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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帝不耐地摆摆手,站起身绕开身前的案几,亲去将顾衍搀了起来,又虚扶了辛越一把,才道:“什么礼不礼的,咳咳,朕体弱乏神,顾侯为朕分忧不少,来迟也是情有可原,快坐下吧。”
顾衍携着辛越一道落座,又细致地为她理了理披帛,众人才看清了这女子的庐山真面目。
有几人已想起来了,特别是上头四座中的诚亲王妃与恪亲王妃,顾衍辛越成亲时,她俩作为五福之人又身份高贵,可是去铺过床的,自然晓得辛越长什么样。
二人不着痕迹地对视一眼,看来这京里贵女们的芳心要冻碎在这寒冬腊月中了。
一时间人声全无,仅余琴师低缓的琴声在殿内飘游。
众人心思各异,有那骤然认出辛越身份的,有那不明所以暗暗咬牙心生嫉妒的,有那作壁上观看笑话的,一股无言的暗流随着琴声流淌。
皇后一眼便认出来了辛越,初见的惊诧已经完全收敛,此刻脸上仍是噙着雍容的笑,并没有开口解释的打算。
小皇帝夹起一块炙鹿肉放入口中,也莫名觉得大家有些诡异的安静,心中打了个转,清了清嗓子起了个话头缓和缓和:“今日腊八,诸位可要多吃些多喝些,朕还让玳瑁楼的大厨进了宫,听说你们近来都爱吃些玳瑁楼的小菜,就连长相思也是有的。”
此言一出,众人又是一滞,齐声谢恩便执筷吃了起来。
幸好此时两队舞姬袅娜而入,乐师换了一首轻灵欢快的曲子,殿中的气氛又热闹了起来。
辛越坐在玫瑰木扶手大椅上,和对面的两位亲王妃与同边的郑老夫人温温客气一笑,又抬眼瞥了一圈大殿,一下就看到了爹爹娘亲的位置。
辛母正好看过来,见女儿调皮地朝自己眨了眨眼,不由一瞪,来迟了还跟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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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似的!
再四下看了一眼,还是如从前一般,金碧辉煌,珠翠环绕,皇室一贯的作风,嗯……只是有些诡异之处。
她偏头低声问顾衍:“吏部是不是年底给你们发金子了,怎的女儿家的伙食都这么好的么?还是三年没回京,京中的审美也不同了?”
顾衍深深看了一眼辛越,倒了一杯清茶放到她身前:“还没开始倒酒,怎的就说起了醉话?”
辛越接过茶捧在手心里暖着,并不喝,仍是想不明白。
顾衍叹了口气,他原是知道些前因后果的,只并不把它放在心上,要他用常年浸淫朝政战事的口气将这种小道八卦说出来,辛越怕是高看他了。
给她理了理鬓边的千珠垂穗,想了想说:“国泰民安,山河稳固,总有些吃撑了的人。”
辛越似懂非懂,很快就不再纠结了,因为桌上有一碟她爱吃的糯米圆子。
小皇帝晃心晃神地看着殿里婀娜舞动的迤逦身影,心中颇觉无趣乏味。
扭头一看,一贯冷情铁面的顾衍竟在为辛越挽住宽大袖摆,好让她夹菜时不让袖摆沾了菜渍,小皇帝不禁动容。
也有些感慨,他年少登基,既无经国之才,也无安邦之意,自小就活得任性妄为,却不得不为了祖宗,为了正统,坐在这个位置上。
他见过顾衍手持滴血长剑,悍勇肃杀踹开宫门,一剑将作乱的内侍军首领钉死在宫门上。
见过顾衍提着他的脖子,将他放到龙椅上,指着殿中的断臂残肢告诉他,若不坐稳了,跌下来,就是这个下场。
也见过文华殿三天三夜未熄的烛火,顾衍满眼血丝,一手批着折子,一边听他背书。
此刻只得叹一声:“难得看顾侯有这么温情脉脉的时候,百炼钢终成绕指柔啊!”
底下有官员立即附和道:“看来还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惹得众人接二连三地恭维起来。
也有那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疑惑的,刘太尉家的夫人便是如此,她可是一心想让女儿在今日能得顾侯青眼,一步登上青云梯去,便理了理鬓发,状若无意地开口:“也不知是哪家贵女,能得顾侯如此青睐。”
此言一出,殿中众人有面露好奇的,有不屑嗤笑的,有淡然自若的,众生百象,呼吸之间便可见心中所想。
顾衍眼都没抬,辛越亦是当没听到。
此刻可没人敢接话,认得辛越的不敢得罪顾衍,人正主还没说话呢,哪轮得到他们来多嘴。
只除了小皇帝,这才恍然大悟般地哈哈一笑:“顾侯啊顾侯,瞧你将夫人藏太紧了吧,怪不得他们还不认得人呢!”
夫人?!这女子竟然就是顾侯夫人?!不是说顾侯夫人重病难愈,府门也出不了吗?还有说她早就死了……
“哐当”一声脆响,有人的酒杯摔裂到了地上,才让辛越偏头看了一眼,是一身着白衣,清秀可人的女子。
十六七岁,可惜,手倒不大稳当。
第28章 、茶艺大师
“可……可不是听说……顾侯夫人已,已……”伴随舞姬退场,声乐皆息,有女子细若蚊蝇的喃喃声响起,在寂静的大殿中清晰可闻。
顾衍的脸色骤然一沉,目光如剑射向出言那人,直看得刘太尉一家心肝俱裂毛骨悚然。
辛越见状,扯了扯他的衣袖,正要起身回小皇帝,却被顾衍拉住了手。
戾色敛收,顾衍淡淡向小皇帝说道:“圣上所言极是,内子身子柔弱,这些年在府中静养,近来好些了臣便带她出来散散。”
小皇帝了然,微微一颔首,极为爽快地直言道:“说来朕也好些年未见到顾夫人了,原是这个因由,若有要什么些个药材的,尽管往太医院去要,往朕的私库里取也成。”
皇后亦温和说道:“嗯,本宫稍后就使人送些温补的药物到顾侯爷府上,”说罢微微一顿,“还望顾侯夫人保重身体,能时常进宫来与本宫说说话也是好的。”
话都说到这了,辛越起身,盈盈一福含笑谢恩。
一顿饭莫名将自己吃成了众人瞩目的对象,辛越有些无奈。
殿中原本壮志满怀的众贵女心中更是五味杂陈,原本以为是顾侯爷新欢,没想到竟然是正主。
有些个高门太太心中也暗暗懊悔,不该以为辛越缠绵病榻三年,就与辛大人家淡了往来,不然定国侯府攀不上,辛府还是能相交一二的。
世人皆晓得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也有人雪中非但不送炭,还落井下石的,如刘太尉夫人那一流,心中更是惴惴,想到自个之前的行径,不就是盼着人女儿死了,自家女儿好上位吗?
如今脸都被打肿了,又红又僵,一下得罪了顾侯爷和辛大人家,恨不得找个地缝就此钻进去。
不过不管是对于哪方人,也算是解开了近来的心中疑虑。
在场的官员们多是人精中的人精,心中明了的同时都纷纷开口热起了场子,你一言我一语地颂扬圣恩,在圣上的英明领导下大齐风调雨顺,国富民强,不一会儿又恢复了先前笙歌鼎沸、人声喧喧的模样。
宴席已过半,忽听得一声急促惊喜的“来了!”
大伙都抬起头往门口看去,两队孔武有力的黑衣银甲侍卫抬了十几口大小不一的水缸水碗入内,辛越眼睛一亮,水剑!
乐师已就位,低沉富有韵律感的鼓声响起,殿外急步踏入一黑一白两男女,脚步轻盈有章法,步步落在鼓点上。
手持细剑,银光闪闪,看起来倒比辛越从顾衍器库里找出来的剑要更细更长些,不由向顾衍嘀咕道:“你瞧,你那细剑与他们的相比,就像土里的长虫似的。”
顾衍眼一横,将一颗雪白的鱼糜小丸子塞入了她的口中:“你那柄土虫,是西越贡品,全天下就那一把。”
“……唔。”辛越的脸颊鼓得像包子,点点头,表示再不敢胡说八道了。
据说这一男一女两个舞师是从江南一带寻来的,他们当地在年节时便有水剑表演,他二人从会走路起就被送到老艺人处学这水剑,舞起来那叫一个银蛇狂舞,柔软的身肢与冷然的剑意集于一身,水线环飞,一点儿都不带滴到地面的,真真是柔与力的完美融合。
辛越不禁感叹,果然不是自己这种土虫乱舞能比得了的,顾衍听在耳里不禁哑然失笑,一时间冰雪初霁,冷然的面庞上都染了细密的暖意。
直到激扬的鼓乐渐渐停息,大家才从水剑表演中回过神来,有那满腹经纶的大学士摇着脑袋已成竹在胸,当庭向圣上求了纸笔,挥洒下心中震撼。
小皇帝尤为激动,高声叫赏,一连赏了七八回才罢。
等舞师退下了尚在念念不忘地回味着,一边以拳抚掌大赞一边自言自语道:“身若游龙,戏水其中,若是能点金粉于水线上想必光华四射,不不……金粉未免大俗,没得污了这般清灵的剑舞……”说着突然站起身往殿外走去,“还是前儿得的那匣子贝粉为妙,七色生辉,简直如日下惊鸿……”
任性的皇帝又灵思喷涌提前离场了,好在众人都已经司空见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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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都默契地站起身,无声地行礼拜送。
皇后坐在殿中高位,被小皇帝按住了不让起身,眼眸无波,目送那一抹明黄袍子像条鱼儿,快速穿过殿中,满心欢喜地往外游去,毫不留恋。
片刻过后殿中歌舞又起,一时又成了沸腾腾的热闹场。
也有不少妇人挂着笑往辛母处走动攀谈了,只是那身姿多少有些扭捏。
辛越放下小勺,看着对面两席坐着的诚亲王与恪亲王,小皇帝走后他们的坐席边便没空过人,一茬又一茬地来敬酒。
同侧的郑太傅与郑老夫人身旁,也围着四五个昔日的学生。
皇后的坐席下首亦是摆了几张宫凳,自有眼力好的来陪皇后娘娘闲谈说笑。
殿中就剩他们这一桌,冷清得不像话,倒显得她再闷头进食有些过分奇怪了。
推回顾衍给她盛的第二碗腊八粥,她悄声问:“你是不是人缘不太好?”
人缘不好的顾侯爷也很无奈,这几年他的处事确实有些冷硬不留情面,一是为了肃清先皇留下来掣肘他的势力,二是辛越不在,他本就没多少的柔情也跟着消失不见了。
他端起粥,自己舀了一勺尝味,被甜腻得皱起了眉,真不知她怎会喜欢,又舀了一勺送到辛越嘴边:“这样清净岂不是更好?”
辛越囫囵将粥吞下:“你一晚上就在用东西堵我的嘴呢。”
二人的小动作自是没能躲过有心关注之人的眼,见皇后往顾侯爷处看了几眼,底下作陪的信意伯夫人便抿嘴笑道:“都说顾侯与夫人乃是相敬相爱的典范,如今真是见了真章了。要说咱们没福气,之前竟没见过顾侯夫人,不然呐,定要早些跟顾侯夫人取取经不可!”
一旁的李翰林夫人郑氏,与信意伯夫人一般,都出自皇后一族,闻言也道:“是呢,要说连年节也不见进宫来向皇后娘娘请安吧,怪不得咱们都没见过,可真真金贵着。”
郑氏本就是先皇扶起来跟顾衍相抗的,虽说这些年与郑氏有关的姻亲官宦都被顾衍剪得七七八八,都只领了些虚职,早已大不如前,但他们骨子里俱都认为自己是正统后族,不过被一权臣所害,待皇后诞下太子,总有他顾衍失势的时候。
因此说起话来虽不敢当面相刺,但也都不太客气,反正奉承顾侯一派也是没用。
辛越离得近,她们交谈的声音也未刻意压低,所以字字句句都入了辛越的耳,她也只充耳未闻,藐视对方就是对对方最大的羞辱反弹。
顾衍更是不可能掺和这长嘴夫人的口舌之争,若惹了她有半分不高兴,将这些人的舌头剪了便是。
皇后脸上笑意未变,温声轻斥道:“不可胡言,顾侯夫人身子弱,顾侯爷又是咱们大齐的肱骨之臣,作为皇后,本应是本宫当时时关心顾夫人才是。”
皇后自个帽子都扣下来了,底下人自然不敢反驳,见好就收,说着说着不知谁提到了皇后近来总爱喝的茶上。
皇后郑氏是出了名的端庄贤良,平日并不铺张,倒爱礼礼佛喝喝茶。
一旁的信意伯夫人说道:“我倒听说,近来京城颇盛行分茶,有那茶艺大师,能在碗中作画,使茶纹水脉成各种物象,玄乎着呢,我也只听过,就可惜没见过这奇景。”说罢还颇为遗憾地摇了摇头。
“这有何难。”皇后看了一眼信意伯夫人,脸上笑意更深,“宫里便有一茶艺大师,若你说的奇景她塑不出来,那普天下也没人能做到了。”
“娘娘所言当真?”众女眷都捧起了场子,纷纷表示定要见识一番。
皇后笑着唤过大宫女,低言吩咐了一番,大宫女便弯腰行礼退了出去,她这才嗔笑道:“这位姑娘性子温婉腼腆,你们可收着点,莫要将人吓着了。”
知是笑谈,众人也相互打趣起来。
说笑声中,殿外大宫女就引了一女子入内,此时其余人才知皇后娘娘请了一位茶艺大师入内。
大齐物阜民安、百姓安居乐业,民间也多流行些茶道、香道,于吃食亦是讲究众多,越往上层,也讲究越精巧华贵,别出心裁,一时间大伙儿心里也有些好奇,不知这位茶艺大师会沏一盏什么样的茶出来。
这女子从殿外缓缓走入,初时隔得远,只看得是一身形纤瘦的青衣身影,待近前了,随着女子缓缓下拜,大家的脸上又是古怪又是克制。
辛越更是目瞪口呆,今天是怎么回事,集体复制自己了?
若说之前的贵女们不过是加了吃食,将自己吃得有些圆润,将瓜子脸隐隐吃成包子脸,那么这正向皇后行礼叩拜的女子,就是实打实的,连五官身形都有些像辛越了,只是更纤弱些,较辛越的灵动娇憨,她更给人一种我见犹怜的感觉。
更诡异的是,她看起来还有些眼熟。
也不知是长得像自己而眼熟,还是真在哪儿见过她。
辛越看了一眼她娘,她这脸盘子是随了娘亲的,娘亲不会在外头有个沧海遗珠吧?
辛母亦是吃惊地看着这青衣女子,感受到辛越的目光,心中一转就知道女儿在想什么,不由白了这不成器的皮猴儿一眼,不瞅瞅这气质,能和他们是一家的吗?
第29章 、茶艺大师总不是来偶遇的吧
被娘亲瞪了一眼,辛越讪讪,转头一看皇后已经给这青衣女子赐了座,双手抚拍着她的手亲热极了:“来,这就是我说的茶艺大师,闺名唤师青。”
这叫师青的女子起身向众位勋贵官家太太们行礼。
众人见她行止间落落大方,不卑不亢,自有一派从容淡雅的气质。
这时座下钟老将军的独女,如今是阁老之妻的钟氏惊呼道:“可是师将军的嫡女,青儿?”
师青循着声音,见了一张熟悉的脸庞,含笑盈盈一福:“见过钟姨母,姨母安好。”
师这个姓本就少见,钟氏这一说,大家都想起来镇守云城数十年的钟老将军麾下就有一位大将姓师,祖孙三代都跟随钟家驻守云城,但大都战死在了古羌来犯之时,只余稚儿女眷,一门忠烈,令人动容。
有了这么一层关系,大伙看她的眼神又多了一层怜与敬。
皇后淡笑不语,身后宫人便端来了点茶的器物并宫里上等的好茶。
这些高门大族的子弟们自觉是风雅之辈,平日里也没少斗茶,看谁的茶叶茶艺更出众。贵女们自不必说,点茶那是从小必学的技能,若出了门子,点不得一手好茶,是要被婆家人笑话的。
因此大伙都抻直了脑袋想看看这位特地被皇后请上来的茶艺大师究竟能点出个什么花来。
众人的目光灼灼,师青泰然自若,十指纤纤,碾茶为末,细腻的粉末在她的手下如同绵密的粉末大军,一起一落,一旋一停,井然有序,翻腾轻扬。
注汤时亦是手法娴熟,拉高倾倒,浑然忘我,使得观者都不觉沉浸其中。
很快地,一碗茶便分好了,师青双手捧茶盏,徐步向前,弯身行礼将手中茶盏举高,恭敬地奉给眼前的皇后,此时身边的众女眷才得以看到这茶盏,不约而同倒吸一口凉气,再看师青时眼神已然变了。
只见茶盏中已自生一界,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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盏正中出现了一朵绽蕊怒放的牡丹花,花瓣舒展,重重叠叠,左右有七八片绿叶相衬,姿态雍容华贵,真真是国色天香。
师青清冷的声音响起:“民女微末小技,仅以此茶恭祝皇后娘娘万福安康。”
皇后也愣了一瞬,才微微一笑赞道:“果真是鬼斧神工一般,若不是亲眼看到,谁能想到有人竟能将茶粉与水化成如此精巧的图样。”
浅呷了一口茶水,也是齿颊留香,回味绵长清远,不由深深看了师青一眼,多了几分真心地称赞:“可观可赏可饮可品,果真是不俗。”
一旁的信意伯夫人堆笑道:“果真是茶不俗,人更是不俗呢!”
“也不知哪家郎君能有这福气!”李翰林夫人郑氏上下打量了师青一眼,逗趣着接口。
你一言我一语,师青也只是微微垂首,神色分毫未变,礼仪规矩好到了极致,周旁女眷心中又是一赞,果真是个宠辱不惊的。
皇后又举起茶盏品了一口,放到一旁,浅淡说道:“说起来这位师青姑娘还是顾侯爷举荐入宫的,顾侯爷才是慧眼识人。”?辛越一时无言,看热闹的人成了热闹本人,火怎么又烧到了自家身上。
顾衍没有回答,专心给辛越布菜。
师青眼角余光瞥向顾衍的方向,往日里孑然一身的玄色身影旁竟坐了个女子,心中猛然一惊,再抬起头一看,那人……竟是顾侯夫人!
心里百转千回,嘴角勾出一抹自嘲,她知晓自己与顾侯夫人长得像,若非如此,三年前顾侯爷也不会指了自己代替夫人去涉险。
彼时她初初上山便受袭重伤,再醒来就已被送上了回京的马车,一切早已尘埃落定,听说顾侯爷将狸重斩杀在云城,大败古羌,而顾侯夫人重伤,甚至传出了不治而亡的消息。
如今,竟能在此见到真人。
她垂下眼眸,掩住眼底的不甘。
座下众人听着,虽心生好奇,也不敢去过问顾侯爷,但那颗八卦之心是熊熊燃起了,边与身边人交谈,边竖起耳朵关注着上首的动态。
“顾侯爷在云城待了那么久,认识师姑娘也不奇怪,师姑娘是将门之后,侯爷自是会照顾一二,不只师姑娘,凡上了战场士兵的家眷,哪个没有得到妥贴安置的?”有座下非郑氏一派的,开口圆缓道。
“哟,那也没有一个进了宫的呀,更别说长得还这么像……”信意伯夫人白了那人一眼,尖声怪气地故意说一半漏一半,无端惹人遐想。
顾衍面色一沉,手中的杯盏搁到桌面,发出了不轻不重的响声,却像催命鼓似的击在了上首郑氏后族人的心中。
尤其是底下还在和各位宗亲攀谈的信意伯本人,面色瞬间就发青了,看到所有宗亲都朝他摆手表示不欲多谈时才看到自家夫人的行径,直在心里怒骂真是不知好歹的长舌妇人!
说到云城,辛越想起来了……
她缓缓松开顾衍的手,心下顿时沉了下来。
这个女子,是三年前,在她被顾衍关在屋子里时,那个替她去和古羌人接头的替身,怪不得一看就眼熟。
只是,皇后与师青相交,是为什么?
听说了日前的八卦消息,准备一替到底,让师青拿下顾衍?
可是今晚她亦出席了,还让这么个人在她跟前走一遭,是为了让自己不舒坦?
好罢,她得承认,不管上头那些人是故意做局还是无意为之,在某种程度上,确实对她造成影响了。
看着师青,辛越心中就想到三年前,纷乱破碎、极致痛苦的回忆,她不舒坦,旁人也别想舒坦了。
素手轻抬推开顾衍送到唇边的瓷勺,轻轻道:“吃不下了。”
无视旁人的偷眼打量,她将双手交叠放在膝头,掀了眸子,准备一击致命,懒得同这些人多费唇舌:“皇后娘娘记性真好,云城一战中失去亲眷的女子送入宫里的也不少,您就记住了个师青姑娘,宫宴都不忘让人上来走一遭。”
嘲讽之意不加掩饰。
人都把手伸到脸上来了,不回敬一番真当自己吃素的呢。
皇后脸一僵,没想到辛越看着柔心弱骨,一幅病弱之相,说起话来竟这样不客气,大喇喇地就将台面下的东西翻上来说了。
“顾侯夫人哪里的话,本宫不过是觉得师姑娘投缘,况且茶道高深精妙,本宫亦心向往之。”
顾衍冷冷一笑,这些个不知死活的,不过没腾手收拾他们,便把主意打到他的人身上了。
瞥了一眼上首幸灾乐祸的人们,顾衍旋了旋桌上的酒壶盖子,漫不经心说道:“皇后娘娘既闲着,臣想后宫大选也可以提前了,为圣上遴选品貌皆优的秀女入宫,也好早些让圣上有第一个小皇子。”
字里行间都是嘲讽,还有隐隐的威胁。
皇后万年不变的微笑陡然崩裂,抿直了嘴角低头看着自己攥得死紧的双手。究竟,谁才是皇后!
旁边的郑氏族人面面相觑,若皇后无法产下嫡子,那她这个皇后,乃至整个郑氏,这辈子都别想有出头之日。
底下的大臣们互相交递眼神,照祖制,圣上应再过三年才开始大选,如今郑氏不过说了一句话让侯夫人不高兴,顾侯爷就能让宫里明年便开始大选。
还有朝政嗅觉异常敏锐的人精们还嗅到了另一层意思,那便是,只要顾衍想,皇子从皇后肚子里出来还是其余妃嫔肚子里出来,都是他抬手之间的事。
这话也就顾衍敢说,不费吹灰之力地让上头的人气都捋不直了。
于是大伙都暗暗盘算起来,不与顾侯夫人及辛府交好便算了,但万万不可得罪他们,不若护短的顾侯爷定让他们悔到肠子青。
底下交谈的官员和贵妇闺秀们大多练就了一身好本事,耳听八方的同时都没有停下细语交谈,个顶个都是一心多用的好手。
故而首座上的尴尬并没有持续太久,就以郑氏族人的纷纷败退而结束了。
师青知道自己被当枪使了,又听了一番顾衍的冷语,心中更是酸涩难当,只面上还要镇定自若,她不能和郑氏族人退到他们的坐席,只好继续找些茶艺相关的话题与皇后说着,不至于让场面太过冷清,让自己太过难堪。
宴席的后半场,辛越多少有些恹恹,提不起劲来,浑浑噩噩的待宴席结束了便被顾衍拉着避开人群往文华殿偏殿去。
她面上淡淡,并无往日的神采,顾衍也只能攥着她紧握着不肯松弛的拳头,知晓这是她封闭自己的一种方式,心中万般无奈,好容易养回来的一些神气,又被打回去了。
罢了,慢慢来吧,经历那般生死之境,身上的伤尚未好全,心里的伤又怎么能说好就好呢?
顾衍一心想带着辛越到速速到文华殿揉揉她紧绷的小圆脸,让她稍松泛些,不料半途中就遇到了拦路之客。
辛越晕晕乎乎地由顾衍牵着,直到他们在走过一段长长的宫道时,迎面走来了一个纤柔的青衣身影。
她脚步一顿,抬头看看这熟悉的匾额,文华殿。再看看眼前的人,这总不是偶遇吧?
确实不是,青衣身影款款上前,在离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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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步处福了个礼,垂首露出一段纤长白皙的玉颈,幽幽说道:“见过顾侯爷,今日师青给侯爷添乱了,有负侯爷当年的大义搭救,请侯爷降罪。”
语气间哀哀戚然,柔弱得让人不忍责怪。
第30章 、一觉起来什么都忘了是吧
可惜,她对面的是冷厉无情,又心情不悦的顾侯爷。
顾衍眼角都不曾给前方行礼的人,只看辛越停下来了,捏捏她的小拳头,柔声问:“怎么不走?”
辛越瞪他一眼,瞎了吗这是!
被杏眼灵灵一瞪,顾衍只觉浑身舒坦了不少,比之前那什么也不说,只把自己圈在自己的世界里的样子好多了。
这才转用手托着辛越的腰侧,带她绕过师青,擦身而过时,只淡淡留下一句:“莫要做些个蠢事糟蹋了师家忠勇无畏的遗风。”
二人相携着已入了宫门,青衣身影却颓然瘫倒在地,他都知道……
自己装作无知,任由郑氏族人拿自己作枪作筏去刺他心尖尖上的人,他都看出来了……不处置自己,怕是已经耗尽了他对师家满门男子战死沙场的愧疚。
……
文华殿偏殿。
红豆在殿外偷眼一看,见两位主子面色不虞,给旁边的侍女使了个眼色令她们退下,自己低着头放下茶盏也躬身退了出去。
合上殿门后,压低了声音问守卫的长亭,“侯爷夫人怎么了这是?”
长亭将手指虚虚放在口边,一副三缄其口的样子。
红豆扁扁嘴,这人的嘴真是越来越严了,正要离开,就听身后传来一句“无事就去外面走动走动。”
咦?红豆的耳朵动了动,一下就明白了,欢欢喜喜地朝外头走去。
辛越被按坐在软榻上,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饿不饿?我瞧你席上都没怎么吃,下次我们不来这些宴了,好不好?”
也许是顾衍的语气异常的温软,迥异于他平日里的冰冷辞色,颀长的身子半蹲在自己跟前,辛越揪着自己的手指头,一时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她要说什么?我没事?不,她确实心里不舒服。
为什么心里不舒服?二人都心知肚明,实在不需要再度提起,平白惹得心累。
犹豫了一会,顺着他的话轻声说:“我不饿。”
顾衍掰开她揪来揪去的手指,“本来就不长,再给揪坏了。”
辛越抬头看他一眼,稍显迷茫。
“辛越,你要看着我,看着我们越来越好,莫要在意那些不重要的人。”顾衍把两只白嫩嫩的手放到手心拢住,说得十分郑重。
“知道了,不关他们的事,是我,我还没好。”
“会好的。”顾衍十分笃定。
见辛越一双水漉漉的杏眼迷惘地看着自己,茫茫然地点头,顾衍揉揉她的耳珠,二人晚间便在宫里住下了。
一晚上,辛越一直睡得不大安稳,混混沌沌地睡一阵便醒,醒了复又再睡,睡也睡不沉,梦倒是做了四五个,梦里皆是冰冷的剑芒,脱不得身的屋子,嵌了厚厚沙土的甲胄。
每次醒来,她都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胸膛里砰砰跳动的声音,在冰冷寂静的夜里,有如擂鼓,她想,深宫内院,真是寂寥,连鸟叫虫鸣都听不到。
翻来覆去,攥着顾衍的一只手掌放在心口,鼻尖嗅着淡淡的伽南香又沉入了梦里。
顾衍一夜未眠,月光清冷泻入房中,他侧躺着身子,看辛越浅眠多梦,看辛越夜半惊醒,小心翼翼地辗转翻身。
他不知道当她独身在外的时候,夜里是不是也是这样,或许更疼,更恨他。
沉沉想了一夜,直到天将亮了才轻轻放好她的手,起身上朝。
辛越一晚上都浅眠多梦,顾衍起身时她亦有所感,只是迷迷糊糊地睁不开眼,直到完全醒来时已日上三竿了。
辛越闭着眼睛在床上翻滚,红豆伺候她这些日子,早已知道了自家夫人的习惯,早间必得先在床上滚个半刻钟一刻钟的,赖够了时间才会起身。
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她就掀了帘子入内,边吩咐着宫女给打起床帘,边服侍着辛越穿衣洗漱。
好胜心满满的红豆昨夜在文华殿附近溜达了一圈,便从内侍宫女口里听说了昨夜的一出风波,心中想着,必要将夫人打扮得光彩夺目,闪瞎那起子势利小人的眼。
一番梳洗完后,顾衍下朝了,急匆匆回偏殿来,掀开内室的帘子,一眼就看到坐在窗前梳妆台上的辛越。
梳了个稍高的双环望仙髻,两边各插一支金点翠嵌红宝石的簪子,倏尔转头朝自己灿然一笑,窗外的阳光倾泻在她的半张脸上,温婉姝丽,明艳动人。
只是一开口就破功了:“你忙完啦,我在这儿都听到了你训人呢,这声儿大的,你都可以去唱礼了。”
“……”
旁边的红豆心下惊悚,不敢开口提醒,唱礼,那可是内侍干的活,把顾侯爷比成内侍……
顾衍一时无语,自己上着朝议着事还担心她精神不好,现在看来一觉起来这人什么都忘了是吧,那自己这一夜未睡天亮就起来给她出气是为了什么……
拿手指揉了揉额心,罢了,自己娶的夫人。
“好了吗?”无视没良心的小家伙,直接向旁边的红豆问道。
“禀侯爷,都好了,夫人用了半碗牛乳燕窝,还未传膳。”
“嗯,不必。”说着走到辛越身旁,伸出手指碰了碰她鬓边垂下的米粒珍珠垂坠,“宫里没什么能吃的,我带你出去吃。”
半个时辰后。
辛越和顾衍坐在南门一家不起眼的茶铺子里。
嗯,茶铺子,顶上就是拿干草树枝搭的大棚子,连个店面也无。
这会过了早膳点,又未到午间,这小茶铺里倒没什么人,店家是一对父子,大冬日里也只穿了一身灰褐色短打,一口南地的乡音浓重,朴实大方,笑起来右边嘴角都有一个深深的梨涡。
两人边在支了四个炉子的灶台前忙活,左手打个汤,右手捞个菜,边扭头问“可有甚忌口?”“香辣可食得?”
未等她开口,顾衍已经先她说了,“一碗不辣,不加香菜香葱,浇点儿醋,一碗照常做便可。”
辛越一愣,眉眼弯弯笑得开怀。
很快他们的食物便端了上来,两只大碗四个小碟,都是很简单的家常菜式,却让人馋涎欲滴。
幸好今日二人都穿着窄袖衣裳,倒也不怕袖子被沾湿了,想到昨晚上顾衍几乎是帮自己挽了一晚的袖摆,不由抿嘴一笑。
“笑什么?”顾衍帮她拌好了她的一大碗牛肉末细面,上面浇了薄薄的花生酱、酱油、醋并些芝麻粒,需得拌开了才好吃,移到她跟前,才来忙活自己的。
辛越摇摇头,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嗦了一口面,满足地喟叹:“大道至简,美食亦如是!”
顾衍夹了一筷子笋丝放入她碗里,点了点她鼓囊囊的面颊,越发像只小松鼠了:“慢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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