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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80(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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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死要面子的人,表面最是不羁

不知为何,辛越莫名地感觉到,她和顾衍的感情自她从沉睡中醒来后有些许变化,她自顾地将这种变化理解为升华。

这个升华体现在他从一言堂,变成了兼听则明。

虽然目前还是只兼听她一人的话,不过辛越还是十分动容。比如搁从前,他是绝不可能和陆于渊这样心平气和地待在一间密室里的。

如今,辛越坐在一张小马扎上,顾衍冷冷坐在她身旁的六角宫凳上,他那样的人,是不可能屈尊屈臀和她一样没脸没皮地坐在小马扎上的。

辛越仔细地看这两人之间,自打同处一室之后,逸散出若有似无的隐秘的张力。

那是两方极致隐忍的杀意。

她观察半天,两人间最大的动作也就是顾衍被她拉着坐在宫凳上时,陆于渊的手指跳了两下,一抹极淡的冷蓝幽光一闪即逝,好歹没打起来。辛越稍稍放了一点心。

她不晓得这诡异的和平因何而起,又会在哪个时候消失,只能大胆地猜测两人同时吃错了药。

目光移回到这密室中,陆于渊摸了一圈,给这密室的四个暗角点上了火,霎时就明亮起来。

“咳咳。”辛越清了清嗓子,两道灼灼的目光同时向她移来,她脑子一空,“我忘了要说什么了……”

陆于渊拍了拍手里的灰尘,不紧不慢地开了口:“二位也是来这建章宫消食的?”

“我还没吃饭。”辛越摇头,脱口道。

“……”两人齐齐沉默。

辛越这才反应过来陆于渊的意思,默默站起身,若无其事地打量这密室,耳根悄悄腾起两朵红晕。

一片古怪的寂静中,辛越踱步到左侧的一张平角条桌旁,条桌很高,上头齐齐地摆了十几个乌木盒子,她一边踮脚探了探,一边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你怎么进来的?”

在云城时,陆于渊让她进守备府也是探密室的入口,如今也是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建章宫里的密室中,辛越不明白,一个渭国贵公子,怎么对他们齐国的密室这般执着?

陆于渊垂头,不知在思索什么,闻言道:“你们怎么进来的,我就是怎么进来的。”

辛越晃晃脑袋,为大齐的宫防感到无比忧心,突然“呀”地一声,发出低呼,转头朝顾衍招手:“你看,都是那破布。”

顾衍起身上前几步,却见身前的小身影猛地扑过来,把他往后撞得退了好几步,堪堪稳下身形,一手箍着她的腰,眼角盯防着几步开外神色莫测的人,问道:“怎么了?”

辛越埋在他怀里,扑得太猛了,一时有些头晕,甩甩脑袋指着后面那排盒子,说:“都是那种灰布,会不会有毒?”

“要有毒我还能在这待那么久?”陆于渊的声音从侧边响起,有十分明显的不悦和讽意。

辛越朝他翻了个白眼,“那我哪知道,你不是浑身都带毒么?”

顾衍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带着她往条桌那走,身子巧妙地隔绝了灼灼看向她的视线,到条桌前略扫了一眼,最后停在最右侧,空空荡荡的盒子上,目光幽深幽深。

辛越随他的眼光看过去,“这个怎么是空的?”

“在他手里。”

辛越转头一看,陆于渊靠在墙边,手里把玩着一条金红编绳挂着的玉佩,微抬下巴,斜睨着他们,眼角不笑的时候,眯起来的弧度其实有些冷意。

辛越心里有很多想法,跟春日里洒过春雨,蠢蠢欲冒的芽儿尖一样,探着探着头,就是顶不开那层土,少了那么点力,便见不到真相。

她左右看了看,三人都无言,两边人隔着单桌寡凳,一时之间气氛又有些凝滞。

但辛越知道自己是被隔开的那个,那两人搞不好一个眼神交错、试探的时候,就能从对方的微末动作表情中捕捉到许多信息,只有她夹在中间,半知半解。

她突然就压不住心底那股不舒坦了,分明,她才是受害者。

辛越指了指身后,“这到底是什么玩意?”

顾衍同陆于渊的视线断开,道:“先皇的灰羽卫。”

“穿灰色衣裳的?名字倒是取得很写实。”辛越嘟囔。

“……”

顾衍还未回答,一声嗤笑就打断了他们的对话,“顾侯爷果真神通广大。”

顾衍抬眼,脸上显出不屑,冷声道:“过奖。”

不知道这俩打什么哑迷,辛越在心里将线索捋了捋,若是太后是三年前云城的那只黑手,她要置顾衍于死地,这太正常了,顾衍把持朝政,除掉他,就能重掌大权,那太后碰不过顾衍这块铁板,拿她下手虽然卑鄙了些,也不失为一个直接有效的手段。

可这跟陆于渊有什么关系,他不就是在云城捡了她,他是如何得知云城守备府底下有那样错综复杂的地宫暗道,太后又为何要帮他设慈宁宫那个局,还让他进入建章宫这个密室,他和太后……

辛越本能地看陆于渊,他靠在石壁上,脊背的弧度微弯,在滞闷的暗室里显得有点儿落寞。

她的心里滚过一个想法,眨了眨眼,被自己惊了一跳。

沉闷的密室,连烛火都在静静燃着,不曾跳动一分。

陆于渊突然看向辛越,看到她脸上的犹豫不决,他的脸色蓦然白了白,“你别乱想,上方山做手脚的人不是我,我捡到你也属实是你命不该绝。”

辛越脑中嗡了一下,随即归于平静,她抚着胸口:“吓死我了,若是你将我炸个半死,又将我救回去,那陆于渊,今日我不让你交代在这我也不姓辛了。”

闻言,陆于渊脸色煞白煞白的,就开了口:“那,若是我的亲人对你下的手,你会恨我吗?”

辛越一脸莫名,没什么所谓地说:“那又不是你的决定,我恨你做什么,可这同你爹有什么关系?”

“不是我爹。”

辛越接得飞快,“对啊,对我下手的分明是太后,可……”

说到这,辛越脑子里滚过一道惊雷,她震惊地看向陆于渊,“太后是……”

陆于渊神情荒溃,十分难堪的样子,终是点了点头,“她是我母亲。”

辛越感觉到自己的腿一软,顾衍环着她肩头的手不自觉收紧,抬眼直直看向陆于渊,冷肃的面容平添几分煞气。

顾衍接着陆于渊的话说:“我本不大能确认,但不成想你自己撞了进来,倒解了我心里的一个疑惑。我原本想,先皇留了一支灰羽卫给太后,太后把他们分成了两拨人,一拨给了郑家,同我制衡,但是郑家这些年着实不像扶得起来的样子,那只有一个可能,她将灰羽卫一分为二,她留着另一拨人,究竟想做什么。”

他看着陆于渊手里那枚玉佩,嘲讽道:“原是给了你。”

辛越看着一侧的烛火,闷闷想着,怪不得,怪不得在慈宁宫,太后会帮陆于渊设局让她进宫,不过是陆于渊开了口,或是同她做了什么交易,让太后不惜将顾衍得罪死也要帮他。

她又看向陆于渊,目光些许复杂,她所了解的陆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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渊,肆意,张狂,不羁,骄傲,不惧世俗,不畏人言,但他要面子,死要面子。

如今在她面前,把身世揭给她看,看,我是一个私生子,我母亲自打我生下来就不承认我,我父亲从来不管我,只想揽权,被我反了之后还要杀我。

他那表情,就仿佛在说,你看我可笑不可笑?

声音十分晦涩,“你会不会恨我?”

她心里酸酸涩涩的,轻轻摇了摇头。

还未开口,密室里的火烛突然跳了几下,她整个人突然被顾衍扯到身前,一只大手托住她的后脑,死死埋在他的怀里。

“侯爷!”

辛越刚提起的心就松下来了。

挣开他的手便见得长亭从密道中窜出,一眼扫到了自家主子,气都没喘匀,就先上来确认他们是否安好。

天地良心,侯爷和夫人进了密道,不要人跟,他们守在外头又突然受了几个黑衣人的袭击。那些招式奇诡不已,喷毒烟,耍障眼法,怎么下九流怎么来,被他们缠了好一会,才得以脱身进来,如今看这俩主子神情虽然不太妙,好歹没出事就成。

顾衍按在腰间软剑上的手松下,目光沉炽扫过陆于渊。

后者偏着头,恢复了玩世不恭的模样,一手朝他摆了摆,一手按在墙上,身后蓦然出现一个黑洞,他的双唇动了两下,话音淹没在机关滚动中,随即往后一跃,消失在众人眼前。

辛越怔在原地,他说的是,抱歉。

长亭掠上前去,只摸到了迅速合起的石墙,回头看向他们,神色凝重:“侯爷,机关毁了。”

“嗯,走吧。”

辛越被他圈在臂弯里,整个被带着往密道里去,好半天思绪都回不过来。

眼前昏昏暗暗,像来时一般,只有一只火折子,一星点暖暖的火光。

但她的思绪已同来时截然不同。

她知道了谁是伤害自己的人,知道了皇宫秘辛,知道了陆于渊心底的难堪。

他抱什么歉啊,辛越心底冒起火丝,做错的分明是扯着情之一字的旗子,纵了情却不晓得善后的父母罢了。

她幽幽道:“守备府底下是个四通八达的兔子窝,建章宫底下也是个四通八达的兔子窝,看来太后是属兔子的。顾衍,找个时候把这填了吧,免得哪日……萧墙起了祸。”

“好。”

“好在其实不是我倒霉,是太后要针对你,结果差点弄死我。”密道还是好黑,她拽着顾衍的衣裳。

“是我连累你。”

“对,那你顺便答应我,找该算账的人算账,别算错了账。”

辛越蹬鼻子上脸这招是跟辛扬学的,家族绝学,顾衍觉得她简直青出于蓝,好在他动了动脑子,没有应下。

作者有话说:

只闻其名,不见其人,辛扬快出来了。

第62章 、把你在心里埋了埋,树了块碑

回府的路上,顾衍看她怏怏,思索了一下,寻了一个她往日里喜欢的话头:“晚上想吃什么?”

“让他们看着上吧。”辛越慢腾腾说。

话音平平,竟无什么波澜。

“……”搁往常,她能掰着手指头给你数个五六七来,顾衍看了眼车顶,他不太擅长这个事,便又干巴巴问:“炙牛肉好不好?”

“这么晚了,口味太重了吧。”辛越很奇怪,闹这一出,都将近子夜了,哪个好汉能有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食欲。

不过许是他累了?最近他确实陪着她清汤寡水吃了好多日,连辣都戒了,便十分妥帖地补了一句,“若是你想吃,我陪你吃,你是该补一补的。”

“……”需要补一补的顾侯爷看了她半天安静的侧颜,脸皮在这个时候也不算什么了,靠在车壁低着头哼哼了一声。

狭小的空间内,和着外头咯噔咯噔的马车声,这声哼哼显得有点沉闷,有点痛苦,有点耐不住,有点渴望,难为他将一个声调哼出了这十八般花样。

辛越今夜头一回偏了头看他:“你今夜怎么话有点儿多?”

“我伤口疼。”

短短一句话,传入驾车的长亭耳里,传入车底的十七耳里,默契地掉了一滴冷汗。

辛越脑中狐疑,却第一时间靠了过去,伸手摸了两下,手中没感觉到濡湿,还是不大放心,“给我灯盏。”

顾衍眼底染上笑意,反手将她揽到怀里:“不疼了。”

辛越的手从他后肩上落下来,鼻子里全是清冷的伽南香,她打了个哈欠,似有感慨地说:“顾衍,你同以前真的很不一样,是不是同辛扬厮混久了,染了点不良习气?”

“我以前什么样?”顾侯爷每次便只抓一个重点。

“你以前啊,这么说,我们第一次相遇就是去了慈恩寺你记得吗?你威胁我,还说要去拜访娘亲。”

顾衍试图给自己找理由,道:“我那是把你送到岳母身边,你一个小姑娘家,兵荒马乱地到处乱跑。”

辛越反口道:“可我怎么记得你朝我射那两箭,离我的脑袋,我的手就巴掌远?”

“……”顾衍默了默,道,“你方才说慈恩寺,慈恩寺怎么了?”

辛越回过神,缩在他怀里,“慈恩寺啊,我觉得从前的你就像慈恩寺后山宝塔顶上宝珠一样,照彻乾坤,印透山河,天生就是个只可远观的人,我没想到我竟成了那个近而亵玩的……”

她又打了个哈欠,突然反应到她说得有点歪了,“这个亵玩,不是你理解的那个。我继续说了,我有很长一段时间不太摸得清楚你在想什么,诚然现在也不太摸得清楚,你这人说话,太,太像个高人,我大半还得靠猜。但我此前是绝然没想过,你竟也会这样装伤口疼,说罢,你想做什么?”

“我想让你看看我。”还有,不想让你想旁的男人,后半句他识趣地吞回去了。

“你喊我一声不就好了。”

“我说了好几句话,你都不搭理我。”顾衍平平说着,话音越来越低。

辛越反思了一会,解释道:“我在想今晚的事,”末了,往他怀里钻了钻,“于我们而言,也算是个结果。不怕你笑话的,我从前想过三十六个招式奉还给对我下手那个人,对了我说的不是你,我那时候恨你,但三年还不够我生出胆子来对抗你,我只是稍微把你放在心里埋了埋。”

缓了缓,一直打哈欠,声音变得软绵绵,“但是现在吧,太后那种段数太高了,她也不是针对我,只是对付你,把我当突破口了,我倒霉得没道理,记恨得也没道理,她呢,就留给你对付了。”

顾衍掌心虎口都有茧,磨得她的脸颊有点痒,不自觉地眨了眨眼睛。

听到顾衍极淡地嗯了一声,追着他有兴趣的地方问,“那你埋我的时候,给我树了个什么碑?”

“你怎么知道?”惺忪的眼突然睁开,惊讶的眸光在昏暗的马车内跳出惑人的光感。

“远离顾衍。我树的这个。”

“……”干燥松软的唇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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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的眼皮上。

希望现在磨平出来还来得及。(本来想说把碑□□)

“阿越。”

辛越眼皮痒痒的,应了一声。

“你方才说的这种事,我做来虽有些不习惯,但尚算得上一桩新鲜体验,你若喜欢,我回头再找高聿其取取经。”闭着眼,男人的声音坦坦荡荡,理所当然,低沉又温和,荡在马车内,倒比角落的暖炉还让人暖和。

说完了最要紧的事,顾衍又捡了一些今夜没说到的讲与她听,免得她一知半解,还要多想几遍,多想几遍事就要多想几遍那个男人,顾衍忍不了。

他开口道:“太后十七岁入宫,二十岁诞下长公主,三十岁才生出皇上。别看如今避入慈宁宫,不问世事,一心礼佛的样子,她年轻时,倒也是个人物。”

辛越低低嗯了一声,太后简直太是个人物了,在背后匿了这几十年,出手寥寥数次,却都次次能掀起轩然大波。

顾衍将手放她头顶,慢慢抚着柔软细滑的发丝,说起:“太后出生两江世家,与渭国只隔了三水十八弯,如今已无可考究,他二人是不是年少便有情,但后来太后入了宫,从婕妤爬到皇后的位置,战事起时跟着先皇四处征战时,在西越生下了陆于渊。”

辛越一愣,抬头时脸上有些许迷惘,些许了悟,“原来,原来他是在西越出生的,怪不得他说,他的根,在西越。”

顾衍冷眸微眯,心里多了几分成算,心神偏了一瞬,很快又转回话题道:“嗯。西越离云城近,四年前云城一战,太后的手要伸到云城再容易不过了,她同陆旨衡有这样一段,岳母大人身上留着渭国永王的血,她要探到这些消息,其实也很容易。”

“说到底,太后就是不击则已,蛰伏多年,一击必要打得人头破血流。这点,陆于渊还确实就是她儿子,俩人都是这样的。”突然想到了什么,辛越坐直了身子,问道,“初一那日,埋伏我们的人……是郑家啊?”

“准确来说,是皇后。”顾衍颔首。

“小皇帝……”辛越踟蹰起来,那个天真的少年,知道他枕边躺着的人心底长什么模样吗?

顾衍深深吐了一口气,这傻姑娘,光操心旁人。

“无论如何,皇帝是皇帝,皇后是皇后,必要的时候,换一个也不是不可以。”

他说这话的时候,面容冷峻到近乎透着煞气,辛越再没开口了。

……

翌日。

辛越早起便觉心有惴惴。

顾衍坐在床头,心里默默过了一下时间,今日迟了半个时辰才起来,他总要看到她醒,才能安下心处理一日的事务,捏捏她的脸,柔声嘱咐:“今日我就在府里,你自己用早膳,午膳我回来陪你。下大雪了,别出屋子。”

辛越恍恍惚惚,拍开他的手,唔了一声倒回到床里,开始了每日的滚床环节。

顾衍拍了拍鼓成一团的被子,无奈笑着出了门。

今日一早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阻了许多人的出门拜亲访友之行,可拦不住一个母亲的爱女之心。

辛越很快就知道了自己心里头那股惴惴从何而来。

他们初一那日遇袭,这几日折折腾腾,大大小小的事折腾得她没正经回一趟娘家。

虽然前日夜游了尚书府,但,夜游,爬墙,这个理由告诉娘亲,她怕是会当场祭出鞭子。

故而今日,辛越刚刚用完早膳,便听得小厮来报,尚书府来人了。

夫人娘家来人,定国侯府的小厮无人敢让人多等,一路放行了进到栖子堂。

来的是娘亲的陪嫁柳嬷嬷,她来不及梳妆打扮,只穿了件素绒绣花褙子,清清淡淡的藕色长裙,发上斜斜插了一支点翠蝴蝶簪。

柳嬷嬷一路杀进来,见着她便是一愣,双眼立时红通通一片,太太前些日子做了噩梦,按捺了几日打发她来瞧姑娘,果真是母女连心。

柳嬷嬷别过脸去,拿手背抹了抹眼,声音都是哽咽,“瞧着瘦了些,姑娘身上可是不大好?”

“嬷嬷莫要担心,瞧着瘦了,是我今日穿得素净,你等我换一身桃红的来,准还你一个娇若桃花的大姑娘!”辛越扬着笑,有些许心虚。

柳嬷嬷一贯严肃,话不多,是个实干的。

将她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通,没什么外伤,只瞧着面色有些发白,又瘦弱了两分,柳嬷嬷絮絮叮嘱了一些事,命小厮将三四抬红木箱子抬到了栖子堂后厢房,里头俱是各色辛越自小就爱吃的补品,并做了些带温补食材的糕果给她日常吃着。

辛越满口应下,当着柳嬷嬷将榻上小几的六角莲花瓣食盒全装满了家里带来的小点,道:“嬷嬷回去告诉娘亲,我明日就回家给二老拜年。”

柳嬷嬷把她按在榻上坐下:“姑娘还是多养几日,府里如今客来客往,也不方便,养好了再回去瞧太太,太太也安心些。”

一席话,除了想让她好好将养身子,还道出了如今辛府门庭若市,不敢攀定国侯府的,全转了道借着新年往辛府使劲。

作者有话说:

顾侯(哪怕你想个七十二招对付我呢?我也好一招招还给你啊,结果竟然是把我埋了?埋了还树了一块碑?感谢在2022-04-10 17:50:362022-04-11 13:49: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新裤子乐队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你要同谁和离?

雪后初霁。

枝下淡光金杲杲,晖晖冬日微。

风止时,廊檐下,温吞浅笑低垂。

红豆坐在绣墩上一下下,“咔嚓咔嚓”地给辛越敲核桃仁。

她敲核桃仁很有一手,手起锤落,核桃壳顺着缝隙一分为二,露出中间饱满的仁儿,将剥得干干净净的核桃仁放在柳叶形的青瓷小碟中,不多会儿,就堆出了一座小山。

再往上放,可就掉出碟儿了。

红豆纠结了一小会,旁边躺椅上的辛越掀起眼皮子,浅淡的阳光落在她的脸上,生出氤氲光辉。

“怎么不敲了?不是说了我不怕这声音,还挺助眠的吗?”

红豆笑着起身,脆声道:“再敲这小碟子也盛不下啦,夫人稍等,奴婢去拿个大圆盘子来。”

辛越一笑,打了个哈欠,今日真是困得迷迷瞪瞪,软绵绵道:“别忙活了,坐。”

红豆复又坐在绣墩上,辛越看着天边一卷白色浓云,问:“头上的包还疼吗?”

红豆将柳叶小碟递给辛越:“不疼了,丘神医的药真神了,如今这看着红肿,一点儿也不疼!”说着神情愤愤,瘪了嘴抱怨,“算起来那陆公子也是,打奴婢两次了!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他倒好,次次往人脑门上打!”

辛越将核桃仁分她一半,闻言一愣,“还真是……”

她脑中莫名闪过那日苍茫的天,昏沉的宫殿,冬日朔风一般,劲且哀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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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中核桃仁滑了一颗,唤回她的神思,辛越含糊说了一句:“噢,他确实算不上正经的君子。”

而后又轻声道:“不过,日后你们应当见不到了,放心。”

红豆仿佛不觉她出神,脆生生应了声欸。

将双手负在脑后,辛越微微眯着眼睛,追逐那片被风揉散的浮云,说:“好红豆,待你哪日想出府了或有了意中人便告诉我,我给你做主。”

“欸,多谢夫人,但红豆就喜欢咱府里,喜欢您,喜欢芋丝。出府有什么好的,若嫁了人,遇上负心,遇上个恶婆婆,遇上个爱挑事的小姑子,遇上一家子掰扯不清的,那才真真是遭罪呢!”

红豆说得正儿八经,倒像是遇着了这么个事儿似的。

辛越慢悠悠道:“前些天那篓话本子,全落了你手里了吧……诚然世事难料,你会于什么时候,遇上个什么样的人,你此时遇上的人,若干年后还会不会是这般模样,都尚未可知。不过……咱们定国侯府出去的人,不说雄霸……咳咳。”

为了不吓着这个小丫头,辛越还是决定委婉些好,“不说让人高看一眼,可也不能让人欺负了去,你是我房里的大丫鬟,我给你备一条退路,若哪一日呢真有那心眼让油糊了的,你只管回来找我,找这府里任何一人都成。再说了,咱们齐国也不是不能和离的嘛。”

“和离?你要同谁和离?”

一道低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不满之意昭然显于话中。

辛越扭头,一道乌沉沉的身影走过来,边走还边解下大氅,大手拂了拂落在衣袖上的白梅,随手挂在臂弯。

见辛越的眼神看过来,便挑起一边眉头,眼里有隐隐的戏谑和威胁。

红豆连忙站起身请安、躬身、接大氅、后退,行云流水。

定国侯府历练出来的人,于跑路都很有心得。

躺椅宽大,辛越继续看天,拍了拍底下道:“来。”

顾衍眼底的戏谑散了些,坐了下去,屈起一边腿,手中捏一小颗核桃仁,斜睨着辛越:“嗯?同谁和离?”

胡说八道被当场抓包,辛越“啊”了一下坐起身,认真答道:“和离,不就只能和自己夫君和离吗?”

“咯”的一声,手中的核桃仁被弹到桌上,他捞起辛越的腰肢,将她双腿分开放在自己腿上,一手扣着她的后脑,时轻时重咬着她的唇瓣,威胁的意思越来越重:“你再说一遍?”

男子的气息澎湃强硬,辛越脑中晕晕然,吞了一口口水才说着:“我说,我说红豆,若遇上了负心汉,便只同他,同他和离便是了。”

顾衍眸光深重,将轻咬改成慢啄,一点一点地深入她的唇。

有女发馨香,随风断人肠,待将手边月,从容换金光。

半晌,辛越红着脸喘着气,靠在顾衍肩头将手轻轻放在他的伤口处,故意问:“还疼吗?”

声音缠绵,带着动情的喑哑。

顾衍将手放她后腰,使了力往前一压,闷笑:“不疼。”

辛越嘤咛一声,伸出一只手按住沿自己腰线往下探索的大掌,咬着牙道:“就该让你疼!欸欸,你收敛着些,莫要再乱动了!”

顾衍若有似无地哼哼了一声:“我不动,给我靠靠。”

撒娇似的,辛越的心一下被冲得软了一片,豪情当胸一起,把他的头一把按在自己肩上:“很累么?”

“不累,就是想这般靠着你。”

“怎的说了这许久?”

“密道都处理了,你哥哥不在,宫闱的守卫、京中的安防都要重新换过,还有西越、北辽的使臣也快入京了,说得久了些,你困了?”

“不困。”她答道,靠久了,肩上有点沉,费力地托着他的头换了一遍肩膀让他靠。

顾衍转头时,薄唇故意拂过她喉间,辛越的手刀差点没提起来。

侧了脸靠在她肩头,一节白净的脖颈落在眼中,还有其下黑色阴影中的若隐若现的脊骨,大手抚在她的背后,一节一节,顺着她的脊柱轻轻安抚。(审核,是按背而已。)

“别按了……”她有点儿急了,挣扎着扭了一下。

“嘶……”

她这一动,顾衍顿时头皮发麻,热意勃勃欲发,埋到她颈窝重重咬了一口,“别动,再动我可救不了你了。”

辛越的嘴唇立时就抿紧了,肩背挺得直直的,颈窝的热气夹着些微疼痛,蔓延出些许陌生又熟悉的悸动。

良久,顾衍才松开手,她一骨碌翻下他的腿,眼睛都没敢往他脸上瞟,拔腿就跑。

身后一阵疾风刮过,带着一声嚣张的轻笑。

她被拦腰拖回了躺椅,高大的影子将她笼在身下,逆着日头他的耳垂环着一圈金色光晕。

薄唇启合,金光跳动。

“现在就把人叫过来你看看?”

顾衍弯下身子,手掌覆在她的脸上揉了揉,“发什么愣?”

辛越怔怔然,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今日第几回出神了,当真是困得迷糊,便问:“你方才说什么?”

“……罢了,”顾衍叹了口气,喊了一声长亭,一颗猥猥琐琐的脑袋在廊柱后头探出来。

顾衍淡声道:“直接把人叫过来吧。”

“谁啊?”辛越抬头问道。

顾衍站在她身旁,懒得将方才的话重复一遍。

辛越的后槽牙咬紧了:“女的?”

顾衍颔首。

“……”辛越心中百感交集,千八百本话本子的情节往顾衍身上套了套,痴缠的公主、娇媚的花魁、仇敌之女、故交之女……

直到一个小身影绕过廊柱,扑通一声在她身前跪下。

辛越倒吸一口凉气:“连孩子都有了?”

……

顾衍紧了紧拳,吐出一口浊气,额上的青筋一跳一跳,“再胡言乱语试一试?”

辛越忙端正坐好,温声叫起。

那张稚嫩的小脸抬起来的时候,辛越心中还是一阵似一阵的茫然,抬头看了一眼顾衍,全然不似要做什么解释的样子,便在心底想了想,问道:“好孩子,先起来,你来这儿做什么?”

“伺候夫人。”那张小脸平静且冷淡,全无十来岁孩子的天真活泼。

“顾衍,”她惘然喊道,朝顾衍伸出手,这是玩的哪一出……

“你扶我一下。”

顾衍对上她呆滞的脸,弯下身托着她的手拉她起身,“怎么?”

她将顾衍拉到一旁,前言不搭后语道:“你,你老实交代,人都到我跟前了,什么事我都能接受,别,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顾衍莫名地捕捉到一个不悦的话头,“我交代什么?什么叫,什么事你都能接受?”

对上他茶棕色的眼眸,方才对红豆说的话有多么豪情万丈,此时搁到她自己身上就有多么难以启齿。

她别过头去,松开顾衍的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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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衍盯着她良久,后退几步,声音冰冷寒凉:“你自己说,你是谁?你多大?”

“回侯爷,夫人。”小身影站在廊下,声音沉稳无波,“奴婢今年二十四岁,十二岁时中奇毒,后身形便一直如此。奴婢十四岁入永夜,十七岁领第二队,属精刺卫队……”

“等等,”辛越摆手打断,脑子浆糊似的,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方才说了什么,误会了什么。

心里油然生出些许尴尬来。

她确实只是长得身形矮小,像十来岁的孩子,脸色却成熟又稳重,辛越脸上微红,为自己的误解感到羞愧又懊恼,真诚道:“抱歉,我方才想岔了。”

“奴婢不敢当。”小身影垂首道,“奴婢此来,乃以丫鬟身份,保护夫人,一护终生。”

“……”肃然的话语,让辛越也顿时庄重起来,点了点头,“如此,便辛苦你了。”

“奴婢不辛苦,”小身影说着就要跪下去。

辛越忙道:“别跪了,我这没那么多规矩,你先下去吧,去找芋丝,她会给你安排好的。”

又笑着朝她摆了摆手,“让她给你先找一身衣裳换了,不行,这院子恐怕是没有你能穿的衣裳,这样,你让她找人给你做几身好看的衣裳,慢慢学了规矩再来。”

“是。”

看着小小又利落轻盈的背影离去,她盘了腿坐在躺椅上,忽然想起来:“对了,我还没问她叫什么名字,顾衍……”

她回头一看,身后早就空无一人,几片枯叶在地上打滚,窸窸窣窣地嘲笑她。

……

作者有话说:

打油诗即兴发挥,捂脸走了

第64章 、追个夫吧

辛越在书房找到了顾衍,他正站在桌前提笔写字,听见她的动静头也没抬。

嗯,这是,不高兴了。

她幽幽地荡过去,在桌旁瞄了一眼,偌大的纸张上,一个“忍”字,上半部若龙蛇腾跃,气势汹汹,下半部蜿蜒回转,点点柔肠。

“写得不错,回头放到屋里,挂起来。”辛越由衷赞道。

顾衍手下一顿,最后一个点活生生往斜下方一撇,下一刻,整张纸被揉成一团,丢到了身后。

辛越抬眼一瞧,地下密密麻麻全是纸团,思量间,白纸军团中又多了一员。

眼看他又提起笔,辛越立时低声喊道,

“顾衍。”

他搁下笔,静静看着她。

他倒要看看,她还能说出什么浑话来。

辛越被他盯着,喉咙有些干哑,半天才说:“有点浪费。”

顾衍的喉咙上下滚了滚,眼皮子垂了下来,手中湖笔随意丢在桌上,抬步往外走。

辛越犹豫着不知是不是要跟上去,还是等他气消了再说吧,今日她精神头不太好,胡言乱语的再将他气出个好歹来。

可是心里这般思量,双脚却有它们自己的想法。

抬步跟到了书房外,见顾衍的身子在门口停了下来,身前一黑衣侍卫恭敬垂首站着,他的手上捏着一张纸垂头细看,从她的角度看过去,顾衍像是皱了皱眉,很快将信往袖中一塞,快步往外走去。

她默默站在门口,发了好一会呆。

半天后又有一颗猥猥琐琐的脑袋出现在她身前,辛越陡然回神,“长亭。”

长亭挠着脑袋,瞅着夫人没听见的样子,便又说了一遍:“夫人,西郊大营来人传话,说有急事要侯爷去一趟,您不如先回屋里歇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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