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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攻心 如果所有的手段都穷尽了……他就……
诚然, 宁绥原本平放在腹部的左手,此刻竟微微蜷曲,揪住了他的衬衫。而那只被攥在夷微掌心的右手, 也回扣着夷微的手指。
夷微不敢置信地渐渐松了手上的力气,宁绥的手并没有随之垂下,始终保持着那股微弱的力量。
“阿绥,阿绥, 我在。”夷微立刻止住了悲泣,将宁绥的手腕翻转过来,屏息搭脉。末了,他眼中微光大盛:
“有脉搏了!”
“太好了!”众人俱是兴奋不已。邓若淳蹲在棺旁, 犹疑问:
“可是,老头明明说过, 灯一盏都不能灭,为什么……”
“是小绥恢复得快, 所以不需要七天,也说不定呢?”
但这个理由显然不足以打消邓若淳的疑心, 他神色仍然凝重。夷微走到大殿旁的水池,搓洗一块干净的手帕, 开口道:
“听说老天师病倒了。”
“暂时没有危险, 大夫说是心梗。”邓若淳抿了抿唇,“我也想不明白, 老头以前从来没有相关的基础病, 怎么会这么突然?”
夷微沉吟无言,眉头稍稍拧起,若有所思。他复又坐下来,帮宁绥擦去被抹了一脸的涎水。
“今天的事也不必怪他。”他瞥了一眼那坐立不安的矮胖道士, “你们的科仪法事引来太多想被超度的孤魂野鬼,正好观里没人,方才的饿鬼便趁虚而入了。我每晚都会用真气温养阿绥的肉身,也许鬼使神差地护了他周全。”
“小绥没事你才来当好人,小绥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第一个跟他拼命。”邓若淳嘀嘀咕咕地。那矮胖道士见有人向着自己说话,立刻哭哭啼啼起来。邓若淳转而不情不愿地说:
“行啦,我跟你道个歉还不行吗?往后一个月你都不用在大殿轮值了,我来替你。”
“真、真的吗?谢谢师兄!”
邓若淳不耐地摆摆手:“行了行了,快走吧,看见你就来气。”
夷微折好手帕,又替宁绥扶正眼镜:“后面几天都由我来看护阿绥吧,他刚刚恢复,不能有半点闪失。师兄放心去照顾老天师,他年纪大了,突然病倒,身边更需要人。”
然而,才住进医院的第二天,邓向松便嚷嚷着要回家。他以往温和慈爱的脾气突然变得狂躁不已,邓若淳、郝思宸和乔嘉禾三个人使出了吃奶的劲儿都按不住他,病房里顿时变得鸡飞狗跳起来。
“老子不住院!老子要回沐霞观!你们放开我!”
其他病床的患者和家属纷纷向他们投来审视的目光。一个大块头中年男人叉腰斥责:
“喂,小伙子,管好你们家老头!”
邓若淳一面赔笑,一面半跪着安抚父亲:
“爸,医生都说了,找不出你这病的病根,建议多观察观察。咱就住两天,两天都不行吗?”
“我没事,我的身体我自己还不明白吗?你赶快去办出院手续,我一天都不住。”
见邓若淳为难地杵在原地,邓向松下了最后通牒:“你要是再不送我回山,我就自己走回山上去。”
“你非要回山干什么?!你就想把自己作死是不是?!我已经没有妈了!”邓若淳突然爆发,“我问你,为什么七星灯灭了三盏,小绥反而活过来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他的怒火果真让父亲安静下来。邓向松干裂的嘴唇嗫嚅了两下,喃喃道:
“活过来了吗?那就好,那就好。灯……只是巧合而已。”
“巧合?你一句‘一盏灯都不能灭’,我们所有人都围着灯转,没有一个人有精力关注你,你安的什么心?”
邓向松默然以对。邓若淳愤愤起身,用不容置喙的强硬语气道:
“你给我在医院好好住着,除了厕所,哪都不能去!”
死而复生的奇事很快在山上山下传开,许多周边乡镇村落的居民纷纷上山来,到观中奉纳些香火钱,想要一睹真假,都被观里的道士堵了回去:
“没有的事,别瞎打听。”
夷微憔悴的面容也因宁绥的回转而红润起来。虽然宁绥还是没有苏醒的迹象,但继脉搏和心跳之后,他的呼吸也开始运转,从最开始的奄奄一息,到后来渐渐平稳顺畅。每每看着宁绥的胸膛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夷微都会不由自主地显露出一些天真的喜色。
他拉着宁绥的手,帮忙修剪新长的指甲,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
“明天就醒过来,好不好?”
平心而论,对于这失而复得的重逢,除了期待,他更多的是惶恐。害怕只是空欢喜一场,害怕宁绥忘了他们之间的一切,更害怕一个月后到来的生离。
当初答应邓向松时,他是带了些侥幸心理的,万一一个月里他能让邓向松回心转意,又或者诀别远没有想象中痛苦,他们最终释然地相忘于江湖。可他不得不承认,宁绥就是长在他心里的一块肉,想要抛弃,必定得见血,甚至还会送命。
长夜漫漫中,他也会想起那缕魂魄的叩问:“如果他忘记了你们的过去,那他还算是你爱的那个人吗?”
他甩甩脑袋,把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抛诸脑后:“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只想他好好活着。”
思来想去,他觉得不能就这么空手迎接宁绥的苏醒与两人的告别。夷微特意准备了一个大号礼物盒,坐在棺边仔仔细细地整理自己的礼物。焚枝他自己留下,白虹剑已经送了出去,剩下刀、戟、斧、钺、弓、弩、盾、鞭、戈、槊十种武器,俱是昆仑玉打造的品相稀世罕见的神兵,都被分开安置在小匣子里,排布在礼物盒的最下层。
“你的手机在离开不周山残影的时候摔坏了,我跑了好几家店都说修不了,好在电话卡还能用,我们的照片也都存在了云盘里。”
他取出一个崭新的手机包装盒,连同外面的覆膜一起放进礼物盒里。
“你看,这是给你买的新手机。照片就不给你传过去了,我自己留着,不然你又该想起我这个只会惹祸的扫把星了。对了,还有几件新衣服,我记得你身材的尺寸,应该很合身。其他的东西,我就不赘述了,你自己翻吧。”
林林总总都归置整齐,最后一样礼物是一个笔记本。
“后面一个月,有什么学者论文、讲座或者新的司法解释出台,还有那些你只啃了一半的工具书,我都会帮你做好笔记。我记得你说过,从事这一行还是有理想的成分在的,要是有一天你想重操旧业,至少不会无处下手。”
“这是这几天里我记下的,我不习惯用电子产品记笔记,所以全是手写。”他翻开笔记本,娟秀的字迹映入眼帘,“我走之后,你再找个律师助理吧,工作量那么大,总要有人替你分担。”
封装好礼物盒后,他从口袋中掏出一个四四方方的蓝色小盒,犹豫了许久,才打开盖子。
那是一枚戒指。
“其实第二次去蠡罗山之前,我就已经买好了,但一直没找到机会送给你。现在……也没资格送给你了吧。”
可他还是忍不住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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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指小心翼翼地套在宁绥的无名指上,拉着手反反复复欣赏。
“很好看,就好像我们真的一起度过了一辈子一样。”
恋恋不舍地取下戒指,他落寞地垂下眼睛,良久,又一次红了眼眶,唇边挂着一丝支离破碎的笑:
“答应我,明天就醒过来。”
*
夷微如实将与墨玉的赌约告知其他人,邓若淳一时惊骇,急忙反问:
“你就这么做主了?她是溯光唯一的妹妹,溯光肯定急疯了要来救她,那不就没办法让她招供了?”
“以她的脾气,如果真的不想招,动刑她也不会招,只有攻心。”夷微漫不经心地摇摇头,“溯光不会来的,我是说,不会如期到来。”
“你凭什么这么笃定?”
夷微稍稍抬眼,凛冽的目光让邓若淳禁不住打了个冷战。
“凭我总领昆仑山十万大军,凭他曾经是我的部将。”
以防万一,邓若淳还是在煞鬼狱周边加派人手提高警戒,防止溯光前来劫狱。而事情果真如夷微所言,期限将至,麻姑山始终未见溯光的身影,这让邓若淳心底又多了几分惴惴不安,总担忧溯光是在憋个大的。
寒夜将至,夷微独自一人进入煞鬼狱,一个响指解开束缚在墨玉身上的雷光与藤蔓。墨玉只穿了薄薄一层里衣,还被雷光烧灼得所剩无几,露出衣物下大片狰狞的灼伤。
夷微轻叹一声,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她身上:
“他没有来。”
“还没到约定的期限呢。”墨玉恨恨地。她两手支地想撑起身子,手臂却被吊得失去知觉,她只得伏倒在地上。
“他如果要来,早就来了,不是吗?”夷微抱臂沉声道。
这句话似乎说破了墨玉所思所想,她双手都攥成拳,后背小幅度地耸动,那是悲愤至极而抽泣才有的样子。夷微最开始预设她的心理期限应该是三天,但为了保险,他还是选择拖到第五天后再来攻破她的心防。
“我不强求你现在就把溯光的计划全盘托出。我会常来看看你,想通了再说也不迟。”
他从低矮的石顶上拉下一扇铁栏,将墨玉关在里面:“我请示过邓小天师,后面不会再给你佩戴枷锁,好好养伤。”
算是不着痕迹的软硬兼施,夷微不再多言,转身离去,墨玉却开口叫住了他:
“等等——你应该记得不周山是哪一天崩塌的吧?”
夷微停住脚步,颔首道:“记得。”
“如果所有的手段都穷尽了……他就要回到那一天,阻止不周山崩塌。”
第92章 换命 去看看你的父亲吧,他没有多少时……
眼见着宁绥渐渐恢复, 邓向松的身体却像被吸干了一样每况愈下。邓若淳不眠不休地侍奉床前,药品和营养品都是拣最好的,却收效甚微, 邓向松还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
“怎么回事呢?大夫,我爸以前身体很好的。”邓若淳追着医生,一定要问个明白,“你们要是治不了, 我们就尽早转院,不能耽误病情啊。”
医生打开邓向松的超声心电图,指给他看:“这是他的右心室,你看, 这里有个直径两公分的洞。小伙子,你想想, 人的心脏统共才多大?足有两公分的洞,我们临床上绝大部分室间隔缺损的病人都只有几毫米, 最大不超过三公分。你也说了,他以前没有心脏病, 所以这个洞是怎么突然长出来的呢?”
“动手术可以堵上吗?”
“难。缺损离血管太近。”医生面露难色,“我们也在讨论治疗方案。你爸爸的年纪摆在这里, 开胸风险太大, 也太遭罪,相比较来说, 我们更推荐微创。”
“那就按您的方案来, 我们一定配合治疗。”
知道从邓向松嘴里撬不出话来,邓若淳索性不再与他争辩,只耳提面命地要求他安心养病,这才终于有了点起色。邓向松食欲见长, 也不再整日昏昏沉沉,颇有些康复的样子。
“儿啊,让爸回家吧。爸不喜欢这里,一不动手术,二不插管子,在哪里躺不是躺呢?”邓向松也改换了态度,低声下气地苦求,“你让我回去看看小绥,等他醒了,爸再回来,成吗?”
的确,目前只有邓向松还没见过宁绥日渐好转的样子,仅靠照片和视频体会不到心脏重新跳动的那份震撼和喜悦,做父亲的怎么会不焦急?做手术也要时间,他总提心吊胆着,对身体也不好。邓若淳看出他心急如焚,实在狠不下心,只好松了口:
“好,那你答应我,等小绥醒了就立刻回来住院。”
回到沐霞观时,夷微正在兴高采烈地帮宁绥按揉关节,看到众人靠近正殿,脸色瞬间垮成生人勿近的冷戾。过去几天他只有与宁绥独处时,才会流露出那般温柔的笑意。至于原因,一来是邓向松下达的逐客令,二来因为他们的疏忽,差点让宁绥沦为饿鬼果腹之餐,夷微心里难免有所怨恨。
只有乔嘉禾还照旧向他挥挥手,轻巧地小跑到他和宁绥身边,被他护在身后。
回想起最开始那个对所有人都热心殷勤的青年,和他高高扎起的黑色长发,邓若淳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儿,于是旁敲侧击地低声说:“爸,你说说,你是他爸,我是他哥,咱俩谁有这种耐心照顾小绥?人家一个战神,退休的干部也是干部,能做到这份上,还要求啥啊?说句不好听的,人家两口子浓情蜜意的,咱们掺和啥呢?何况,你从始至终听小绥说过他一个不字吗?”
邓向松闭口不言,只晃晃儿子的手,要他领自己上前去看看。夷微自行起身避让,拎上焚枝向大门而去,意思是“不要过问”。
做了片刻思想斗争,邓若淳出手拉住他,道:
“他就来看看,一会儿还要回房间休息,你留下来吧。”
“是啊师丈,留下来吧。”乔嘉禾也在一旁附和。
夷微停下脚步,抱枪站在一旁。邓向松颤巍巍地伸出手,抚摸宁绥的脸颊,那柔韧又温暖的触感从指尖漫上神经,让他全身为之一颤。
“真的活了……好,好,我这就放心了。”邓向松顿时像个孩子一样呜咽起来,“值得了,都值得。”
邓若淳将熄灭的三盏灯捧给他看:“我们试了很多次,死活点不着,就扔在一边不管了。”
“没事,灯不用管,本来就没用。”邓向松喃喃地,随后一把推开他,跪倒在棺旁,嚎啕大哭:
“小绥啊,崽里子,你吓死师父了!知道你死的那一天,师父一晚上没合眼,一直在掉眼泪,手脚都是麻的,想的是黄泉路那么冷,你一个人怎么走。我悔啊,悔不该放你们下山,白发人送黑发人,你让师父以后怎么活?你让你哥以后怎么活?”
“师公,别激动,你身体还没好呢。等师父醒了,咱们有的是时间好好聊。”乔嘉禾蹲下来,帮他擦拭着眼角的泪痕,轻拍着他后背安慰。
“很多年了,师父一直记得你赚到第一笔工资的时候,自己没留多少,全打给师父了。你哥坐火车去看你,你当时还和别人合租一套房,那些人满地扔烟头,全留给你打扫,你哥心疼,给你留了一笔钱,让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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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租个好点的房子自己住。”
“我们都晓得,你向来报喜不报忧,平常日子过得有多难,只有你自己最清楚。你不想想我们,怎么也不想想自己这些年怎么过来的?你容易吗?”
此情此景,在场所有人俱是目不忍视。
“爸,都过去了。”邓若淳将父亲揽进臂弯,“以后我们好好过。”
邓向松合上眼,一滴浑浊的泪垂落在宁绥的脸颊上,
*
“……这是哪?”
身处遥远而深邃的所在,一切仿佛都被无尽的混沌溶解,光线失去了方向,只能在无垠的黑暗中徘徊。宁绥睁开眼睛,茫然地环顾四周,头顶没有天空,身下也不见大地,虚无尽处还是虚无。
“我不是死了吗?”
这就是死后的世界吗?
不见接引的城隍鬼差,也不见森然的酆都城,更看不见所谓的判官阎王。触目所见俱是空旷与荒凉,偶有微弱的光点刺破四下死寂,却又迅速被虚无吞噬,不着痕迹。时空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只剩一片模糊而均匀的灰,这里既没有中心也没有边界,是所有存在与不存在的结束,所有幻梦与绝望的尾声。
仅存的意识漫漫飘浮,试图寻找一丝光明或意义的所在。
“看来还是要唯物,死后确实没有阴曹地府。”他自言自语。
脸颊似乎有什么划过,宁绥抬手触碰,竟是一颗泪珠。他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原本纯粹的寂静开始破碎,取而代之的是刺耳的嘈杂,起初只是一点,渐渐如潮涌般将他浸没。
“阿绥,阿绥,不要睡,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就算是杀进阎王殿,哥也要把你救回来。”
“明天就醒过来,好不好?”
“白发人送黑发人,你让师父以后怎么活?”
越来越多的倾诉、哀求与悲鸣涌入脑海,宁绥顿觉头痛欲裂。
“小阿绥,还好吗?”
一声缥缈的女声将他与嘈杂分隔开来,宁绥循声望去,目之所及仍然是永恒的虚无。
“你看不到我,但我一直在你身边。”
很像妈妈的声音,可妈妈已经没办法出现在他身边了。宁绥艰难地坐直身子,向着虚空高喊:
“你是……九凤?”
“是我。实在抱歉,我的力量在抵挡怒目明尊那一击时便消耗殆尽,因而这一次没能护住你,也只能以这种方式与你相见。”九凤的声音好似丝绒一般,轻柔地覆在他身上,“不用害怕,你已经没事了。”
“没事了……”宁绥一时大惑不解。他清晰地记得自己失去意识前留下的最后一眼,夷微将他抱在怀里,竭尽所能用真气替他续命,身边的师兄和嘉禾都哭成了泪人。
“我遗言都说了,遗嘱也定了,要是就这么回去,有点太丢人了吧?”
“我也有一个像你一样勇敢的孩子,她叫寸心,是从我体内分化出的一部分。我离开她的时候,她还是个小姑娘,一晃几千年过去了。”九凤有些怅然,“曾经与后来的一些疑问,你也许能从她那里找到答案。”
宁绥想起祈和瞽的只言片语,追问道:“银瓶凼吗?”
九凤没有回应,话音如烟雾般渐渐消散:
“去看看你的父亲吧,他没有多少时间了。”
仿佛是落水的人被拉了一把,神智终于从无尽虚空中逃离,回归本初的躯壳。宁绥猛地坐起身子,不住地喘着粗气。
“……阿绥?”
宁绥迷惘的眼神凝滞了一会儿,开始缓缓流转。
这又是哪儿?我是谁?谁在说话?
“你……”
身边坐着一个眉目英挺的男人,那一头及腰的白发映入眼帘,像锥子一样狠狠地在宁绥心上扎了一下。可他也说不出为何心痛,只觉得眼前的人无比熟悉,却又记不起在哪儿见过。
“阿绥,是我,你、你感觉怎么样?”白发人见他苏醒,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几次欲言又止。结巴了许久,才如履薄冰地问:
“还记得我吗?”
他陌生的眼神明显让白发人的心凉了半截,充满希冀的眸光慢慢变得失落,又强撑着亮起一丝温暖。
“啊……不记得也没关系。”
然而,有一股奇怪的冲动驱策着他的肢体,要他抓紧最后的时间去完成一件不能再耽搁的事情。宁绥手脚并用翻出棺木,本能一样地奔跑:
“父亲,我的父亲……”
他几次跌倒又爬起,最终停在了一间简朴的房屋前。房内传来断断续续的哽咽,是一个年轻男子带着哭腔的乞求:
“爸,你坚持住,医生很快就到了。爸你别吓我,你不会有事的,我已经没有妈了,不能再没有爸,求求你了。”
而在哭声之外,似乎还有一个垂垂老矣的男人在用仅余的气力咯血,每一声痛苦嘶哑的咳嗽都抓挠撕扯着宁绥的心。
“我要找的人就是他么?”
脑中浮现出太多的片段,宁绥脚下虚浮,几乎跌坐在地。恍惚中,他看到山明水秀间,一个中年男人半蹲在他面前,拉住他的手:
“小绥,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我就是你的爸爸,你要是抹不开面子,叫我师父也好。”
画面一转,自己拎着一个行李箱,独自向山下走去。方才的中年男人面上多了几条皱纹,茕茕立于山口,眼中难掩担忧:
“小绥!在学校记得常给师父打电话!不要跟师父怄气!”
他忙回身,画面却再一次轮换,那男人则又衰老了几分,戴着老花镜,手中捧着一个皮质证件,满面春风:
“我们小绥是大律师了,真好,我们一家都是搞工程的粗人,只有你师娘是学数学的,还没出过学法律的才子。”
所有的画面刹那间崩塌,耳边唯余年轻男子凄厉绝望的悲号:
“爸!!”
“爸……”
破碎的音节从宁绥口中泄出。他无力地直直跪倒,又被拥入了一个坚实的怀抱。
第93章 追忆 如果这辈子注定斩不断彼此的缘,……
“让我进去, 我要去看他!”
宁绥用力从夷微的怀里挣脱出来,拖着千疮百孔的身体爬到门前,两手拍打着房门, 眼泪夺眶而出:
“爸,我来晚了,让我进去!”
房中的悲泣都于此停顿,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后, 房门被从内打开。宁绥无处支撑身体,一下子扑倒,被郝思宸眼疾手快地拥在怀里:
“小绥?”
她原本哀戚的神色转瞬变作讶然与欣喜,随后转向屋内:
“师父, 小绥醒了!”
也许是被她的话拨动了心绪,屋中又传出数声干枯的咯血声。在她身后, 邓向松斜倚着床头,虽是奄奄一息, 但生机尚存:
“小绥……你刚刚叫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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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我知道你是我的父亲。”宁绥应声回答。他死而复生, 尚不能自由地驱策肢体,只能软软地靠在郝思宸身上:“可是……可是除了这个身份, 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郝思宸扶他坐在邓向松床沿, 还不忘招手示意守在院里的夷微进来:“没关系,以后慢慢想。感觉怎么样?还痛不痛?”
邓若淳猛吸了吸鼻子, 捧着宁绥的脸左看右看, 最后满足地按到自己胸口,手胡乱地揉着他的后脑勺:“真好,是我囫囵个儿的好弟弟。”
恼于这个自称“哥哥”的人粗暴的手法,再加上大脑一片混沌, 宁绥顿时心烦意乱。这里的每张面孔他都无比熟悉,但也,他看不懂他们因何而落泪,也想不通自己因何而悲恸。
还有角落里的白发人,他的目光清清浅浅的,带着一种叫人看不明白的缱绻与爱怜,全落在自己身上。发觉宁绥向他回望过来,他非但没有挪开目光,反倒笑眼弯弯地歪了歪头。
只不过,红红的眼眶暴露了他心底的感情。
“你又是谁啊?”宁绥感觉头更大了。
“爸,现在可以跟我们说实话了吧?”邓若淳急急问道。
“七星灯只是个幌子,能活死人的术法,我也只在茅山禁术里见过。”邓向松顿了顿,“以命换命。”
“用你的命,换小绥的命?”
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随着宁绥的日渐恢复,邓向松的身体却每况愈下。而他心脏突然出现的缺损,就长在了宁绥箭伤的位置。
“当时那座引小绥人魂归来的衣冠冢,是我立给自己的,为的就是把我的命跟小绥的命互换,我来替他走这一遭黄泉路。我知道,要是太早告诉你们,你们一定不同意,便想出了七星灯这一招。若淳猜得没错,把你们的注意力都吸引到那七盏灯上,就不会有人关注到我的异样,计划才能顺利进行下去。”
“如果是这样,为什么……”郝思宸凝眸思索。
知道她想问什么,邓向松叹了口气,面上也现出几分茫然来:
“说实话,这也在我意料之外。也许是祖师爷那老头不肯收我,还要我在人间多磋磨两年,折腾下来竟然没死成。”
夷微没有插话,他自始至终都认为自己是个外人罢了,如果不是为了多看宁绥几眼,他也不愿意留在这里。只是看宁绥面上大惑不解濒临崩溃的神情,他实在放心不下,上前打断他们:
“阿绥身体还很虚弱,不能受刺激,我带他回房间休息。”
但宁绥却推开了他,气势汹汹地质问邓若淳:
“等一下,既然爸没事,你刚刚鬼哭狼嚎的干什么?”
邓若淳先是一怔,而后反应过来,从床边捧出一个木盘,上面整齐地放置着一件紫色衣裳。
那是邓向松的高功法衣。
他抚摸着法衣上繁复的花纹,语气郑重:“爸说……以后,我就是北帝派的掌门了。”
临近医院的救护车上不了山,医护们只能在道士的引领下步行来到沐霞观。邓向松被儿子背出道观,安置在担架上,嘴里还在一个劲儿地絮叨:
“哎呀,说了不用不用,让大夫们回去吧。人家跑一趟也不容易,记得给点辛苦费。”
“别听他的,抬走!”邓若淳大手一挥。
考虑到现在宁绥更需要有人照顾,道观也不能没人打理,邓若淳一个人跟车,留下郝思宸照看观内事务。救护车还没开出多远,他便见邓向松眼角淌下两道泪水,不由得诧异问:
“爸,你哭啥啊?管子插疼了?”
“不是。”邓向松抹掉眼泪,“小绥叫我‘爸’了,他以前从没亲口叫过我一声‘爸’。”
“其实他心里一直把你当自己亲生父亲看,就是嘴上说不出来,你也知道他的性格。”邓若淳鼻子一酸,抽出一张卫生纸帮他擦泪,“好了好了,别哭了,多大年纪了,还哭,大夫们看了笑话。”
“儿啊,我刚刚在鬼门关打转的时候,梦见你妈了。她说现在过得挺好,让咱们父子俩不用挂念,安安心心过自己的日子。”
*
虽然宁绥百般挣扎,但还是逃不过被夷微强行打横抱起的命运。他一直在向门口探头探脑,直到彻底看不见其他人的身影。才终于留意到了夷微脸上的黑线。
“他们走了,现在可以回去休息了吗?”
“回就回。”宁绥打心眼里觉得与一个“陌生人”过于亲昵有失礼数,“我自己走。”
实在拗不过他,夷微只好遂了他的意,像插葱一样把他立在地上。宁绥步子迈得颤颤巍巍,还没走出几步,又一次以头抢地:
“哎哟,腿抽筋了。”
这下,他只得老老实实地被抱回自己的房间。乔嘉禾早已经领着两位傩使候在门口阶梯旁的草丛里,看见他们回来,兔子一样窜了出来:
“师父!”
“小家伙,可想死我了。”祈一头槌撞过来,把宁绥稳稳接在怀里,又一脚把夷微踹到一边,“你一边去!”
宁绥张开双臂,手足无措地任由这个比自己瘦了一圈的怪人颈窝蹭来蹭去,身体绷得僵直,小声询问:
“我冒昧问一下,您是……”
“又不记得我了?”祈双眉倒竖。
“又?我忘记过你吗?”
“算了,你是贵人,贵人多忘事。”祈仍旧欢天喜地,抱着他在屋子正中转圈。宁绥被晃得头晕,
“这些天你睡棺材,我们两个每天都过来帮你打扫屋子。怎么样?是不是特别干净?我就知道我的小宝一定能挺过来!”
“谁是你小宝啊?乱套近乎。”宁绥嘀嘀咕咕。
夷微也半跪在床边,佯作不经意地牵住他的手:“阿绥,睡了七天,饿不饿?想吃点什么?”
手刚摸上肚子,早已空空如也的肠胃便发出了微弱的抗议声。宁绥费劲地纠结了一会儿,把选择权分享给在场其他人。
“我以前都爱吃什么?”
“你以前爱吃粉、面一类的,现在刚苏醒,肠胃还需要一段时间适应,最好吃得清淡一点。”夷微第一个开口,“我现在去给你做,躺好等我。”
待夷微端着满满的餐盘回到房间,却发现偌大的屋中只剩下了宁绥一个人。宁绥脸上似笑非笑,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说:
“我特意把其他人都支开了,想单独问问你,关于我的过去,你都知道多少?”
夷微暂时没想通他此举的用意,反问:“为什么单独问我?”
“因为你看起来比其他所有人都更了解我。”
这倒是确实,夷微暗暗想。他用筷子搅了搅汤粉,暂时搁到一边晾凉,蹲下来认真问:
“你是想沿着以前的路接着走下去,还是开始一段新的生活?”
沉思半晌,宁绥一摊手:“总要先了解一下以前过的什么日子,才能做决定吧?我现在连自己叫什么都不记得了。”
“好,重新认识一下你自己吧。你叫宁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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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28岁,身高178公分,体重135斤,视力左眼4.2,右眼4.3。学历是法学学士,职业是一名刑辩律师。如果对方出价合理,民事案件你也会接受代理。家庭住址——”
“够了,不用再说了。”宁绥忙打断这段滔滔不绝的介绍。他托着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
“律师……我这么厉害吗?那你呢,你又是谁?”
“我叫夷微,是……”
夷微语塞,一句“是你的男朋友”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却被他生生咽了回去。他脸颊泛上些许红晕,踌躇良久,只好把说过的话换种方式再重复一遍:“夷微是我的名字。”
“我问的不是这个,名字只是个代号而已。我想知道我们是什么关系,就是说……你是我的谁?”
“我、你……”
见夷微吞吞吐吐地,宁绥又进了一步,话音仍然温润平和,语意却带了莫名的侵略性:
“我都问明白了:刚才的小姑娘是我徒弟,病重的大爷是我爸,扎小鬏的是我哥,连戴面具的细竹竿都在想方设法地跟我套近乎——只有你,一直没有明说我们的关系。”
“其实,没必要太在意。”夷微扯出一个苦笑。
“有必要。”宁绥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笃定道,“你看我的眼神,跟其他人都不一样。你的眼神会让我有一种感觉,不知是不是错觉,其他人都有他们各自的归属,而你的归属只有我。”
所以,遗忘与铭记还有区别吗?宁绥甚至不需要认识他,都能一眼看穿他的所思所想。哪怕忘了一万次,他们的魂与灵还是会像两条蛇一样绞缠在一起,水乳交融、形影相随,远胜过任何拥抱、亲吻与□□的交合。
如果这辈子注定斩不断彼此的缘,直接用你的爱绞杀我吧,让我死在你的臂弯里,也好过独自在无望的人生里浪迹天涯。
心脏像是被狠狠掐了一把,夷微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开始顾左右而言他:
“我还有事情要忙,你吃完记得叫我。”
宁绥望着他离开的背影,也慢慢收起方才戏谑的笑意,变作了惆怅的困惑:
“不只是你看我的眼神。我对你的感情,也与对其他人都不一样。”
第94章 相依 这让夷微情不自禁地想起了以往那……
“小绥, 这是第六碗了。”
看着又一次被宁绥风卷残云打扫得一粒米都不剩的饭碗,郝思宸惴惴不安地提醒。
宁绥摸摸自己的肚皮,讪讪一笑:
“还是不太饱。”
“我去盛。”夷微端过他的饭碗, 又一头扎进了厨房。
先前失血过多,宁绥的皮肤、嘴唇都没什么血色,泛着虚弱的苍白。山上自养的肉类只有鸡鸭鹅,为了给他补身体, 夷微特地跑到山下去买最好的红肉和动物肝脏做菜,也顺便造福了沐霞观的其他弟子。宁绥虽然饭量比以前大了不少,但嘴巴还是一如既往地挑剔。他不喜欢动物肝脏偏硬的口感和略腥的味道,即便夷微用了各种办法去除腥味, 让内脏吃起来跟普通的肉没什么两样,但宁绥的刻板印象还是让他对内脏退避三舍, 往往咬了一口就扔在碗里不动了。
他的小动作压根瞒不过夷微的眼睛,刚放下饭碗, 就被夷微抓了个正着。
“吃干净。”
宁绥笑得有点心虚,讨好地晃晃夷微的手臂:“我吃饱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