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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听他一番分析,瞬间觉得就是那么回?事,原本寻常的?兵也透出些古怪。
严克看向?停在不远处的?一顶轿子,“你看那边的?轿子里边藏着?个人?,等在那里,刚巧能看到驿站门口的?情况。”
李凌冰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那顶朴素的?轿子。轿子前?后没有轿夫,只立着?一个年轻男子,轿帘偶尔一掀,从里边伸出一只细白的?爪子,递给男子一页纸。男子会细细看了纸,然后凑近轿窗说几句话。
李凌冰说:“看来门口的?兵就是轿子里的?人?换的?。那人?不肯露面,最好能逼出他的?庐山真面,否则,揪不出背后的?鬼,只会打草惊蛇。”
“李之寒啊李之寒——”他故意顿一下,引得她侧目而视,他嘴角挂上笑,“真是深得我心。”他捻去她发间的?一只甲虫,屈指弹掉,“想?赶鬼出洞,那还不容易——鬼怕秽物啊!”
严克突然皱眉,有些犹豫,问:“你身上有钱吗?”
李凌冰摇摇头。
严克道:“只有这一个难处,我身上也没有钱。”
李凌冰暗骂一句,缓缓撩起?两只袖子,左边挂着?一只金臂钏,右边藏着?一只翡翠镯子,横举到严克眼前?,“你看看,要哪个?”
严克觉得这个女人?真是绝了!
想?什么,她都有!
他们合该在一起?的?。
严克用?手指戳戳金子,“你别心疼,我以后给你买更多?。”他湿腻腻的?指腹推在金臂钏上,才发现女人?家的?东西太精细,他弄不下来。
李凌冰纤指一绕,轻易就褪下臂钏,丢到他怀里,“我看你怎么捉鬼。”
严克抓着?臂钏,玲珑一只,手里掂着?,倒是比金子本身的?重量还重。他并?不喜欢用?女人?的?东西——更何况还是她的?。可他没办法,狱囚身上哪有钱?除了脖子上那枚假铜钱,他一无所有。
严克寻了一群夜香郎。
夜香郎肩膀上挑着?扁担,前?后的?木桶里装着?快要溢出来的?“黄金”。
严克十分不舍地?把金臂钏交到了他们手里,用?手指戳戳那顶轿子,吩咐他们不要泼错。然后,他拉着?李凌冰躲得远远的?。
严克站在她身后,下巴抵着?她的?头顶,横臂挡在她脸前?,用?湿袖子小?心捂住她的?口鼻,轻声道:“忍一下,要是觉得脏,可以闭上眼。”
李凌冰眼睁睁看着?夜香郎把金汁泼到那顶轿子上,然后,那群人?抱头跑了,嘴里大喊:“贪财了!贪财了!”
轿子里的?人?咳嗽着?跳出来,用?袖子捂脸,逃到旁边站定,低头拍袍子,好一会儿,才把袖子放下来,朝着?年轻男子手舞足蹈比划。
严克看着?那人?。
不认识。
只觉得这个人?奇怪,不会说话,只会跳舞,跳得还不怎么好看。
李凌冰却认得。
那不是被严克弄哑,又被放到北面去种田的?临光侯嫡孙——孙覃嘛!
他不在北面好好种田,到关中?来做什么?
李凌冰在严克臂弯里缩一缩,抬头去望严克的?神情,头顶擦过他略扎的?下巴。
他察觉她在动,猛然回?过神,问:“你认得他吗?”
唉,还是呆的?!
李凌冰细细解释了他们与孙覃的?恩怨。
严克觉得此人?来,怕是来寻仇的?!
临光侯一家已在边境扎根数年,本境地?方势力盘踞,人?心浮动,严克和李凌冰都吃不准孙氏的?情况。
更何况,严克已不是从前?的?严克,少了记忆,他的?行动一直是莽的?。莽则乱,乱则败,眼看着?白马关近在眼前?,偏偏遇上这么个死敌!北境不比中?州,前?有鞑靼这条狼,后有临光侯这只虎,谁都不好对付。
严克真的?吃不准,自己能不能护住李凌冰。
还是那句话,把她交给谁他都不放心,除了白马关外的?高晴——中?州最年轻的?上将军,他或许可以。但,高晴远在关外,他们与白马关,还隔着?半月的?脚程。
严克决定带李凌冰单独出关,与高晴汇合。
就是不知?她肯不肯。
她这个人?哪儿哪儿都好,就是脾气有点?倔。
严克小?声问:“李之寒,你愿意——”
“你愿意”这三个字李凌冰熟,听得烫耳朵,怎么这个时候,他又要提这件事!不等他说完,她就大声回?答:“我不愿意。”
严克有些急,又有些气,“你都没听我说完,你就说不愿意。”
“那好,你说吧,无论你扯什么理由,反正——”
严克直接用?话封住她的?嘴,他还想?用?别的?什么封,但已经让他得逞一回?,时间那么短,他还没生出第二次的?胆子,“你愿意和我出关吗?去找高晴。”
李凌冰愣了一下,脸上有些尴尬,“啊——你要说这个啊。”
严克想?解释这么做的?原因。
李凌冰却道:“可以。让送亲这些人?在前?面给我们当幌子,我们走小?道,的?确会更安全些。严止厌,你想?得周到,我跟你走。”
她就这样答应了。
严克可是准备了一肚子话要说服她,如今只能烂在肚子里。
他抱怨自己的?胆子没能生发得更快些。
一个吻,远远不够!
第五十四章
李凌冰被严克藏在客栈里, 自己偷回驿站,去窃仪刀和盘缠。他是上半夜走的,到第二日天明也没回来。
李凌冰也没睡, 在房里煎了一晚上茶。滚烫的茶汤泼出来, 被她一次又一次倒掉, 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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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壶新茶,折腾来折腾去, 一口茶也没喝。
辰时, 房里的窗户被人从外面顶开。严克跳了进来, 手里抱着?刀、包袱和李凌冰的琵琶。
李凌冰先闻到血味,心提起半颗,目光一寸寸凿着严克。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 两京里那个白衣翩翩的少年郎总以?一袭黑衣示人。黑衣很难看出血迹。他现在的衣服很干净, 不像是受了伤。
严克把琵琶抱过来,塞到她手里, “给你路上?解闷。”
李凌冰抱着?琵琶, 随意拨弦, 发出?阵阵清音,“你——没受伤吧?”
严克笑了一下, “没有?。我?怕有?人跟踪, 在城里绕了一夜,把自己都绕晕了,好不容易记起路,才耽搁到现在。”他看到她眼底的两团青紫,“你没睡?一直在等我??哎, 你不该这样的。”
李凌冰摸着?琵琶,“白日里睡觉, 更安全些。”她放下琵琶,走到榻边,脱了鞋,爬上?去,朝着?里边卧,留给严克一个背影。不一会儿,她手臂撑起来,抓了被褥与一个枕头,丢到地上?,“你睡地上?,没有?意见吧?”
严克走过去,把被褥铺好,枕头摆好,刀塞在枕头下面,一样躺下去,闭上?眼,道:“没关系。”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
严克轻声?问:“李之?寒,你睡了没有??”
榻上?的人没有?回应,也没有?动。
严克听着?她舒缓均匀的呼吸,又问了一次:“李之?寒,你睡了没有??”
李凌冰依然没有?回答。
严克又唤一声?:“李之?寒?”
回答他的,只有?窗外的鸟叫声?和屋外偶尔有?人走过的脚步声?。
严克又等了半个时辰,才慢慢爬起来,走到桌边坐下。他回望一眼榻,确认她已睡熟,才缓慢褪下上?衣。他的左面后肩处扎着?一支箭,箭尾已被折断,箭只探出?皮肉半寸,箭头扎得很深,四周的肉呈黑紫色,筋骨都爆出?来。
严克站起来,试着?抬动左臂,这一动,牵到伤口,令他咬紧牙关,闷哼一声?。他又回看一眼榻,她还睡着?。他从一旁的铜盆里拿起白巾,咬在嘴里,用右手拧干,然后,以?一个极其?扭曲的姿势,试图擦干净创口。
“还是我?来吧。”
严克猛然转身,看到李凌冰已从榻上?起来,用柔柔的目光望她,没有?穿鞋,赤脚向他走来。她抓过严克手里的白巾,边擦拭创口的血污,边叹气?,“我?就知道。我?明明闻到血味了。驿站之?行出?了什么意外?”
严克只得和盘托出?:“姓孙的果然动手了。死了有?一半的兵士。姓孙的手下一个个用弯刀和快弩,招式诡异,怕是鞑靼人。”
李凌冰问: “那么——孙小侯爷是投敌了?”
严克想了想,道:“吃不准。出?卖故土,与人作?奸,是男儿最卑劣的行径,我?不了解孙覃这个人,不好妄下结论。”
叛/国——对于严克这样的人,的确匪夷所思。
他自小受的是忠义报国之?训,又以?父兄为榜样,坚信国仇家恨大?过个人恩怨。一个人可以?与人有?私怨,但绝不能为私怨而背叛故土。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到了最后,还是为权欲所惑,起兵谋反,杀了她弟弟。
她知道,此时此刻,他句句肺腑,全是真心,但真心也会变,真心变冷,更伤人心。
李凌冰转而问: “谢嘉禾和你的人怎么样了?”
严克回答:“他们走散了。我?倒不担心他们,小道士和二管家他们有?自保的能力。就是——”
“就是——我?们是他们的主子。我?是临阵脱逃,你是将帅弃兵,你我?都是只顾自己,不顾他人的小人。但是,严止厌,不管他孙覃有?没有?投敌,我?们都已经?走了,多想无益,不如早日与高雪霁在白马关汇合,再想办法寻他们回来。”李凌冰把白巾放到水盆里,黑紫色的血瞬间染红了水,她揉搓几下,又按在伤口上?,“我?得把箭拔出?来。”
严克问:“你不怕吗?”
李凌冰看着?严克赤/裸的上?身,光扫一眼,就看到许多伤疤——大?的小的,长的短的,细的粗的,新的旧的,足足有?数十条。她的指腹摸上?其?中一条微微隆起的肉/芽,道:“又不是第一次替你包扎。我?早就习惯了。”
前世,严克也带兵,只是作?为主帅,大?多数情况下,并不需要他亲自冲锋陷阵。这一世,严克早早入兵营,隐姓埋名,实打实当过几年小兵,因此,受的伤远比前世的多。
李凌冰垂眸看着?伤口,“你到底是失忆,还是真把脑子摔坏了?受了这么重?的伤,还在外面乱晃一夜。”
严克说:“谨慎为上?。”
弩箭得用什么东西撬出?来。
李凌冰拔下头上?最后一支素钗,黑发披下来,她利落挽到脖子一侧,屋子里有?穿堂风,发丝还是被吹起来,如蜘蛛触角一般蒙在她脸上?,她干脆抓起头发,咬在嘴里,然后用钗一点?一点?撬出?断箭。
“叮”一声?,断箭掉到地上?。
李凌冰立刻用白巾压着?伤口,松开嘴里的发,坐到他膝盖上?,手环住他脖子,问:“疼吗?”
严克的黑眸盯着?乌发披散的李凌冰,哑声?道:“不疼。”
李凌冰说:“我?去买些金创药?”
严克道:“太扎眼了,熬一熬就过去了。”
李凌冰从他怀里起来,绕到他身后,用唇随意拣了他身上?一处旧伤压住,然后离开。
严克动了一下。
李凌冰问:“疼了?”
严克道:“不是,是痒。”
她把沾血的白巾丢到铜盆里,重?新上?榻,“严止厌,你需要好好休息。”
严克不明白。
他身上?是疼的,心里是痒的,脑袋是懵的,这要他怎么休息?
严克僵硬地躺好,目光所及,能看到李凌冰的小腿——那脚踝真是细,一只手都可以?握过来。其?实,相较于上?面,他一直更喜欢女人的腿。
严克不得不找些话题,冲淡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你为什么一定?要嫁鞑靼人?”
李凌冰心想,原来他并不知道。
也难怪,世人怎会了解她在后宫里与鞑靼九大?王的谈判内容。世人只知道一个结果——她玉璋公主要和亲鞑靼。至于为何是她,世人不在乎,为任何一个和亲的女子抱不平就足以?显得有?骨气?了!
李凌冰庆幸严克并不知道,却又不甘心他不知道,“曾经?有?个小姑娘,她被义父母教得很好,她一派天真,喜欢练武。某一日,她练射箭,点?醒了另一个小姑娘,救了很多人的性命。另一个小姑娘想报那个小姑娘的恩情。”
严克沉默。
李凌冰又道:“曾经?有?个小儿郎,他父亲残忍,母亲冷漠,只有?一个相依为命的姐姐。姐姐拉着?他的手,他拉着?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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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手,熬过了许多痛苦的岁月。那个姐姐贪暖,丢不下弟弟。”
严克隐隐有?些明白,“所以?,你是为了一个小姑娘和一个小儿郎。”
李凌冰道:“曾经?有?个人,在某个小姑娘最无助的时候,从一只野兽嘴里救出?了那个小姑娘。小姑娘把心都交给了他,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改变。”
严克发愣,“所以?,你也是为了那个人。”
李凌冰道:“对,为了他们,我?必须走一趟定?州。”
严克问:“那么你呐?你为什么不为自己想想?为什么总想着?其?他人?”
李凌冰的喉咙发痒,又干又涩,良久,才道:“我?么,也不是好惹的,形势所逼,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好了,严止厌,话讲得够多了,我?和你都需要休息,不许再胡思乱想!”
这个话题戛然而止。
没多久,李凌冰便匀了呼吸,仿佛睡着?了。
二人在客栈里养了三日三夜,没有?出?过房门,饭菜都送到房里。严克想起军营里止血的土方,让小二凑来锅炉灰、柳叶等物,舂碎,与蜜一起和成?糨糊,涂在伤口上?,渗血果然一日比一日少。
李凌冰日日都要沐浴。她在房间正中拉起一条帘子,躲在后面的浴桶里,一泡就是半个时辰。
严克看着?帘子后面氤氲上?升的白气?,听着?耳畔“哗啦哗啦”的水声?,觉得肩膀上?的伤好熬,倒是心痒难熬。
每次洗完,她都香喷喷的,薄衣还湿着?,披着?长发,引来一团水汽扑到他面前。她会坐在那里,小口呡白粥,夹一筷子小青菜铺在米粥上?,然后眨着?一双雾蒙蒙的眼睛,问他:“你怎么不吃?”
他只得装模作?样咬一口肉。
她自顾笑一下,说:“严止厌,记着?护住你的慧根,不要上?脑,容易出?事。”
他尬得埋下头。
朝夕相处几日,严克才知道,她从来不吃荤。
她说:“我?都习惯了,吃荤犯忌。”
可他记得,她很爱吃家禽的腿。
人的口味也是会变的吗?
李凌冰也发现了,近来,严克总是瞪大?他那双像桂圆核般的眼乌珠,眼皮子眨也不眨一下,愣愣看她出?神。看他的样子,伤应该恢复得很好,他们该上?路了。
严克建议他们装扮成?普通流民。
北境一直处于战乱之?中,从关外逃到关内的流民很多。流民逃得匆忙,过关,很少被查验过所,就算是被查到,也只需在衙门重?新登记户籍。但流民不得坐车马,否则会引来守城官兵的查验。他们既不想让孙覃的人找到,也不想与官兵起冲突。
那么,面对的困难只有?一个:李凌冰走不了长路。
严克找了一架竹椅,背在身后,让李凌冰反身坐在上?面。这个法子是严克瞧见有?父母用竹筐背孩子,突然想出?来的。公主身娇体贵,自然可以?被当成?孩子一样对待。
于是,四郎与团团儿化?成?一对寻常夫妇,从松州城启程前往白马关。团团儿坐在竹椅上?,抱着?琵琶,用一件水绿外袍盖住头和身子,以?此遮挡路上?车马卷起的飞尘。
热闹的街上?,小孩子围住他们,一路追随,喊团团儿“观音”。
严克买糖给他们吃。
孩子们一哄而散。
四郎背着?团团儿,一高一低,一前一后,出?了城关,没入翠绿竹径,离开了这多雨的蜀地。
第五十五章
小孩子把团团儿当成是观音, 成年人也一样。
他们来到?格聂山下?,一个名叫西岭城的多族混居之地。这里的人信奉佛教,战乱与饥荒令他们更加虔诚。
善男信女把格聂山奉为神山, 时常有人进山祭拜山神。
从白马关涌进来的流民与打算出?关的旅人们支起?帐子, 烧起?篝火, 以冷谷寺为中心,如星子射出?的光线, 架起一排排临时的居所。
西岭城里到?处都?是?老鼠, 白日里也能看到?敏捷的黑影从眼前一掠而过。佛教信众不杀生, 这条教规养得城中的鼠又大又硕,皮毛黑得发亮。
团团儿正在用木勺舀动蔬菜羹,搅了三四下?, 觉得手酸, 丢掉木勺,抱膝看四郎削木头。昨夜风大, 帐子的木插销断了, 他正在用木枝削一根新的。
没过多久, 传来一股焦煳味。
团团儿想起?火上的汤羹,赶紧抓起?木勺, 一触——勺子滚烫, 她又丢了勺子,甩出?一滴两滴汤汁,落到?手背,缩手都?来不及,叫出?声来, “四郎!”
四郎扑过来,捉住她的手, 把手背贴在他耳根子处,贴了一会儿,放下?来,转身去拿木勺,刚才?在团团儿手里滚烫的木勺到?了他手里仿佛一下?子就不烫了,他神色如常,慢慢搅动,“没关系,底下?的我吃,你吃上面的。”
四郎用袖子包住手掌,把小锅从火上拿下?来。
团团儿学他样子,把烫伤的地方贴在耳根,耳坠的温度凉凉透过来,伤口一会儿就不疼了。
四郎把手掌摊开来,“我看看。”
团团儿把手递过去,“你怎么什么都?会?”
“不知道,想法会自?己?钻出?来,大概是?因为我当过兵。”四郎的黑眸盯着那只白皙的手,手指摩挲虎口处略显突兀的淡粉牙印,“谁咬的?”
团团儿把手抽走,“被一个顶坏的人咬的。”
四郎问:“我去问药师郎讨点烫伤膏药?”
团团儿不言语。
四郎以为是?默许了,刚一动,衣角被她勾住。
团团儿神情恹恹,故意撇过脸,“别,这里的老鼠总是?乱钻,等那个药师郎自?己?来。”
四郎懂了。
这儿的老鼠越多,叫得越欢,晚上,她抱他越紧。
四郎把蔬菜羹分在两只碗中,两人默默喝汤。
他们隔壁的帐子前坐着一个老妪,正在纳鞋,粗针拔出?来,插在乱糟糟的头发间?,对四郎说:“你们家,是?小娘子做主吧?我看了半天,活都?是?你干,小娘子只管发话。”
团团儿平静喝汤,对老妪笑一下?。
四郎也笑,轻声道:“嗯,她做主。”
老妪放下?手中的鞋,把木凳子搬过来,“小娘子,好福气?。几岁了?成亲几年了?有孩子没有?”
四郎默默看着团团儿。
团团儿神色如常,“两年。”她细嚼嘴里的蔬菜末,觉得太?难吃了,皱眉吐到?地上,抬头,对老妪说,“还没孩子,不过快了,正揣着呐。”她看向严克,“四郎,抱我进去,头有点晕。”
四郎站起?来,拦腰抱起?团团儿,用漆黑的眸子偷偷瞄她。她静静枕在他胸口,任由他抱到?铺着衣袍的草榻上。
四郎跪在地上,黑眸闪闪,问:“刚才?为什么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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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团儿道:“防人之心不可无。萍水相逢的人客客气?气?对待就好,绝不能透露半分底细。边陲之地,人头混杂。我说我揣着崽,是?个双保准。人伢子不爱卖有身子的妇人。我们中州也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不抽妻子有身孕的壮丁去当兵。”
四郎看着她,“你心真细。”
团团儿自?顾一笑,“不是?我心细,是?习惯了把人往坏处想。从小到?大,在那个又深又大的宫里,如果你不算计别人,别人就算计你。这样的日子,真庆幸四郎没有经历过。你有这世间?我最渴望的东西。”
严克问:“什么东西?”
团团儿趴在草榻上,目光放平,放空,“父母之爱。”
严克的手放到?她铺开的头发上,轻揉慢捻,想说什么,却又觉得任何的话都?不足以慰藉她孤寂的过去。
语言太?苍白了。
好在,他们还有未来。
“严四,你在吗?”帐子外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未等四郎回应,那人就掀开帘子,钻进简陋的帐子。
四郎下?意识拔刀,被团团儿用身子压住,冲他摇摇头。四郎推搡着把男人赶出?去,冷脸道:“我娘子在休息,有什么事?外面说。”
药师郎双手合十,贴着额心,弯腰对四郎道:“抱歉,是?在下?唐突了!我来,是?想告诉你们。山上的雪化得差不多了,明日一早,我们就启程出?关。你们准备好!”
药师郎有一支走马商队,大约十三四个人,在北境与鞑靼之间?专干倒卖茶叶和药品的买卖。
实际上,药师郎干的是?刀口上舔血的买卖。除了茶叶、玉器和秘药,他还买卖奴隶。与人伢子不同,药师郎有本地达官贵人作保,经由官府准许,是?持“引”买|卖|人|口。他是?那一类游走于?黑与白、官与民之间?的江湖人。
中州官员每年都?给像药师郎这样的人颁“引”,持“引”的商贾才?被准许采买、销售诸如茶叶、异邦奴隶这类稀缺货品。
药师郎这样的人只认钱,只要金子付得足够多,充当行脚夫这类的生意他也接。四郎通过松州的地痞流氓尹琼与药师郎搭上线,他们这次出?关,就需药师郎的商队做向导。
四郎的手指拉扯帐帘,不让帐子里的景致露出?一丝半点来,淡淡道:“知道了。”
药师郎细眉细眼向下?弯,“明日,太?阳一露出?山头,咱们就启程。你们年轻夫妻可不能贪睡,晚了,我可不等你们。”
纳鞋老妪凑过来,“她家小娘子有身孕呐,瞧那肚皮没几个月,走那么长路,不稳当吧?最好雇辆车。”
药师郎看一眼四郎,“不成,那条路过不了马车。”
四郎道:“没关系,我背着她。”
药师郎眯起?眼,越发显得眼睛一条线,瞧了四郎半天,道:“真羡慕你。”
老妪笑道:“你羡慕他?小娘子前世肯定是?他冤家。这辈子讨进门,不知伺候男人,反倒给她作牛作马!”她哼一声,低下?头穿线,“长得好看有什么用?连锅粥都?能烧糊,怀着身子,还缠着男人进屋。”
药师郎皱眉,随后摇头笑笑,“你不懂,有那么个人去疼去爱,是?天底下?一桩幸事?。”
四郎低下?头,一声不响进帐子,瞧见团团儿趴在草铺上发呆,帐子透风,她显然是?听到?了。他小心翼翼给她掖平稻草上卷起?的衣袍。
团团儿滚到?他膝盖边,扬着头,问:“你说,我是?妖精吗?”
四郎很认真地想了一下?,慎重?其事?道:“我觉得你是?。”
团团儿用拳头砸他头,“小狗崽子,找死!”
四郎握住她的手,“我看看,这次有没有桂圆吃。”
团团儿撇撇嘴,瞪着他,“有空心汤圆吃,你要不要?”
四郎忍不住笑,“你怎么知道我正想吃汤圆?”
团团儿算是?自?己?撞上去的,只得把话憋回去,就当没听懂他的不老实。
四郎说:“你说的,对不相干的人要客客气?气?。”
团团儿滚到?一边,后脑勺对他,道:“后悔了。”
“明白了!”四郎突然弹起?来,又要出?去,被团团儿爬起?来,拉住衣角,“去干嘛?”
四郎道:“忘了讨烫伤药了!”
团团儿仍是?拉着他的衣角,用尖尖的指戳一戳身旁的草铺,“那里有只黑虫,你给我弄掉。”
四郎从她身上爬过去,捉住那只甲虫,又从上至下?检查一遍,确定没有其他虫子,才?离身,“好了,我去去就来。”
四郎才?离开那么一会儿,团团儿便觉得脖子根、后背心羽毛轻抚般痒,又仿佛听到?老鼠“吱吱”叫,小蛇“嘶嘶”咬,左右不舒坦,心惊肉跳。
真是?奇怪,做鬼的时候不怕这些,日日与它们相伴,“活”过来后,却害怕这些小生灵。
四郎很快回来,给她的手涂药膏。
其实不必涂的,连红点子也没留一个,还不如牙印子深。
半夜里,隔壁老妪的帐子被风刮跑了,在那呼天喊地哭。
团团儿被哭声弄醒,迷迷糊糊撑开眼,才?抬起?头,就被一双大手轻轻拍背心,“没事?的,你好好睡。”才?拍那么两下?,她就又垂下?眼皮,睡了过去。
第二日辰时,团团儿爬上竹椅,被四郎背起?来。她看到?老妪坐在地上,手里仍然纳着那只鞋,身后的青庐帐子变成了几块油布,在那恶狠狠穿针,恶狠狠抱怨:“是?哪个杀千刀的半夜拔别人家的插销!”
团团儿用青衫把头蒙起?来,偷偷地笑。
四郎问:“什么事?这么好笑。”
团团儿干脆笑出?声,“四郎,你骨子里一直没变,捉弄人的法子还是?如此刁钻!”
他们找到?了药师郎的商队。
商队才?出?西岭城门,就遇到?一群流民从古道上而来。他们三五成队,一些人在咳嗽,一些人浑身血肉模糊。有一个年轻男子特别扎眼,他面色赤红,双眼无神,被一对老夫妻抬在一块门板上,与四郎与团团儿擦肩而过。
那两个老人突然停下?,放下?门板,匍匐在地上,向着团团儿行大拜,“观音菩萨!保佑我儿祛病消灾,平平安安。”
团团儿坐在高高的竹椅上,双指在下?巴处捏着一点青衫,露出?一张白俊的脸,额间?一点红,望着那对老夫妻,“老人家,我不是?观音。”
老人家还在拜。
四郎转过来,曲一点膝,扶两人起?来。
药师郎站在一旁看着。
团团儿说:“四郎,放我下?来。”
四郎单膝跪地,反手托住竹椅,把团团儿抱下?来。她走到?门板前,凝望那生病的男子。
老妇人把头都?磕破了,满头的血,“观音菩萨,您施一点法力,救救我的孩子吧。”
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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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哪里有?
慈航道人会用玉瓶里的水施法救人。
她团团儿只是?个凡人,自?己?尚在苦海,又怎么能渡人?
但?如果,她能成为一些人的希望,仅仅成为信仰的火花,照亮某人某时的一弹指,或许她愿意被人误解这一次。
团团儿捏着青衫,俯下?身子,在一张无助的脸上,在茫然的双眼间?,留下?一个轻轻的吻。
团团儿在四郎的黑眸注视下?,在老夫妻哭泣声中坐回了竹椅。
竹椅摇啊摇。
四郎不说话。
团团儿忍不住问:“四郎,你吃醋吗?”
四郎回答:“你是?我心中永远的神明。”
第五十六章
格聂神山终年积雪, 春末夏初之时,融冰开道,熟稔地形的走马客辟径而行, 出关只需三日。
进山第一夜, 药师郎命大家在碎石滩上过夜。
商队中有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女人与小孩, 也有走江湖的刀客。璀璨星河下,他们聚在篝火旁, 药师郎给他们分发包子——一人两个。
团团儿抱着琵琶, 坐在篝火最近处, 火光照亮她的面容,她正在看一对男童女童挑花绳,脸上逐渐挂起笑。
药师郎把四只包子递到四郎面前, “严四, 长夜漫漫,让你娘子弹支曲子吧。”
四郎接过?包子, “我?娘子不是乐伎。”他嗅了嗅包子, 发?现是肉馅的, 扒了包子皮,塞到团团儿手?里。
团团儿看也没看四郎, 细口咬包子皮, 仍是看花绳看得出神。她突然皱眉,不悦地望向四郎。
四郎说:“放心,肉都挑出来了。”
团团儿细嚼慢咽,点点头,仍去看孩子挑花绳。
四郎把另外两只包子放进口袋, 吃了团团儿的肉馅。
药师郎瞧了一会儿两人,问:“你娘子好像很喜欢孩子。她害口很严重吧?看起来, 一点荤腥都闻不得。”
四郎道:“不关你的事。”
药师郎用手?指刮刮细眉,“关外一直在打仗,人家?都是往关内逃,你们小夫妻两个去关外做什?么?不要告诉我?,花这么多金子,是去投亲戚。”
团团儿转过?脸来,“我?家?里和他家?里不同意我?们的婚事,我?们是自己跑出来的。我?爹娘和他爹娘都有些财力,不往关外逃,迟早被捉回?去。”
“你们两家?是世仇?我?怎么听出戏本子的意思?来?你给我?——”
药师郎的话被四郎打断,“这是我?们夫妻间的私事,外人不需要知道。你只管收金子。”他拦腰抱起团团儿,“我?们去睡吧。”
四郎抱团团儿到一块大石头后?面,背着众人。
四郎的右手?放在左肩上,僵硬地转动肩膀。
团团儿抱着琵琶,凝眸看一会儿四郎,“伤口还?疼吗?”
四郎放下臂膀,“还?好。”
团团儿道:“我?弹曲子给你分神。不过?,才学?了几日,可不好听。”她的手?扭弦轴,调好音,“这曲子叫《薤露》。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
团团儿边弹边念,曲声?断断续续,很是难听,好在嗓音又糯又沙。
四郎听得出神。
一曲毕,团团儿放下琵琶,脸色惨白,额头渗出汗珠来。
四郎问:“累了?”
团团儿摇摇头,“也不知为什?么,从?早上起,我?就觉得手?脚无力,人好似踩在云上,是飘的。”
四郎用手?背贴着她额头,“你发?热症了。”
团团儿的双眸水汪汪的,脸颊泛起两团红,也用手?背贴额,“是吗?可能近来太累了。我?再给你弹一遍,弹完了,你抱我?睡觉吧。”
四郎说:“别逞强。”
团团儿笑道:“没逞强,这曲子对我?很重要。”
四郎点点头,“好,你弹,我?听。”
也不知是曲迷心,还?是人迷心,四郎突然摔了下去,用刀撑住身?子,抬起头,目光涣散。团团儿丢了琵琶。他朝她伸来一只手?,咬牙扑过?来,把她压在身?下。
四郎小声?说:“别动,装晕。”
团团儿乖乖闭上眼睛,双掌撑着他胸口,任凭他灼热的呼吸喷在她额头。他们听到几声?极细的哀叫,又有利器扎入沙袋般的“唆唆”声?。
不一会儿,传来孩子的哭声?。
团团儿猛然睁开眼,急唤:“四郎!”
无须多言,四郎在团团儿额上落下一个吻,“在这等我?!”他艰难弓起身?子,用刀撑着身?子,摇摇晃晃站定,看向篝火旁的人。
刀客正在把刀尖从?人身?上拔出来,又一次次扎入人的身?体。童男童女抱在一起哭泣。
药师郎靠在骡子身?上,正一颗一颗往嘴里丢花生,目光到处乱晃,最后?定在四郎身?上,愣了一下,吩咐刀客:“那边,还?有个没倒的。别杀他和他女人!”
四郎看了一眼四周,除了他、团团儿还?有那两个哭泣孩子,其?他人都躺在地上——不知是死还?是晕。
包子里有蒙汗药,但团团儿没事,显然,药是被下在肉馅里。他四郎有个习惯,吃东西,吃一半,藏一半,存在小兜里,以防日后?路上缺粮食。这个习惯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什?么人帮他养成的,却深深刻在骨子里。
就算他不记得自己是谁,也还?记着这个习惯。大约是有什?么人在天上保佑他吧。
他只吃了团团儿一半的肉馅,他还?挺得住!
四郎挺直背,拔出仪刀,身?前五丈,是关外的刀客,十丈,是无辜的孩童,而身?后?十尺,是他的团团儿。他像束光般向刀客冲去,手?中的仪刀是神兵利器,寒光在月下闪烁,刀刀见血,招招要人命。
他是身?经百战的君侯,亦是她的四郎。
四郎站在刀客们的尸体边,折臂擦去刀上的血,冷冷望着药师郎。
药师郎脸色惨白,“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四郎垂下刀,怒吼一声?:“阎王!”朝药师郎冲了过?去。
药师郎朝四下望一下,瞄准那两个孩子,扑了过?去。一个素白身?影从?他身?前掠过?,抱着女童滚到一边,扶起来,搂在怀里,问:“没事吧?”
小女孩抱着团团儿的腰哭也不敢出声?,只一个劲抽气。团团儿双颊酡红,似醉了般,晃了一下身?子,被孩子扶住,才没摔倒。
药师郎抢了男童,用一把匕首抵着他的喉咙,“阎王是催人命的,可不是救人的。顾自己和娘子多好,多管闲事都得死!”
四郎黑眸转动,“李之寒,你过?来,到我?身?后?。”
团团儿把女童藏在身?后?,目光紧紧盯着药师郎,缓缓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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