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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南序为他招揽来这么多听众的份上,小孩很有风度地鞠完躬,绅士地走到要离开的南序面前:“送你了,生日礼物。”
一个折好的星星,指甲盖大小,糖纸折出来,带着小朋友掌心里被捂热的潮湿温度。
小小的星,像小小的心。
很轻的重量,扯了扯南序。
月亮像融化的黄油。
阿诺德在墙边踱步,打着手电筒,拿着手机思考要不要打电话给南序。
曾几何时,他多么痛恨那种到点就催回家的扫兴家长,结果现在他的心蠢蠢欲动。
他的耳朵蓦然动了一下,格洛里也嗅到了熟悉的味道,“汪呜”一声。
南序不紧不慢地攀在墙头,单手撑在墙面上,姿态潇洒,见到守在墙下的阿诺德,他摸了摸口袋,抛给阿诺德什么。
阿诺德发现是一袋果脯干,眼前一亮。
南序轻巧地跳了下来,慢悠悠地路过他:“无糖的。”
果然。
但不是出门没带钱吗?
阿诺德仔细端详,南小少爷一身酸酸甜甜的馥郁脂粉味,嘴里含着水果糖,手上拿着一束花束,口袋也比出发之前满,一股“我从外面鬼混回来了”的气息。
什么时候联邦没钱也能混得这么好了?
第43章 入局
“亲爱的小蔷薇, 展信安。
收到这封信时是你的生日,蒙特佩斯在举行一年一度的春日诞和酒神祭,我不懂宗教, 但懂得浪漫。
气温攀升, 世界在燃烧,天空是葡萄酒色的,隔壁邻居的脸应该也是葡萄酒色的,下次来信时寄给你嘲笑他。
………”
看得南序有点想回蒙特佩斯了。
他把外头收到的小物件按顺序按条理摆好,然后坐在寝室的地毯上拆着准时收到的包裹和信件。
方方正正的大箱子,淡紫色, 有葡萄酒发酵的香气。
再拆开,里面有许许多多的小盒子, 蒙特佩斯的邻居礼物合集, 听说一口气把所有礼物拆了的感觉会更幸福。
寝室隔音不错,但窗户敞开了些缝隙, 声音会渗进来, 有时候经过的人成群结队,动静很大,断续地传了过来, 但现在安安静静的, 一栋楼的人应该已经走空了七七八八。
南序认真拆了两个多小时的礼物, 边拆边整,边拆边吃, 加上前面在外头被投喂的, 宴会没开席前已经完全吃饱了。
诺伊斯遵循了联邦节日庆典的习俗,每年在这一段时间会举办一场宴会,免得被困学校的学生们因不满而骚动。正值校庆, 资金投入、规模建设更大,学生们很早就在兴致勃勃地讨论。
户外露天。
鲜花簇拥、音乐环绕、橡木桶源源不断地挤压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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晶亮清透的流动酒液,像血液输送进身体的脉络。
“怎么这么……”舒逸尘端着酒杯,侍者递给他的时候和他描绘了这款葡萄酒的风味,类似覆盆子、无花果之类的口感,他尝不出来,只觉得挺好喝的。
旁边的特招生帮忙想出了形容词:“这么热闹。”
诺伊斯的宴会,大多是在无数盏的水晶吊灯下,晶体的切割面会将光线打散,光晕很美,每个学生的面庞却模糊不清,还没散场时就会在宴会中途的某个时间节点感受到寂寥。
裴屿环绕场内一周,百无聊赖垂下头:“他们模仿了蒙特佩斯。”
别人可能不太了解,裴屿在蒙特佩斯生活了多少年,自然很清楚。
再过了遍脑子,也立刻明白了这些人为谁模仿的用意。
“挺还原的,连酒水都用了蒙特佩斯顶尖的当地庄园品牌。”有些出过远门、见识过南方明艳的同学打量着人造景观,感慨这次宴会的用心。
就是到现在都没有见到某位来自南方的同学。
“你没叫南序?”奥维揪住西泽尔的袖子。
他守在门口大半天,从下午就可以入场,现在天都黑了,还没有见到南序的踪影。
奥维开始还可以和入场的同学礼貌地笑着打招呼,到后面直接耷拉下嘴角,浑身的低气压吓得必经门口的同学们快步跨过大门,生怕他骤然生气迁怒到他们。
西泽尔甩开了他,压平衣服上微微起伏的褶皱,沉着脸:“你拿什么态度和我说话?”
白天的时候奥维拦住了他,要他在寝室遇见南序的时候把南序给带来。
西泽尔当然不会去问,南序来不来是他的自由,他才不会妄图干涉南序的选择。当然了,他应该也没这个本事,他自我认知很明确。
他和奥维年纪相仿、家世相当,只不过奥维张扬高调、咄咄逼人,而他性格温吞,在骨子里本能对这类人会生出畏惧。
不要怕,没有什么好害怕的。西泽尔在心里给自己打气,掌握好节奏,不要被奥维牵着鼻子走。
西泽尔绷紧了脸,戒备着撤退。
奥维咬紧牙关,恶狠狠地盯住西泽尔的背影,深吸一口气走到广场中心。
“没来?”奥维的表情全写在脸上,温斐一眼就看出来。
奥维简单把自己先前让西泽尔叫南序过来的情况复述了一遍。
温斐不是说南序一定会参加吗?
他想质问温斐。
没有胆子。
明明温斐五官清俊且风度翩翩,奥维却总在对方温和的呼吸里感受到潮湿的雾气,朦朦胧胧的,难以辨认出真实的情绪。
所以他从前宁愿跟在季凌身边也不愿意和温斐有过多接触。
这段时间,他和温斐由于校庆的问题见面频数增加。
会议室四方长桌,温斐在桌首,低头随意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宽容地不对他们发表的言论做任何的限制。
雨季已经短暂过去,奥维在他身边却越来越感到一种不太稳定的气息,类似于黏着在皮肤毛孔里的潮气。
温斐听完他的话,声音很平静:“你找错人了,应该让倾哥去试试,或许更有用,对吧,倾哥?”
中心广场雕像的阴影倒在谢倾的身上,谢倾听到温斐的问句,不紧不慢地偏起脸,黑色的沉光顺着他的眉骨、鼻窝滑落。
没有答话。
温斐眯起眼笑了一声。
莫名紧绷的神经催促奥维离开,他转头找季凌在哪里。
季凌正抱臂站在不远处的娱乐区内部。
上个假期南序回到了蒙特佩斯以后,季凌就很想去蒙特佩斯看看。
蒙特佩斯有什么?
日不落城市、鲜花、酒精、博彩。
在校内公开博彩未免过于嚣张,虽然学生组织的权力大,校方也不能完全任由他们折腾。
双方各退一步。
玩些简单的赌场小游戏,不谈钱,筹码是大家身上零零碎碎的收藏品,手表、项链、袖扣,随便摘下一样丢在那儿,图个响儿。
庄家赢来的筹码到时候参与拍卖行的拍卖捐给慈善机构。
骰子摇掷声、扑克扇动声,喝彩声、叹息声,在他的耳边穿过,他幻想着南序在蒙特佩斯生活时会是什么样子的。
那个城市灿烂热烈且充满生气,南序是不是也会多笑一笑。
不过南序应该对这种东西没兴趣。
季凌兴致缺缺地瞥过桌上那群紧张忐忑的人群,就算只是小游戏,他们仿佛当了真一般,心情随着输赢跌宕起伏。
概率学上庄家通赢的游戏,他不明白为什么总有源源不断、抱有幻想的赌徒出现。
无论是方寸间铺上深红丝绒的卡桌,亦或者梦幻泡影一般的金融市场,每天都有前赴后继的人怀揣着纸醉金迷的幻梦走入局中。
不过也得感谢那些人,让他们幕后操纵着游戏的人有利可图。
繁华杂乱的声音被风吹开,渐渐消失了。
他望见了南序。
伫立在花束和枝叶下,深蓝色丝绸衬衫,一片沉沉的海。
南序正被一位助管老师拦下。
诺伊斯有一个美好的校园传统。
每逢学生生日,以学院的名义会向学生送上一份礼物。
礼物大多出自这位同学的好友,再由学院匿名送出。
纯粹地表达朋友间的心意,如果你的朋友留了一手,送礼时的个人特征很明显,被猜出来了,算是意外之喜。
如果恰好你的朋友比较忙忘记了你的生日,或者你在学院里更偏爱独行,校方也会专门备上一份礼物在生日当天送到你的手上。
“可以不要吗?”南序垂眼看向那个礼盒,淡定地问,口腔里还含着刚从蒙特佩斯收到的玫瑰糖。
助管愣住。
没听过这个请求。
而且他参与了部分过程,知道送礼的人都是些什么人,他的脸上爬上了僵硬的裂痕。
南序看见他脸上的表情就知道拒收对于对方而言比较棘手,于是伸手接过了礼盒。
很精致,巴掌大,里面装了几样东西,晃起来有撞击的声音。
“你要不要看看?”助管问,他感觉里面的东西其实和南序很适配。
南序掀开。
红宝石、蔷薇胸针、一把刀还有一些一瞧就知道非常贵重的东西。
关注到南序收下礼物,有人在心里默默放松了很多,继而等待南序率先拿起哪一个。
南序的手上捧起了蔷薇胸针,粉白剔透。
温斐露出了一点笑意。
“喜欢吗?”他忍不住走到南序身边。
南序说:“你送的,可以退回吗。”
“只是想送你个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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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这么难?”温斐温声无奈地说。
南序听了他的话,似乎早就料到温斐会用回避的口吻避开他的话,似笑非笑,扬了些很轻微的弧度。
太轻了。
温斐在南序的注视里,误以为自己被南序看穿了什么。
南序低头,没再回应,径直走向了娱乐区,借着手腕的力抛了下那个胸针,花瓣流光溢彩,落进了礼盒之中,观察中央那些□□游戏。
季凌想说,你也看看其他礼物呢。他走向了南序,观察南序的神色:“想玩吗?”
他突然寂静下来,喧嚣吵杂的桌面也瞬间沉默了。
“真没意思。”应邀而来的希里斯打量着娱乐区的轮盘设施,感兴趣地问,“怎么不玩真人的转盘?”
左轮手枪,六个弹槽,一个子弹,对准太阳穴扣动扳机。
没有人理会他充满血腥气的发言。
马上希里斯就觉得有意思了。
他跟随着其他人的目光,注意到南序按在桌面充当筹码的礼物上。
精致的,巴掌大的,才送到南序手上的。
温斐失去了笑意。
“你什么意思?”
“既然送我了,怎么处置就是我的权利吧,难道不是吗。”
糖果在舌尖滚动,讲话的声音变得偶尔模糊,把随意冷淡的字眼尾音染上了一点甜意,若即若离。
如果不听内容,只听语调,温斐大概会毫不犹豫地误认为这是一个释放柔和的信号。
南序观察了桌面上凌乱的局面,瞥见别人递交上去的装饰品,没有什么犹豫,把礼盒向前一推。
梭哈。
盒子里的物件撞击,叮叮当当,一眼望过去就知道价值不菲。
温斐的目光里有了无法回避的压迫感,第一次在人前显露出来,死死盯着不放,希望从南序无动于衷的脸上找到点信息。
可以送给别人礼物,可以和别人更亲近一些,但对他,就是保持着没有回音的距离。
“有什么不对吗?”
有人能听出来,南序在学温斐的讲话方式。
“是不能拿这些当筹码?还是哪一条规则又规定了,我不能这样做?”
温斐错也不错地和南序对视,慢慢开口:“可以,就这么玩。”
礼物的送出者围了过来。
季凌沉默坐到了桌前的椅子上。
还有奥维他们。
“谢倾,你不来玩吗?”温斐忽然问。
位置已经满了,有同学慌忙要起身。
谢倾对站在台前的荷官说:“我来。”
荷官嗅到了山雨欲来的风潮气息,连忙将位置让给谢倾。
运气和计算的游戏。
南序不在乎玩法,漫不经心、飞快地押注、投掷骰子、出牌。
也不在意输赢,抑或更希望输。
输了,那些物品就会原封不动地返还,或者直接捐出去。
所以输的未必输了,赢的未必赢了。
人造光源从他们的四方聚焦到赌桌上。
南序的眼睛漆黑,背着光,瞳孔里仍有明亮的光点。
呆在他身边时,会有一种静静的感觉,但其实离他几米之外,随时会有欲望挣扎在涌动。
争斗的光影映到南序的眼睛里,等到南序眨眨眼,他们才发现南序从来没有认真看待过。
他像个一掷千金的狂热赌徒,直到输完为止,却表现得格外淡定。
赢家满眼通红,竟像个失败者。
一个回合结束得飞快,马上要进入尾声。
“为什么?”季凌攥住手中最后一张牌,偏过头看南序,迷惘地问。
上一次兄弟会的考核宴会,他们用一个点燃烟花、惩罚余笙的赌局游戏希望把南序拉回他们身边。
南序拒绝了。
现在他们用更迂回的方式重新讨好、拉拢着南序。
费尽心思地留住南序、费尽心思地送出礼物。
又失败了。
他好像又回到了解除南序红牌那天他回到休息室,独自一人和程序完成了一场纸牌游戏。
只不过现在和他博弈的人换成了南序。
季凌盯着手上的那张牌。
一张红心J。
红色的线条。
他从来没有认为红色这么刺眼过。
算牌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情,他知道,打出去,他就将得到本轮最大的胜利。
他再次面临无牌可出的窘境。
“恭喜你。”希里斯站在一旁,嘲弄地对季凌感叹。
第一回合,季凌赢了。
第一个出局。
第44章 匕首
希里斯占住了一个位置。
他和季凌早早撕破了脸, 非常热衷于做一切令季凌吃瘪的事情。
“你的礼物是哪一个?我替你拿出去。”
他观察了会儿,拿起那颗璀璨夺目的红宝石,十分笃定:“是这个吧。”
季家有钱, 送礼的观念也和金钱靠拢, 这颗宝石华美异常,很符合季家的作风。
季凌按理来说应该会冷漠地剜过他一眼,但是此刻似乎丧失了力气,只呆坐在椅子上。
第二局已经开始了。
希里斯欣赏了会儿季凌落败的模样,好心情地将视线转移到了南序身上。
真有意思。
怎么想到这样的方式让所有人都不高兴的?
呆在南序身边,无聊的生活都变得有趣起来。
他环顾着场上神色各异的人群, 把盒子里的礼物和他们的脸连线匹配起来,打算谁赢了南序, 他就亲自把对方送出的礼物当作筹码还给那个人, 临时充当一个筹码管理员。
这样拉仇恨的事情他做起来得心应手。
礼物又多又杂,小玩意儿零零碎碎的, 没有办法一一分清, 但重点很好抓。
希里斯已经拿起了来自温斐的那个蔷薇胸针,静静等待,顺便火上浇油:“表哥, 这个不会是你自己设计的吧?”
温斐没有理会他, 目光钉在了南序的身上。
“你还是现在这幅模样我看着比较顺眼。”他笑着假装去摸手臂上不存在的鸡皮疙瘩。
怨鬼一样。
虽然在对着温斐讲话, 但希里斯的感官很敏锐,忽然发现南序把目光掠过了他。
以为南序在看他, 他停了一秒等南序开口。
结果南序只是要经过他, 看向桌边供给客人品尝的葡萄酒。
希里斯眼睛的弧线走势向下扯了扯,径直端起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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杯酒一饮而尽。
酒都被他喝了,南序还是没看他, 散漫地把目光移了回去。
被人当作空气了。
希里斯冷哼出一口气。
南序充耳不闻,他知道那是希里斯刻意发出的动静。
他的关注点聚焦在那杯酒上,又不是希里斯身上。
酒没了,那就没必要再浪费什么注意力。
从入场起,撇开若有似无的烟草味,鼻腔里充盈着醇厚的酒香。
虽然南序已经充分领略过蒙特佩斯的风土人情,但在酒文化上还没什么机会体验。
家家户户其实都备着些酒,卡明罗特区的人民下午喝茶,蒙特佩斯的人民下午喝酒,平日里会在午间时小酌一会儿,南序就坐在老房子葡萄架下的秋千上陪他们。
邻居大叔很热情倒了一小盅要分享给南序,梅琳达女士本来想说年青学生别喝酒,但思考了下,他们从小喝到大,让南序尝一点味道也没什么,就没有去劝阻。
结果大叔刚好绕到南序身旁,瞥见南序的生物课本上写着的菌种类型,例举了酿酒用的各类菌种,同时温馨提示要注意自家酿酒时要注意生物细菌。
看完了书上的内容他就脸色一变,惊慌失措,撤回了那杯酒。
南序不明所以。
大叔说“你们书上都说了要少喝自酿的酒,我们这就是自酿的,为了避免耽误你,让你进医院,你还是别喝了”。
那你们怎么在喝?不也没事吗?
但长辈擅长双标以及“固执己见”,再也不准备给南序尝尝葡萄酒味道的机会,只允许他们喝葡萄酒南序吃葡萄,睁着眼睛说瞎话,说葡萄酒和葡萄其实一个味道,没什么好喝的。
还以为今天可以趁机尝试一下,但既然没有缘分被人截胡,那就算了。
南序把注意力放回到自己的牌面上。
他之前从来没有玩过,上场摇了摇骰子就开始胡乱甩牌,谢姓荷官说谁赢了就是赢了,谁输了就是输了。
一局多下来以后,差不多懂了游戏规则。
两局结束,他开始能判断自己的输赢。
非常规性的赌局。
每个人都难以预测。
没办法根据表情判断出手气的好坏,也没办法根据手气判断结果的好坏。
南序叹了声气,说:“运气不错。”
他的脸侧向了温斐的方向,不知道是不是朝着温斐说的。
毕竟这局南序赢了,温斐输了。
温斐在维持笑意和抿直唇瓣中选择了后者,潮水一般褪去了暖意,只余下了潮水本身冷湿的气息。
第三局。
玩游戏有个玄学,叫做“新手光环”,看来此刻正在南序的身上发挥作用。
南序又多掌握了一点规则和技巧,将手上分到的牌里和卡池里的公共牌结合在一起比较,可以推测出来这牌还挺好的,要是想输出去,还得开始动脑子和别人玩心理战。
谢姓荷官不动声色地推出了最后一张公共牌。
南序抬头,微微挑了下眉。
希里斯注意到谢倾和南序的对视,眯起眼睛,“啧”了一声质疑:“没出千吧?”
谢倾淡定地回他:“希里斯,没证据的话还是过一遍脑子再说出口。”
南序也回他:“我认为没上桌的观众要遵守基本的旁观礼貌。”
两个人配合得挺默契,而其他上桌的人无心过问,把希里斯给气无语了。
气愤无法向南序发泄,他就发泄到了温斐的身上,在本局结束时尽职尽责地恭喜温斐又一次得到了他人生一直以来不懈渴求的胜利。
“运气不错。”南序点评道。
这次温斐可以确认,南序就是在朝着他说话。
他压在桌面上的手微微颤抖。
一个热衷于控场的人,此刻情绪完全由南序掌控。
不明所以的人远远站在一旁,不敢上前。有眼睛的人都知道气氛非常不对劲。
他们相互交换着眼色,惊讶于温斐从未在人前流露出的阴鸷气质,完全颠覆了他们的印象。
除此之外,失落萦绕在他们的心头。
南序不收任何礼物。
如果他轻蔑地去挥霍、一掷千金,至少那些礼物曾经被南序看在过眼里。
但是南序正眼都没去瞧几眼,吝啬地连眼神都不肯施舍。
他们的喜欢根本无法留下任何痕迹。
裴屿倒是一反常态地站在了风暴的中心地段。
只是其他人低垂着目光,心神不宁,没太关注他。
全场大概只有南序真的像一位误入这里、消磨时间的游客,完美契合本次宴会的主题。
裴屿一早就注意到,南序挺难得地穿了纯白颜色以外的衬衫。
刚进场时树影丛丛太昏暗,以为是深邃的蓝黑色,等入座场上以后,灯光不要钱似的随意泼洒,才察觉那抹蓝烟波浩渺。
南序的手肘稳撑在桌面上,衬衫袖口的扣子没有系起,布料松垮地堆积到了肘弯,腕间系了一串小而碎的茉莉花手串。
偏着脸看向自己的牌,不清楚嘴里含了什么糖,应该在口腔里融了一大半,开始用牙齿咬开,发出轻轻的明亮的脆响。
姿态舒展,背脊仍挺直着,像有着自己生长方向的挺拔树木,因而绝不受焦灼压抑的气氛压迫。
裴屿的余光瞥到了处在赌桌上、又似乎游离于局外的谢倾。
他先前和地下接触了这么久,安东尼奥开设的拳台附近就有很多个赌桌,耳濡目染,多多少少比在场的很多人都要了解些门道。
一场赌局中,除了玩家、观众,还有荷官。
荷官负责推进流程、分牌、控制节奏。
谢倾这个荷官当得勉强称职,背了光,垂着眼,不偏不倚、公正地发牌,手上的动作有条不紊,没有刻意发出一些响动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除了第三局的时候,应该动了点手脚,算出了场上的牌面,助推了一波温斐的“败局”,再后来就再也没有任何的小动作,静静发完了牌,在牌面与空气、桌面的摩擦声中,把视线停留在南序身上,面上什么都看不出来。
只是在那一堆的礼物里有一把低调、古朴的刀被当作输掉的筹码时,短暂抬起过眼,像一串急遽的电流被导入湖水,紊乱嗡鸣了片刻,又归于沉寂。
裴屿倒敏锐地感知到了。
他心里倒没产生什么要嘲笑谢倾的念头,毕竟他自己连上桌的资格都没有。
收到的礼物已经输完了。
南序发现这游戏还挺有意思的,要用到数学概率、心理博弈等等知识。
感觉玩着玩着就像回到了课堂做数学题。
等回到蒙特佩斯有闲暇了可以顺便钻研一下,借此巩固概率论知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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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满打满算在这里呆了一个多小时。
十一点钟要到了。
很寻常的时间,隔一个点就要到第二天,但也是南序快要休息的时间。
谢倾观察了下南序的神色,揣摩出南序似乎对此还有点感兴趣。
“最后再来一局结束。”谢倾朝所有人说。
没有人反对,也没有人放水。
纯粹的、和普通赌局一模一样的筹码局。
输了就是输了,赢了就是赢了。
骰子停止转动、轮盘球落定槽位、沙漏倒立流空。
南序翻开最后一张牌。
完美收官,大获全胜。
赢得的筹码五光十色,哗啦啦堆叠到了南序的面前。
他捡起一枚筹码,端详了下收缴来的战利品,随意抛掷回了面前那堆摞起来的筹码小山。
在离场前,思索了下,学习这些人引以为傲到有些虚伪的贵族礼仪,矜贵且风度翩翩地说:
“走了,谢谢款待。”
时钟卡上了十二点的罗马数字。
本该彻夜通宵的狂欢,因为失去了主角而草草散场。
喧嚣如同潮水一般退却,烛光、空酒杯、人造的星辰灯饰,像是留在岸上的荧光生物,微弱濒死一般发出黯淡的光。
谢倾从桌面未能成功送出的礼物里抽出了那把匕首小刀。
没太多的装饰,握柄和鞘身都是木头做的,很轻便,小巧便携特别好隐藏。刃身锋利,要是遇到什么危险,是很有效的反击武器。
其实他有很多东西都想送给南序,打包了很多,最后直线性思维选了个最实用的,也不太清楚南序到底喜不喜欢。
现在回过头再考虑,生日送匕首似乎不够浪漫,没送出去也好。
温斐仍然坐在椅子上,没有站起来的力气和打算,淡淡道:“哦,原来这个是你送的,也被退回了,我以为你会不一样呢。”
谢倾没有因为挑衅而感到愤怒,南序不在,他不用维持什么礼貌无害的人设,也不会有什么情绪的波动。
匕首的冷光横在他的眉眼上,他一刀冷漠地扎进温斐的手掌:
“你最近的小动作太多了。”
第45章 降临
温斐在谢倾走向他时已经有了警觉, 不过没想到谢倾完全剥离了社交性,根本不想放过他,尽管他的手偏移了很大的角度, 仍然避免不了被伤到。
他下意识吃痛地发出闷哼, 涌起的疼痛瞬间被大脑麻痹,他反而暂时可以正常自如地对话:“真该让南序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谢倾稳稳擦掉刃面的血,比刀刃更具有金属一般无机质的感觉。
手帕简易覆盖在伤口上,迅速吸收流淌的血液,血痕蜿蜒,温斐像在望着别人的身体, 也不着急就医,还有心情和谢倾闲聊:“这才比较像你, 之前你在南序面前装得那么正常, 我都差点认不出来你了。”
谢倾拉开空椅坐下,神色冷倦, 微微弓着背, 像一只等待狩猎的野兽,听完温斐的话,知道大概自己哪次和南序的独处被温斐撞见了:“原来你是因为这个发疯。”
温斐这段时间疯了很久。
一直以来, 温斐把诺伊斯当作棋局, 黑白棋盘, 国王、皇后、骑士………而他把自己定位成独自一人、自我对弈的执棋手。
不久前风平浪静,最近棋局却出现了很多的小风波。
棋局多数时间有自己的运行准则, 温斐一时兴起, 会玩弄一些人性的小游戏。
比如前段时间,一枚叫做余笙的棋子就引起了他的兴趣,一个一直藏在别人身后寻找掩护的棋子在他的棋盘上出现了微小的移动。
余笙和舒逸尘反目了, 一段在最初不可分割的关系分崩离析,他很好奇一个本质懦弱的人会在愤怒、嫉妒的侵蚀下发生什么变化。
所以在教学楼的蔷薇墙前,他当着余笙的面维护舒逸尘,激起余笙的负面情绪,引诱余笙下一步的动作。
他欣赏了一段两个特招生之间丑态百出的戏剧。
很有趣。
温斐说有趣的态度和他的表兄弟希里斯挺像,唇边有微妙的弧度。
谢倾没有兴趣,只说:“你让他差点受伤。”
温斐的脸色阴沉了一瞬:“那是个意外。”
余笙卑怯的仇恨竟然还牵扯到了南序。
谢倾轻微活动了手,指关节发出“咔”的响声:“你就顺着这个意外,故意让南序知道可以转学。”
南序要转学的消息空穴来风,一个莫名其妙毫无根据的消息竟然在诺伊斯盘旋了那么久,甚至引起了恐慌般的情绪,背后就有温斐在推波助澜。
“是啊,借着余笙做个小测验而已。”温斐直直望着谢倾,不再掩饰这个测验最终指向的目标是谁。
通过余笙这个借口让南序知道可以转学的消息。
他以为南序会毫不犹豫提交转学申请的,毕竟这所学校没什么值得他留恋的东西。结果南序静悄悄的,闷头写了几天的论文,置若罔闻。
想到南序,温斐不自觉地流露出一点笑意。
再对上谢倾,他的脸色冷了下来,他继续说原本的设想。
“没有人希望南序走,你应该也不想南序离开吧。”
南序真的走了,也不知道会疯成什么样,温斐压根没有想过要让南序离开。
“学院的学籍掌握在理事会手上,只要你不同意,又或者你在普顿私学那里拦一道关卡……”
他的思路很简单。
南序不喜欢什么?
血腥、暴力、残忍?
不一定。
但南序一定不喜欢操纵、束缚、禁锢。
只要谢倾暴露出一点本性,就会立刻出局。
“拉人下水,很符合你的性格。”谢倾评价。
“不是没有成功吗?我又算漏了一点,你竟然这么沉得住气。”温斐耸了耸肩,眼皮颤动了几下,语气森然,“谢倾,你想和我们割席,那怎么可以?”
那天目睹南序愿意送给谢倾礼物时,他就知道了谢倾的思路。
抹去身份、抹去阶级、抹去骨子里的掠夺性,单纯地去接触南序,竟然真的得到了南序的一点青睐。
哪怕只有一点,他都嫉妒得发疯。
谢倾的脸上浮现了淡淡的讥讽:“你算对过什么?”
温斐出神地笑了笑。
之前倒还真没怎么出过错。
遇见南序以前,他的欲望和权力从未分开。
遇见南序以后,他的欲望从权力上剥离,变成汲汲营营对未知的掌控欲。
从解不开南序为什么要拒绝重回他们阶层的问题时诞生,他希望辨明南序身上所有举动的含义,结果越陷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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