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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眼中沁出了泪,但还是笑着答:“好。”
一切都是假的。
什么身体孱弱不?能见?人,山庄避世静养,为家族谋算,都是假的。
就连亲生兄妹多年来相依为命,也是假的。
儿时陪她?玩耍、教她?识字的兄长阿霖,早已不?见?去向了。
她?与一个本应该陌生的人相处了多少个春秋,唱了出兄妹情深的独角戏。
整个北地陈家,只有她?一人被抛弃了。
一身新?的衣裙细细穿好,陈皎皎手落在那扇屏风上,那双素来清澈的眸子变得通红。
“兄长。”
她?最后一次叫了他,静静说:“你有武功在身,我猜到了。”
说罢,她?目光倏然变得决绝,手上就要用力推——
“快拦住她?!”
外面惊叫声?突兀地起伏,陈皎皎一瞬睁大了眼。
“小姐,跑!”
昔儿不?知从何?处破门而入,衣沾泥土,鬓发杂乱,甚至脸颊额头上都有狰狞的血痕。
屏风另一侧等候的男子不?防,竟被握着簪子冲过来的少女撞了个满怀,缠斗在一起一时难以脱身。
“小姐,跑!”
昔儿形容狼狈却浑不?在意,只声?嘶力竭地大喊着重复那一句话,用尽全身力气?抱住“陈霖”,拼死不?让他动弹。
一片争执乱斗间?,博古架上摆放的花瓶瓷器乱颤不?已,尖叫着砸了一地。
“昔儿——”
昔儿
殪崋
与她?虽为主仆,情分却胜姐妹,她?怎么能抛下她?独自逃命?
陈皎皎整个人颤栗着,忐忑的心扑通着直跳,下意识就要上前?,又?因侍女的大呼硬生生止了脚步。
“小姐,快跑啊!”
“陈霖”回过神,已经在奋力挣扎。小侍女从来柔弱,这一次却比武夫还要强韧,纤细的手臂如铁钳一般死死的圈住他。
男子为脱身出手样样狠辣,膝顶肘击行不?通便借外物的力,死命将她?向坚硬的桌角掼。
昔儿嘴角流出鲜血,气?息也变得微弱,双手依然如机械般紧紧连在一起,目光始终望着自家主子的方向。
她?发不?出声?音,只有双唇开合。
“去找陛下,跑……”
陈皎皎脑中嗡响,当即落下泪来,不?再犹豫地放开步子,向大开的房门外跑去。
他究竟是兄长还是许敬川,其?实自己心里早就有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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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中角落里放着那么多信筒,其?中有一封信,她?看到了,只是没有像其?他的那样惊慌地胡乱扔在地上,而是收进了衣袖。
那封信没有落款,也没有注明写给谁人。
有一刻,她?竟开始后悔自己识得那么多字。
“母族新?丧,儿心痛如绞。”
北地外祖家中一切安好,明显不?是写给父王和母妃的。他自称为“儿”,甚至可以对李家的覆灭悲痛不?已。
多年以来,根本不?是陈霖扮作了许敬川,而是许敬川扮作了陈霖。
她?要入宫,求陛下为她?找回真?正?的兄长,找父王母妃问个清楚……
另一边,许敬川终于挣脱了昔儿,昔日鲜活的小侍女如破布烂泥般没了气?息,被毫不?怜惜地甩在一边。
他追出去几步,看见?身着素白的少女脚步凌乱,一路踉跄地向外逃,目光顿时冷得可怕。
妹妹,不?是说好了与我站在一边的吗?为何?还是变了。
在他赶回山庄前?,手下没有他的指令不?敢妄动杀念,只有下药拖延。主仆两人被锁在卧房里双双昏迷,无知无觉的样子分外可怜。
方郎中劝他快刀斩乱麻,趁药性未过将其?除去,是他念着“兄妹”情分动了恻隐之?心,想再给她?一次机会。
是他一时鬼迷心窍,生出了不?该有的妇人之?仁。
寒风裹挟,廊前?衰败干枯的树枝不?堪重负,颤巍巍折了下去。
许敬川身形一闪,一枚寒镖瞬间?破空,尖啸着向那道纤柔的背影飞去——
陈皎皎正?努力向外跑着,一声?兵刃刺进皮肉的闷响在耳边爆开。
“呃——!”
剧痛传来,她?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被抽干了,狠狠扑在了地上。
一向孱弱的郡主病重而死很?正?常,不?是吗?
许敬川眼中毫无波动,冷冷望着那伏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身影,抽出匕首上前?。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和马蹄飒沓的沉重声?响-
当孟翊逼退山庄门外的重重守卫赶到净竹轩时,陈皎皎已经奄奄一息倒在地上,肩后雪白的布料被血洇湿,扩散成一片靡丽的花。
那锋利的镖刃破开血肉,从背后深深扎进了她?左肩,是直直朝着心口去的。
“郡主!”
孟翊大惊,三步并作两步赶向她?的位置,亲兵紧随其?后。
眼睁睁看着身穿甲胄的士兵鱼贯而入,许敬川沉下眼色,一颗心也迅速坠到了谷底。
终于还是暴露了。
气?若游丝的少女已经被人扶起察看,他生生停住了脚步,握着匕首的手指也愈发收紧。
不?能再留了,脱身为上。
他悄声?后退几步,飞身跳上院墙。
孟翊怕碰到她?伤口,只有左侧悬空扶住她?右侧肩膀,动作都变得小心翼翼。
寒风吹过冷得人遍体生寒,他用一条厚披风把人裹起,轻声?唤:“郡主,不?要睡。”
她?什么都不?知道,自始至终都那样无辜,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陈皎皎眼眸已然涣散无神,忍着痛意低喃:“许敬、川,是他……”
那一枚镖伤了要害,鲜血淋漓如注,染红了孟翊的衣袍。
“我知道,你放心。”他始终保持着这一个姿势,生怕轻易一移动牵扯了她?的伤口。
陈皎皎却不?能安心,手紧紧攥住他袖角,嘴唇翕合着,不?知在说什么。
孟翊屏住呼吸低头,艰难分辨出她?说的话。
“小心、许家,小心我、我父王……”
说罢,她?再也撑不?住,手脱力垂了下去——
冬日里的魏都天干气?燥,江北倒是稍微好些,不?结冰的江水依然温润缱绻,一片秀丽安宁的景色。
“将军,再过一条街就是谢府了,要直接回去吗?”谢成跟在他身后,问道。
“不?急。”谢韫拉紧缰绳使骏马速度慢下来,顺着街道信步而行。
离开近三年,眼前?景致一切如旧,在军营时常常光顾的那家点心铺还开着,生意依旧火爆。
“青梅百合糕卖完了!”
“卖完了?!我排了一个时辰的队!”
耳畔传来熟悉的嘈杂声?,谢韫唇微微一翘,但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复又?沉寂。
谢成提议:“将军,要买一些吗?青梅百合糕没了,墨玉酥倒是还有。”
“不?必了。”他语气?平淡。
已经过了人潮拥挤的地方,谢韫一夹马腹,加快了速度。
谢成应着,反应过来后恨不?得抽自己两个耳光。瞧这张破嘴,哪壶不?开提哪壶!
是他一时脑袋抽了筋,想着从前?将军常买这两种点心,却忽略了一点。
将军从不?嗜甜,之?所?以当时常买,是因为有喜欢吃的人啊!现在人都散伙了,还买什么买?
想到这里,谢成又?回忆起一个时辰前?发生的事。
他们一行人从魏都启程南下,进入江北地界后先去了一趟大营。
几年过去,营中依旧是过去那些熟面孔,久别重逢自是意外又?喜悦,一顿寒暄叙旧,好不?热闹。
行军之?人飒爽不?羁,不?兴什么察言观色的繁缛规矩。
众人只知谢韫受封江陵王,备受宠信衣锦还乡,于是人人面带欢快,虽不?敢与他勾肩搭背,依旧七嘴八舌地打听诸如陛下近况之?类的问题。
近年来将军性情趋于温和,比起从前?冷僻少言的模样不?知好了多少,许是不?愿扰了昔日同袍的兴致,皆面色如初一一回应了,心里恐怕差点要滴血。
谢成观察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问:“将军,李际他们交给我们的那些东西,可要找个时间?送去魏都?”
大营的同袍太过热情,送了一堆东西说要留个念想,有弯弓宝剑,也有手工做的木雕泥人,其?中不?乏托他转交给陛下的。
当时将军神情自然,倒是全收了。
然而,前?面的人没有回应,传来的只有整齐有力的马蹄声?和周围百姓的杂谈。
“……”
谢成再度后悔,欲哭无泪地想:自己这张嘴,可能真?的该缝上了。
孤峭
江北的冬日清寒无雪, 却尤其喜爱下雨,细密的雨丝悠悠落下,更显得院子里冷清。
廊下步道空无一人,腊梅花瓣摔下枝头, 零落成泥。
“老爷, 世子回来了, 世子回来了!”
管事欣喜地推开房门, 见男人仍醉醺醺地倚在?榻上,急切上前将人扶起:“老爷快起?来,您日日念叨的人回来了!”
谢宣的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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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鬓发?都凌乱着, 形容颓废, 无精打采地抬起?眼。
门外正好?逆着光, 看不清来人的面容, 只能看出是个高大的男人。
那人也没再往前走, 就站在?逆光处, 声音淡漠而冷清。
“父亲,三?年不见, 一切可好??”
谢韫?
在?听到?这道熟悉的声音后, 谢宣蓦地坐了起?来。
“韫儿, 韫儿!”
那双浑浊的双眼里蓦地迸发?出神?采, 他直接跌下榻,不顾面前矮阶, 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上前攥住谢韫的衣角。
眼中亮着兴奋而病态的光,消沉的模样一扫而空,如同?瘾君子得到?了日思夜想的解药。
然而那衣角后退一步, 轻而易举挣开了他的手。
亲卫会意,厉斥道:“大胆!休要对江陵王殿下无礼!”
“江、江陵王?”
面前站着明明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却被这样不顾脸面地训斥。
然而谢宣不以为意,就那样伏在?地上,自顾自重复了一遍后意识到?什么,更是高兴地忘乎所以:“异姓王侯……女帝果真宠信你!”
谢韫俯视着他这副狼狈的模样,蹲下身子:“都得益于?父亲的悉心教导。”
谢宣完全没听出他话中的意思,抬起?胳膊紧紧攥住他手,几乎是疯狂的祈求:“韫儿,这么久了,你寻到?的那些神?医可有找到?法子?皇帝那么喜欢你,想必赏赐一些珍贵管用的药材也是易如反掌,是不是?”
这么多?年过去,还妄想着痊愈呢。[1]
“像现?在?这样安稳过完一辈子,难道不好?吗?”谢韫望着他,眼底深处藏着冰冷。
听他这样说,谢宣神?色果然变了,也不再抓着他手,而是暴怒着直指向他:“你这是什么意思?谢韫,难道你也像常氏那个贱妇一样,胆敢忤逆我?!”
像“忤逆”这么重的词,就这样被他轻而易举用在?自己的骨肉身上。
好?在?谢韫早已不再对他存在?幻想,也不会再奢望着什么父慈子孝。
开弓没有回头箭,从母亲断气的那一刻起?,他也失去了所谓的父亲。
面对他的怒火,谢韫心中毫无波澜,任由他指着自己。
就这样被蒙在?鼓里多?少年,心中始终存有一丝希望,还在?傻傻地认为自己的身体能够恢复。
真是可悲。
“自我记事起?,你就很少来看母亲。我陪在?她身边,从未见过她因夫婿露出过幸福的笑。流连花街柳巷,对她斥骂动手,妾室骑到?她头上,你也视而不见。她以公主身份下降于?你,在?谢家本应该无人敢欺,可为了所谓家宅和睦,她过的都是忍气吞声的日子。”
“祖父走后,常氏把控后院,我和母亲数月见不到?你一面,人人都能来主院踩一脚。他们说母亲病弱无能、耽误长房,我事父冷淡不敬庶母,日后难当?家主重责。时间一长,连我自己也差点忘了,我被称世子受外人尊敬,是因为我母亲是辰阳公主,而非父族姓谢。”
他终于?将多?年来积压在?心底的事全盘托出,唇边勾起?一个嘲讽的笑:“你不喜欢母亲,更不喜欢我,一直想要再留子嗣,不过,可惜了。”
不躲不闪直视着他满是戾气的面容,谢韫语速放慢,每一个字眼都让他听得清楚,在?心头砸出一个惨烈的豁口:“早在?事发?后不久我就已经?知道,父亲这一生都无法恢复如初了。所以,父亲还是还是把心放回肚子里,安生与酒为伴吧。”
前面的一番话根本不足以唤醒谢宣早已消失的良心,直到?最后一句话,他猛然抬起?了头,先是惊诧难以置信,随后彻底失控。
“是你,原来是你!”
他突然明白了什么,开始躁怒地大吼,就要冲上前朝谢韫扑过去,被守卫死死制在?原地。
谢韫面容冷淡,仿佛面前嘶吼难以控制的人不存在?一样,平静地站了起?来。
“不过父亲放心,你不愿由我继承家族,我身为人子,自然不会强求擅专,惹父亲不快。”
他就这样冷眼看着,等到?谢宣声音渐弱没了力气,才慢条斯理地开口:我已经?传信给二叔一家,他们不日就会归府。届时我会将家主印信交予谢韬弟弟,他做事踏实可靠,定能料理好?族中诸事,不负父亲的希望。”
谢宣因病消沉,不过是一具空壳,家主之?位早就交到?了谢韫手里。关于?族中权力更替,自然是由现?任家主说了算。
谢宣仍在?挣扎,听罢当?即顿住,意外他竟肯放弃族中大权:“那你呢?”
“世家大族风头太盛,易生动荡。圣上怎样打算,我便怎样配合。”
谢韫漠然站立,身形如背向日光的高山一般挺拔孤峭,没有正面回答,意思却昭然若揭:“就算是本家,我也不会留情。”
江北谢氏才子名士辈出,素有美望清名,实际就像魏都那些世家一样,内里早烂透了。
承袭家族,他不稀罕。
与其看着他们就这样烂下去,不如快刀斩乱麻,及时荡涤代代积攒下的沉疴。
谢宣没想到?他对女帝忠心至此,竟要为守皇权把刀对准自己的家族,怒吼道:“什么意思?你要为了皇帝背弃家族吗……这是列祖列宗攒下的基业!”
谢韫最后望了他一眼,一字一句道:“只要她想要,我可以奉上一切。”
既然谢家世称清流,那就要永远干净。至于?那些污糟的东西,他会亲手替家族除去。
他转身向外走去,带走了门外斜射进?来的夕阳。
“谢韫,你回来!逆子!逆子!”
谢宣慌了,激烈想要挣动上前,却被守卫牢牢控制住,只有眼睁睁地看着门缓缓闭上,沉入一片阴晦静寂——
从院中出来,谢成跟着谢韫向正院去,道:“赶了太久的路,将军就没有好?好?歇息过。现?在?回到?府上,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谢韫没有应,径自去卧房换了件干净的衣袍,连小厮倒上的一杯热茶都没有动,很快又出来了。
“将军还有要紧事处理吗?”谢成疑惑。
谢韫再度上马,薄薄的大氅划过寒风:“继续南下过江。”
他已调转马头,谢成大惊却也没法阻拦,忙不迭上马去追,跟在?后面急道:“巡察之?事并不迫切,将军何必这样着急呢,好?歹先歇几日啊!”
要是放在?从前,谢成是绝不敢像这样对命令有异议的,许是这几年看多?了好?脸色,便不知不觉大胆起?来,也敢趁机会关切一番主子的身子。
在?陛下的圣旨里,封王离都为真,巡察官币推行只是个体面的幌子,这是他们心照不宣的事实。
明明将军也明白,却偏偏成了个实心眼,执意要把这件事做好?。
不说现?在?,就说前几日返回路上经?过淮南,众人已经?在?当?地留了小半个月。将军亲自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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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淮南太守及下属县令,要了一份全州财政收支的抄录,在?街上视察了百姓使用官币的情况。最后整理好?多?方得来的结果,真的洋洋洒洒呈上去一本奏疏,不知现?在?可有到?陛下手里。
说真的,谢成很担心自家将军的情况。自从那天晚上从承明殿离开,他就再也没有见将军发?自内心地笑过,一路上昼夜颠倒地处理各种事务,好?像不知何为疲倦,一日只用一次饭早就是常事,人消瘦了一圈。
寻常人受情伤往往大哭大闹一番,之?后依旧伤怀,心中郁气却能散去许多?。像这样看起?来状态如初,平静得可以没日没夜忙碌的,才最令人忧心。
两人一前一后快马出了府,随行的亲卫接到?令,也迅速整顿行装跟随。
大江横亘东西,从前江水急促汹涌,近年来筑坝固堤、增设船舟,使得交通分外便利。
冬雨渐歇,宽阔的水面渐渐归于?平静,大船缓缓驶来,在?粼粼水上划开两道平顺的波纹。
谢韫独自立在?船首的甲板上,早在?府中换了件衣裳,那串豆绿色的络子却依然挂在?腰间,是沉闷间唯一一抹亮色。[2]
自码头渡江南下,是从江北到?江南,也离魏都越来越远了。
他忽而回头,望向来时的岸。
船只刚刚出发?,还能看见码头和远处的街市,但远在?千里之?外的皇宫是肯定看不到?的。
不知阿缨最近怎么样,是否一切安好?。
应当?是安好?的吧。
如果有什么事,怎么会有心思听曲赏舞,还收了一个乐师入后宫?
谢韫不禁开始想象,如果是三?年前的他,遇上这样的事会如何应对。
想必会又急又怒,非要不顾一切把她留在?身边,逼她许诺只喜欢自己一个人吧。
他毫不怀疑从前的自己会这样做。但是现?在?他们都有了不同?的身份,需要面对的人和事也截然不同?了。
他不怪她,知道她是被纷繁杂乱的事弄得失了控,才会谁也不相信、谁也不耐烦。
也许等她气消了就会回心转意,在?某一天忽然下旨召他回去。
他无法为她做什么,只是可以保证时时回应,在?她需要的时候回到?她身边。
如果等不到?,那也没关系。
嫉妒、气闷、伤怀,都是他一人的情绪,无需让她知晓。
总之?,他希望她一切安好?。
无尘
“仔细搜, 一处都不要放过。”
“是?!”
乾仪卫齐声?应,旋即整肃步伐,向着许府前厅内院纷纷而去。
朝阳沿着屋角高檐洒下来,周岚月发令后留在原地, 迎着刺眼的光, 回头望了一眼那恢宏大气的牌匾。
是先帝的先帝亲手所书——“九锡肱股”。
这历经?百年而显赫不衰的簪缨世族, 终是?要退出?戏台中央了。
乾仪卫奉旨前来查封府邸, 最先出?来的却不是?长房家主,而是?一众家眷。其中有许瞻的几个庶出?子女,还有二房一家。
许二老爷多年来胸无大志, 只在朝廷担了个不高不低的五品闲职, 从前都?是?受长兄庇护, 这次被牵连软禁在家。
他早就心中打鼓, 见乾仪卫来了更是?心惊, 忙出?面打听:“周大人, 敢问这是?做什么??难道我们府上有人犯了事?”
“陛下已经?活捉许敬川,贵府胆敢逆反朝廷结党营私, 瞒天过海混淆王侯质子血脉, 这样大的事, 许二爷, 就不必再装糊涂了。”周岚月回。
虽然具体事态暂且不明,但根据温泉山庄净竹轩中翻出?来的书信至少可以确定, 从前的贪墨军费案、锦城瘟疫等大事皆有许家的参与。
天子脚下,声?名?极佳的世家之首原来才是?野心最大的始作俑者?。
在这之前,所有人都?没有对许氏产生过一丝怀疑, 可见当真是?善于伪装到了极点。
对此,最气愤的人就是?周岚月。
从前, 她最敬仰许瞻忠纯,现在却被告知自?己一直以来仰慕的长辈是?个狼子野心的乱臣贼子,自?己接手过的许多麻烦事都?出?自?他之手,这叫她情可以堪?
她生平最恨被人欺骗算计,何况是?像只猴子一样被耍得团团转。
毕竟是?日日刀口舔血的人,她目光冷冷,疾言厉色时的气势令众人都?一颤。
许二老爷听罢大惊失色,即使?面前人脸色不善也无暇顾及,毕竟家世高贵,面对同为世家中人的周岚月还是?有底气的。
他目光毫不躲闪,坚决否认:“敬川心在山水,向来不关?心什么?权谋政斗,岂会如你所说?,做下那等大逆不道之事?还望周大人慎言!倘若真的有何误会,不如待家主出?来后再行分说?。”
男人面容肃然,毫无心虚之色,吩咐小厮:“去主院传个话,就说?乾仪使?周大人亲至,有要事同家主相商。”
事到如今还在装傻,还真是?沉得出?气。
周岚月脸色更沉,同样强硬不相让:“那就如许二爷所说?,请许公立刻出?来一见。”
这时候,跟在许家众人身后的小厮露出?为难之色,低声?提醒主君:“二爷忘了吗?家主近来吃斋礼佛闭户不出?,为期三日,现在时日未足,怕是?不会出?面见客……”
连家族都?要保不住了,还吃什么?斋,念什么?佛?
先前所有的礼重敬慕之心荡然无存,周岚月嗤道:“许公之门,本使?自?不敢擅闯。那便在此恭候大驾,许公什么?时候出?来,我什么?时候开口。”
今日她就这一个任务,许家人想耗,那她就陪他们耗。许瞻身在主院,至于主院之外的地方,那就怪不得她了。
她倒要看?看?是?许瞻礼佛的心诚,还是?乾仪卫的刀快。
于是?周岚月就那样等了起来,也不嫌外面冷。
许氏家眷暗自?为难,可众乾仪卫还在一刻不停地破门查搜,只有抛下她,急急忙忙赶去看?顾和?阻拦。
整座府邸乱作一团,而周岚月浑然不觉。
喝过两杯茶后,还未见许瞻现身,她也不心急,甚至气定神闲地在府上逛起来。
青砖黛瓦,锦织缎绣,大气。
曲水萦纡,篁竹长青,雅致。
黄檀木制的外廊门窗,考究。
抛开主人不提,许家这座府邸修建得实在是?成功。虽不像李府那样雕梁画栋极尽奢侈之能事,但古朴典雅,偶尔出?现的富贵之物彰显出?尊荣地位,没有半点出?格,却处处看?出?百年世族的低调大气和?厚重积淀。
周岚月漫无目的地随意走动着,一边四处打量一边咂舌,盘算着有的稀罕物件能值多少钱。
两大豪族先后倒下,魏都?众世家必然暗怯不已,恐怕现在都?偷偷忙着烧香祈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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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前脚才抄了李家,替国?库狠狠捞了一大笔,后脚就又来光顾许家了。
周岚月暗自?感叹,自?己果然无愧于“鹰犬”这一称号啊。
她走到一处房前,正好有乾仪卫从里面出?来,见到她后行了个礼,奉上一块玉佩。
“大人,这是?搜出?来的东西?。”
周岚月接过一看?,目光微寒。
兽纹狼首,正是?来自?东北王府。
看?来,许家勾结东北王谋反是?证据确凿了。
“继续搜。”她将玉佩握在手里。
其实事到如今,周岚月心中依然有疑虑。
许家作为魏都?毋庸置疑的第一世族,又得皇帝信任,目前最大的劣势在于族人渐少,枝叶寥落,恐难以延续代代荣耀。明明只要着意繁衍后嗣就可以高枕无忧,为什么?会选择背叛谋反呢?
以陛下对许家的态度,他们不该生出?不满和?异心才对。
她左思右想,最后能说?服自?己的只有一种?可能。
许家与李家一样,同样认为是?宁娘娘害死?了李士节,因此怀恨在心,誓要为亡妻与母亲报仇。
这都?是?什么?事啊……
周岚月心情复杂。说?他们凉薄无心吧,却能因亲眷之殇蛰伏筹谋这么?多年,倾尽全族之力只为报仇;说?他们有情有义吧,偏偏又为达自?己的目的,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
她无言继续走着,直到一处院落门前。再跨一道门进去,就是?许瞻所住的无尘居了。
波纹三花,攒尖戗角,这屋檐……
周岚月仰头望着,总觉得眼熟,半晌终于成功从脑中搜刮出?一点记忆。
昔日她在江南的时候,曾无意中溜进过一座已经?荒废的宅院,那宅子甚是?宽敞,所处位置也算得上繁华,却不知为何一直破败着,无人来购买。后来她偶然一次在军营中提起,才听知晓内情的同袍说?那宅子原来的主人是?前朝一位大官,里面房屋院落的式样乃是?前朝特有,今朝人为防惹祸上身,想居住就必须改建重修。
宅院越大,想加以修建改动就越是?困难。无人想费心劳神买这么?一个烫手山芋,于是?就一直闲置了下去。
她努力地回想,脑海里的模糊轮廓逐渐清晰,最后与眼前的高耸檐角重合。
一步一步走过来,周岚月差不多把?许家的布局了解了个大概。无尘居位于主院右角,许瞻作为家主本该居于正屋卧房,却常年居住于此。这里所处位置较偏,通常情况下如有来客,也不会踏足这里。
因此,这前朝样式的房屋是?极为隐蔽的。当朝臣住前朝院,许家身为大族,不该出?这样的纰漏。
她忽然想到什么?,暗自?心惊。
因家主素日威严强大,即便外面已经?乱作一团,许府众人也不敢贸然惊扰,只有守在无尘居门前苦等,就连中风多年卧病在床的许老夫人也被请了出?来。
“二爷,乾仪卫都?来了,家主一直不出?来也不是?个办法……”小厮瞧见周岚月进来,为难道。
许二老爷怎不知这个道理,可心里斗争许久,也只有说?:“再等等。”
周岚月走近众人,冷着脸拿出?那枚玉佩,质问道:“这是?从贵府老夫人房中搜出?的东西?,敢问许二爷,有什么?想说?的吗?”
“这绝不可能来自?我们府上!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
许二老爷看?清后脸色大变,显然也是?认得那上面的纹路,辩驳道:“我家嫡母的状况周大人也见到了,平日就连清醒也难,如何能做出?与外人勾结谋逆之事?周大人不觉得太过荒谬了吗!”
周岚月不为所动,冷道:“老夫人做不到,未必其他人就不能。”
“你!”
许老夫人身体动弹不得,也不能说?话,平常深居简出?极少出?府,今日家中生乱才难得出?来见了见太阳。这时却不知为何,情况看?起来有些异常。
“母亲!”
老媪半靠在大圈椅上,下半身盖着毯子,耷拉下来的眼皮一反常态地大睁,脸上树皮般的纹路也跟着颤抖。
她难以说?话,只有发出?“啊啊”的声?音,听起来好像焦急,又格外悲怆,浑浊发黄的双眼死?死?盯着那扇房门,几乎要将之看?穿。
定有蹊跷!
周岚月观察着她的神态,再也不犹豫,几个箭步冲到无尘居门前,高声?喝道:“得罪了!”
她脚下用力,随即“哐”地一声?重响,大门被狠狠踹开。
寒风争先恐后地灌进内屋,却扑了个空——
紧闭的房门里,早已空无一人——
公主府,房门外传来一阵轻而稳的脚步声?。
随着“吱呀”一声?,忐忑坐在圆桌前的男子匆忙站起。
来人正是?长公主,一袭宝蓝色锦裙分外雍容端庄,依旧是?从前的模样。
燕若立刻跪地,哑声?道:“见过殿下!”
在房中软禁数月,他本以为难逃一死?,没想到还有与长公主再见的一日。
“作何行此大礼?快起来。”
朱绣温和?一笑,上前亲手将他扶起:“既然召你一同用膳,那就是?宽恕了你,坐下吧。”
燕若受宠若惊,微微有些茫然,依言与她一同坐下。
“殿下,我——”他张了张口,却不知如何说?,心中涌起一阵懊悔和?愧疚。
殿下待他们向来是?极好的,从不会苛待和?折磨,即便是?不受宠的幕僚也不会被克扣份例。而他在主子面前颇为得脸,更是?受尽温柔善待。
如殿下这样有权有势又温和?有礼的人,任谁能不喜欢呢?
他曾动摇过无数次,可最终还是?选择了背叛。
现在许府被禁,就连常年在外的许公子也被识破身份满城搜捕,俨然大势已去。
如果他是?许家派来的细作,殿下怎会轻易饶恕?
“我记得你喜欢吃鱼羹,便做主让厨房做了,快尝尝。”
朱绣面色如常,见他低头支吾也不放在心上,而是?执筷从满桌菜肴中夹了一筷到他面前的碗里,温声?道:“一直在房中软禁,想来担惊受怕,许久没能吃好睡好了吧?”
像殿下这样的金枝玉叶,原来也会关?注他喜欢吃什么?这样的小事吗。
他生来卑贱无人在意,这一刻却被放在了心上。
燕若眼一热,起身跪伏在她脚边:“燕若自?知罪无可恕,不求殿下原谅,只求殿下给我个痛快!”
“你这是?做什么??”
朱绣依然稳稳坐着,许久一叹:“细作身不由己,很多事不是?你自?己能做主的……我又何苦为难你?燕若,若非本宫喜爱你,岂会这样费心思保住你的性命?”
逆鳞
……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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