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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是巍峨厚重的城墙,身前是肃杀外溢的千军万马。
执一孤身立于阵前。
一个人,便成了一整道屏障。
沈长卿很想笑她愚蠢,被利用了都毫无觉察,也很想叫来军士将她押走,可嘴角还未上扬,到唇畔的话便停滞了。
道人的视线穿过层叠的人影,一眼便攫取了她。
第184章
执一鲜少露出这样的神情。多数时, 她的神色总带着疏离,静静地听,静静地思忖, 对上她视线的,总觉得在那一瞬为她洞察到了内心。
这回不同。
执一满眼悲悯与哀凄。这种神情不是源于同情, 而是来自痛惜。
坚冰似的面具出现了裂隙, 沈长卿的唇角怎么都扬不起来了。
雪幕苍茫,成了弥散的白雾,卷起了她们的衣角。
阵前好似只剩下了她们两人,落在肩头的雪花都放缓了。
“沈大人,再向前, 便要万劫不复了。”
执一的声音散在风中,落到沈长卿耳中,像是穿过了漫长渺远的时空。
“那又如何。”马蹄踢踏,停在了执一身侧,沈长卿扯着僵硬的面颊, 露出个不在乎的浅笑,“你一人怎抵三营兵马, 不过是螳臂挡车罢了。”
她压下扎于革带旁的长刀, 俯下身,小臂抵于膝头,盯着执一映着光点的眼睛:“你若识趣,早些让开。”
“一步错, 步步错。”执一眼中的光点越聚越亮,“我不能眼睁睁地看你跌入深渊。”
沈长卿轻蔑的笑了。
“外敌当前, 若是内乱,后果如何, 沈大人应当比我清楚。”执一迎着她的目光,眸色坚毅,“这千古骂名,您一定要背么。”
“向前一步,于我而言是唯一的生路,我一退再退,连死期都难延缓。”沈长卿探出指尖,抚平她凌乱的鬓角,动作温柔,眼中却不含温度,“此时此刻,你亦是如此,你同我瓜葛着,会退一步进不去禹州城池,向前一步必将死在乱刀之下,你明白么。”
家世的不清不白,押送官差刻意隐瞒的细节,为保官职沆瀣一气推卸责任的言辞,朝臣默契的排挤,秦玅观安抚为了人心的踟蹰……
一步步将她逼至崩溃的悬崖。
沈崇年的谋逆致使她下狱,虽有方清露不得动刑的照拂,但辽东大小官差仍不分昼夜地审讯,不准她阖上片刻眼睛。她忏悔,她低伏,她如实供述,所坚持的那点骨气被打成了稀泥,最后化作布满泪痕的陈情书递交京师。
她没能等来赦免诏旨,反倒等来了沈崇年抛出的诱饵,书信被烧毁的噩耗。
沈长卿本就微弱的希望破灭了,那时的她尚未动过谋逆的念头,枯坐一夜思索出了应对之策。谋杀啖人血肉的生父,与方清露合力剿灭蛰伏辽东的逆贼。
她惴惴不安地等待诏旨宣判,可京城了无音讯,她仍被囚于厢房中,一旬来,目之所及只有那被高墙割开的天空。后来,四四方方的天变得广阔了,她能走动的反而只剩下了两层窄小的楼阁。
直到一场大火,烧毁了她毕生书著的经卷,烧毁了她心爱的古琴,也烧毁了她的求生之心。
沈长卿本不想逃,楼阁下却有一人张开臂膀,不顾安危地等待她纵身一跃。
都说否极泰来,在那之后,她终于收到了召她回京之令,可双眼却盲了。
再之后的事,她不愿细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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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人死前的话日日在她脑中盘旋。
“朝中有人要我们拿你,至于是谁,我也不知,但我知晓他们同禁军有瓜葛。”
处处都有人要她死,她想活了,可人人都要她死。
当初为了保命徘徊于宫阙与官舍间的权宜之策全都成了过错。为了摆脱沈家桎梏向上爬成了错,为了避开风波的周旋也成了错。
是她的生本就是错的么?
沈长卿想不通。
大概不握实权者,注定要仰掌权者的鼻息。掌权者称是便是是,掌权者说非便是非。
一次轻得不能再轻地吐纳,便能将她拼命求来的彻底掀翻,谈笑间定下她的生死。
“我要权,我要活,俯仰由人的日子,我过够了。”沈长卿说。
“没有权柄,便活不下去了么。”执一凝泪,“沈大人,你已捆缚于庙宇,不得解脱了。”
“我不要听你不痛不痒的话。”沈长卿轻笑了声,“我没有你那样广阔的胸怀,也没有你心中的道义,我不过是个想活的乱臣贼子罢了。”
她推着执一的肩头起身,攥起缰绳,狠狠甩下。
绛袍衣袖拂过执一的面颊,像是抽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驾——”
马匹擦着执一奔走,随着她的动作,轻骑军阵开始运作,数不清的战马与她擦身而过,稍有不慎,便能将她踏碎于马蹄之下。
执一并不躲闪,她回眸追寻沈长卿的背影,唇瓣翕动。
“沈长卿——”
沈长卿背影微僵,却不愿回头。
执一颤声,不染尘埃的音调中抑着浓重的不甘。
“我知道你不甘心——”
“可成为逆贼,为百姓唾骂,遗臭万年真是你心中所愿吗?”
马蹄渐缓,执一望着那道清癯的背影,泪波在眼中流转。她没有哭,只是心头闷得她快要无法呼吸了。
“你所期盼的,明明是辅佐良主,入阁拜相,高坐明堂,画像奉入紫光阁,万古流芳!”
马蹄激起的雪花打湿了执一的袍摆,战马扬起的风浪卷起了她的袖摆,形单影只的人在骑兵阵中无比脆弱,行进间的长风似乎都能将她吹走,稍有不慎便能被碾锝血肉模糊。
指腹压过的鬓角余温已经散去,再为长风掀乱。
“长卿——”
执一尾音藏着无限情思,最后二字压于齿间,高亢且悲愤。
“回头——”
“再向前,便真是万劫不复了!”
铺开的军阵缓缓停下。
沈长卿泪流满面。
执一太了解她了,轻而易举地戳中了她心底的隐痛。
她毕生所求便是成为名扬天下的贤能,为良主所信赖,名垂青史,彪炳千秋。
士为知己者死。
良主给予足够的信赖,她便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但,秦玅观不信她。
因为她姓沈,她成了朝堂中畸形的存在。秦玅观敬她,却也忌惮她。
因为她姓沈,她成了逆贼之后,秦玅观捏住她的把柄,愿意留她一命,但绝无光明正大重用她的可能。
她身边从不缺能臣与忠臣。从前有唐简,如今有唐笙和方家十八姐妹,劣迹斑斑的沈长卿只能眺望。
沈长卿仰视苍穹,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
“逆贼啊……”
“大人……”觉察到她有所崩塌的将军低声提醒,“此刻已无回头的余地。您切莫忘了沈老太傅的遗志。”
再向前,她又和沈崇年有何差别呢。
沈长卿覆上剑柄,倏地攥紧。
长剑出鞘,嗡鸣奏响了最后的哀乐。
“长卿——”
执一疯了般奔向她。
“住手!”
城楼上传来厉呵,无镞的箭矢擦着沈长卿的面颊飞过,扎在了雪地上。
剑刃偏过,划在了她的肩膀上。受惊的马匹扬蹄嘶鸣,冲得阵后战马后退几步。
火光绵延,照亮了无数道雉堞,黑洞洞的炮口也显露出来。
龙纛升起,彰示者来者身份。
书写着“齐”字的军旗猎猎作响,划破了漆黑的夜。
秦玅观放下弓,隐在灯火中的眼眸无比幽暗。
三营将军望见她,面露惊惧。
身后的军阵更是一片哗然。嗡嗡声犹如潮水,涌入沈长卿的耳朵。
长剑落下,激起马蹄踏碎的雪污。
城门洞开,一队青蓝袍制的御林卫策马前来,为首的方十一高举手中的诏旨,高喝传令。
“陛下有令,沈长卿乃是平定沈逆篡位之功臣,勇毅果决,深明大义,周旋于逆贼之间,愤斩贼首。于大功之臣,秉持公心,不当以株连惩之,故恕其无罪,尽矢志报国之能。钦此。崇宁四年辛巳仲冬廿六。”
唇瓣干涩的方十一语调沙哑。
“沈长卿,接旨!”
沈长卿僵直了身,两行清泪划过。
十一月二十六日——秦玅观早在她率兵出发前就写好了这封她渴盼已久的诏旨。
她望向城楼上的人,视线模糊,她掩面,受了伤的肩头轻颤起来。
眼泪像血渍一样漫过指间罅隙,染湿了紫袍。
城楼上,秦玅观的睥睨和黑洞洞的炮口与禁军喷出怒火的眼睛那样,令北境三营的将军无处遁逃。
他们想要将罪责全部推卸至沈长卿身上,说出的求饶和托词却又无法上达天听,在旁人看来更像是喃喃自语。
越来越多的身着重甲的禁军从城门涌出,铺开专门对付步骑混合军阵的盾牌与长枪,火铳兵隐于之后,枪口对准前排军士,已作击发姿态。
再往高处望去,密密麻麻的弓弩兵已经做好准备,只待秦玅观一声令下。
“告诉官兵,不知者无罪。”秦玅观说。
“是。”传令兵官抱拳。
皇帝口谕一传十,十传百,最后整个城楼驻军齐声高呼:
“陛下有令,不知者无罪。凡,再有作乱者,杀无赦——”
喊声震得战马后退,军士们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银刃闪过,方十一拔刀长喝:“骑兵收刀下马,步军结成整队,向陛下行礼——”
将军看向兵丁,兵丁看向将军,僵持良久,队伍缓缓运作,依照方十一所说的执行了军令。
“跪!”
沈长卿下马时颤得厉害,血渍染满了整个肩头,就连外露的白衬领也不见本色。
蓦的,马缰为人牵住,腰间也多了一双有力的手。
她抬眸,看到了面色凝重的执一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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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同我立在一处,为我牵马,可是要死的……”沈长卿翻身踩蹬,语调极慢。
执一握紧她的臂弯,眼眸低垂:“长卿,你低估了陛下的圣明与肚量,也高估了自己的决心和狠戾。”
沈长卿眼中的光点烁动,映出了执一的身影。
执一圈着她的臂弯,看着她滑向地面,颤着身躯摘下官帽,身前身后都浸出了鲜血。
血液顺着她的袍服,划过手背聚于指尖,一滴一滴地砸在地上,汇成血水小凼。
执一收束视线,眼中那点光泽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眼角那一抹不易觉察的泪痕。
它太浅太淡了,风一吹便消失了。
第185章
唐笙坐于篝火旁, 烤着冻得僵硬的双手,火光在眸中跳跃。
“还是没有消息么。”方十八张手捏着碗沿送到唐笙面前。
唐笙摇头,接碗抿了一小口, 舌尖满是粗粝的颗粒。
“省粮,研了木屑混进去煮了。”方十八将碗里的东西一饮而尽, 捏碗的那只手甩下, “一人一碗,多了没有。”
这是她们昨日定下的规矩:非城上当值官兵,一日只贡两餐,城中善堂一日也只施一回粥了。
城中口粮满打满算只能供给二十日了而丹帐人未有退兵的迹象。临近的泷川未有讯息,更不必提京师了。
这不是个好迹象, 她们不得不做最差的打算。
说话间,远处传来马匹的嘶鸣。
两人一齐回头,看到了跪地的瘦马。
那马支撑了片刻,歪倒在泥地里,瘦得突出的肋骨随它大口大口的呼吸凸得更显眼了。骑兵跪于马前, 面露凄色,而步军却盯着地上一人一马, 眼里泛起了微弱的光亮。
唐笙想起了自己的河曲马, 不忍再看。
“没有马草了。”方十八回眸,“这样的情形会越来越多。”
篝火发出一声“哔啵”,两人都未作声,直到方箬的身影压了下来。
“不杀也会被饿死。”她道, “早些杀了,肉还能多供些人。”
“可是杀了, 突围时用什么?”方十八下意识反驳,“那些军械叫人背么, 车也叫人拉?”
“那你弄些马草来,将它们喂饱。”方箬立在篝火前,神色晦暗,“饿死也是死,被杀还能少些痛楚,你是马,你选哪条。”
“我……”方十八语塞。
“先杀伤马劣马。”方箬按刀背身,“方维宁、唐笙——”
十八同十九一起打了个寒噤,等着方箬的话。
“你们两个,少些心善。”方箬咬字有力,“不然,日后死的就是你们。”
甲胄碰撞声渐远,方十八和唐笙对视一眼,都不忍心去做督促这道将令执行的恶人。
在马背上坐久了的都知晓这种感觉——战马通人性,随军士出生入死,已然成了不会言语的同袍。
下了这道令,步军该开心了,却近似抽走了骑兵魂魄。这种感觉比打了败仗还要难受。
正犹豫着,方箬的属官便已开始行动,嘈杂的人声飘至耳畔,应是骑兵的争辩与属官的劝解。
方十八和唐笙忽感惭愧。
重甲久坐难行,方十八探出一只手,唐笙握住,借力起身。
不远处,随着属官的一声令下,马匹惨叫连连,随之而来的还有闷重的倒地声。
血水染红了雪污,衬的泥泞更肮脏了,利刃扎进血肉的声响格外清晰。
唐笙牵起河曲马,抵上它的面颊,遮住了它的耳朵。
掌心挨着马鬃,河曲马突出的脊骨令唐笙心头发涩。她阖眸,等军士们分割完马肉,才牵马回帐。
路上,她听到了与属官僵持的军士争吵。
“青骢随我征战多年,伤也是杀伤上丹帐人的弯刀划的,叫我送它进汤锅,我做不到!”
“哪里来的马草养活它,与其饿死,不如给它个痛快。”
“你怎么不给将军们的战马一个痛快呢!在这胡言乱语什么!”
“再不放手就是违逆军令了!”
“不放!”军士攥紧缰绳,将人属官顶了出去,“有种你上中帐牵了方总兵和唐参赞的马煨汤!”
“你——”属官扯着缰绳另一端,空着的那只手指着军士的鼻尖,用眼神示意他有人经过。
军士还是嚷嚷着叫属官去杀上官们的马,唐笙牵着马垂眸经过时,周遭霎时噤了声。
西南护城一战,唐笙打出了威名,与将士们同甘共苦的举措也凝聚了人心。军士方才说的不过是气话,真要见着她们几个主将,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众人垂首作揖,静待上官降罪。
唐笙没有侧目,她装作什么都没有瞧见的模样走过,心情低落。
方十八跟在她身后,经过时朝军士们挥了挥手,叫众人散去。
这种事,没人心里好受。
她追上唐笙的步伐,追问起彻底被围前陛下发来的最后一封书信。
“不知驰援之期。”唐笙低低道,“还能调多少兵,你也能猜出来罢。”
“新征发的兵丁呢?”方十八问。
“粮从何处来,军饷从何处来呢。”唐笙看向她。
方十八语塞,安静地随她走了一段路。
“若是泷川失守,孙镇岳故意将咱们丢在此处,咱们就连突围都难了。”
唐笙思忖了片刻才道:“除了突围,咱们应当还有别的法子。”
“什么法子?”方十八眼眸微动。
*
幽州府衙前,三两个蓝袍随军官员结伴走过,低低说着什么。
“依你所说,她还能活?”
“那一箭,你没瞧见么?镞都斩了,就一根木头戳子。陛下的意思,你还不懂么?”
“这是这样大的罪过,能保全尸首都算格外开恩了。即便陛下甘愿保全她,日后呢,还不是……”
“因势而动罢。”年长的那个探出一根指头点了点自己的脑袋,“谁天下人的主子,谁才能定你的生死?你动动脑袋!”
蓝袍年轻官员低下了脑袋。
身侧有人走过,两人加快了离衙的步伐。
方十一步伐匆匆,引着人行至檐下。
屋内传来压抑的咳嗽声,秦玅观略显沙哑的语调响起:“带进来。”
方十一闪身,撩起风当盯着沈长卿和执一入内。
简朴的公堂内燃着几处炭火,“明镜高悬”牌匾下,秦玅观躬身撑于公案,单手掩面,瞧不清神情。
她今日未曾着甲,一身明黄色的窄袖圆领袍,虽未直身,但天家气度未有丝毫削减。
保养得如同润玉的指节上滑至额间,秦玅观听着脚步声,缓缓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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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臣沈长卿,叩见陛下。”
“道人执一,见过陛下。”
热浪模糊了她的身形,沈长卿俯首顿拜,视线更模糊了。
在她的身侧,执一长身玉立,不卑不吭地将右手拇指收入左手掌心,合拳,行了道家之礼。
室内安静了许久,连细碎轻微地燃炭声都能听见。
沉默良久,秦玅观启唇:“细数你罪名的折子已经呈上了。”
“结党营私,擅权越职,调兵谋逆。”秦玅观的手臂落下,露出一张沾染病气的脸,“还有一条,串通胡虏。”
“每一条,都足以治你死罪了。”
沈长卿敛眸,眼中没有波澜:“请陛下降罪。”
秦玅观掩唇轻咳,心中涌上一股无名火。
辽东战局焦灼,稍有不慎,满盘皆输。沈长卿在这个关头闹出这么一出,若真叫她做成了,便是将大齐拉到风雨飘摇的边缘。
在她看来,经此一劫,沈长卿往日掩藏的棱角和逆骨全都显露了。她像一匹未被驯服的烈马,虽被擒获,心却向着槽枥之外。秦玅观舍不得杀这匹好马,但又为她挣扎时的蛮力所伤。
“辽东新报。”秦玅观道,“拜你所赐,方清露病重,孙匠重伤——”
“当初朝中唯一上奏为你求情的便是方清露了,你便是这般对待她的么。”
沈长卿被风吹得泛红的眼圈被轻颤的羽睫遮下,她低低道:“方大人仗义,为人厚道,是我鄙薄。”
“你知晓,唐笙于朕的紧要。如今因你,她被困蕃西,至今还等着朕的驰援。”秦玅观想起奏疏上描述的唐笙守城之战的惨烈,幽暗的眼睛化作寒潭,里边凝着旁人不易觉察的戾气。
“朕想不通,你到底为何一步步走到这般境地。”
若非执一在最后关头劝她收回即将踏进城池的铁蹄,秦玅观那一箭便直冲她命门来的。如今瞧着她这番冷静孤高的模样,秦玅观昨夜压下的情绪再次翻涌,并着今晨辽东传来的奏报——有几个瞬间,秦玅观是真想要了她的命。
“陛下,臣不甘心。”沈长卿直起身,头次直视她的双眼。
这是她从十六岁开始陪侍君侧吗,到如今的三十二岁沦为阶下囚的唯一一次。
秦玅观的视线与她交汇。
下位者那双满含愤懑与不甘的眼睛与她从前凝望秦载济时的重合了。
怀才不遇,心有不甘,便容易误入歧途。所谓的“歧途”,在她看来是该千刀万剐的,可对当局者而言,却有可能是救命稻草。
这种感觉,她明白。
秦玅观眉心稍稍舒展。
“沈长卿。”她唤她,“朕是昏君么。”
“您并非昏君。”沈长卿沙哑道,“可十六年了,您何曾放过我一丝一毫的权。人人都敬我,人人也都知晓,我只不过是个吉祥物罢了。”
“可我也能明白您的抉择。我姓沈,沈家人不得不防。”沈长卿拍着心口,后颈与肩头传来的疼痛,都抵不上她心头的痛楚,“我恨我姓沈,我好恨——”
“我活着是替他们赎罪,死了也要与他们同担骂名。”沈长卿肩头颤动,掌心撕扯着染血的交领,语调里夹杂着刻意压下的啜泣,“我受够了。”
鲜血再次渗出,执一蹙眉,出声提醒:“沈大人,你的伤。”
执一的话拉回了沈长卿的理智,她勉强跪直身,红着眼圈回视秦玅观的洞察。
秦玅观不想将她逼至崩溃,待她缓和后才问出心中所想。
“朕只问你最要紧的一条。”她凝望着沈长卿的眼睛,似乎要将她彻底看穿。
“你是否通敌。”
第186章
方清露睁开了眼睛。
三日过去了, 她没有死。若不是心口处的伤痕仍在,她会以为自己仅仅是做了一场梦。
方清露扶榻踩地,预想中的头晕目眩并未涌上。除了有些疲惫外, 她没有任何不适。
记忆还停留在孙匠闯府救她那日,方清露掀开帐帘寻找, 明媚的光照得她屈起眼睛。
帐外人来人往, 留守的军士定定的望着远处,听着方清露的呼唤声才回头。
“方大人,您醒啦!”年轻的军士笑盈盈地扶住她,“您在这歇会,我去给您叫郎中来!”
“孙匠呢?”方清露扯住她, “怎么没瞧见孙匠?”
“孙匠家去养伤了,她女儿陪着呢。”军士顺手将自个熬药坐的板凳放到她身旁,“参将们吩咐过了,您醒了就去禀报,我去去就回!”
军士一阵风似的跑走了, 方清露目送她的背影远去,叹了口气, 默默握了蒲扇, 坐在炉边熬药。
蒲扇扇了十来回,眼前压下一道身影。
方清露抬眸,瞧见了面露喜色的鹤鸣。
“怎了?”她有些困惑。
“方大人,您可真是料事如神!”鹤鸣展开军报摊到她面前。
蒲扇停了, 烟尘扑面,呛得方清露咳嗽了好几下, 扯着心口的伤口了。鹤鸣忙将炉子踢远,给她顺起背来。
“我未下过这两道令。”方清露语调发哑, “这军报从哪儿来的。”
“可是令章是您的,我已经瞧过了。”鹤鸣说,“瓦格果然在前日进犯,被道旁的伏兵击溃了。牧池率兵追击去了,到了门青关就回。”
军报来时,辽东府卫正与北境兵对峙,双方各执一词,闻说瓦格进犯,商议过后当即调转刀锋直对外敌——被放出来的夏林担起了州府运作,鹤鸣坐镇中帐,牧池领兵北上御敌。
主心骨或调任,或离城,或昏迷,说不慌张是假的,下达每条军令前,三人心跳总是难以平复,夜里连阖眼小憩片刻都成了奢望。
牧池领兵驰援后,大营只剩鹤鸣一个,她每隔小半个时辰就要走到帐外远眺。
战况焦灼的军令传回好几次,鹤鸣不止一次祈祷方清露快些起来。
中军出现溃败迹象时,负责防备的守军忽然传来消息,有两路齐军从左翼出发,截击了瓦格援军,并迂回包抄,切断了瓦格人的退路。
战局有了转机,牧池抓着机会追击,斩断敌军中军大旗,杀得瓦格人丢盔弃甲,仓皇出逃。
结局是好的,但回想起那一夜,鹤鸣仍是心有余悸。
方清露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何时发出的军令?”
“廿六夜里。”鹤鸣也有些诧异,“竟不是您发的么?”
方清露思忖片刻,脑海里闪过了沈长卿的名字。
这不合理,沈长卿既然想反,为何又要安排这些?
“手令在哪,我要亲眼看一看。”方清露起身,动作匆忙。
这几日积雪冰冻,营寨道路湿滑,她刚扑出去,身形便显出不稳。
鹤鸣惊得双手护住她:“我派人去取,您好生歇着,好生歇着!”
方清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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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阳穴隐隐作痛。
“我以为……”她呢喃。
后半句话,她并未说出口。
方清露捏着军报的手垂下了。
*
“朕只问你一句——”
“你是否通敌。”
沈长卿仰首,迎着秦玅观锐利且极具压迫的目光,眼里带着几分洒脱,几分坚毅。
“我没有。”她万分笃定道,“沈长卿并非沈崇年。”
“我意图谋逆是真,未曾通敌也是真。”沈长卿语调发哑,“我坦坦荡荡,既然做了,议论由人,只待陛下降罪。”
室内一片寂静,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风挡忽然被人撩开,方十一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全然忘记了礼数。
她被喜悦冲昏了头脑,满面笑意地行了礼,抬眸对上秦玅观幽暗的眼睛才意识到自己闯了祸,当即收敛神色,正了仪态,规规矩矩地叩了个头。
氛围不对。
冷静下来的方十一环顾四周,心中只有这句话。
“陛下……”她生怯怯地奏报,“辽东来了军报……”
“说。”
秦玅观的不悦一听声调便能知晓。
“陛下——”方十一垂下脑袋,“瓦格昨日分三路进犯,已为辽东守备军击退。方都督用兵如神,两路阻击,将防线推至了门青关一带。陛下,是大捷啊,大捷!”
她越报越激动,主位上的秦玅观却长久不语,仿佛游离于她起伏的声调之外。
三道视线齐聚一处,除了不知全局的方十一,余下的两人都在刹那间明白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照着方清露彻底昏迷前递来的信,病重的她自然无法操盘全局,所以这些信令定然是由掌印者发出的,也就是,沈长卿率军起事前已经做好了抗击瓦格的准备,扎在方清露身上也不是什么不可医治的剧毒。
沈长卿的心悬到了极点,耳畔隐约响起了嗡鸣——她在等秦玅观的宣判。
在号为齐土的天地间生存的所有人,拥有的一切都属于她。
向往生,是人之本能。
沈长卿如今一无所有,虽不愿承认,但她始终希冀着,秦玅观能给她一句切实的承诺。
等待良久,主位上传来一声轻似发重鼻息的轻笑。
秦玅观眼底流露出一抹笑意。
方十一满脑疑惑,但紧张的情绪终于有了舒缓,敢抬起些脑袋了。
余光里,沈长卿虽跪着,但挺得笔直的腰杆好似在和陛下作对似的,惊得她打了个寒噤。
良久,秦玅观终于说话了。
“执一道长换了朕一诺。”她低低道,“如今,朕便兑现了。”
沈长卿看向执一,用眼神询问。执一只是垂下眼眸,神色依旧淡漠。
秦玅观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流转,好似看穿了什么。
她缓缓道:“朕恕你死罪。”
阶下的三人当即抬眸。
秦玅观说:“能者,亦或是无德者自然能夺取这至高无上的位置——”
“能者且有德者反倒难得此位。”
沈长卿确实未曾通敌,且猜出了追随她的将领心底最隐秘的心思,知晓他们举事前会通敌求稳,给出了虚假消息,暗中探出瓦格进攻之路,暂时化解了辽东兵力空虚前的危局。
这个位置,在旁人看来诱惑颇多,秦玅观从前同她们一样。
心无大义且有才能者大可倾其所有,将所有的宝都压在谋逆上,可顾念着大义的总是束手束脚。沈长卿败就败在还有良知,还顾念着天下生民。
仅因此条,便愿给她退路,给她东山再起的机会。
“女子当有野心。心有大义,志在四海万邦,不惧险阻,破浪前行。”
秦玅观叩响书案,吐字铿锵,字字砸在听者心头。
“朕巴不得天下女子都有觊觎帝位的野心。”
“朕动过杀心。”她顿了顿,声调有了起伏,像是在质问沈长卿,也像是在敲打她,“你知道为何么?”
沈长卿唇瓣翕动,明白了她的话外音。
她答:“因为,我伤了忠良,弃辽东百姓于不顾。”
“知道就好。”秦玅观唇畔上扬,“朕非圣君,但也绝不是什么不恤下臣,自私自利,不通人情的昏君。”
她一字一顿道:“朕志在良主。”
沈长卿的泪水在顷刻间决堤,喉头已发不出声音,即便能发出,她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你是贤能之士,应当为朕所用。”
秦玅观起身走下台阶,麂皮靴停在她面前。
沈长卿抬首,眼前落下秦玅观展平的双手。
秦玅观亲自扶她起身,等到她能同自己平视后,才重新负手,摆出君主的架子。
“你也起来。”她提起脚尖,抵了抵还在装鹌鹑的方十一的膝头。
方十一撇了撇嘴,十分不情愿地起来了——陛下可真是偏心,怎么用沈大人就亲自拉她起来,换成她就踹了两脚叫她自己起身。
她只敢腹诽,眼睛总忍不住在她们身上逗留。
“边上去,该上哪当值上哪当值。”秦玅观说,
方十一嘴角压得更低了,就差把“不情愿”三字写在脸上了。
目送她出了公堂,秦玅观看向执一。
“朕记得,道家有济世之心,乱世下山。”她缓缓道,“时值国家危难,道长有黑衣卿相之能,不若入仕,以全济世之心。”
执一微微躬身以表谦逊:“执一才疏学浅,不堪大用,且陛下已得良助,更经天纬地之能,执一更愿于圣泽庇佑下,远归隐山林。”
秦玅观轻叹息,思忖了片刻才道:“不入仕途,不愿为谋士,如此大才,实在可惜。”
“我志不在此。”执一淡淡道。
“那道长可食人间烟火?”秦玅观问。
执一微怔。
“应当是食的罢。”秦玅观微微一笑,“朕兑了承诺,道长可愿卖我些人情。”
陛下没拿皇帝的架子,谈笑间多了几分亲近,以退为进,劝得执一没有了拒绝的余地。
“吾妻尚陷重围,而我束手无策。”秦玅观眼底多了几分哀戚,“还望道长卖我这个人情。”
执一颔首:“自然。”
第187章
“自然。”执一答。
这是她第二回被“吾妻”打动了。
数月前, 唐笙雨天上山寻她,哀求她为秦玅观医病。她起初并不想与朝廷沾上干系,再者, 再高的医术也敌不过衰败的病躯,她并无绝对的把握。可听得唐笙那一句“我来求您, 是为了病重的妻子”, 她便有所动容,望着来者的泪眼心中就有了酸涩感。
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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