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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60(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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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秋眸光一凛,直直盯着付高越,最终只是抿唇轻笑,道:“二哥哥放心,我会与母亲说清,盛姐姐保重身体,切莫忧思,会好的。”

见清秋要走,付高越几度启唇,欲言又止,犹豫半晌,他扬声道:“你将绿柳带回杏院罢,我在扬州救她本是因人命珍贵,况她又是自小与我们一道长大的,这些事不必叫她放在心上。”

闻言,清秋顿了顿,垂眸道:“知道了,二哥哥这些话还得你亲自与她说才好。”

语毕,清秋与云露一道赶回付宅,从将军府回付宅约莫半个时辰,清秋途径酒楼,没忍住去买了些猫食与果子点心。

果子点心是为吕汀英所准备的,她虽身子好些了,却是嘴馋得很,偏生又被付远衡管得紧,先前央她好几回。

清秋自然也怵她这个哥哥,不敢答应嫂嫂,如今借着给母亲送吃食的名义顺道捎点给吕汀英,谅他付远衡也不能说什么。

从马行街回西大街,清秋一折腾就到了未时,云露兴致不错,东走西逛,手上提了好些东西。

清秋在马车上休憩一阵,听着马车轱辘碾过长街,不多时便倏然停顿。

“姑娘姑娘?”云露小声唤道,见清秋没应,拔高了声又继续喊。

清秋被她这声吓得陡然惊醒,引得她心口直跳。

“姑娘魇住了?”云露面色含忧,目光停在清秋捂着胸口的手上。

当真是被云露说中了,清秋方才梦到师无涯在亥时被砍得鲜血直流,口内不停地喊着她的名字,像是索她命的恶鬼。

清秋定了定神,擦干手心冷汗,掀开幕帘。

幕帘掀开一角,马车内照进一寸天光,帘外有人迎风玉立,月白长袍,玉冠墨发,似在等人。

“常也?”

清秋瞳眸微怔,忙起身下马车,见他在此,不由得奇道:“常也,你在等我?为何不叫观墨与我捎个信来。”

王恒缓缓回过神,垂眸凝视她,良久,他朝她近一步,展臂抱住他,墨香萦绕在清秋鼻尖,温热的胸膛,驱散方才心头的寒意。

这会她忽地想起在杭州旧宅的夜里,王恒也这样抱过她,清秋略微踮脚,环抱住他,轻拍他的后背。

“常也,可是发生了什么,与我说说。”清秋温声问道。

王恒是个内敛的人,平素温和有礼,从不显山露水,可如今他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拥她入怀。

所幸付宅不在街巷闹市,这一条街多住官宦人家,少有人来,若有人来必是结交走访的贵人,就是见着了也不会多嘴。

“没什么,观墨来府上寻过你,我知你近日在为盛家的事奔波,便想来问问你可有眉目了,这事艰难,想来不易,恐你累了。”

王恒贪恋她身上的片刻温柔,不肯松手,仍由清秋轻抚他的后背。

清秋下颚磕在王恒肩上,艰难道:“倒没什么,只是常也你是如何晓得的?莫非此事已传开了?”

“没。”

“那你是如何知道的?”清秋眉头轻蹙,狐疑道。

王恒知她在将军无甚奇怪,可他是怎么知道她在查盛家的事,难道王恒在暗中监视她?

此念头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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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秋心下惶恐,直将这个念头压下,她不信王恒会如此待她。

她不能对王恒种下怀疑的种子,眼前人是她未来的夫君,夫唱妇随,自是一体,一旦生疑,便会像是决堤的河水,后患无穷。

“并不难。”王恒并不细说,将话绕开。

“清秋,你定好婚期了吗,我母亲定了下聘的日子,本欲去青山寺问空绝大师选个良辰吉日,可我总觉不妥,便想来问你,谁知你不在府上。”王恒顿了顿,复又轻声道。

“只你选的日子都是良辰吉日,清秋,过两日我再来问你可好,近来我走不开身,公务繁多,前些日子又听你病了,我未能在你身边,抱歉”

清秋喉间生涩,听王恒一股脑说了这么些话,心头淌过一阵暖流。

“常也,我很好,亦不必担忧我,你若得空就来看我,若是不得空,便我来看你,这无甚关系,我虽病了,你也要保重身子。”清秋眉眼温柔,唇边含笑。

二人抱了好半晌,羞得云露和观墨各自背过身,王恒不舍地松手,目光温和。

清秋微微仰首,理好王恒鬓边冒出的碎发,“这些日子你虽不在,但我却想了很多,我总有许多话想对你说,可到你面前却也说不出口了。”

王恒唇瓣轻弯,道:“不妨事,日后慢慢说,且将一切都定下来,我便安心。”

清秋知道王恒在担忧什么,便柔声道:“常也,我不会反悔,我愿意嫁给你是真心的。”

闻言,王恒倏然垂眸,眼底闪过一丝悲凉。

清秋的话或许不是假的,可他却不想听这句,来日方长,他想总有一日能等到清秋对她说出那句话。

“天凉多添衣,你的手都凉得像冰。”王恒叮嘱道。

“哪有?”清秋缩回手,仰头望着他,笑道:“常也,你好似瘦了,近来忙的话,我会来看你的,只是我得先将盛姐姐的事查明白。”

王恒眉眼生出愁绪,犹豫半晌,道:“清秋,盛家的事能否先放一放,将我们的婚期先定下来。”

清秋道:“我今日会想好的,常也别为这事担心。”

王恒见她意志坚决,不愿与她只说,盛婼的事并不是这么简单,这只是太子和二大王之间的开端。

倘若有人敢接下盛婼便是明晃晃的与二大王为敌,如今有何彬护着盛婼,是她最好的去处,可清秋当真破了这桩事,就是要盛婼回到盛家,在二大王看去,只会是付家在与他作对。

虽说付家本就向着太子,可也不曾将话拿到明面上,如此以来,清秋只会惹祸上身。

王恒面露难色,思索许久,道:“清秋,你若要去查明白,遇到难事了,便来寻我。”

清秋颔首,目送王恒离去。

只刚回付宅不久,付高越就来杏院寻她,只是清秋在正房陪着韦南风说话,两人敲定婚期,明日命人送到国公府。

清秋见韦南风困乏,只说了会话便退了出来,回杏院路上正巧碰上付高越,他支开云露,引清秋到清净处说话。

付高越直言不讳,说明来意,“清秋,帮我同母亲说说和盛婼的亲事可好?”

清秋蹙眉道:“二哥哥,你在说什么胡话呢,同母亲说也太唐突了,我不是说了,等我查到了在做定夺嘛。”

付高越摇摇头,为难道:“清秋,别再查了,就这样让盛婼嫁到付家,是最好的法子,你明白吗。我已和母亲说了这件事,只是母亲——”

在清秋回来之前,付高越略微提了一嘴,谁知韦南风冷哼一声,让李妈妈将他撵了出去,叫他想明白了再来见她。

付高越不愿见清秋再查下去,况且后宅的阴私不在少数,盛婼有这一劫只是因她是盛家和何家的女儿,她夹在中间,自然就成了党争的牺牲品。

就算清秋还了盛婼的清白,盛婼在盛家也无处可去,末了,付高越仍旧决定娶她,这是最好的决定,更何况他是愿意娶盛婼的。

抛去一切,他想娶盛婼,只是这恰好又是最好的法子。

“二哥哥没求过你什么,清秋帮我一回,就这一回。”付高越低声乞求。

清秋从未从付高越的眼中见过如此失意的眼神,往日他落榜都未曾这样,付高越此举不止是要娶盛婼,更是要她收手。

“二哥哥,容我想想好吗。”清秋垂眸沉思,盛婼的事就要这样不明不白的结束了。

付高越双手摁在清秋肩上,一字一句地道:“清秋,世上的事,并不是非黑即白,查不查已不要紧,如今你替我劝劝母亲,让她请人去盛家提亲,可以吗。”

清秋思量许久,终是应了付高越。

是夜。

清秋用过饭后留在正房陪着韦南风说话,吕汀英因要照顾团圆,并未留下,正房内只她们二人。

灯火翩然,映照正房榻上的人影。

韦南风微颓着背,鬓角生出些许银发丝,她侧目看清秋,清秋手中捧着一本诗集,久久未翻页。

“清秋,你在想什么?”韦南风问道。

清秋眸光微动,放下书卷,迟疑道:“母亲觉得盛姐姐是个什么样的姑娘?”

此话一出,韦南风便知清秋葫芦里买的什么药,可又舍不得对清秋发怒,只淡声道:“我不晓得,你与她私交甚密,我从未过问,只因你喜欢她,这倒没什么,有家风门楣替你撑着,可你二哥哥不同,他若是娶她,难免招惹非议,再说那盛家是什么人家,全汴京都避而远之。”

“就是我愿意,你问问你爹能答应吗,你们也别想从我这儿撬开关节,高越越发的任性了,亲事虽没个着落,也不能乱来不是,他要娶个清白人家的姑娘,我何至于撵他出去。”

语罢,韦南风长舒一口气,又侧目看了眼清秋。

清秋心知韦南风的顾虑,可她答应了哥哥,至少得在韦南风面前多说些好话。

“我与盛姐姐相交,是因盛姐姐人品好,性子直爽,绝非她人口中的跋扈任性,母亲我与盛姐姐相识已久,母亲不信别人,总得信我不是?”清秋诚恳道。

韦南风摇头,叹道:“清秋,我是绝不会让高越娶这样的一个姑娘,名声在外总是有因由的,倘若她真是个好姑娘,就不会有这些风声。”

韦南风丝毫不松口,清秋心下明了,若要说通韦氏恐怕是要磨上一阵,可那是来不及的。

清秋绕开这话,另起话头,见韦南风高兴,清秋面上轻笑,为韦南风斟茶倒水。

韦南风拉过清秋的手,感慨道:“你如今也许了人家,性子又好,母亲心里欢喜,趁着出嫁前多在我身边陪陪我,往后要回家可就难了。”

清秋眸中含泪,轻轻颔首,韦南风今日说的话太多,午间又未睡,故而早早的歇下了,清秋服侍韦南风就寝,见着母亲睡下才离去。

白日里她已叫云露回杏院,这会夜里无人替她提灯,李妈妈正欲提灯送她,清秋忙摆手。

“李妈妈,我自个儿回去就成,在家里还能走丢不成?”清秋笑道。

李妈妈道:“那姑娘路上小心,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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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好走些。”

清秋接过灯,只身一人回杏院,深秋已过,夜风透着寒气,吹进袖口格外的冷。

院中有石灯燃着,清秋看得清晰,她走至廊下,忽地想去棠院瞧瞧,她在棠院顿住脚,往里走去。

自付清岁嫁人,这棠院就空了出来,已许久未有人来过,棠树下架着秋千,清秋指腹划过秋千的绳索,麻绳割手又有断裂的迹象,清秋不敢多动,怕弄坏了。

这秋千是师无涯在付清岁十七岁送她的,那时是清秋想要一架秋千,师无涯却转手送了付清岁。

而师无涯送她的生辰礼到如今都还封在那红木匣子里。

不过她对那生辰礼,生出了几分好奇。

清秋并未在棠院多留,不多时便回了杏院,只刚踏进院子,便见青梅树下立着一人,因要入冬,青梅树也开始凋零,落下不少枯叶。

师无涯长身玉立,手中捏着一封信,穿着绀色云纹劲装,月光落在他肩上掩不住他周身的散漫。

清秋无甚奇怪,她虽和师无涯说要走正门,但却明白师无涯没那么好说话。

他这个人向来如此,别人的话从不听,更别说她的了。

第55章 “清秋,你是不是恨我。”……

月色溶溶, 冷风绕枝,洒落满地清辉。

清秋提着灯缓缓走向他,轻声道:“不必再查那人了。”

师无涯对她的转变似乎并不意外, 他只是颔首, 清秋问他:“虽说如此, 答应你的事仍然作数,你要什么?”

清秋微微仰头,清凌凌的目光不含一丝情意, 与这夜风一样凉,师无涯不动声色地深吸口气, 凝神思量许久。

“你看看信。”师无涯修长的食指和中指夹着那封薄薄的信, 上头只有四个字“清秋亲启”四个字。

清秋挑眉,并不接,反问:“这里头是什么?”

“我要你做的事。”师无涯剑眉轻蹙, 夹着信的两指倏然缩紧,似是为难地举着。

清秋只觉师无涯脑子不太好使, 他分明就站在她眼前,却要她拆开信来,难不成没长嘴。

不过清秋懒得和师无涯计较, 一旦争起来就没完没了, 清秋正要去接他手上的信,师无涯侧身夺过她手上的羊角灯。

清秋不语,拆开信。

信上寥寥几个字, 确实不是什么伤天害理、惊天动地的大事,甚至简单得有些让清秋不敢信。

不过,清秋并不想做,也觉无甚必要。

“师无涯, 杭州旧宅已经卖了,我不会陪你回杭州,如此看来这件事也没什么必要做了。”清秋随手扔下笺纸。

师无涯要她陪他回一次杭州旧宅。

“你说什么?”师无涯瞳眸震颤,攥紧羊角灯。

清秋不疾不徐地复述:“杭州的宅子卖了。”

“卖了?”

话音甫落,急风乍起,裹着轻浅的草腥气,天边挂着的弯月逐渐隐匿,院子里倏然暗下来,只剩几盏石灯。

这是风雨欲来的前奏,不过清秋暂且将这些抛之脑后。

清秋眉眼轻挑,见他急切的模样,心底觉得好笑,杭州的宅子卖了与他何干,他从前那么厌恶她,怎么到如今还念着那宅子吗。

师无涯朝她逼近,清秋快步走至檐下,且抬手拦住师无涯。

“师无涯,好好说话离我这么近作甚,你毫不顾忌我已定亲,将我置于何地?你从来都是这么自私,想做什么做什么,从不在乎旁人的感受,到如今两年过去你还是如此,师无涯睁大你的眼睛看看,你我早已断了,你三五次的缠着我,我此次就将话说清楚。”

清秋昂首,背脊挺得僵直,她说的每个字都从内心感到畅快,仿佛是将往日的师无涯鞭笞一顿。

她恨师无涯绝情,那么如今他站在她面前,也该体会她当初的心情。

师无涯怎么就会在两年之后再喜欢上她呢。

清秋不愿去想这桩事,只将方才的话继续说下去。

“我已与常也定亲,婚期很快就会定下,我愿意嫁给他,从今往后我与你再无干系,你与付家也断得干干净净,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还望你大度些。”

师无涯止步于檐下,与清秋一臂之隔,他看得清清秋眼底的冷意与绝情,那不是他第一回看到。

早前杭州相遇,青山寺重逢,清秋都曾用那样的眼神看他。

“什么时候的事?”师无涯未曾将她的话听进去,只是问她什么时候将那宅子卖了。

清秋心情甚好,看他落寞,清秋心底就快意。

“回汴京的前一日,不妨再同你说一句,付家再不会回杭州,师无涯就此作罢吧。”清秋冷声道。

话落,杏院枯枝摇曳,风声疏狂,颇有席卷万物之势。

师无涯衣诀翻飞,腰间红符袋飘飘然,他垂头不语,没再看清秋。

须臾,夜空中坠下白珠,豆大的雨砸在青砖白瓦上。

清秋立于檐下,能避开风雨,可师无涯站在檐外,不过片刻就已被大雨淋湿,他毫无离开的意思。

清秋微怔,竟生出一丝怜悯,那念头只存在片刻,回首她追着师无涯的十二年,师无涯淋些雨算什么,到底是便宜他了。

方才的信在地上被打湿,现下已不知打落到哪里。

清秋心有不忍,转身回屋,取了把伞扔给他,凭他的伸手接住一把伞不是什么难事,可那把伞却从师无涯的身边滚开。

不识好歹。

清秋凝眉,不愿再理他,正欲转身进屋,师无涯却倏然抬头,声音沙哑,却又有穿透雨幕的力量。

“那宅子里的东西,你可知道是什么。”师无涯鼻尖一酸,眼角余泪混着雨水一道淌下。

清秋不转身,冷声道:“与我有什么干系,你不是回去了?怎么自己的东西都不带走?”

师无涯也曾在杭州旧宅里住过几年,可到底是她付家的东西,她有支使的权利,况且师无涯早已与付家断绝关系,难不成她还要去问他能否将宅子卖了。

实在荒唐。

师无涯喉间哽咽,鸦黑的眼睫挂着圆润的雨珠,雨水顺着眼角流下。

从前他觉清秋蚀骨剜肉般的变了个人,如今师无涯也觉自己有了那般滋味,那剜肉般的疼痛自心脏而始,蔓延至四肢百骸。

师无涯惊觉从前的十二年他太过高傲张扬,自以为清秋会永远站在原地,只要他肯,清秋就能回心转意。

可如今看来,不是这样的。

清秋当真不在意他了,待他毫无情意,可他们从前有过十二年的朝夕相处,就如此泯然了吗。

师无涯兀自摇头,泪如雨下。

他悔了。

“不是这样的,那是我少时想赠给你的东西。”师无涯抑住喉间呜咽声,缓缓吐出这句话。

此夜风雨飘摇,清秋身心俱冷,薄薄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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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进檐下,少许雨丝刮在她的脖颈间,身后师无涯的视线又如此的灼热。

清秋见师无涯意图辩驳,冷下脸道:“师无涯,你为什么总要在意过去的事,我都已经忘了,你也忘了行吗。”

师无涯听她如此冷然,好似明白了些什么。

“清秋,你是不是恨我。”他沉声问道。

冷雨打湿他的衣衫头发,在寂寂雨幕中可怜又无助,他只盼着清秋能回首看他一眼。

闻言,清秋倏地转过身,眉梢轻挑,唇边勾起极冷的笑,淡声道:“恨?从前恨,如今不恨了,有爱才能生恨,我对你早已没了当年的心思,何谈爱恨?”

师无涯心脏抽疼,他颤颤抬眸,紧紧盯着清秋的双眸。

是啊,由爱生恨,清秋不爱他,就不会再恨他。可这样,比恨他还难以承受,他情愿清秋恨她,如此,还能从万千恨意中剥出一丝爱。

“清秋,清秋——”

师无涯箭步奔至檐下,企图将她拉入怀中,清秋连连后退,见他疯了一般地靠近她,不由得生出几分惧意。

清秋忙要关门,师无涯眼疾手快伸手摁住门的边缘。

他的手卡在门缝中,清秋想也不想地使力关门,谁知师无涯竟不怕疼的与她对抗,他那只手还裹着绢布,现下被压得出血。

清秋气得柳眉倒竖,横竖师无涯就是要纠缠她,清秋索性甩手松开门,一个哼声转过身。

师无涯因惯力跌进门内,见清秋背过身去,心头惆怅,可他不愿就和清秋如此散了,从前他不愿说的话,他如今想立即告诉她。

“清秋,不要嫁给王恒,不要嫁给他。”师无涯试图将她转过来,可手上的绢布渗出血痕,他怕污了清秋的衣裙,只得作罢。

“你疯了。”

“我是疯了,为了你在军中病了千百回。”师无涯急切道。

他身上淋过雨,处处透着寒凉,清秋恼意横生,全然不想理他,岂料师无涯能说出如此不要脸的话。

“师无涯你若想要回你的东西,如今这儿还有一件,你全数带走,别再来招惹我。”清秋动身往书案边去,她蹲下身从书架底抽出红木匣子。

那匣子里的东西师无涯当年送她的及笄礼,直到如今清秋都未打开看过,在她看来这个东西并无意义。

清秋取出里头的东西,递还给师无涯。

师无涯见那木盒这么多年都未曾打开,心下悲凉,当年清秋想要一架秋千,可他已在杭州为她做过,她的笄礼值得更好的东西。

“你拆开看看。”师无涯眼尾泛红,星眸蕴泪。

这么多年,清秋对这及笄礼毫无好奇心,甚至将它放的远远的,从不曾打开。

如今师无涯要她拆开看看,清秋反倒生出几分好奇心,加之今夜她在棠院见到师无涯送她姐姐的生辰礼,越发的好奇当年师无涯送她的是什么。

清秋点起灯烛,房内骤然明亮,瞳瞳安分地躲在猫笼里,圆润的瞳眸打量着两人。

两年了,清秋从未打开这木盒,当年她猜这里头是簪子,如今就要揭晓谜底了。

师无涯走至她身旁,视线流转间,他见到红木匣子里层层叠叠地一沓笺纸,笺纸上的字迹歪歪扭扭,依稀看得清“师无涯”这三个字。

他抬步绕到清秋的另一侧,悄然蹲下身,他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张笺纸。

——再不要喜欢师无涯。

他看了一张,随后又飞快地捡起下一张,一张又一张,仿佛永远翻不尽。

师无涯不知清秋写了多久,亦不知她是从何时开始写的,那拙劣潦草的字迹,墨痕早已干透,笺纸上有凹凸不平的褶皱,好似被晕染开来的水痕。

他发梢的水珠落在笺纸上,绢布上的血痕也蹭了不少在上面。

清秋已拆开木盒外裹着的锦布,纤细的手指磨蹭木盒上的花纹,精巧别致,这花样在汴京并不常见,清秋一时没能认出。

清秋打开木盒,如她所想,里头确实是簪子,银簪泛着漂亮的光泽,上头缠枝的有几枝花,白玉雕琢的花瓣栩栩如生,很是眼熟,可一时之间清秋想不起是什么花。

这簪子固然是好看的,可又有什么意义。

师无涯听她打开木盒,垂下眼睫,低声道:“是茉莉。”

清秋愕然抬眸,线长的睫羽微不可见地轻颤,她的心似是被什么轻轻抚过,生出密密麻麻地痒意。

茉莉莫离。

清秋本不愿再为师无涯流泪伤怀,可就在他说出这句话的那瞬间,她仿佛见到了两年前的自己。

倘若两年前她拆开师无涯的及笄礼,她会是怎样的高兴,那时她满心满眼的都是师无涯,师无涯送她茉莉,是否就代表着定情。

清秋轻闭双眸,摇了摇头,就算当年她见到这份生辰礼,但后来的一切,也会让她再度怀疑师无涯待她是否有情意。

无论师无涯送些什么做些什么,都不如他当年亲口对她说一句,“清秋,我心里有你。”

师无涯从未说过这样的话,反而对她姐姐说了。

她从未看到过师无涯对他的喜欢,师无涯待她仿佛只有逗弄,高兴时哄一下,不高兴了推开到一边。

清秋手颤,没拿稳那簪子,木盒连同簪子一起滚到地上,簪子碎裂两半,木盒滚到书案一角。

这一声玉碎簪落,让清秋陡然惊醒。

第56章 “那我就毁了这个婚约。”……

冷风灌进房内, 书案上的烛灯飘摇不定,菱花窗边洒下清明的月光。

清秋眼睫低垂,见师无涯蹲在红木匣子旁, 便知师无涯都看见了, 清秋本就无心遮掩这些事, 做过就是做过,她行得正,不惧过往那些事。

“都看见了?所以师无涯, 我真的不喜欢你了。”清秋淡声道,不似方才语气稍有快意。

师无涯缓缓起身, 漆黑的眼瞳犹如深渊, 他垂眸,久久的凝视。

“清秋,我不信。”他沉声道。

他不信清秋两年就能忘掉十二年积攒的情意, 纵使她情愿嫁给王恒,他也不会让他们二人轻易成婚。

他们是有过婚约的。

“有什么不信的, 人心易变,人易变,如此而已。”清秋仰头直视师无涯, 毫无怯意, 毫无轻易。

“你当真要嫁给王恒?”师无涯又问她一遍。

清秋眸光忽亮,唇畔含笑,笃定道:“自然, 我答应了他,这是我和他的诺言。”

师无涯不紧不慢地靠近他,眉梢风流不羁,他的靠近逼得清秋腰肢抵紧了书案, 师无涯迫人的气势凌冽在上,清秋支手撑着书案,别开头。

“那我就毁了这个婚约。”

师无涯语气深深,全然不复方才落魄可怜的姿态,他眼底腾起些许笑意与狡黠。

清秋惊得睁眼看他,凝眉道:“师无涯,你这样做置我于何地?”

“清秋,我们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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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过婚约的。”他双手支在书案上,将清秋圈在他的范围内。

“所以呢?”清秋厉声反问。

师无涯眉梢轻扬,眼中湿润,勾唇道:“所以我们是天生一对。”

“歪理。”清秋瞪他一眼,推开师无涯,师无涯自然而然地往后退。

“师无涯你向来高傲,如今我说我不愿意,你却要为难常也,你与常也相比才可谓是‘失之毫厘,差之千里’”清秋缓声道,“你若真毁了我和常也的婚事,师无涯我这辈宁可出家做姑子,一辈子不见你。”

师无涯眸光微滞,他明白清秋性子倔,她定然是做得出来的。

他固然可以向官家请旨赐婚,可清秋的这句话不由得让他心生害怕,为何他就是不能撼动她分毫。

“你究竟想怎样?”师无涯心中生恼,却对清秋又无可奈何。

清秋不紧不慢地理了理衣襟,从房里取了件大氅给自己披上,随后大开房门,让冷风吹进房内。

寒冷扑面,吹得师无涯面色僵白,他身上的衣裳湿冷,凉意刺进肌肤,这会风一吹又更冷了。

清秋侧开身,朝他道:“我想的事很多,师无涯你不是想娶我吗,那就看你有没有诚意了,我这个人就是如此,你从前对我做过的事,我要你加倍奉还。”

师无涯眉头紧蹙,目光疑惑。

“当年,我可是为你几度自戗,还有,你在保神观以我的命还我姐姐的命,直到如今我都记得。”清秋唇角轻弯,可眼底却是一片冷意。

“所以,你还是恨我?”师无涯思忖道。

清秋没回应,只道:“你要去雨里跪上一天一夜,我可以告诉你我把杭州旧宅卖给了谁。”

话音甫落,师无涯夺门而出,带起一阵寒风。

清秋心下讶然,他竟真跪在雨下,雨如跳珠,落在他身上,他眉眼散漫无调,在雨中仍旧如此。

这一场雨清秋不知是何时停的,待她醒来时,师无涯已不再门外,雨后碧空如洗,院中湿润,因要入冬多添几分寒气。

云露捧着点心从廊下走来,欢喜道:“姑娘,夫人今日已将婚期定了,本想叫姑娘看看,不过姑娘睡着,李妈妈便也没催姑娘,叫姑娘醒了再去正房里瞧瞧。”

清秋目光停在青梅树的两个小坑,浅浅的水坑蓄满了水,想来昨夜师无涯就是跪在了那儿。

“母亲既有决断,我便不去看了,这两日又开始疼了。”清秋揉了揉膝盖,转头朝云露道:“今儿你去问问观墨,常也得空时我去送送御寒的衣物,天越发的冷。”

语罢,清秋回屋换了件衣裳,云露随她进屋,道:“昨夜绿柳姐姐仍在二郎君房里,这两日都不曾回来。”

按说她去请绿柳回来,绿柳应当回来服侍姑娘,可到如今都不见绿柳回来,倒像是成了二郎君房里的半个主子。

思及此,云露后背一凉,如今付高越正缠着韦南风要娶盛婼,怎么会放绿柳在房里,这也太怪了些。

“绿柳因何不肯回来?当真要我去请她,她才罢休?”清秋凝眉,语气冷冽。

这个节骨眼上,绿柳赖在付高越房中实在不像话。

清秋正为付高越的亲事烦心,这会绿柳又不肯回来,显然是想留在付高越身边。

清秋起身出门,绿柳不肯回来,她就亲自去请她。

还未踏出院子,就见吕汀英抱着团圆往杏院来,清秋远远望了一眼,忙迎上去。

“嫂嫂,你作何要来我这儿?”清秋疑道。

吕汀英笑道:“且先帮我抱抱团圆,昨日夜里我带团圆去瞧了瞧母亲,李妈妈同我说了些话,我晓得你为高越说话,故而我来问问你,心里是如何想的。”

昨日她听韦南风的意思,是不愿让付高越娶盛家的姑娘。

吕汀英本不想趟浑水,她上有婆母压着,这些事儿她本不该插嘴,可转念一想,清秋又为这事儿烦着,便来问问清秋心里是如何想的。

清秋听她如此说,忙请她进屋坐下,云露随即奉茶,随吕汀英一道的妈妈从清秋怀里接过团圆。

“嫂嫂既然来问我了,我便如实相告,先前我本是想为盛姐姐寻个公道,可这事实在太难,二哥哥才出此下策,一来是为保全盛姐姐的名声,二来是让我别再插手此事。”清秋垂眸道。

吕汀英大抵知道这其中的因果,她虽困在内宅,但往日里随她父亲一道读书,对朝堂的事颇为敏感,况如今她的丈夫又在朝为官,多多少少知道些。

不过她晓得的终是有限,这些浮在面上的姑且看得明白,可若细论起来又繁复得很。

“清秋,这事本就复杂,何况又是与盛家有关。先前我也劝过你,如今高越出的这个主意倒也不错,母亲不情愿估摸着也是因那盛三姑娘名声不佳。”

吕汀英打量着清秋,见她神色淡淡,复又道:“这事不难,想来你也是答应了你哥哥才去说了那番话,听你说那盛三姑娘品行不错,只要不误了你哥哥,我倒愿意帮你说些话。”

清秋眸光一亮,讶然道:“当真?”

吕汀英含笑点头,清秋登时起身,忙道:“多谢嫂嫂。”

因吕汀英的一番话,清秋心生欢喜,在房中足足等了一日,晚间云露去打探消息,不多时,吕汀英便抱着团圆来杏院。

云露跟在吕汀英身边,清秋见吕汀英来,忙问:“如何了?”

吕汀英眉目轻敛,轻叹一声。

清秋见罢,正欲开口劝慰吕汀英,却见她眉梢一喜,笑道:“成了,不过这事得快,你今日便和你二哥哥说明白,她过门恐怕礼数不周,母亲心有不愿你晓得的。”

闻言,清秋又惊又喜,方才的话哽住,一时间不知说些什么。

“嫂嫂,当真没骗我?”

清秋心下疑惑,原先她也与韦南风说过,只听那意思是怎么都不行,如今吕汀英却将这事轻松拿下,她这个嫂嫂竟有这番本事。

吕汀英抬手点她额心,道:“我骗你作甚。”

——

付高越见韦南风松口,便请人做媒,要去盛家提亲,这事吕汀英听说,觉得不妥,先让人将付高越拦下来。

如今盛婼人在将军府不在盛家,盛家又是张丽娘做主,定然不成。

吕汀英替付高越出了主意,叫付高越去将军府提亲,由广威将军做主,亦由广威将军出嫁妆,嫁妆无论多少,只要盛婼不走盛家出嫁,那就由不得盛家做主。

再者说,盛佯怎会轻易让盛婼出嫁,只有将人放在将军府最为妥当。

付高越听吕汀英一席话,后知后觉,连忙作揖道:“多谢嫂嫂,还是嫂嫂思虑周全,我这就去准备。”

吕汀英摆摆手,轻声道:“你这是关心则乱,罢了,我也是受你妹妹的人情,先前我身怀六甲又是你妹妹陪在我身边,而今清秋来请我帮她,我岂有不帮之理。”

言罢,吕汀英回了院,见清秋候在院前,赶忙上前,握住她的手,道:“你在这儿吹风作甚,瞧瞧你手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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