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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探微原并不肯定他心中藏情,果见他这般,便也省了许多唇舌了,“贤儿的事,你如何不早些对我说?还是微微先发觉贤儿的心思,不然等你们都各自聘定了才好?”
“贤儿的……心思?”冬至惊闻一颤,满眼不可思议,气息亦变得喘促。
谢探微叹声颔首,遂将一切缘故与他说了,就见他自震惊到惶恐,愈发低了眉宇,吞声忍泪,便也无不懂他,一展臂,将他揽到了肩上,安慰道:
“你也大了,是我的疏忽,叫你受委屈了。那些趋炎附势之徒自不用管,你也并非一味迷头认影的人,你如今是天子亲封的金吾中候,致果校尉,都是你自己的军功换来的,不可轻看!如今我既知你心愿,必定尽力帮你,好不好?”
陆冬至自非在意那些外事外物的性子,不过就是因为心事撞上这些俗事,又力不能及,才一时入了穷巷。但现在已算是一通百通了,用力抹干了眼睛,抬起头来:
“如果杨司业能看得上我,那我就去杨家入赘吧!那些人家不行,杨家行!”
他眼角还有余泪,鼻头也是通红的,却已口出严誓,倒像那诤臣一般,叫人动容,更好笑。也不由叫人想起,自己要娶露微时,也曾立志要做赵家的赘婿。果然一同长大,虽无血缘,却自有一脉相通。
“那你拿什么谢我呢?”又不等他来择定,谢探微反也抱起双臂,扬起面孔,“不如,叫声阿兄来听听!”
这个游戏倒是熟悉的。冬至因比他年小三岁,自幼年认识,就总被他教着喊兄长。可虽是文武皆逊色于他,也时常受他照料,却也从没在称呼上服过软。如今么——
“阿兄,求你了。”
说得无不自然,无不顺畅,又添了一双殷殷期盼的眼睛。
谢探微竟一哽咽,“好,阿兄依你。”
……
将军府前庭空阔的一块地方,崔为已静立许久,手中牵着匹毛色雪亮的马,几步外还站着江玥和露微,此二人四目相视,亦是良晌不发一言。
“你倒是说话啊,要么就直接上马试试,这般迁延,是要等谢探微来了再作态吗?”江玥斜睨着露微,眼中面上皆不掩轻视之态。毕竟,她刚发现,这位众人口中都极尽夸耀的赵学士,原来也有弱点:不会骑马。
露微却也真是头回见识这般情形,半天没想出对策。
她原是比谢探微晚了一刻到将军府,在门首恰遇崔江二人策马归来。那江玥身姿飒爽,马术娴熟的样子顿时就吸引了她的目光,口中不觉称羡,于是就被拿住了短处。江玥直接将马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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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府门,想是不雪前耻不罢休的。
仍不见露微接话,却见她神情局促,江玥得意一笑,又道:“我来了咸京月余,也常见如你这般的贵女乘马出行的,你都厉害得能当五品官,怎么连马都碰不得?”
这两句,露微都觉得她说得极有道理,两手在身侧暗搓,倒是越发败阵了,“我不会……可,可是我阿娘骑得像你一样好!”此言算是搜尽枯肠了。
“这算什么理由?”江玥听得一愣,皱了皱眉,“那你娘怎么不教你?你不会是想叫你娘来帮你吧?看你年纪是比我小些,可好歹也嫁了人,怎么还把娘挂嘴边呢!”
她不知内情,露微并不嫌她冒犯,想想终究比不过,认输也罢,这江玥也只是直率的性子,“我阿娘已经不在了,我也不知她为何不教我,但她真的和你骑得一样好,所以我就想起她来了。”
江玥和崔为的目光一时齐齐显露愧色,江玥正要再说什么,忽然传来一句呵斥:
“阿玥,崔为,胡闹什么!”
三人皆不防备,惊觉回头,才见是晏令白和顾夷中两位尊长回来了。晏令白一时并不发话,那一句斥问也是出自顾夷中之口,崔江两个都是跟随他来的咸京,自有看管之责。
“我们闹着玩呢,没,没干什么。”崔为虽只是全程牵马,却看江玥已是面红耳赤地低了头,此刻少不得挡在她前面,“我马上把马牵走,将军别生气!”
“你有一日安生吗?!自己没个正形,还敢带着阿玥胡闯!”
顾夷中气得来揪崔为的耳朵,崔为亦不忘擦肩之际拉一把江玥,“将军我知错了,轻点轻点!疼!”
江玥向晏令白见了礼,抬头瞧了露微一眼,“对不起。”低促一句,再不敢多留,小跑去了。
剩了露微一人与晏令白相对,她倒无处可逃了,干笑了笑:“阿父,我们只是闲来无事,在讨论马。”
“你生在咸京太平之地,不会骑马是寻常事。况且学马很容易受伤,敏识小时候就摔过多次,你不必同他们比。”
孰料,晏令白只是温和地开了口,而这劝慰的言辞竟与母亲宋容当年说的一字不差,一时叫露微都有些恍惚了。
“微微!”
正不知如何承言,谢探微倒是来得及时,只是竟已知悉了方才的事端,也不顾晏令白在旁,一臂将她揽过就道:“不是不让你来的吗?既来了还与他们在外头站着,难道……”
眼见他口无遮拦,又要提自己伤暑之事,更加多事,露微连忙一掌将这人嘴堵住,不停挤眉瞪眼,又难免要兼顾晏令白,一时真是手忙脚乱。
晏令白见儿女这般,倒只是摇头笑笑,很快便转身走了。小夫妻这才消停,谢探微仍往露微身上查看,露微却不知怎么,目光被晏令白踽踽的背影引去了。
“刚刚江玥可是欺负你了?”谢探微关切问道。
已望不见身影,露微才缓缓转回目光,“没有,是我赞她马术娴熟,和阿娘一样,她便给我演练了一番。”
“那阿父和你说了什么?”谢探微亦皱眉随她瞧去一眼。
露微一笑:“他说你小时候学马,摔了很多次,出乖露丑,笑死人了。”
……
徐枕山自岳父书房侍奉回来,到西院正屋廊下忽听见里头说话,似伴有啜泣声,站定又听了片时方分辨明白,是二郎正和他阿姊诉苦,倒也明白是何缘故,一笑,仍踏入房中。
“二郎这是怎么了?”
谢探隐不料姊夫突然降临,虽没说完,忙引袖拭泪,匆匆见了一礼便告辞了。谢探渺见状,叫了小婢追去相送,转眼却对丈夫轻哼了声,埋怨道:
“你住在父亲书房也罢了,何苦大热天的来回跑呢?虽是告假陪我,成天还是忙那些外务,有几分心思在我这里?”
回来两旬,徐枕山头回见谢探渺发脾气,想着方才二郎的样子,也就知道前因了,便走近了,扶肩缓声劝道:
“你是父亲掌珠,父亲愿意提点我,还不都是因为你。我说你啊,才是大热天的少动些气的好。难道这里的家事还能比你在扬州当家做主时难么?”
几句话既恭维了谢探渺在母家的地位,又赞了她在夫家的身份,倒是令她十分受用,即刻解气一笑,却又挑眉一叹:
“难不难的又怎样?如今这家里,我早不是父亲掌珠了,那位赵学士才是。她提一个杨家,母亲就不管自己辛苦选的那些人家了,父亲还要亲自为芳儿去问。这也罢了,母亲想为二郎聘杨家女,父亲却不许,又说和她要好的都是好孩子,不能让二郎耽误了。真是好大的本事,句句都不离她的好!”
这些事都经由府里众口传开了,徐枕山无不知晓,却并不这么看,从谢探渺手里拿过罗扇,替她打扇,又道:
“我知道这些,也向父亲问过二郎的情形。他年初落第,又闹出禁足那些事,的确心性不稳,再等两年也好。他是父母幼子,难道还会冷落他?况且,大郎从前与家中疏远,与父亲冷漠,倒也没听你为大郎不平,大郎那时受的责备岂是二郎能比的?如今,你又为二郎的事嫌怪弟妇受父母宠爱,渺儿啊,这却是有些不公了。”
谢探渺静静听来虽未反驳,但眉宇间仍凝着几分不甘,“大郎如今也算功成名就了,父母妻子都围着他,二郎却什么都没有,我难免多心疼他些。”
夫妻十二载,儿女都一双了,徐枕山哪有不知妻子性情的,许多时候过于心软就容易偏听,便作一笑,为她扶了扶鬓边簪花,“二郎有你这个长姊,定是能护他一辈子的,我今后也帮你看着他好不好?”
软语温存最动人心,谢探渺一时什么都无心计较了。
【作者有话说】
公主那一段服丧典故引用的是唐宣宗时下过的两道敕令,一道就是说贵贱同遵,公主和普通女孩一样嫁了人要孝顺舅姑,恪守妇道;另一道就是借贵妃之口提到的,大致意思就是说宗室公主县主这一类,丈夫死了,如果生有子女,就不得再嫁,隐瞒的话是另有处分的。具体原文可以在《唐会要》和《全唐文》找到。
第64章 未歇
◎到底是有些委屈的。◎
东院假山上亦筑有风亭,因在高处,又临池水,虽是炎夏,也四面穿风,颇是凉爽。
谢探微此日休沐,原正陪露微在亭中临帖,以备隔日交差,不料侄儿赵澈忽然到访。小小孩子是独自来的,倒是稀奇。夫妻自也高兴,携了他一道在亭中消遣。
露微因问起家中形景,赵澈都一一作了细答。朱氏从前糊涂,如今也已洗心归正,在乔娘的辅佐下,大小庶务都办得妥帖;赵维贞和赵启英父子间也趋融洽,晨昏出入,日常相随。
谢探微算是初近赵澈,一旁听来,只觉八岁孩童言辞清爽,礼貌完备,不觉心下惊叹,又见案上摆着露微写了一半的字帖,忽生试探之心,叫他也临上几笔。
然而,竟也难不倒这孩子,只看他坐姿端正,握笔有力,区区数行字,已很有些骨架了。
“如何?写得比你好吧!”
露微早知赵澈颇有天资,只是等着取笑谢探微。谢探微倒不觉脸红,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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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意,揽了赵澈坐到自己身前,提笔与孩子同握,道:“澈儿教我,你小姑姑总是恃才欺我。”
露微白了他一眼,与赵澈相视一笑,不扰他们切磋,顺手拣了案上摆的桃吃起来,复拿起赵澈刚刚临的字细看,倒觉得也比自己写得好,忽而想起一事,随口道:
“澈儿,上回进宫,也听太子殿下提起你,问你的字练得如何。不若你好好写几张,我带去给殿下看看。”
赵澈亲迎礼那夜偶遇李衡的事不是秘密,谢探微再听这话,倒瞬间放开了手,“澈儿,好好写。”转而挪到露微身侧,傻傻一笑,“微微,桃甜吗?”
露微瞧他一副乖样,也知他是有些怵太子,忍笑不理,仍看赵澈习字。赵澈原未分心,此刻略一皱眉,抬头停笔,问道:
“小姑姑,那是澈儿写得好,还是殿下写得好?”
露微还未反应,却已看谢探微侧脸圆目,似看戏般,等着她作答这个为难的问题,然则这幅面孔,倒就成了答案:“我看,都比姑父*写得好!”
谢探微自又败阵,受了姑侄一通嘲笑。
亭中正笑闹间,不防一个婢女踏阶而上。露微闻声抬头,倒见不是雪信、丹渥,却是那个洒扫小婢宁婉。而她此来,还同上回一样,捧了一个卧了小鱼的水盂。
“奴婢知道上次的鱼儿被夫人送给了杨娘子,一直想为夫人再补上。今日又见赵小郎在,正好送来给小郎取乐吧。”
谢探微也知缘故,况见赵澈的眼睛早盯上了,先去接了过来,端到赵澈身畔,“澈儿玩吧。”再回头时,仍不见露微动作,只望着那婢女,神色微凝,“微微?”
露微这才转过神来,微微一笑,“宁婉,我知道,你不是长公子当日归置宅子时新来的,是随家翁他们从扬州来的,对吗?”
宁婉并不料露微问这些,收了笑容,“是,小婢是扬州人,也因此,郡主怕我们这些扬州来的不通夫人的习惯,便都没派作夫人近身侍奉。但小婢只是想叫夫人高兴,不敢冒犯的。”
理由倒是充分,可露微并没问这么多,也不曾表露不悦,这便是刻意了,“你想叫我高兴,若不能近身侍奉,我也难知你心意,你确实很聪明。这次,也多谢你了,先去吧。”
宁婉脸色已发沉,不敢迁延,即刻转身走了。露微朝她背影又看了片时,亦藏起了心思:
沈沐芳
第1回 来东院时,在院中见了宁婉,便提醒过露微,这宁婉有个亲兄长叫宁英,是二郎的贴身小仆。
“微微,你问那些做什么?”谢探微一无察觉,甚至是第一次见宁婉这张面孔,“你要是觉得她聪明,喜欢她,就让她来陪你,和雪信她们一样便是了。”
露微自不能实言相告,将手里吃了一半的桃塞给他,“吃不下了。”又道,“你又不是不知我不喜欢人围着,你倒是一个跟班也没有,不然让她跟着你就是了。”
谢探微军中成长,自来没有公子的作风,也是个诸事自理的人,便要人跟着,也不可能是个婢女,于是再三被露微拿捏住了,狠咬了一口桃,道:“澈儿,过来吃桃。”
赵澈正对着水面噘嘴,学鱼儿吐泡,一时根本没带耳朵。
露微乐见至极,笑得肚子发酸,只得转过身去暂避这人尴尬的模样,却恍然一眼,瞧见假山下来了人,“长姊来了!”
夫妻于是赶紧起身,赵澈亦见姑姑呼唤,忙跟了上来。倒不及迎去,已见谢探渺提裙上阶,身后带着一双儿女,“多什么礼,你们忙什么呢?”
谢探渺音容和善,也是初次亲临,露微一时并不多揣测,表面仍同谢探微一道见礼。赵澈听是长辈,也跟着端正行礼,却也因此才被谢探渺发觉,叫了儿女也来见礼。
三个孩子年纪相仿,不等大人寒暄,早已互相问名问岁的熟悉起来。露微索性叫赵澈待东,唤了侍女看护,让三人别处玩去了。
“长姊怎么来了?可是有事?”谢探微在家见亲姊的次数恐怕还没有露微多,虽是一脸笑意,说话却难免生硬。
露微见状,暗扯了扯他衣袖,替他补道:“长姊不常见你,自是来看你的,梦郎和徽儿只怕也要认认你呢。”
谢探渺自脚步站定,目光时而瞥向露微,倒不关注大郎如何,便一笑,牵过露微,命小婢端了东西上前:
“这咸京的天气是比扬州燥热些,我知微微前时有些伤暑,今日正好带了酥山来看她。大郎,你也顺带有口福了。”
富贵之家,饮冰消暑是常事,赵家亦有冰户供冰,谢家更是不缺。露微一见,长姊带来的倒是别有花样,相同的两盏,碎冰先拌了糖和酪,山尖上还淋了樱桃浆,雪白莹红,煞是好看。
“多谢长姊,我早就好了!请长姊坐下说话吧。”
本是炎热,冰雪易融,露微也是真心喜欢,不免赶紧请进了亭中。只是直到围案落座才发现,谢探微似有些态度不明,端给他一盏,他也不动。
“大郎,你不喜欢么?”谢探渺是同时发现的。
谢探微看着长姊眨了几下眼,倒是愣愣地提勺吃了两口,却又放下,唤了声露微,随后便将她的酥山也揽到了自己面前:
“长姊,微微原本肠胃弱,几次生病都是这个根源,她又刚吃了桃,不宜同食寒凉之物,这些我都吃了吧!”
露微那柄银勺还握在手里,忽见他这般,虽是关心,却难免多事,忙观望谢探渺的神色,果真表情凝滞,摇扇的手也顿住了,“长姊别听他的,哪里这么夸张,他是自己想贪多!”说着瞪眼示意,却只见他毫无避讳地摇头。
这幅情景落到谢探渺眼中,不亲近的弟弟语出耿直,难免不显得她身为嫡亲长姊,难得的关心也是敷衍的,一无周全。而那本就关系微妙的弟妇,虽是圆场,却像是恃宠而骄一般。
“罢了,也都化了,不好吃了。”谢探渺一笑掩饰,即叫小婢将酥山撤了下去。
谢探微见状,似乎终于有了些知觉,但只看了看,并不阻止小婢动作,接着又对露微暗暗递笑,将她脸上的无奈都看作了不能如愿的小小失望。
“姊夫在做什么?我倒常见他和父亲一道,有几次在皇城夹道上也见了。”
“你知道还问?他只要不在我这,就定在父亲身边,如今说他是父亲的马前卒也不为过。”
谢探微另说起些家常,谢探渺也如常回答,一时缓和许多。露微从旁静听,倒觉得才像是寻常姊弟,心中波澜渐渐平定。
然而,未歇。
“你们方才在习字么?”谢探渺的目光忽而落到了案上的书稿,随手拣了几张来看。
露微深知水亭那次的典故,是她不愿初来乍到就指点外甥,也幸而是被二郎阴差阳错搅和了。可这次,偏是赵澈来时,而且她展眼一见,长姊偏偏拿的就是赵澈的字。
“哪里习字,还是赶着要去宫里交差的!”
她只得尽力遮掩,望谢探渺不要细看笔迹,若是继续翻看,瞧出是两种不同的笔迹,便——
“阿姊看写得可好?那是澈儿写的,不过八岁,真是厉害!”
谢探微真添得好一把火,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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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微这次连无奈的间隙都没有,只能迎上一张笑脸:“澈儿的字都是他父亲教的,他来了瞧我在写,随手涂画两笔,玩罢了。”
水亭那次,谢探渺到底不曾试探出露微的心意,但连日又有了沈沐芳的婚事和杨家之事,便如今再看,自是有彻悟之感。她向露微拂去一个平静的笑意,说道:
“我儿梦郎亦是八岁,方才也听孩子们说了,你家小郎是四月生辰,还比梦郎小呢,却实在比梦郎长进。我想,大约不仅是他父亲的功劳,你也是出力不少的。”
既然无可强辩,却也无可退避,露微想来也作一笑:“哪里?澈儿五岁开笔,那时我已经嫁人了,无暇教导他。况且,我为女官,也不是因为字写得好,长姊可不要说笑了。”
谢探渺倒不料露微敢在谢探微面前提起前事,不由一惊,心想他们夫妻感情再好,这种事总该是个忌讳,“我是真心夸你,一门家学渊源,旁人羡慕不来。”
气氛至此,谢探渺也不欲多留,说完便起身要走。夫妻自然也是起身相送,到了院前,反见那三个孩子兴致正浓,又彼此无赖了半刻,终究作别。
当下也到午间,夫妻不再回亭中,牵了满身大汗的赵澈进屋更衣擦洗,又一道用过午饭,便遣人将孩子好好送回了赵家。
谢探微是亲自送到府门的,回来倒见露微坐着出神,轻轻揽过,欲解她心意:
“阿姊和我一样,都是真心赞澈儿写得好,也没有谁不知你的才高,你纵然有所谦辞,又何必提什么嫁人,也太实诚了些!你也看到阿姊有些吓着了吧?”
露微只想乱棍打这人一顿,还不都是他心直口快惹的事端,却也只能一叹了,“阿姊又不是不知道我的事,我实话实话也是真心待她。倒是你,不吃心?”
谢探微摆出无奈一笑,忽在她额上亲了下:“你知道我不会,才这样口无遮拦的,我高兴!”
露微一瞬有了些泪意,当因眼前知心人,也因这一室静好,还因方才亭中,到底是有些委屈的。她并不掩藏,在这人急色中落下泪来,“可是,我真的想吃酥山,你赔我!”
谢探微只松了半口气,“就一个酥山,哭什么?”却也想不出别的理由,“今天不行,明天!我一定让你吃!”
露微含泪点头,伏去了他的肩上,一时不再说话。谢探微以为她困倦,便抱起她一同进了内室榻上,相对躺下,替她拍着背:“累了就睡睡吧。”
露微少有午睡的时候,但更少有他陪在身边的午后,合了眼,一手环住他的腰身,“鱼呢?”
“我已放到外间了,也叫喂了食,你以后每天都能看见。”谢探微一笑,联想她为吃不到酥山哭,更觉她到底才十七,有稚气未脱的一面,谁知,却又听她道:
“刚刚忘了叫澈儿带走了,让人送去吧。”
谢探微方自愧白聪明了一回,“好,好,下官遵命。”
……
赵澈回到家时,正逢他母亲朱氏和乔晴霞议事才罢。朱氏见他身上衣衫与去时不同,便问起缘故。乔氏因许久不见露微回门,早是牵挂,便也驻足旁听起来。
赵澈不用数语就将事情说了个完整,朱氏余事不惊,就定在了露微要将儿子临帖带给太子观看之事,忙问道:
“那你可写好了没有?姑母评断如何?”
赵澈想了想,露微却是并未点评,实言道:“儿写了三页,小姑姑只说比姑父写得好,没说别的。”
如今谁还不知露微夫妻情状,这般言辞托了孩童之口,越发显得坦率,朱乔皆不禁忍笑,但朱氏另有关心,又道:
“此事你祖父和父亲定还不知,你也该拿回来再叫他们瞧瞧,免得送去出丑。但也是姑母提携你,你若真得了太子殿下青眼,就是一辈子的福气。今后可更要勤勉读书了,知道吗?”
赵澈倒听不懂何为提携之意,只是深知太子位尊,要恭敬对待,便向母亲拱手一礼,说就回房继续习字。
乔氏也不好再留,亦还有话,索性牵了赵澈送回他书房,一路问道:“小郎看我们娘子身体可好?”
赵澈虽年少,也知乔氏是宋氏祖母的心腹侍娘,在家中地位素来不同,便自来也尊敬,说道:
“小姑姑很好,只是我同她一道吃饭,见她吃的不多,又听闻她前时有些伤暑,天也实在是热,自是影响胃口的。”
乔氏轻叹了声,越发想见见露微,却也知自己下人身份,不便单独登门,忖度了片时,想到了个办法,说道:
“我们娘子最喜欢吃颁政坊的萧家馄饨,小郎下回要再去探望,先告诉奴婢,奴婢买了请小郎带去可好?”
不管长辈那些前事,赵澈从来都是亲近露微的,满口应道:“澈儿记下了!”
……
过了申时,赵启英下职到家,进房不见朱氏如常迎来,却是坐在窗下凝神,脸上透笑,便唤了一声,问道:“有什么好事?”
朱氏自是在想儿子所言之事,都想了半日了,正要起身,先见赵启英手里还端了一方水盂,“这是什么?”
赵启英便顺手放在了窗前几案上,一笑道:“我才到门首,见一个谢家小仆送来,几条花鱼,说是小妹拿给澈儿玩的,忘了随他带走。我还要问你,他今天怎么想起去谢家了?”
朱氏闻言更是高兴,先命小婢端去了赵澈书房,方将一日的缘故都说起来,“他就说想姑母了,我也没什么可拦的。”
赵启英听来,亦只为儿子临帖要送太子看的事震惊,想得也和妻子一样,不知儿子那三页临得到底如何。缓而,又不觉愧疚,想起从前待露微的许多事,她却真是一点也不记仇。
一时,夫妻相视,都是彼此明白的。
“以后,就让澈儿多去看看她吧。”
第65章 秀木
◎一支秀木,配了一根朽木。◎
此日巧极,夫妻同时下职,于皇城夹道迎面遇上。赵维贞也在,见了这冒失女婿,欲要敲打,也拿拿身架,却又被女儿挡在前头,不过一笑,嘱咐两句,便先走了。
夫妻自是要回谢家,因也难得,谢府又离皇城不远,便都未乘马乘车,携手沿道步行。然而,只闻露微打头说了几句闲话,却不见那人有兴致,难免猜测,问道:
“阿耶才同你玩笑呢,又不是真的,这就不高兴了?”
谢探微却是离了神,深吸口气方聚起目光:“阿耶就是真的又有何要紧?我只是在想别的——微微,我有难事不决。”
露微自认识他起,还未见他直言难为,但瞧他脸色也不算消沉,应非紧要大事,“你说来我听。”
谢探微虔诚地点了点头,便将所谓难事照实说了。露微边听边理,果真不是大事,却颇有些意思,也蹙了眉。
谢探微如今已是正六品上的军职,虽不算显达,却也算一个小小长吏,手下领着数十金吾兵。既是有了管理之责,便是要驭人,他于此却是毫无头绪。
从前还是巡街中候时,他虽也领人,却少得多,巡街之职也只是按章办理,并没有可多事的。就更莫比之他在甘州时,做着一个营的营主,只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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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军规行事,简单分明。
而他的难为,偏就出在他现下的两个金吾下属身上。这戍卫禁中的金吾郎,不比在外头巡警的,除了少数是以军功选用,多是勋贵子弟承袭,各有身家。
一个叫郑复的出身咸京贵族,素性骄傲,也果是武艺出众,不是纯粹纨绔。他便自恃身世本领,一向与一个叫孙通的不对付。所嫌恶的就是孙通出身甘州偏狭地,性子木讷,也不算很有军功,只是当日除逆时守过宫城,因而选调。
郑复若只是口头嘲讽也就罢了,孙通常是回避不理。然则郑复愈发不服,竟在一日备职前,将孙通的甲胄藏了起来,又骗他反向去找,最终叫孙通误了上职的时辰。
“我将此事上禀阿父,欲惩罚郑复,可明明孙通受了委屈,按章也要罚他俸钱,我觉不公,便问阿父,可他还是说此等小事要我自决。微微,我当如何?”
二人边走边说,不觉已踏入家门。因正是思绪沉浸之时,便都不暇顾盼,就在廊庑间站定,继续谈论。
“你的办法,不过就是要按律惩戒,但你不决之处,却又是不想按律,倒是好笑!”露微左右想来,虽不曾立刻想到破题之法,却一下看准了这人的矛盾所在。
“我认真求教,哪里好笑了?”谢探微虽自知智不如她,却实在已想了两日,心里难免浮躁些。
露微见他面上委屈,倒有几分坦直可爱,摇头一笑,沉心想了片时,却是问他:“你缺钱吗?”
谢探微一愣,“不缺,你要多少?”
“不是我要,是给孙通!”露微眼珠一白,向身后廊柱倚去,抱起双臂,不欲他饶舌费时,直接解释了:
“无论你手下人如何出身,在你面前,皆只是朝廷的金吾郎,你身为长官,自当一视同仁。此一视同仁之意,并不仅仅在于律法军规,更在于所有事上的公平无私。”
每个字都进了谢探微耳内,却未解他半分疑惑:“你要我给孙通钱财,是平他的冤屈?这不就是有私吗?”
露微自然还没说完,继续道:“我听你说这些,便知你虽做了长吏,却未能服人,所以他们才敢生事。那为何不服?就因为你只知法令,却不懂何为赏罚分明。那郑复既非无能纨绔,又技艺出众,你就不能只瞧见他的小过,罚之容易,却失了你的担当,他必然还有下次;而那孙通当真是老实过了头,但你就算杀了郑复,此人也已旧性难改,未必不受下一个郑复的压制。你想要人服你,就得身先士卒为他们的前程考虑——担其小过,归之正道。”
明明就是在说“赏罚分明”,是他从小听到大的四个字,却完全是崭新的样子,谢探微深陷于惊叹之中,头脑渐渐明朗。
露微观他神色,亦知他是听懂了,拍了拍他的肩,倒是还有一层利害要讲:
“我认识你时便知,金吾军中调来一些甘州军将,但原本的咸京金吾却更多,难免不会像孙通和郑复一般,两派对峙,各有依据。便由小见大,蜗角之争尚且伏尸数万,若金吾当真同室操戈,难道就不会伏尸数万吗?你不仅要平衡他二人之怨,亦要平定甘州与咸京之患,才算真正收服人心。可你不要畏难,你的身份有利,既占了甘州,也带了咸京。”
“微微!”谢探微不知何以描摹此刻心境,脸色白下几层,将露微双手紧紧握住,“我现在就去告诉阿父!你等我回来!”
“不必了,我已经知道了!”
二人正松手,冷不防身后站下几个身影,四目齐齐转看,竟见晏令白和一家人都在。再看地点,方觉是在家常待客的花厅外嚷了这许久,倒真不用谢探微再跑一趟了。
“阿父你……什么时候来的?”
二人皆是满脸惭色,谢探微勉强一问,露微却已尴尬至极,只知三位尊长,一并长姊夫妻,沈沐芳,还有二郎,眼神都颇有故事,有一样的,也有不同的,却都无心分辨了。
晏令白并未发语,含笑与谢道元对视一眼,目光辗转落在露微脸上,眸光深切,又变得细碎,终究不语。
“微微,来。”李氏这时走了出来,将露微轻轻揽过,为她举帕拭汗,“你这小小年纪,怎么知道那么多呢?”
“母亲……不怪我信口胡言?”露微甚觉失言,或至于轻狂卖弄,不敢承接李氏熠熠似含泪般的赞许目光。
“这岂是胡言?微微,不要怕,你说得很好。”谢道元也紧接着对她笑着摇头,抚须连叹,又隔了半晌才看向谢探微。父子自前时书房一谈,倒也有些时候不曾对面说话了。
“你寄父在此,就直说吧,可想好了如何处置?”
谢探微原是才明白过来,又见众人到齐,思绪难免又有些滞涩住了,正忐忑时,忽觉袖口被扯动,侧目方见是露微递来笑意,暗暗送声:“公平无私。”
正是这个四个字了。
“儿已想定!”他举手端正拜了一礼,面上一扫颓容:
“郑复有才干,但纵性失度,我为长吏应与之同责;孙通虽受屈,却也实际延误职时,当按军规罚俸。可事出有因,亦是我失之管束,我会替他交上罚俸。今后,当尽力体恤下情,以身为则!”
谢道元倒不自己发落,忖度着仍转看晏令白,见他微一点头,这才畅然一叹,“先去吧,陪微微稍歇了再来。”
众人于是转入花厅,李氏也将露微交还了儿子手里,脸上停不下的笑意,此刻更添了些道不尽的殷切、合意。
“微微,不必急着过来,今天只是寻常家宴。”
小夫妻到此才算真正放松下来,一道谢过母亲,终于携手回房。东院早已闻知消息,备好了更衣盥洗之物。却待更换了装束,露微要走,又被这人身后缠住。
“母亲说是寻常家宴,你就无赖了?”露微也不推开他,只是侧脸一笑。
谢探微却沉默了半刻,越发环紧了她的身躯,“你别做学士了,该当将军才是,赵将军麾下定是上下一心,所向披靡的。”
露微就知道他耍了无赖,就必要说些无赖话,一想回道:“可赵将军不会骑马啊!哪有不会骑马的将军?有人说要教她,快一年了也是纸上谈兵。”
谢探微其实并未忘记,只是到底事多耽搁,稍松了手,转到她身前蹲下,“我们还有很长的一辈子,我总不会食言的。”
露微凝望,抿唇一笑:“若你食言,我就担你小过,归之正道,总不会让你逃脱的。”
谢探微起身,向她的眉心缀下一吻,“好。”
虽是没有外人的家宴,但因小夫妻的这场巧合,席间气氛就不算寻常了。露微自是被李氏捧在手心,沈沐芳乐得助阵。谢探微则承受了父亲鲜有的和悦态度,姊夫也同他好一番畅谈。
于是,被隔绝在这般气氛之外的,也自有那姊弟二人。
宴席持续了一二时辰,起更后方散去。
……
谢探渺夫妻回到西院,先去看过儿女,见是熟睡安稳,方才相扶回到寝房。徐枕山原是陪了些酒,虽不算醉,却已有些昏沉,然而才要去睡,只被谢探渺拉了起来:
“你还睡得着?!”
徐枕山酒意尚未迷了心智,只得扶额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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