蒋太医没有行礼,得到皇上示意后,旋即疾步走上前侧跪在床榻边,拿出脉枕让顺嫔安放手腕后便开始诊脉,他凝神诊了一会儿脉,又换李太医上前搭脉。
请得顺嫔娘娘的脉息后,两位太医互相点点头,蒋太医调转身子,带着欣喜的口吻道:“回皇上,顺嫔娘娘的脉象是喜脉,娘娘已怀有龙胎一月有余了。”
但他接着迟疑道:“但龙胎受到惊吓,导致脉象有气郁不畅现象,稳妥起见,需要给娘娘用针灸刺穴,以疏通经络、凝聚脉力。”
原本皇上知道舒舒是怀了身孕,刚放下心来又悬起了,他急慌慌道:“那赶快给顺嫔用针。”
舒舒还怔怔躺着床榻上,两眼无神地看着皇上,她摸着自己的肚子还有些难以置信,她有宝宝了?
锦思锦年上前柔声唤道:“娘娘,我们给您宽衣。”
“哦……哦。”舒舒呐呐地回过神来,此时屋内其他人已背过身,锦思锦年替娘娘解开衣裳,又细细将绒毯包绕住娘娘的肚子,只露出下方巴掌大的腹部位置。
后宫妃嫔很少让太医直接近身接触,但蒋太医已过耳顺之年,而皇上更是担心舒舒的身体,而不是在乎男女迂腐之别,反而耽误了妃嫔的诊治。
蒋太医不愧是太医院院首,他捻起银针,在几处穴位快速下针,小幅度徐徐拨动银针,几息后,轻轻捏住针身将银针拔出。
针灸没过一会儿,舒舒的肚子已经不再疼痛,有暖热的感觉在腹部四周旋流,她呼了一口气,脸色也红润起来,锦思锦年这才笑眯眯地连连说道:“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舒舒看着她们欢喜的样子,也不由地露出开心的笑容,她看向皇上,皇上亦是笑容满面,他扬声道:“太医辛苦了,各赏赐黄金一百两,顺嫔孕期的调理补养都交由两位太医了。”
蒋太医和李太医连忙跪拜叩首道:“微臣多谢皇上赏赐,微臣定会尽心竭力照顾好顺嫔娘娘的身子,让娘娘平安诞下龙嗣。”
一时之间惟暄斋的气氛喜气洋洋,门外来打探的各宫小太监却愁眉苦脸,一个个边想着说辞,边飞奔回去向主子复命。
乾清宫殿内的宴会还在继续进行着,皇后娘娘等人早已心思不在,只有丝竹管弦之声在大殿中萦绕回响,舞姬们也沉默地缓缓旋转着轻盈妩媚的身姿。
等到顺嫔娘娘有孕的消息传来,殿内的气氛又喧沸起来,皇后娘娘端坐在龙椅旁,她不自觉地攥了攥手中的锦帕,静默了半晌,才笑逐颜开道:“顺嫔娘娘有孕是一件大喜事,待会皇上回宴席中,我们再一同向皇上贺喜。”
熹嫔忙应声附和道:“是啊娘娘,顺嫔真是个有福气之人,在端午这样的佳节诊出喜脉,她一定能为皇上生下聪明伶俐的七阿哥的。”
一听这话,本就不悦的谦贵人更是怒火直冒,她不敢驳斥熹嫔娘娘的话,只能暗暗在心里咒骂了好几句。又想到这时候皇上肯定在抱着顺嫔怜惜不已,谦贵人不由对顺嫔恨得牙痒痒,她咬紧牙根,竭力抑制住自己忿忿不平的情绪,不让身旁的其她妃嫔看自己笑话。
惟暄斋内,舒舒依偎在皇上的怀里,和他一同感受着这份喜悦,皇上握着舒舒的手,望着她的眼神温柔似水,柔声道:“舒舒,你身上还有哪儿不舒服?”
舒舒轻轻地摇摇头,没有说话,只双手紧紧环抱住皇上的腰身,皇上的衣袍上有淡淡的酒气,和他身上原本隽永的沉香糅合在一起,让舒舒深深迷醉,对隐隐的酒味也不再厌恶。
皇上俯身低头亲了亲她泛红的脸颊,含笑道:“今后你是当额娘的人了,可不能再任性了,也不能随意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朕让人去给太后报喜,顺便叫她老人家安排两个生养嬷嬷来照顾你。”
舒舒抓住皇上的手咬了一口,气鼓鼓地瞪向皇上,她哪里任性了?
“不要嬷嬷,她们都板着一张脸,可吓人了。”舒舒就见过几个老嬷嬷,她们一言一行规规矩矩,有一点出格的举动就皱眉纠正,她们的宗旨就是要所有人活在框框条条内,不容许一丝差错。
皇上轻声细语解释道:“你身边虽然有合心的宫女侍候,可她们都没有生养过孩子,不懂得照顾孕妇,你放心,朕会跟皇额娘说安排性格温和的嬷嬷给你。”
舒舒这才放心地点点头,蓦地,她想起端午宴会还未结束,忙说道:“万岁爷,我没事了,你回宴席上去吧,不好为我一个人耽误了大家时间。”
“好,你先待在这,朕待会再送你回启祥宫。”
等皇上回到宴席上后,众人满脸堆笑,一个连着一个妙语连珠,恭贺的话语连绵不绝,似乎顺嫔娘娘已经平安诞下七阿哥了,不过皇上听着很是高兴,大手一挥,赏赐如流水般地涌向众人。
皇上笑着饮了好几杯酒,在一曲欢快的奏乐声中,宣布端午宴会结束。他则大步流星地返回惟暄斋,抱着舒舒上了御辇将她带回喜云轩内。
他陪着舒舒直到她香甜地睡着,又回到养心殿,毕竟今天是端午时节,按例是要去在皇后宫中,不过皇上没有去皇后宫中,也没有留在妃嫔宫里,而是回养心殿独寝去了。
已是深夜,长春宫里,皇后娘娘孤单地躺在温暖的被窝里,她辗转反侧,只觉得身上一片寒凉,冷得她睡不着,想到皇上白日里欢喜的面庞,纷乱的杂绪便堵住心头,疼得她难以入眠。
陡然间,皇后感到身下一股热流淌过,恍约中有血腥味从她的体内浮出,她艰难地爬起身,大声呼唤道:“来人。”
守夜的格容和斯慧听到叫唤,忙起身进了内室,“娘娘,有什么吩咐?”
皇后掀开被子,她腿间的血淋漓不止,明黄的软垫被红色浸没,空气中飘荡出的血腥味更加浓郁熏人。
“啊……娘娘,你这次又是发崩漏之症了。”格容心慌意乱道。她急切地走到大床旁,和斯慧两人搀扶起皇后娘娘,走去了净房给娘娘擦洗身子、更换衣物。
过了片刻后,手脚利落地宫女们已将床帐内的锦被软垫重新换了一套,又端来玫瑰苧麻根茶。皇后娘娘收拾好自身后,窝在床上,接过茶盏,喝完一杯温热的玫瑰苧麻根茶水,整个人还是有气无力地瘫在高高摞起的厚枕上。
她疲倦地闭上双眼,揉了揉额头,头上感到一阵隐隐的刺痛,像是尖针密密扎着,“格容,你去给本宫拿川芎理气丸来。”
“娘娘,你现在有下红之症,不宜服用川芎理气丸,川芎会活血行气。奴婢还是去请太医,让太医斟酌用药。”格容一脸犹豫,娘娘这次头痛还不知是何缘故引起,不能贸贸然服用治头疼的药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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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连忙摆手,沉声道:“勿要请太医,这么晚了,闹出大动静会打扰到皇上的,再说今日有大喜事,长春宫一请太医,后宫那些女人还不知道怎么嚼舌根,说本宫因为妒恨顺嫔,才会身子难受的。”
格容闻言苦着张俏脸,只能无奈地听皇后话,心疼道:“娘娘,那奴婢给您按摩按摩,缓解一二。”话落,她走到娘娘的身后,伸出双手轻轻地从娘娘的太阳穴先按揉起。
皇后眉峰微微皱起,头疼有所减轻,但身下还在流淌不断,她忍着难受,低声说道:“这些时日,本宫都在忙着端午宴会一事,对大阿哥有所忽略,富嬷嬷离开后,弘晖一直不适应。今日我注视他好几回,这孩子连看杂技都不甚开心。”
“本宫让你这段时间多去大阿哥那里照看,你有发觉什么异常吗?”皇后娘娘问道。
格容手中按摩的动作一顿,又继续缓缓按揉,她状若无事地答道:“奴婢去看过几回,大阿哥房中一直侍候的致雁、致鸿都是细心能干之人,富嬷嬷走后,她们服侍小主子更加周到了。”
皇后半阖着眼眸,颔首道:“那就好。”
默然了一会儿,皇后无声叹了口气,语气悲凉道:“本宫这身子自从生下弘晖后,就愈来愈亏虚,喝了多少补药也补全不了。色衰枯败的花朵哪个人会喜爱,我也爱那些鲜活姣好的花朵啊。”
“娘娘,您还年轻的呢,您就是太过劳心劳力,没有安下心来保养身体。太医院妇科圣手众多,娘娘谨遵医嘱,准能身体康健,那些嫩花朵哪比得上娘娘的天香国色、端庄大气。”格容贴心地劝慰道。
这番话总算让皇后娘娘眉目间的哀愁之色拂去,她脸上露出一缕浅浅的笑意,淡然道:“看来宫中繁重的事务,是时候让别人分一些羹了,本宫抓得再牢固,也是得不偿失。”
第47章 珠沉璧碎
黑幕沉沉,夜色茫茫,寂静无声的紫禁城上空突然传来一阵又一阵凄厉的乌啼声,那是一群通体漆黑的乌鸦,它们盘旋于昏暗的天际中,遮蔽了月色,黑沉沉的一片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长春宫一处殿宇前,环绕着好几棵枝繁叶茂的梧桐树,阔大的梧桐树宛若威武的士兵守卫着殿内的小主人,蕴发出的绿意和浓荫悄然无声地蔓延到房间内。
夏初的夜晚,室内氤氲着令人森然不安的气息,一阵瑟瑟寒风吹过,卷起薄薄的杏黄盘螭朝阳葵纹纱帐,透过掀开的一角,看到大床上躺着一个蜷缩的小身影。
“妹妹,我要走了,我不跟你们玩了。”小男孩往日里清亮的嗓音沾染上一丝颤抖悚惧的嘶哑。
静谧的屋内角落中,有两个穿着暗红色衣裙的小女孩,活似白瓷的脸上抹着黑红色的血痕,那黏着的血水已经枯涸,突兀地在如白纸的面庞上形成一个微笑的弧度。
两个小女孩发出尖细如小婴儿哭泣的声音,“啊……呜呜……大哥哥,大哥哥,跟我们一起走吧。”咚咚,沉重诡异的脚步声响起,她们边哭喊着,边走近大哥哥的身旁。
干枯的四只小手轻轻拍着大哥哥苍白的脸,有一滴血水从空洞的眼眶内滑落,冰凉沁骨,滴在大哥哥的脸上,大哥哥浑身抽搐了下,胸膛里的心脏剧烈跳动,仿佛在打鼓。
“啊……走开……都走开。”大阿哥恐惧地哭嚎着,他自以为的大声呼叫却宛若和尚念经似的含糊不清,他颤抖着将自己埋进被窝里,让自己隔绝外界的一切。
外间一处小塌上,守夜的小太监睡得浑然不觉,灰蒙蒙的两个小姑娘从床帐旁离开,人影的轮廓逐渐模糊,最终消散于无形。
夜幕低垂,养心殿明间,辉煌的灯火照耀着殿中如白日般灿烂,高悬的“中正仁和”匾下,皇上坐在御案后还在辛勤批阅着如山的奏折。
底下陪着皇上一起熬磨时间的苏培盛,低垂着头眯着眼睛假寐,暗自盼望着皇上今晚早点去安寝。过了一会儿,御案上传来一声响动,苏培盛斜着眼往上瞥了一眼,就见到皇上终于把手中的朱笔扔到一旁。
“什么时辰了?”皇上问道。
御前小太监连忙应声道:“回皇上,已是亥时了。”
皇上“嗯”了一声,踱步到窗前,看着窗外黑漆漆的夜幕,一弯娥眉月挂在天幕中,三三两两的星星疏疏朗朗地点缀在月光旁,散发出黯淡的光芒。
极目远眺,一群黑色的乌鸦簌簌地拍打着翅膀,从高高的屋檐上“刷”地掠过,犹若一团团厚厚的乌云飘过,蜿蜒盘旋后,留下几片泛着银色光泽的羽毛。
乍然间,“嘎——嘎——”的粗旷哀戚声响彻宁谧的夜空,正是月挂疏桐、漏断人静时分,白日里寻常的乌鸦叫声这一刻却听出凄凄的悲凉,扰得人心有些惶惶起来。
皇上的嘴唇轻轻抿着,眉宇间隐然显出一丝郁色。
苏培盛察觉到皇上的心神不宁,便笑着说道:“神鸦群聚,啼鸣不散,乃是吉兆啊!”
乌鸦在汉人看来是这种“不祥之鸟”,满族人却尊崇它们为“神鸟”,认为它们是黑色的报警鸟,有神鸦在,寓意着危险随时可警惕,保佑紫禁城的日夜平安,为此还有宫人专门准备鸦粮来喂养它们。
突然一阵凉飕飕的寒风吹进殿内,冷风吹动下树叶婆娑作响,皇上静静捻动着手中的奇楠沉香佛珠手串,温润的珠子在指间轮回滑过,皇上闭目凝神半晌,才淡然说道:“去启祥宫。”
启祥宫内,今晚的舒舒反常地没有早早躺下睡觉,她穿着一袭浅蓝色寝袍,正兴致勃勃地翻着一本时宪历,推算小宝宝出生的日期,不过看了老半天,舒舒愈看愈迷惑。
舒舒干脆地在桌子上铺了一张白纸,在上面写满现代的月份日期,舒舒扳着指头,数着日子,她的宝宝大概会在正月里出生,数九寒天的大雪天气。
“哎,宝宝,我要给你准备厚厚的衣服过冬了。”舒舒摸着自己平坦的肚子感慨道,她抚摸着肚子好几圈,突然好想宝宝的爹爹,也不知他什么时候会给宝宝取名字。
恍惚间,舒舒听到了外面传来宫人们行礼的声音,好似在说“皇上吉祥——”。是万岁爷来了吗?舒舒猛然站起身,欢快地跑出去,没跑几步,就撞上一堵坚硬的人墙。
“啊……好痛。”舒舒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痛呼道。
皇上无奈地看着趴在自己胸口的娇小人儿,深深叹了口气:“走路都不好好走,你说,朕该不该教训你一顿?”
舒舒仰头偷觑了眼他的脸色,撒娇道:“万岁爷,我这不是想你了吗?还有不只是我想你,宝宝也非常想念你。”
“宝宝?”皇上疑惑道。
“嗯,这里,有我们的宝贝。”舒舒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脸上露出桃花般的笑靥。
皇上凝神望着她,一身淡蓝雅致的睡裙,墨色的长发散落在不盈一握的腰间,清水芙蓉的面容上脂粉不施,灵活澄澈的眼眸慧黠地转动着,带着几分调皮。
皇上一手搂着她,另一只手抬起揉了揉她额头上泛红的一抹,满眼的心疼,柔声道:“是啊,是我们的宝贝。你以后可是宝贝的榜样,走路要知道看着路,做所有的事情都要小心,知道了吗?”
舒舒快速地点点头:“嗯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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