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5章 失望(2 / 2)
她转身看向三人,一字一句道:“你们还记得西岭的桃树吗?每一棵都是‘心种’,承载着千万人的情感记忆。而现在,我要把这些记忆全部唤醒,并注入命柱内部,打乱它的律序。可要做到这一点……必须有人进入命柱核心,用自己的命格作为‘共鸣器’,引导所有心种之声。”
“你会死。”少年声音沙哑。
“也许。”她点头,“但只要有一棵桃树还在开花,就说明希望没断。而我希望,能换来更多人继续笑的权利。”
“我不答应!”少年猛地抓住她肩膀,“你说过要等到所有冬天都能开花才休息!现在怎么能……”
“正因为还没到那天。”她轻轻推开他,走向命柱,“所以我更要走这一遭。”
她不再回头,一步步踏入死城。
风雪再次卷起,仿佛天地都在哀鸣。
当她踏上最后一级台阶,石柱底部开启一道门户,宛如巨口将她吞没。
黑暗降临。
桃娘子站在命柱核心,四周是无穷无尽的命纹交织成的光河,奔流不息,冰冷无情。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正被迅速同化,意识一点点被拉入那统一的节奏之中。
但她笑了。
她举起桃枝,将最后一点精血滴落其上。
“醒来吧。”她轻声说,“为了所有笑过、哭过、爱过的人。”
刹那间,万千桃树齐齐震颤!
西岭、黑石谷、西陲村、甚至更远的地方??凡是她种下桃核之地,桃花尽数绽放。花瓣随风飞舞,携带着人们的笑声、哭声、情话、誓言、童谣、农歌……汇聚成一股浩瀚的情感洪流,顺着冥冥中的联系,涌入命柱!
“不可能!”律尊咆哮,“这些琐碎情绪怎能干扰天律?!”
可他错了。
因为正是这些“琐碎”,构成了人间的真实。
孩童追逐时的嬉闹,夫妻争吵后的拥抱,老人临终前握住孙儿的手,少年第一次心动的脸红……这些从未被记载于典籍、不入大儒之眼的“凡音”,此刻却如潮水般冲击着命柱的根基。
命纹开始错乱,光环扭曲断裂,律尊的虚影剧烈晃动。
“你们不懂!”他嘶吼,“混乱带来痛苦!唯有统一才能终结苦难!”
“可你忘了。”桃娘子站在光河中央,身影渐渐透明,“痛苦也是活着的一部分。如果连痛都不敢有,那活着,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她张开双臂,将所有心种之声引入己身。
她的肉身开始崩解,化作点点金光,可她的声音却愈发清晰:
“我愿为种,落地成林。
我愿为声,唤醒沉梦。
我愿为火,烧尽伪律。
纵死不忘,春日桃红。”
最后一刻,她将桃枝掷向律尊:
“听好了,这才是人间该有的声音!”
桃枝穿透虚影,瞬间引爆所有积蓄的情感之力!
轰??!
整根命柱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光,随后轰然坍塌!冰层粉碎,命纹寸断,律尊的残魂发出最后一声不甘的怒吼,终被万千凡音彻底淹没。
九具冰棺同时开启,九道魂光升腾而起,化作九颗星辰,悬于北原夜空,久久不散。
风雪停了。
一轮暖月高悬,照得冻土泛起淡淡金辉。
少年、医女、老塾师站在城外,望着那片废墟。
没有欢呼,只有沉默。
许久,医女蹲下身,在雪地上拾起一片桃花瓣??不知何时,一株小小的桃树竟从冰缝中钻出,枝头开着一朵孤零零的花。
“她真的……不在了吗?”少年喃喃。
老塾师望着南方,轻声道:“承命之体不会真正死去。只要还有人记得春天的模样,她就一直活着。”
忽然,少年察觉到什么,猛地低头??脚边雪地中,一枚桃核静静躺着,表面纹路微微发亮。
他捡起它,握在掌心,感受到一丝微弱却坚定的脉动。
就像心跳。
就像希望。
“走吧。”他站起身,将桃核小心收进怀中,“她说过,要等到所有冬天都能开花。我们替她走下去。”
医女点头,收起铃铛。
老塾师拄杖前行。
三人背影渐行渐远,消失在晨光初现的地平线。
而在那倒塌的命柱残骸深处,一抹极细微的桃色光芒悄然闪烁,如同沉睡的种子,静静等待着下一个春天。
与此同时,在极南荒海的一座孤岛上,一座锈迹斑斑的青铜船锚突然震动了一下。
锚身上,刻着三个古老小字:
“归仁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