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110(1 / 2)
您现在阅读的是《破阵曲》100-110
风雪
大都督掌天下兵马军务, 地方大营呈报军务皆要经他之手上达圣听,同时掌管着一半的兵符。
这是规矩,也是这一官职之所?以位高权重的关键所在。
朱缨合上锦盒,主动牵过谢韫的手。
“明?日把所?有的虎符铜契都拿过来吧。时予, 我要亲眼?看?着它们?才能放心。”
“好。”谢韫静静看?着她?, 最后什么都没问。
他?回握她?手指, 心中悄然浮上一阵怅然若失的感觉, 仿佛有什么东西?悄悄变了,又好像没变。
感受不到她?从来?炽热的心跳。
不过,他?感到不安并不是因为她?要兵符, 相当于收走了他?在朝的实权。
“你手好凉, 快去炭火那边暖一暖。”
“照雪, 拿个汤婆子?过来?!”
过去的场景历历在目, 谢韫手指微微一蜷, 朱缨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
殿外风雪交加, 他?一路骑马过来?,牵马执鞭的手也不可避免地染上寒意?。
而?她?拉着他?手, 却没有了一句提醒和关?心。
可这些小到不能再小的事, 明?明?是她?从前一次都不会忽略的日常习惯。
逼自?己忘记那些不着边际, 甚至显得有些矫情的念头, 他?生硬地转移话题,像是急于拥有一个用于说服自?己的证明?:“阿缨, 你今天是不是累了?”
他?没有得到想要的回复。朱缨望着他?,只轻扯唇角。“没有。我只是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朝夕相对的女子?立于窗前,被飘进缝隙的风雪吹乱了碎发, 那目光依旧是熟悉的目光,却莫名显得疏离——
秦未柳自?小学医, 从没想过走文?武科举的路子?,最近却真真切切感受了一番什么叫“两?耳不闻窗外事”。
不过他?读的不是圣贤书,而?是自?小看?到大的医书。
前人智慧浩如烟海,纵他?自?诩杏林天才,在这些古籍面前也不敢生出骄躁傲气来?。唯有沉下心来?认真拜读,也许就会有新的见识和发现。
毕竟,如果没有突厥人提醒,他?恐怕永远不会知道姜桃与兰草相配有毒这一说。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疑难病疾更是如此。这不,现在拦在他?面前的不就是吗?
其实秦未柳已经有些动摇了,因为他?苦苦找寻了这么久,至今还是一筹莫展。
一味姜桃与岁兰相撞,固然可以令人虚弱,却远不致死。
他?想着,当初宁皇后本就抱病,加之心思郁结,前朝后宫诸事劳累,种种缘由一叠加,可不就是容易使身体出问题吗?
再翻一翻,要是还找不到缘由,他?就也没有办法了。
两?人高的书架旁立着高高的梯子?,他?就站在上面,一本本翻阅那些古旧的医书孤本,一点也不怕失足掉下来?摔着。
照水从承明?殿过来?,推门走进御书馆,环视一周不见有人在,无意?中仰头一望,当即吃惊。
“你为何站在上面看??快下来?!”
“高高在上”的少年——非要算少年也勉强说得过去,不过只看?趴在梯子?上的模样,应该更像吊在树藤间的猴子?。
头发凌乱,衣裳也邋里邋遢,哪里有平日俊秀公子?的体面姿态?
难为了照水,第一反应竟不是立马嫌弃,而?是担心他?危险。
秦九猴子?手里捧了一大摞书,听见声音艰难地向?下看?,发现来?人是谁后惊喜叫了一声,但很快露出慌张的窘态。
“你怎么突然来?了,也不告诉我一声!”
饶是猴子?也注重在心上人面前的仪态,知道自?己现在这副尊容不堪入目,于是悔恨万分,气得就差在梯子?上跺脚了。
照水没在意?那么多,忙道:“你先下来?,别摔着了!”
“好。”
他?拿着从书架上选出的书乖乖要下来?,低头一看?才迟钝地发现原来?脚下的梯子?那么高,自?己离地面那么远。
在照水面前,他?当然不愿暴露自?己害怕的事实,磨磨蹭蹭下来?两?阶,紧张地出了汗,故作镇定想要再下一阶时却没能踩实,脚下一滑摔了下去。
“啊——”
猴子?大叫,随着一声闷响摔了个四脚朝天。
手里摞得整齐的书也悉数散架,一本又一本东落西?散,在空中划出几道高高低低的弧线。
照水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吓了一跳,连忙前去查看?他?的状况。“没事吧?”
所?幸没把他?摔出个好歹来?,但秦未柳自?觉丢了大脸。面对她?的关?切,他?坐起身,拨开盖住眼?睛的乱发,只有屈辱地摇了摇头。
“书呢?”他?后知后觉想起来?,忙寻找被自?己扔得到处都是的古书,等到把眼?前所?及的都捡起后,一数竟然少了一本。
秦未柳目光四处搜寻,巡过角落静静燃烧的炭盆时陡然定住。
那一瞬间,他?眼?睛瞪大,仿佛天塌了。
“坏了!我的书!”
他?哀嚎一声,顾不上自?己被摔疼的屁股,连滚带爬跑去炭盆面前,把掉进里面被烧掉一半的书捡了出来?。
“照水,这是孤本,孤本啊!”他?悔不当初,崩溃到几乎想给自?己两?拳。
御书馆里存放的书籍无一不是珍品,就算朱缨不罚他?,他?自?己也要心疼得三天睡不着觉。
看?着他?抓狂的模样,照水拿起那本残书,其上尚有被炭火灼烧过的余热。
她?仔细翻看?一番,又看?过炭盆里已经焦黑的灰烬,是真的没法补救了。
不过,这里面记载的文?字很是陌生呢。
照水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书?”
秦未柳生无可恋地瞅了一眼?,痛心道:“前朝,我还没来?得及看?。”
前朝所?用的是与大魏不同的文?字,照水看?不懂,但秦未柳常年翻阅各个朝代的医书,其中前朝流传下来?的尤其多,多年间也就把前朝文?字学了个七七八八。
珍本已毁的事是定局,他?不想让这负面情绪影响了照水,想着等她?离开自?己再想办法,于是转而?问:“你怎么现在过来?了,不忙吗?”
“是陛下准了假。我猜到你没有用饭,想着来?寻你一起。”
被她?这样一说,秦未柳确实感到有些饿了,答应道:“好,那你等我整理一下。”
他?把其他?完好的书放在书案,理了理被自?己压出褶皱的衣袍,眼?睛又飘回到那本烧坏的书身上。
这么厚的好东西?,全被他?一把烧了。
他?忍不住又拿起,捧着残页不忍心丢弃,翻了又翻,却在不经意?扫过某一页时停住了动作。
【请收藏本站,哇叽文学,新手机端p.yfwaji.com,努力为你分享更多更好的小说】您现在阅读的是《破阵曲》100-110
等等,这里面居然记载了姜桃!
他?忍着激动逐字去看?,虽然字迹被烧去了一半,但好歹还留了一半。
幸运的是,对他?们?有用的地方恰好没有被烧掉,而?是安静地躺在残缺的纸面上,等待着被人发现。
秦未柳目光锁定在一处。
某一刻,他?背后一寒,面上所?有和“兴奋”“高兴”有关?的神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淡去,惊惧、震骇迅速占据了上风,甚至出现异样的僵硬感,双手都颤抖起来?。
密密麻麻的晦涩文?字之中,写着一条——
“姜桃性凉,忌与兰草相配,加之苏怯木,生剧毒。”
照水也变得忐忑,低声问:“怎么了?”
他?猝然抬起头,手紧紧握住照水的双肩,慌乱却问得认真:“你们?已经查清楚了吗?在坤宁宫投放姜桃香饵的真的是李氏?”
“证据确凿,不会有冤假。”
照水不懂他?为何这样问,回想起她?去景阳宫宣读圣旨时李氏的神情,很明?显是多年旧事被揭开的解脱模样,听到将要打入冷宫时毫无震惊和不解,甚至还凄然大笑。
“我——”
秦未柳抹了把脸,顾不得与她?解释什么,直接破门而?出,一路狂奔回御医院。
按照古书记载,分别从药屉中称出一钱苏怯木和二钱岁兰花,最后在承明?殿送来?的锦盒里,取出一点香味最浓烈的姜桃花蕊。
他?满头大汗,顶着鸡窝头也无暇在意?,一颗心都悬在即将得到的结果上。
被用作试验品的灰鼠原来?活蹦乱跳,当小家伙骤然翻肚皮四脚朝天,暴死没了气息的那一刻,秦未柳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去变得惨白,最后抱有的那点侥幸也没有了。
“快,我要见陛下——”
他?死死捏着那本残破的医书,踉踉跄跄奔了出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要出大乱子?了——
一声破门的重响,乾仪卫鱼贯而?入,霎时间将整座偌大的宅院包围,华美精致的厅堂不复旧日光彩,在乾仪刃的震慑下蒙上一层暗淡。
“你们?要做什么?!”
雍容妇人闻讯从后院赶来?,身后跟着一众子?女小辈,在见到来?人是谁后露出怒容,扬声怒道:“周岚月,你要造反吗?!”
“敢问夫人,本使奉皇命办事,造的是哪门子?反?”周岚月丝毫不惧。
曾经碍于种种原因给李家留几分情面,至少表面过得去,而?现在她?已经得知了全部真相,自?然不会再忍什么。
她?打开手中明?黄色锦绸,气势凌厉扫视一圈:“圣旨在此,王夫人,请吧!”
圣旨当前,众人心头无不一跳,不知出了何事。然而?家主不在府上,无人做主,纵有千般不甘也只能臣服。
王氏身为主母,现在成了整个家族的主心骨。她?思量片刻,带头跪下接旨。
周岚月一字一句宣读,王氏脸色渐渐变得苍白,浑身开始颤抖,在听到最后“抄家下狱”的字眼?后更是保持不住素日的得体,失声道:“这不可能!”
“万事有陛下定夺,无须夫人担忧。”
周岚月的话语看?似安抚,动作却利落不加停顿,吩咐下属:“动手!”
“是!”
身后乾仪卫齐齐应声,气势汹汹快步向?院中去。
王氏见状更是惊乱,冲周岚月高喝:“你敢!”
孤寡
“夫人, 今时不同往日了,你以为李家还?像过去一样可以呼风唤雨吗?”
周岚月不为所动,望着妇人的目光没有起一丝波澜,平静地向面前人放出一道惊雷:“现在这个时辰, 李尚书?应该已经被收押面圣了。若夫人心有大局, 还?是考虑考虑如何能使圣上网开一面, 保住自己和儿女的性命吧。”
联手戕害中宫皇后、暗铸劣币中饱私囊, 在这样的罪名下?,李士荣和后宫中?的贵太?妃都已难逃一死。
王氏听得懂她的弦外之音,无非是想诱导自己把这些年知道的事全说出来, 到?时数罪并罚, 李家再无翻身的可能。
然而她态度格外坚定, 盯着周岚月发出一声冷笑:“不劳周大人费心。”
说罢她径自站起身, 随后身子?一侧, 竟是任由他们搜, 不再反抗了,而腰板始终高傲地挺直, 如一杆静立的墨竹。
周岚月不语, 心道李家上下?果真团结得可怕, 不知被灌了什么迷魂汤。
想想也是, 之前王氏肯为了夫家狠心舍弃亲弟王良兴,现在又怎会听她的话, 将一切知情的事?和盘托出。
她不再浪费时间?,眼神示意下?属不必客气,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王氏不动, 李家其?他在场的家眷却没有那样冷静,纷纷想阻拦乾仪卫入室查抄, 而乾仪卫也不是吃素的,腰间?一柄寒光四射的雕镂凤纹短刃就足以震慑。
有人堵门拦路,有人推搡争执,李府陷入一片嘈杂乱声里——
大殿里空荡荡的,侍候的宫人被悉数遣退,就连青瓷白玉制的花樽、焚香的金炉也不见了踪影,皆被在位者下?令撤了下?去。唯有丹漆窗棂与?几张楠木桌案相伴,几乎空旷到?有了回音,处处缺乏人气。
而那高阶上偏偏立了一人。
她独自站在那最高的地方,分明地位尊崇到?了极点,衣着头饰却素净简单,如同在记念什么人,背对着批阅奏疏的书?案,身形挺拔而孤寂。
十?五年,母后……十?五年了。
十?五年了,父皇没能找到?的真相,今日她终于找到?了。
朱缨一手扶住身侧的龙椅,紧扣的手指越收越紧。
她查清了害死母后的真正凶手,心中?本该高兴的,可不知为什么,她莫名生出一种疲倦无力的感觉。
仿佛面前都是自己的敌人,而有心者擅长伪装,需要她一个一个亲手撕开那面具,否则就会长久地潜伏在她身旁。
等她何时疏于防备,就突然暴起咬住她的脖子?。
朱缨不发一言,静静望着龙椅后面那宽阔的壁幕。
目光所及无一处不精细,刻金嵌银制出祥云与?海水江崖的图案,龙凤盘虬飞啸雕刻在两侧悬柱上,中?间?则用金丝纹路和古朴珠玉呈现整个国境领土,勾勒出一幅万里盛世的宏阔图景。
这是大魏的江山。
作为朱家的后辈,她身在其?位,一定会不留余力守卫先?祖打?下?的基业,哪怕粉身碎骨。
功过自有后人评说,不问褒贬,只求问心无愧。
“陛下?,人已经在殿外了。”
朱缨周身顿时冷了下?来,道:“带进来。”
侍卫押了一人进殿,鬓发凌乱,衣袍也狼狈地沾上尘土,外表没了昔日的体面,面容神态却不肯屈服。
被毫不尊敬地摔在大殿中?央,他
【请收藏本站,哇叽文学,新手机端p.yfwaji.com,努力为你分享更多更好的小说】您现在阅读的是《破阵曲》100-110
撑起身子?,也不再顾忌什么规矩,直直抬眼迎上天子?,眸光中?满是不甘。
场上只余他与?朱缨二人,后者没有坐回龙椅,立在原地远远望着那阶下?囚,只问:“为什么?”
指使绿瑚投放姜桃香饵,与?岁兰相配使人虚弱,经过不断调查,朱缨差点就要相信此案止步于此,母后的死只是意外。
就在她快要放弃的时候,秦未柳那边却发现了异常。
如一滴水落入深潭,霎那间?打?破了所有粉饰的风平浪静。
那是一本前朝的医书?,又晦涩又偏奇,记载了众多少见的药材,其?中?就有姜桃。
它太?过古旧,形制格式也不合规,看上去就像民间?三脚猫郎中?写来自娱的书?本,以至于秦未柳并未对它产生过多在意,险些?意外落入炭火里烧毁殆尽——
也许反而应该感谢这一插曲。若非它差点被烧掉,可能他们永远都不会注意到?这本不起眼的医书?。
也就不会知道,姜桃与?岁兰在一起产生的毒性会使苏怯木失去原有的效用,从温润养身的好东西变成剧毒的杀人利器。
中?招之人先?是高热不退陷入昏迷,紧接着气血散乱,发作速度极快,当口?吐鲜血被人察觉时,已经迟到?没有了被救回来的可能。
苏怯木散寒润气,本是极好的补身之物,是坤宁宫经年累月需要的药材,出现在皇后每日都要喝的汤药中?。
李氏借此机会发挥,为哄骗替罪羊为己所用而掩盖真相。
绿瑚只知景阳宫贵妃想要皇后虚弱,却没想到?区区一味香料只消嗅闻就会侵入体内,最终与?喝下?去的药物相配合,轻而易举夺去一条鲜活的人命。
在岁兰和苏怯木已经存在的情况下?,用一味姜桃一击毙命。
没人知道李氏是怎样知道这一阴毒又罕见的法子?的,手段如此缜密,明显不是她一人所为,还?依靠了宫外家族,也就是她兄长李士荣的帮助。
朱缨不关心他们是从何处学来的这种杀人方法,只想知道他们这样做的原因?和目的。
李氏与?宁氏并无仇怨,若说因?为世家争斗,她不相信。
“为什么?”
李士荣自知大势已去,对待皇帝不再有平日伪装的恭敬。面对质问嘲讽地笑了。
“陛下?不觉得这问题荒谬吗?”他问道,阴鸷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眼中?除了不甘还?有怨恨。
这股恨意太?过于重,远胜过因?为朝堂争斗而产生的矛盾,几乎令朱缨感到?不解。
她不懂李士荣的话,紧紧盯着他:“什么意思?”
见她还?在装作无辜,李士荣心中?的怒意顿时上涌。
如果可以,他一定会冲上前狠狠掐住她脖子?,直至她窒息而死,再也无法继续惺惺作态。
一样的虚伪,一样的强装正义?,就连应对事?情时的方法和手腕都与?她那母亲如出一辙。
看似宽和良善,实则毒如蛇蝎。
他没有回答,而是勾起一个刺眼的笑容:“你是不是觉得解决了我李氏势力,身边剩下?的就全是对你忠心耿耿的狗?可惜放眼整个朝堂,有几人全心全意忠诚于你?”
他挑衅得明目张胆,朱缨无声眯起眼睛,看不出怒火,仍有令人畏惧的千钧威压。
“昭平的才能并不逊色,却因?身世无缘皇位,只能屈居你之下?,她心中?不会不甘?中?秋那日的刺客真的与?她毫无干系?周岚月为你办事?,看得最重的依旧是周家,忠孝相冲时她不会选择你!若你身上没有一半宁氏的血脉,宁深还?会这样不留余力地拥护你吗?严庚祥呢,现在无非是觉得你在位对大魏有利,以他的声威和地位,有一日你不再合他心意,他照样可以打?着先?帝信臣的旗号得到?臣属拥护,谋划另立新主!”
“哦,还?有谢韫——”
李士荣情绪激动,说到?最后却不再怨毒,反而肆无忌惮地笑了。
“战无不胜的悍将元帅,掌军事?大权的天子?宠臣……你那么信任他,为何就不知那位神秘的渐台主人,实际一直在自己身边呢?”
他话语不停,朱缨垂在袖中?的手颤抖着,明显已经深受其?影响。在听到?最后一句时更是浑身一震,睁大了眼睛。
“你说什么?”
她忽然想起死在都督府私狱的那个细作,来自于天乐会,暗中?摸出谢韫是渐台主人这个秘密。
从那时起,他们就已经在怀疑谢韫的身份暴露了。
可李士荣是如何得知的?
望着女帝的神情,他面上带着解气的痛快,继续道:“怎么样,很惊讶吧?你视他为左膀右臂,甚至不惜为之空置六宫,他却无时无刻不在防着你!渐台的情报四通八达,你猜他收到?那些?重要消息,会不会毫无保留地全部?告诉你?”
朱缨自认为自己与?谢韫早过了相互猜疑患得患失的时候,可不知怎的,当李士荣猖狂又笃定的声音传进她耳朵,直接一字一句剖开试图挑拨时,她心中?不断默念“假的、都是假的”,一边却又不可控制地受到?影响,感受到?胃里一阵翻搅。
下?面的人还?在嗤笑,她的忍耐用尽,带着滔天怒火,一手重重拍在面前的桌案上:“别说了!”
“哈哈哈哈——”
李士荣却不肯停下?,癫狂般地大笑,直呼天子?名讳大肆诅咒:“只是这样就慌神了?人心真真假假,你能看清他们虚伪的真面目吗,你以为你无辜吗!朱缨,你做不了什么青史留名的女君主,注定要像你父亲一样四处猜忌离心,被这个位置搅得孤寡一世不得安宁!”
这番话正正戳中?朱缨心底最脆弱的地方,也是她最惧怕,最想要逃避的。
那一刻,她脑中?有一根弦倏然崩断了,几乎是失去理智地奔下?玉阶冲向他,一只手狠狠掐住了他脖子?。
“住口?!我让你住口?!”
朱缨习武,那力道下?了死手,李士荣自然难以挣脱。
可生死面前,后者不见有任何慌张和恐惧,也不反抗,闭上眼时除了难以呼吸的痛苦,竟有几分好像等候已久的解脱。
当李士荣几近窒息,以为自己就要亡命于此时,那人却没让他如愿。
某一刻,新鲜的空气争先?恐后涌入口?鼻,他如同一滩烂泥重重跌在地上,剧烈咳嗽起来。
冷宫
朱缨如梦初醒松开手, 跌跌撞撞向后退了几步,与他拉开了距离。
她知道现在不能杀了他。就算要杀,也?不能由她这个皇帝亲手来?。
于是,她强制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 努力平稳着声音:“朕再问你最后一次, 为什么要?对母后下手?”
像魏都里这样的大?世家?, 之间?有钱权争斗很正常, 但都心照不宣地保持着那道底线,若非深仇大?恨,甚少闹出人?命。
在朱缨的记忆里, 母后为人?磊落, 不屑于那些勾心斗角的阴暗勾当, 不管在前朝
【请收藏本站,哇叽文学,新手机端p.yfwaji.com,努力为你分享更多更好的小说】您现在阅读的是《破阵曲》100-110
还是后宫都声名极佳, 无人?不称赞一声贤后。
李贵妃入宫后, 母后与之相处和睦, 还经常对景阳宫多加关照,从?未有过什么矛盾。
正因如此, 她才?一直对他们?动手的原因耿耿于怀, 也?必须问个清楚。
李士荣终于喘息过来?, 一手撑起身子, 声音又沙又哑:“宁檀在你面前,是不是从?来?都是一副温柔慈母的模样?她做过的那些腌臜事, 是你不知情,还是帮她掩埋太久,自己都要?骗过了自己。”
他抬起头, 双眼?不知何时变得赤红:“当她把手伸向我长姐的那一刻起,她就怪不得我报复!是她该死?!”
朱缨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由瞳孔一缩:“你说什么?”
什么长姐……是那位李家?的前家?主?
往事久远,但朱缨还有些印象。
李家?上一辈原本有三个孩子,次子名士荣,幼女名士薇,也?就是先帝的贵妃李氏,当今静王的母妃。
在这两人?之上还有一位长女,名为士节。
有才?华有能力的嫡长女,自然是家?主之位的不二人?选。李士节不负众望地继承了这一位置,在前朝事君出力的同?时也?把李家?管理得井井有条,手下弟妹臣服爱戴,无处不祥和安定。
后来?她嫁与许瞻为正妻,生下了独子许敬川,两大?世家?因这个孩子的到来?而更加亲密。
可好景不长,几年之后,她就因旧疾复发猝然离世,也?葬送了许李两家?短暂的亲昵关系,走向陌路。
没人?知道这其?中发生了什么,只知最终的结果令人?唏嘘。
李氏家?主、一代重臣就此陨落,李士荣接任其?位,一切逐渐偏离了原本的方向。
朱缨神?情惊异,第一反应就是李士荣在骗她。
那时李家?与皇室的关系远没有恶化到现在的程度,相反,李士节在政事上称得上安分守己,毫无保留地辅佐天子。
皇后欣赏她的才?能,经常传召她入宫作伴,就连小朱缨也?曾与她有过数面之缘。
“陛下啊陛下……你竟被蒙在鼓里这么多年。”
而后者此时也?终于确认了她真的不知情,一面感到讽刺,一面撕开那道暗藏心底的血淋淋伤口:“我长姐为何毫无征兆地离去,你以为真是外面所传的那样?旧疾复发,呵,她根本没什么旧疾!那天她从?宫宴回来?,之所以突然暴毙,是因为喝了宁檀下在茶水中的毒!”
他的话如惊雷般在耳边炸开,朱缨愣在原地,仿佛血液都不再流动了。
母后与李士节闺中就是手帕交,各自成家?后也?时常相见,曾经还开玩笑说结娃娃亲,要?让她和许敬川订立婚约。
毒杀,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你不信吧?我知道的时候,也?是这样不敢相信。”
李士荣大?笑,直到笑出了泪,恨道:”可事实就是如此!长姐去时还不到三十岁,她怎么忍心!”
“所以,你与景阳宫密谋杀害我母后,就是为了报昔日之仇?”朱缨声音艰涩。
李家?老夫人?去得早,李士荣两兄妹几乎是由李士节这个长姐照顾长大?,所谓长姐如母的道理,在他们?之间?体?现得最为鲜明。
李氏儿女感情亲厚,这在魏都从?不是秘密。正因有这一缘故在,世人?才?会对现在的李家?与许敬川这个亲外甥形同?陌路的事诧异不已,至今不明个中缘由。
许家?……对,许家?!
朱缨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急切地反驳李士荣,因为慌乱而不自觉语速加快:“这不可能!一定是你们?搞错了。如果真是这样,许瞻身为人?夫合该与你一起报仇,岂会依然效忠父皇和我?他——”
“那是他蠢!”她的话被毫不留情地高声打?断。
提起那人?,李士荣更是又怒又不甘,恨声道:“明明知道凶手是谁,却放任那人?逍遥法外,他根本没把我长姐当妻子!还有许敬川那没用的孽子,自从?长姐去后,他就与我们?李家?再无干系了!”
不知怎么,朱缨忽然感到一阵晕眩和恶心,在直冲头顶的耳鸣声中,那尖锐的话声都变得圆而钝。
而那跪在地上毫无礼数的阶下囚继续不停说着,是对多年来?怨恨和怒火的肆意发泄,而非狼狈的求情讨饶。
“你母亲从?来?多思敏感,若非如此,岂会因困守深宫心思郁结?她忘不了长姐与朱景曾有过婚约的事,以为自己的姻缘险些就属于别人?,终于在那天妒忌之心爆发,对长姐痛下杀手!”
“什么果敢磊落,贤明温和,都是她装出来?的,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是她咎由自取!”
后面他说了什么,朱缨已经听不清了。她僵在原地,如同?手脚都打?上了镣铐,想要?捂着耳朵逃离却一步都挪不动。
“陛下,陛下!”
侍女惊乱的呼声纷纷响起,朱缨眼?前一暗,脱力软了下去——
天色已暮,只有几盏宫灯照亮周围,发出柔和微弱的光。突然从?宫苑里跑出来?一个少年,一身月白单衣在昏暗中尤其?显眼?。
“殿下,不能去啊!”
“殿下,殿下!”
众多侍奉的宫人?缀在后面追着,惊慌失措的劝说和央求声此起彼伏。
而少年不为所动,如同?没听见一样在一座座宫室间?飞奔,丝毫不肯慢下脚步。
“殿下!”
从?裕静宫到冷宫有很远的一段距离,他一路跑着,在寒冷冬日里也?冒出了汗。
不知道跑了多久,脸颊耳朵因长时间?暴露在寒风里都变得麻木。
直至终于看到一个破旧冷清的大?门,他更加快脚步,不顾前后传来?的惊呼声,用尽全力将门一推——
果然,从?内务司来?的黄门已然立在殿内。几人?听见动静回头。
朱绪顺势一望,正好看见他们?手里的端着的锦盘,里面分别放着鸩酒、匕首和三尺白绫。
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他突然暴起,令众人?都来?不及反应——
只听“哐当”一声巨响,黄门手中的托盘已然被扫落在地,毒酒倾洒,匕首颠坠,洁白如雪的绫缎也?沾上泥灰。
“静王殿下,你大?胆!”
办差的黄门太监大?惊失色,尖声斥道:“这是御赐之物,你胆敢毁坏!”
朱绪挡在角落的落魄妇人?前面,与他们?对峙,厉声道:“你也?知道我是陛下亲封的静王,你们?现在要?赐死?的是本宫的生身母亲!”
宫人?遵诏办事,不成想会被横插一脚,面对质问,他们?丝毫不怵,不卑不亢回道:“奴才?们?前来?送李娘娘一程,乃是奉天子旨意。难道静王殿下要?抗旨不遵吗?”
尊贵的贵太妃已成过去,现在阖宫上下谁人?不知李氏是戕害故太后娘娘的凶手?
天
【请收藏本站,哇叽文学,新手机端p.yfwaji.com,努力为你分享更多更好的小说】您现在阅读的是《破阵曲》100-110
子盛怒之下,别说是她,就连李士荣也?自身难保,整个李家?都要?受到牵连。
与长公主朱绣不同?,静王虽为皇室子弟,身上却流着一半李家?的血。等到李家?倒下,还有谁会在意这个受陛下厌弃的王爷?八成又会变回过去那个谁都可以来?踩一脚的小可怜。
“你们?别忘了,陛下还没有下旨发落李尚书,只是令其?下狱候审。李家?尚未颠覆,你们?就敢过来?对我母妃赶尽杀绝,难道不怕事有转机,做出令自己后悔的事?”
朱绪死?死?拦在他们?面前,话语中满是威胁:“陛下身体?康健,为何会突然晕倒?万一苏醒后圣意有变,几位大?人?打?算如何应对呢?”
经历了一段养尊处优的时间?,他立在原地与人?对峙,浑身都有了几分主子的威压。
黄门听了果然面有豫色,彼此相视不知该如何是好。
“现在事态尚且不明,圣旨初下,大?人?何必操之过急?左右我们?就在冷宫,也?不会逃了去。”
朱绪不动声色上前,从?袖中拿出几两碎银,低声道:“何况,就算出了什么事,你们?也?大?可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我身上。倘若最后情势转圜,我们?母子逃过一劫,一定记得诸位今日的情谊。”
几人?被这一番话弄得动摇起来?。
毕竟李家?这尊大?佛的结局依然未知,像他们?这些小喽啰想要?活命,最好的办法就是两边都不得罪。
反正陛下要?的是赐死?李氏,他们?拿结果交差,过程并不重要?,依静王的意思拖延一个半个时辰也?无不可。
为首的黄门太监思索着,瞥见地上散落着的毒酒匕首,灵机一动怒斥身后的随从?:“看看,手中东西端不稳,全被打?翻了,这还如何办事!还不赶紧回去再拿一份!”
“是是!”
小黄门没主意,连忙跟随离开了。
烈火
“你何必这样费力, 没用的?。”
阴冷的?内殿里,一道低哑又疲惫的女声响起,正是李氏。
朱绪转过身去看她,眼中怨恨又哀怆, 是平时没有?的?情绪。
何必……何必!
强装的从容和威严悉数垮塌, 他快步走到她面前, 狠狠攥起她手腕, 仿佛并非母子,而是日日盼望对方死去,却又在弥留之际死命挽回的仇敌。
他大吼, 如同被抛弃的?困兽:“你?们不是运筹帷幄吗, 不是不会让人发现的?吗!为什么会被逼着去死!”
李氏依然坐在榻上, 面容比之?前更加消瘦憔悴, 忽而轻笑出?了声, 在空荡荡的?殿中几度回荡。
她没有?回答, 而是抬头打量起这座冷清破败的?宫殿,径自问:“你?瞧这冷宫, 是不是又破又小, 比不上景阳宫万分之?一?”
朱绪没心思?与她寒暄, 目光锁在她脸上, 却见她面露自嘲,红着眼睛道:“早在十几年前, 朱景本就要发落我来这里了。”
他愣神一瞬,旋即脑中掠过?一个令自己不敢相信的?念头,不由瞳孔一缩:“父皇早就知?道是你?杀了宁皇后?”
“他恨毒了我, 恨不得掐死我。”
李氏目中无光,早就看淡了生死, 然而想起昔日之?事,还?是忍不住心起波澜,浑浊的?双眼渐渐变红。
不过?她很快平复下来,发出?轻蔑的?讽笑:“知?道又如何?他只知?是我,却猜不出?我是如何做到的?,自然找不出?证据,也?奈何不了兄长。”
那一瞬,朱绪明白了什么。
自他记事起,父皇就对他极为冷漠,从不会特意来检查他的?课业,有?时甚至数月都不会与他相见,也?从不踏足景阳宫;在前朝政事上不死不休地与世家针锋相对,尤其是对为首的?李家。
原来,都是因为这个……
朱绪心头如同被剜去了一块,变得鲜血淋漓。
早在他出?世前,父族与母家的?仇怨就已?经积下了。一个不受任何人期待的?孩子,当然也?不会被任何人爱护和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