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盲疾
方郎中心中一紧:“郡主怎么了?可是有何不妥吗?”
皎皎如梦初醒, 冲他淡笑摇了摇头,但心里那阵不安却怎么都冲不去。
她?还记得小时候在家中吃点心,其中就有一盘金杏糕,自己?吃了没事, 兄长却很快浑身起红疹, 甚至高烧不退。后?来请医官来探过?脉象, 才得?知兄长对金杏果、金杏草这一类东西过?敏。自那以?后?, 兄长就再也不会吃这些东西了。
现在金杏草入了兄长的药,他竟一点异常的反应都?没有。难道幼时对什么东西过敏,长大后?还能恢复正常?
眼前就有一位郎中, 她?却没有选择直接询问, 而是站起身要离开:“请方郎中带我去看一眼兄长吧。”
终于到了净竹轩外, 一行人放轻脚步进去时, 主院卧房正好开门走出一个小厮, 手里端着漱口用的瓷盂和棉巾。
把门关严实后?看见陈皎皎, 小厮忙屈膝行礼:“见过?郡主。”
担心出声扰了兄长歇息,她?只轻一颔首。
方郎中跟在身侧, 也压低声音, 笑着道:“看样?子世子已经?歇下, 不如郡主先回?芳华院歇息, 待明日世子苏醒再来探望。”
陈皎皎面露迟疑,但也只是沉默着点了点头。
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原本只想隔着门远远望一眼令自己?安心,而现在因为金杏草,她?想进到房中亲眼看一看兄长的情况。
还是等到明天再来吧。
陈皎皎欲离开, 无意?瞥见一片光亮簇新的窗棂——木质红漆的窗户和门框容易磨损,若非才翻新过?不久, 通常会因经?年累月的开关窗门而存在划痕和掉漆。
兄长长久居于此处,因病卧床则需要经?常开门窗通风,可这房中的窗框槛轴却不见一点损耗,看起来几乎是崭新的,像是从来没有人居住过?。
她?忽然停下了脚步。
“郡主,怎么了?”方郎中见她?顿住,问道。
陈皎皎目光转向他,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强硬:“既然兄长方漱过?口,想来也是躺下不久。本郡主现在进去看一眼,自然也使得?。”
说罢,她?转身回?去,就要推开房门。
“郡主,郡主!”
方郎中大惊失色,忙快步拦在她?面前,强笑道:“郡主这是做什么?世子殿下已经?喝过?药睡下,您知道需要静养——”
“静养,静养!你们日日把静养挂在嘴边,现在在门外与我争执,难道就不会扰了哥哥歇息吗?”
现在陈皎皎几乎能确定其中必有异常,又气又急,直被逼出了泪花。
透过?窗纸,她?望了一眼屋内,红着眼质问:“兄长目有旧疾,在府上时总要点上许多?盏蜡烛,直到整间卧房灯火通明才能放心,有一点昏暗都?会惊乱难安。现下这房中烛火如此之暗,你们让他怎么安心歇息?”
方郎中闻言神色惊诧,忙跪地告罪:“是小人的疏忽!许是新来的小厮不知主家习惯,进去伺候时见烛光晃眼,便私自做主灭了几盏。郡主不必担忧,小人这就命人全都?点起来!”
说了这么多?,还是不肯让她?进去。
陈皎皎没有说话?,因心慌而过?分急促的喘气令她?感到有些缺氧。
过?了许久,她?开口,声音恢复了平常的平稳,命令道:“现在就去。你亲自去点,我就在这看着。”
“是,是!”
听其口风,是终于让步不再执意?入内。方郎中如释重负,忙唤小厮寻了更多?的蜡烛来,要进去点燃。
寒风夜里,陈皎皎不肯先行回?房,只冷眼望着,非要等他一切办妥当回?来复命才肯离去。
顶着道静默的目光,方郎中拿着几盏烛台,硬着头皮上前几步推门。
“郡主!”
令众人没料到的是,原本安然立在原地的纤弱女子突然动作,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急步赶去,一把推开了房门!
突如其来的力道让方郎中没有防备,被撞得?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手里拿着的烛台“哐啷”落了一地。
他仓皇回?头,见女子就要跨进卧房,竟忘了一切规矩,失声喝道:“拦住她?!”
然而终究是迟了一步——陈皎皎已经?不顾一切奔进去。
昏暗的房中没有一丝应有的药味,连陈设都?简单得?冷清。掀开层层帷帐,床榻上枕被摆放整齐,空无一人。
怎么回?事,兄长呢?
“这……”昔儿同?样?惊呼。
陈皎皎跌跌撞撞后?退几步,一手扶住门框,好缓解天旋地转的晕眩感。
兄长不在这,不在府上……那他去了哪里?
或者说,他能去哪里?
“我兄长呢?”她?喃喃。
半晌,她?步履凌乱回?到方郎中面前,脸上没有一点血色。
一贯温婉柔静的身弱之人,几乎嘶哑着声音吼了出来:“你们把东北王世子弄去什么地方了?!”
其实她?早该想到的。平时在府上,贴身伺候兄长的都?是她?信得?过?的侍女小厮,个个手脚麻利,卖身契全握在她?手上。而刚才过?来时遇到的那个小厮呢?
兄长情况特殊,初来乍到的侍者毛毛躁躁,怎能做到知情识意??
记得?昔日她?在山庄里安排过?侍奉的人手,刚才一路过?来时,竟再无一人面熟。
“郡主饶命!”
面对主子的滔天怒火,众人也害怕了,黑压压跪了一地,哆嗦着不敢起身,却没有一个人敢回?答陈霖的去向。
陈皎皎心如死?灰,静夜里只有她?一人的声音,显得?尤为冷清:“你们若都?不肯说,本郡主现在就去刑部报官,入宫请陛下彻查此事。”
退一万步讲,就算陛下与她?并不相熟,天子脚下,王侯质子无端失踪,也是轰动朝野的大事。
半晌,有侍女爆发出哭声,伏在地上招了:“郡主饶命,郡主饶命!世子殿下的卧房乃是重地,一向只有方郎中和曾管事能够出入,奴才们只负责外院的收拾洒扫,其余的事是万万不知情啊!”
也就是说,兄长平日深居简出,这偌大的山庄竟是这两人说的算。
陈皎皎胸口隐隐作痛,视线缓缓移向方郎中。除了自己?和昔儿,他是在场唯一一个至今还站立着的人。
方郎中与她?对视,心下迅速思?量对策,冲她?躬身拱手时脸上全无慌乱:“既然如此,小人便不瞒郡主了。世子殿下之所以?不在府上,实在是有要事在身。”
“要事?”陈皎皎紧紧皱眉,觉得?是他疯魔了。
多?年来兄长旧疾难愈,就连出门散步都?要注意?着时辰,会有什么要事?
“正是如此。总之小人可向郡主保证,世子现下安全无忧,绝无性命之虞。郡主大可留在此地,静候世子殿下归来。”方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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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首。
陈皎皎心中咚咚狂跳,满是不安和疑云。
哥哥,你到底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郡主与昔儿姑娘在这里等候,小人便不打扰了。”方郎中道,带着跪地的众人退下。
陈皎皎现在无暇理会他们,只有一心牵挂着不见踪迹的兄长。不知为何,她?竟从内心深处生出一种无来由的逃避和畏惧,隐隐觉得?有什么事将?要变了。
“小姐,现在可怎么办?”昔儿担忧。
“无事,且等一会儿吧。”她?始终残存着几分侥幸。
许是真?的有什么要紧的事吧。那是她?一母同?胞的亲生兄长,还能害她?吗?
方郎中和曾管事都?是认识她?的,就算是兄长的人,也不会对她?不利的。
从窗外透进来的月光有些晦暗,勉强能照亮屋内。陈皎皎环视一周,四处摸索着,从床榻前到了书案旁。
应是她?多?想了。这桌案上还摆放着茶盏和纸币墨砚呢,都?是兄长习惯用的样?式。
她?心中稍定,正打算再在房中转一转,却被摞在书架角的一堆信筒吸引了目光。
兄长眼盲,平日勉强能写几个字,但甚是缓慢,抄书一篇要花费一下午的时间,还会与什么人通信?
陈皎皎抽出一个,打开一看,顿时惊异。
这字迹,像兄长又不像兄长。
笔锋转折等细节像,可走势利落干净,每个字都?好看,明显是一气呵成写好的,不似出自于目有盲疾之人。
她?心中跳出一个大胆的念头,很快又觉得?是自己?多?想。
可能兄长养病期间苦练字迹,现下已经?如行云流水般流畅了。
陈皎皎成功说服自己?,想要合上信件,却又不自禁继续看下去。
她?自小饱读诗书,看得?懂其中的内容。
这是什么?
那一字一句洋洋洒洒,她?每个字都?认得?,却又不认得?。
为什么,父王会与兄长单独通信往来?兵部军费,与他们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他们口吻客套不似父子,与她?从前读过?的家书大相径庭?
“小姐,你怎么了?”耳边响起昔儿焦急的声音。
陈皎皎木然摇头,扔下手头这一封信,又颤着双手去翻其他的信筒。
门紧紧掩着,窗也牢牢关着,不知从何处飘进来一阵寒风,吹得?人寒毛直竖。
为什么,兄长会与许氏相熟?
又为什么,他会与许瞻交谈锦城瘟疫的事?
这里住着的人,真?的是兄长吗?
若兄长不是兄长,那这么多?年和她?朝夕相处、相依为命的人,到底是谁?
陈皎皎忽然转身,快步走到博古架前。
像在府上一样?,那上面陈列着几把银镖和一把匕首。
从前她?以?为,那是兄长儿时的梦想,只是摆放在眼前日日看着,就能让他得?到慰藉。可是现在,她?不那样?认为了。
她?屏住呼吸踮起脚尖,从架上取下一副银镖。
那是对漂亮的燕尾镖,冷冽的月光一照,折射出夺人性命的寒光。
铁律
“小姐, 小心伤到自己!”
陈皎皎恍若未闻,细嫩的指腹在镖身?上?摸索,触手不是常年摆设应有的光滑,而是刻痕和凹凸斑斑。
只?有经常使用, 才会出现这样的磨损。
她不死心, 暗自做了极大的心理斗争。
从前最是胆小, 见刀枪便失色的小姐, 这次挽起袖口,主?动举起银镖凑近鼻间。
那是血腥气。
是即便日日擦洗依然掩盖不掉的、沾染了无?数鲜血的腥甜。
那银镖被她失手扔了出去,锋利的镖刃划过轻飘飘的帷帐, 如擦过人喉管那样瞬间切成了两半。
她眨了眨干涩的眼?睛, 拉起侍女的手, 近乎干裂的嘴唇不断重复着一句话:“昔儿, 我们走, 我们快走……”
昔儿不知?她发现了什么, 只?知?听从小姐的命令,二话不说?去推房门?。
然而, 那扇门?早已经被人从外?面锁上?, 任怎么推都无?济于事。
“来人啊!来人啊!”
昔儿意识到不对, 冲着门?外?大声叫喊求助。外?面的人早已被曾管事和方郎中控制, 就算还活着,也没有给她们开?门?的胆子。
“小姐, 我好晕……”
没过多久,昔儿感到头重脚轻,身?子不由自主?开?始摇晃。
有人下药!
陈皎皎反应过来, 立刻回头看向窗户,果然在窗纸角落发现一个一指宽的小洞。
她扶住昔儿将要倒下的身?体, 想?要用手捂住口鼻,但已经来不及了——
药效已经发作,她眼?前一黑,不惜一手狠狠掐自己,挣扎着想?要清醒。
兄长……
孱弱的少女敌不过强劲的蒙汗药,终于失去了知?觉——
“你?的意思是,现在许敬川已经进了魏都地界?”龙案前,朱缨紧紧皱眉。
身?着绀色长袍的男子回应:“各地分部的联络人均已传回密报,几日来并未发现许公子有在当地活动过的踪迹。几方排查下来,只?有魏都这一个可能了。”
朱缨沉吟不语。魏都是天子脚下,光是乾仪卫南司的耳目就已经布满全城,若许敬川真的已经回来,她的人怎么会全无?消息?
男子继续说?:“根据我们搜集到的消息,许家公子最后一次出现是在魏都外?五十里的一处驿站,而后离开?的方向正朝着魏都城门?。至于之后去向如何?,小人无?能,只?能据现有的线索稍作猜测。”
朱缨沉声:“陆卿,魏都城门?处日日戒严,守将都不是吃素的。”
人丁流动以户籍为证,凡出入城门?者?皆须通过城门?守卫查勘,是以一人足迹经过何?地向来有迹可循,只?需查看各州县府上?存有的记录就一目了然。
被任命驻守魏都城门?的将领出身?红缨军,是随她从江北一路回来的嫡系,做事谨慎可靠,朱缨不会起疑。
各地没有许敬川现身?的痕迹,魏都也没有,难道活生生的一个人还能凭空蒸发?
“是,小人明白。”
被称为“陆卿”的人低首:“小人与吕述依然在继续追查,只?是情势一时扑朔,还望陛下能再给我们两日时间。”
朱缨没恼,望着他恭敬的姿态无?端叹了口气。
吕述、陆乘风、郑歧、邢元,这些都是熟人。以前自己与他们都是站在一起交谈,现在成了君臣,真是愈发生疏了。
“陆先生,这几年留在魏都,是不是很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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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用上?了曾经的称呼,仿佛这样一改口,就能轻易回到从前。
陆乘风一愣,抬起了头:“陛下为何?会如此认为?”
“没什么。”朱缨轻哂,暗道自己问的是傻问题。
身?为手下,被上?峰问及差事怎样时,有谁会坦然说?真话?
查蜀州,查北地,到现在查第一世家,全年无?歇地天南海北到处赶,探听世族豪强势力交缠,还要时刻警惕着惹祸上?身?被盯上?,说?不累是假的。
也就是谢韫御下有方,使渐台的人无?一不死心塌地忠诚,现在被他悉数转交给了她,无?非是承着对旧主?的情谊,依旧不遗余力效命。
陆乘风思量一瞬,明白了她心中所想?,不由露出个笑:“陛下又多想?了。事实上?从多年前开?始,我们就已经对今日做好准备了。”
朱缨微微不解:“什么?”
“臣斗胆揣测一番圣意,陛下心有顾虑,是觉得今日我们为陛下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念着将军的旧情,加之天子之命不得不从,是也不是?”
作为江北旧部,他们一直保持着过去对谢韫的称呼。
她低眉不语,陆乘风心下了然,继续道:“既然如此,陛下是怎样看待将军的呢?是觉得他手中权柄太大,造成的一些约束令陛下感到不愉,所以才会愤而赶他走吗?”
“不是。”朱缨冷冷否定,瞪他一眼?。
果真是旧部,仗着昔日旧情在,一给好脸色说?话就直起来了,没分寸!
陆乘风明面上?的身?份是歌楼楼主?,素日接触的净是些敏感挑剔的富家大户,早练就了一身?察言观色的好本领,长袖善舞哄得无?人不高兴。
只?消瞧一眼?朱缨的神情姿态,他就知?道她没真的恼。
于是陆乘风更是放心,话虽大胆,和声细语的模样却叫人生不起气来:“其实陛下根本不用担心。昔日身?处江北大营,陛下是唯一一个不在渐台,却知?晓将军与渐台关系的人,我们前去面见将军交代情报时,也不曾对陛下加以防范,有时还一同商议。不管是曾经的公主?,还是现在的陛下,早就已经被我们当作可以全然信任的自己人了。”
“渐台上?下认主?,也只?认最初追随的主?,但这个主?子从来都不是只?有将军一人,还有陛下。这是每个人心中的想?法,也是渐台早就定下的铁律。”
铁律?
“圣王者?,不贵义而贵法。[1]渐台不是依靠什么江湖义气壮大起来的绿林草莽,只?有周密严格的规矩永远都在,才能确保处处稳定周转,顺利运行?。渐台规法严明,陛下是知?道的,但有一条,将军应该没有向陛下提起过。那是康乐十二年抗击倭患得胜之后,他亲自添上?的。”
朱缨忘了要生气,心中缓缓升起一个念头来,令她莫名惧怕到想?要逃避,又忍不住听下去。
陆乘风看着她,说?得认真而清楚:“凡渐台中人,皆视陛下如主?人对待,陛下所求之事皆倾力以赴。如遇无?可挽回之时,可弃他而保全陛下。”
弃他,保全自己?
朱缨扶住桌沿,脑中昏眩翻转,一时迟钝得不会思考了。
“或许从康乐七年,将军见到陛下的第一面开?始,他所做的一切就不是在为自己筹谋了。”
这些事,他从未对她提起过。
一瞬间,她觉得自己所有似有似无?的怀疑和猜忌都成了笑话,既是笑他,也笑她自己。
为何?笑他,因他不顾自己,傻到甘愿引颈受戮;为何?笑自己,因她风声鹤唳进退狐疑,被蚊蝇鼠蟑迷了眼?睛,所以愤然将他推远,误以为情意走到了尽头。
朱缨推远面前书笔,无?力地垂下手臂-
两人没说?多久,吕述在外?求见,片刻后,周岚月和宁深也来了。
好在自李家事发,朱缨就没有再向他们隐瞒渐台的事,也就让他们一同进来了。
向众人一一行?过礼,吕述从袖间拿出一封文书,是调查许敬川的事有了进展。
他们秘密绘制了许敬川的画像,在魏都城中四?处询问百姓,上?到酒楼驿馆,下到小摊小贩,除却曾经见过的人能说?出“这是许府上?的公子”,其余不认识的都说?毫无?印象。
而在昨日,渐台派出的探子在东郊见到了一个身?形容貌与许敬川极其相似的人。像是发现了他们的追查一样,探子一路追过去却没能追上?,被人刻意甩开?了。
探子没有见过许敬川本人,但只?凭借惟妙惟肖的画像,他们可以确认那就是他。
这就奇了。如果许敬川在外?云游已经回到魏都,城门?守将怎会一无?所知?,周围百姓也没有印象;如果他不在魏都,那东郊那人是谁?
宁深在一旁静静听着,说?道:“会不会在陛下下旨令他归来前,他就已经暗自回到了魏都?而他不愿回到许府软禁失去自由,于是一直遮掩身?份在城中游荡。”
朱缨点点头表示有可能,脑中飞快思考着。
她灵光一闪,问:“东郊方向有什么重要的处所?”
吕述思索一番,答道:“天一坛、海棠园、孟帅的临时府邸、柴侍郎的新宅,其余就是医馆酒楼,还有一些小商铺。”
天一坛是皇家祭坛,有重兵把守,平时不作开?放;海棠园是世家贵女经常光顾的赏花之所;柴万恒是她的人,前些日子新上?任的吏部侍郎,其府上?多半不会有问题,孟翊的住所就更不用说?了。
周岚月补充:“好像还有一个温泉山庄,不过是陈府的,平时用来给陈世子养病用。”
一听是陈府,朱缨听过就算过,完全没有多想?。
众人一筹莫展,陷入沉默。
周岚月最受不了这种气氛,急得握紧腰间短刃:“这个许敬川,到底是人还是鬼啊!实在找不到,我带人去围了许府,家里出了事,我就不信他还不现身?!”
“别冲动。”宁深拉住她。
周岚月当然知?道不能这样做,一时急切上?了头,把气话说?出来才能好些。
不过有的时候,火气反而能激出一条新路。
“哎?陛下,你?还记得锦城瘟疫的时候,你?不在,承明殿里潜伏进去的那个假茂春吗?易容啊!”她一拍脑袋。
虽然李家认罪时承认了这件事,单说?这种高超的易容手法,李家会,许敬川为什么就不能会呢!
柳暗花明又一村,一旦有了这种想?法,周岚月越想?越觉得可能:“易过容,再拿一个假身?份遮掩,不就能四?处肆意行?走了吗?”
扑朔
朱缨直觉他们已经十分接近答案, 但总是差一点。她在脑中搜寻一切有关许敬川的记忆,提笔写在纸上?。
许家嫡子、多年云游、身量与表兄相仿。
写了两句便再无可写,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对这位所?谓“闲云野鹤、无上进心”的许公子, 真的是知之甚少?。
朱缨略感烦闷地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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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笔, 问道:“关于?许敬川, 你们了解多少??”
众人思索, 但无人接话,全都摇了摇头。
说起许敬川这个人,表面能查到的信息极少?, 也甚是简单, 三言两语就能交代完。而今一想, 或许非他本就是个“简单”的人, 而是在有意遮掩。
朱缨自?问对魏都各世家内部的情况了如指掌, 现在查到许敬川, 才知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现了这么大个纰漏。
“陛下,臣知道一事, 或许利用得上?。”
陆乘风突然想起, 开口禀:“年初元宵宫宴后, 将军曾命臣调查过此人。许敬川不常回都, 在大庭广众下露面的时间也短暂,我们能够跟踪暗探的机会有限。虽然得到的结果?无甚可疑, 但一次我们观察到,他左手心?有一小痣。”
他继续道:“他举止间看?似坦然平静,实则说话行动甚为谨慎, 一直在若有若无地遮掩左手掌那一处,不愿让人发现。臣可以确定, 那痣表面寻常,但必有异样之处。”
陆乘风善察人观心?,一双锐利的眼常能从人之言行中捕捉到细微的破绽,并?从中洞悉错漏。
凡是他拿出来说的东西,八成不会有错。
朱缨听罢立刻抬起手,看?见自?己手心?的小痣。
许敬川左手有痣,是与皇姐闲谈时也提到过的。因这所?谓的“共同?之处”,幼时他们两人还差点定下婚约。[1]
陆乘风所?说不假。
她立刻又拿起笔,补上?一句:左手心?有痣。
可他手心?的痣是连皇姐都知道的事,为何要存心?掩饰?
那便是心?有顾忌,不想被人关注和想起。
“若他真的身在魏都靠易容遮掩身份,这颗痣就是关键。”朱缨道。
“稍后我便带了乾仪卫全城搜捕,封锁城门挨家挨户地问,凡是左手心?有痣的,全都留下查一遍!”
周岚月当即振奋了精神:“魏都一共就那么多人,手心?有痣的能有几?个?我觉得可行!”
哪能这样草率行事,就为找他一人,其?他百姓岂不是遭受一场无妄之灾?
朱缨无奈,眼轻轻一弯,思量对策的同?时,眼睛也盯着自?己的手心?。
手心?有痣的人……
在她的记忆里,好像不止自?己和许敬川两个。
她猛然想起一次赏月时皎皎说过的话。
“原来陛下右手掌心?有颗痣。皎皎的兄长手心?也有一个,就在左边。从前原是没有,竟是不知何时长出的,那次发现了想看?,兄长还不让。”[2]
手心?有痣并?不是什么常见的特征,魏都就这么大,会不会太巧了?
陈霖眼盲,一直以白绢覆面,常年深居简出不见人,留在温泉山庄养病,连朱缨也只见过他一两回。许敬川三年五载回一次魏都,出现的次数少?得可怜。
回忆起来,两人身量相?仿,身形相?似。
她声?音微哑,艰涩而不自?知:“你们说,陈霖会不会与许敬川有关系?”
“……”众人都愣住了。
“啥?”须臾,周岚月才接话,脸上?明晃晃写着疑惑:“他们两个能有什么关系?”
这两个人明明八杆子打不到一块去,怎么能被她联想到一块去呢?
朱缨不语。一旦有了这样的念头,即使荒谬又可笑,可还是令人忍不住想了又想。
许敬川在东郊出现过,东郊有陈家的温泉山庄。
她知道自?己现在总是疑神疑鬼,凡事习惯于?做最坏的猜测和打算。
可种种事情,为何就会如此巧合?
回想起那些似与东北王有所?牵扯的一干疑案,这种想法就更?在脑中挥之不去了。
“那陈霖现下正在温泉山庄养病?”她问。
吕述应声?,又答:“不止陈世子,两个时辰前怡景郡主也从府上?出发前去山庄了,应该是去探望。”
已至深夜,就算两个时辰前天也黑了。皎皎胆小,身子又弱,怎会在夜晚突然前去看?望兄长?
朱缨莫名有些不安,本想派人前去一探究竟,但一经她手便兴师动众,未免动静太大。
记起孟翊在东郊居住,她当机立断,对周岚月道:“岚月,不要出动乾仪卫,你现在去孟翊处传话,让他带些亲兵,即刻去一趟温泉山庄。”
朱缨沉下眼,压着声?音:“若无异常,就说是朕到处寻找皎皎而不得,急得没有办法,只有来此一探;若有异常,先护皎皎安危,其?余人等,不必客气。”——
“郡主,你醒了!”
听到侍女的呼声?,坐在床侧的男子也高?兴地笑了,眼上?蒙着四指宽的白绸,双手在锦被间摸索着,终于?握住了她纤细的手。
“皎皎,你感觉怎么样了?”
少?女躺在榻上?,没有挣扎任由他握住手,而空洞的双目和苍白的脸色显得毫无生气。
“你是谁?”她看?着他。
“皎皎,你怎么了?”陈霖微愣:“我是兄长啊!”
陈皎皎缓缓坐起身,起初平静,之后越来越激动:“我的兄长陈霖双目有疾、温和单纯,读书写字虽不流利,慢而笨拙却极有耐心?。他应该安心?养病,不通政事、不识许氏、不与外人胡乱往来,更?不该知晓什么军费瘟疫之事!”
侍女见状不敢多留,悄然退下。
陈霖静静听她说完,像是想要解释什么,却沉默地低下头:“你在怀疑哥哥?难道这么多年的相?依为命都是假的吗?”
她没有任何动容,眼睛死死盯着他。
陈霖看?不见她的目光,却能感受到凝滞的气氛。
片刻后,他终于?叹了口气,更?加握紧了她的手:“哥哥承认自?己有事瞒着你,但那些事关乎朝政,太复杂也太危险,我没有向你坦诚,也是因为不愿让你担心?。而且我可向你保证,我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我们陈家,就连父王也是多少?知情的。”
父王知情?
所?以这么多年来他们一直在互相?往来和行动,被蒙在鼓里的只有她。
日日捧着那几?封家信因思乡而难以入眠的,也只有她一人。
陈皎皎眼中起了波澜,抽出自?己的手:“‘为了我们陈家’?指使侵吞兵费、策划锦城瘟疫、搅弄朝堂风云,这是欺君造反!难道,你要告诉我这些也是为了家族吗?”
虽然那些信件里并?未清楚指明,但她不是傻子,大致看?过后就能推测出个□□。
阿缨姐姐因朝中政事疑案而焦头烂额,她无法排忧解难,只有看?着干着急,殊不知一直以来始作俑者就在自?己身边。
前朝隐患何其?之多,一向声?名甚佳的许家竟与自?己的哥哥暗中勾结意图不轨,这怎么可能呢?
若不是今日她亲眼见到了证据,怕是一辈子都不会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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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
“皎皎!当今皇帝打压王侯世家收权之意如此明显,若我们不早作打算为自?己筹谋,迟早有一天会变成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你那样聪慧,岂会看?不出?”
陈霖也急了,声?中是恨铁不成钢:“此次异姓王侯奉旨回都,你以为皇帝真的只是想让他们与为质子的儿女团聚?她是想分割势力,谈笑宴饮间释兵权!到了那时,你以为我们一家还有活命的机会吗?不仅你我,父王、母妃、永儿,都不会有好下场!”
像被他激烈的话语唤醒,陈皎皎面露错愕,茫然无措地低下了头。
阿缨姐姐想杀他们?
“所?以,皎皎。”陈霖面含期盼,按住她双肩认真道:“我们才是一家人,你该心?向家族的,对吗?现在我用假身份在外行走?,只要今日你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不知道,没人会知道我私下的行动的。”
即便隔着白绸无法相?视,那熟悉的声?音中满是诱导,同?样足以惑人心?智:“以后不要进宫去见皇帝了,有多远就避多远,好吗?记住,你帮哥哥就是帮父王和家族,也是帮你自?己。”
陈皎皎神色怔怔,望着他嘴唇开合。
她已看?不透兄长,可有父王在,父王总不会害她。
她抬起眼眸,轻声?:“那兄长身患目疾,究竟是不是真的?”
“当然。”听她重唤自?己“兄长”,陈霖松了口气,唇欣喜地弯起。
房中没有别人,他主动伸出手,摘去了眼前那条白绢,露出久不见光示人的双目。
“我看?不见你。其?实这么多年过去,我早就习惯了不依靠这双眼睛生活,但每每想起总是觉得,若能看?一眼——只看?一眼你如今的模样,我就满足了。”
没有了白绢的遮掩,男子鼻梁高?挺,面容俊朗,唯有那双眸子始终无一丝神采,如蒙上?了一层晦暗的阴云。
陈皎皎注视着他,久久才哑声?问:“你是兄长,那许敬川呢?”
她想起自?己在宫宴上?见过许敬川,那时她还暗想其?与兄长身形相?似,没想到那不是错觉。
容貌可以遮掩,声?线可以改变。
他们两个,根本就是一个人。
弃子
“‘许敬川’便是我所说的‘假身份’。父王为拉拢许氏不?得已出此下策, 你放心,兄长永远都是你的兄长,不?会改变。”他说。
陈皎皎没忍住哽咽出声?,主动抱住了他:“兄长——”
终于解开了心结, 陈霖展颜, 同样回抱她?, 抚她后背以表安抚。
屋檐下, 结了冰的雪水悄然开始融化,滴答滴答坠在廊前的石地上。仿佛只要足够执拗,长久就能击穿坚硬的石。
殊不?知那上好的石板地刷过了漆, 早就已经变得坚忍又?冷情了。
她?一直哭了很?久, 终于平复了情绪, 才从他臂弯里抬起头。
“来时你不?在, 我心急如焚, 在庄中闹出了那样大的动静, 会不?会有事?”
“山庄里都是我的人,不?会传出去的。”
她?不?放心:“昔儿与我寸步不?离, 无意中看见?了很?多东西, 我担心她?……”
“无妨, 你把人留在山庄里, 我会派人处理?。”他眼中柔色未变,只是随口谈笑, 便要夺去一人的性命。
皎皎没敢问现在昔儿在何?处,点头挤出个笑。
前?有争执口角,后有嚎啕大哭, 她?身上出了不?少汗,现在黏在身上很?是难受。
她?面露赧色:“皎皎想要更衣, 能否请兄长回避片刻?”
“好。”陈霖起身,这次没像从前?一样有人搀扶,独自一路步履平稳,远远站在了屏风之?外。
那道屏风是细锦所?制,高大而不?透风,放置在一处便如隔开了两个空间?,对面情形如何?是分毫看不?见?。
陈皎皎下床,缓缓走到放置衣物的悬架处。
隔着屏风,她?问:“兄长,你想吃金杏糕吗?从前?在家中时,娘亲总做给我们吃。”
“当然记得。你一说,我也有些想念了,稍后我就吩咐厨房做些来,可好?”熟悉的男声?从对面传来,含着纵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