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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68(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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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画像

◎——她叫箜冥。◎

月明星稀,清风拂面,但无人知道在苍衍内心最深的位置,他好似深陷无尽的寒冬之中,仍未能从玢玉离开的冬日抽身。

他像是一个无助的孩童,不舍离别,又想顺应一次命运的安排。

却在这时,霍灵樨反握住了他的手。

“怎么了?”霍灵樨才回头,“伤到哪了?”

似乎是不放心似的,霍灵樨稍忖还是更进一步,上上下下检查起韩泽渊的伤势。

“哪里伤到了?”霍灵樨拉着韩泽渊的手,绕着他周身检查了好几圈,忽然回过神来,“受伤了还喝酒?”

霍灵樨重新在韩泽渊面前站定,正色道:“好歹是为人师者,怎么如此任性?”

苍衍直至此刻,恍然懂得了那时玢玉的心境。

此时的他,就像是一个在深渊中久久见不到阳光的人。

在阳光偶然普照于他眼睫之上时,哪怕仅是星辰碎屑,都足以让他流连忘返,成为一个卑劣窥探温暖与光照的人。

偏偏霍灵樨明媚得过分,如春风和煦,如夏日热烈,如秋叶有深沉的思想,更如冬雪,有独立于世间的高洁。

他不禁去想,若是曾经的箜冥没有因他的感情困扰,会否也能如此?

苍衍没有进一步去想这些,就像是短暂放纵了自己一般,饮鸩止渴之后就后退半步:“不是很严重,就是……”

谁知话都没说完,霍灵樨已经一手拉起了苍衍,直接扭头重新走向了私塾。

霍灵樨不由分说地拉着韩泽渊走回私塾,穿过内院,一直走到他存放药品的屋子里。

她将韩泽渊按在了小榻之上,转头就着手去拿起了跌打药酒。

可直到拿着跌打药酒回到韩泽渊身边时,她才愣住。

男女授受不亲和救死扶伤,究竟孰轻孰重?

而自己这唐突的举动,韩泽渊会不会介意?

“韩……韩泽渊,”霍灵樨犹豫道,“你的伤应该在背上,若是我要给你上药,可能……可能……”

看着霍灵樨两难的神情,韩泽渊在片刻愕然之后,竟是失笑。

他笑着转过身去,将衣衫一件件脱至肩膀之下腰身之上的位置。

“那便劳驾了。”韩泽渊道。

看着韩泽渊肩颈之上的红肿,霍灵樨不禁松了一口气,心说这真是伤得刚刚好。

于是霍灵樨也没多犹豫,将药酒倒在手心之后,搓热了就揉在了韩泽渊的伤处。

不得不说,这种时候霍灵樨真的是个实心眼。

一手下去,她当真是男女之别全抛在了脑后,全然一副资深大夫的救死扶伤模样。

一直到将药酒揉透了,重新盖上药酒的盖子,霍灵樨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举动有多好笑。

不过还没等她笑起来,韩泽渊残留在霍灵樨掌心的体温便顺着掌纹传来,让她又一次面红耳赤。

霍灵樨有些尴尬地转头去放好了药酒,转头时看向韩泽渊这衣服还敞着的模样,又一个回神,上去替他披上衣服。

可在这种情况下,好像任何的亲密举动都能让面红耳热进一步扩散。

霍灵樨将韩泽渊最后一件外袍披上,就见韩泽渊侧目道:“多谢。”

“不碍事。”霍灵樨应了一声,又莫名感觉有些尴尬。

莫名的,二人之间好像在夏夜之内热意进一步上扬。

霍灵樨莫名有些心里没底,眼见着韩泽渊又要开口,她赶忙先一步开口道:“我……我替你去拿一身换的衣裳。”

韩泽渊抬手似乎要拉住她,但霍灵樨实在是太灵活了。

还没等他碰到霍灵樨,霍灵樨已经小跑着逃离似的奔向了他的住处。

看着转眼空荡荡的屋门,身后来自药酒和揉搓的热意成了她留下的实感。

苍衍无声失笑,摇了摇头:“真是……败给你了。”

·

霍灵樨曾去过韩泽渊的屋子拿过字画书册,虽然她知道这有些超乎礼节,但情况特殊,她还是在此刻的尴尬之下,佯装一切如常,走向了韩泽渊的屋子。

一路小跑,但眼见着快要到了韩泽渊的屋子,她又顿住了脚步。

霍灵樨眯眸细看,有些疑惑地轻唤:“小花?”

果不其然,在霍灵樨开口之时,韩泽渊门前的小黑影吓得一个哆嗦。

“灵樨姐姐!”小花吓了一跳,回头看向霍灵樨,又下意识抵住了门。

霍灵樨加快了步子,赶过去时就见到小花满面担忧紧张地抵住了虚掩的屋门,看似是刚从屋里出来。

“怎么了?小花,”霍灵樨说话间探了一眼屋子里面,“在这里做什么?”

小花视线躲闪着支支吾吾道:“我……我……”

说着,小花忽然扑向了霍灵樨,抬起头来时豆大的泪珠就落了下来:“灵樨姐姐救我。”

霍灵樨不解地蹙眉:“救你?你怎么了?”

小花哭哭啼啼地说:“我方才将韩先生先前借的话本还回来,谁知……谁知好像不小心碰到了什么东西,屋子里面变得有些奇怪……”

“我折腾了半天,也找不到将东西复原的办法……”小花说着又哭了起来,“灵樨姐姐,怎么办啊。”

霍灵樨也听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还是先顺了顺小花的头发,安慰她道:“没事的没事的。”

“我去看看,”霍灵樨冲小花笑笑,“你在这里等我。”

说完,霍灵樨就绕过小花,推门而入。

踏进门后,放眼看去,韩泽渊的屋子似乎和往常并没有太大的不同。

尚未点灯的屋子里,仅有穿透窗纸的月色,可以勉强照亮屋内的陈设。

但随着霍灵樨往里走去,却能见到在屋子深处,似乎有微弱的暖光照来。

原以为是在角落中有小的烛台摆着,可直到走近了,霍灵樨才发现,这光亮竟是来自于移动了位置的床榻边,一条暗道的深处。

原来在床榻原本所在的地砖之下,竟有一条暗道!

认识这么久,她从未听说韩泽渊的屋子里竟还有这么一块地方。

带着怀疑和惊讶,霍灵樨踩下了阶梯,缓步下去。

眼见着光亮在眼前铺开,霍灵樨发现原来这条暗道比她所预料得还要深。

而暗道深处所藏匿的密室,更是比霍灵樨想得还要宽阔,震撼。

光亮的来源,是密室正中石台上摆着的一个琉璃盏。

琉璃盏呈花苞之态,将灯芯包裹。

可玄妙的地方就在于,分明花瓣五彩缤纷,但照出来的光,却是安稳平静的暖黄,不因来去之风有半点波动,恰好铺满整个密室。

顺着光亮看去,整间密室其实并没有过于繁复的陈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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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恰相反的是,整间密室好像除了琉璃盏之外,就只有挂了满墙的画卷。

除去密室入口的那面墙,每一面墙上都挂上了两幅画,

看着面前的景象,其实霍灵樨已经有了离开的念头。

毕竟既然韩泽渊从未提起,那这个地方应该就有成为秘密的原因。

既然他不说,她自然也没有理由探究。

于是求知欲在此戛然而止,霍灵樨收起了好奇心,转头走回密道的位置。

谁知才回头,小花竟然已经下了阶梯。

“你怎么……”霍灵樨往密道的位置看了一眼,又轻声问小花,“不是让你等在门口吗?”

小花委屈道:“灵樨姐姐,我……担心你。”

“没事了没事了,”霍灵樨伸手摸了摸小花的脑袋,“这里没有什么妖魔鬼怪,我们走吧。”

说完,霍灵樨就牵起小花要离开。

可才要踏上密道的阶梯,霍灵樨却听小花“咦?”了一声。

霍灵樨看向小花,就见小花回头盯住了最近一面墙上的画:“灵樨姐姐,这里是不是韩先生为你准备的礼物啊?”

“啊?”霍灵樨有些疑惑。

可小花则是转眼放下了忧思,如释重负一般拉着霍灵樨走向画卷的方向:“你看呀!这里画的都是你!”

霍灵樨带着疑惑,顺着小花指着的方向看去。

而在看见画卷上的内容之后,她的疑虑不但没有解开,反而进一步增长。

就见画上的女子虽然与她有着同样的容貌,却身着皮袄装束利落。

她策马而行,似乎是在追逐某些队列。

容貌一样是没错,但霍灵樨也知道自己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

可仔细看去,那女子的头上也戴着与自己相同的发钗。

——那支去年生辰时,韩泽渊赠予的发钗。

难道这是什么未卜先知的能耐吗?

于是她进一步凑近了细看,目光细细看过画上每一个角落之后,落在了角落上属于韩泽渊那清秀的字迹上。

——岳蓁。

这显然是个人名。

但岳蓁是谁?

为何会与自己有着相同的样貌?

带着这样的思绪,霍灵樨继续往前走着。

而下一幅画又不一样了。

这幅画中,那女子与自己身形相似,穿着也相近不少。

但仔细看之后,好像又能辨别出画中女子与自己有着不一样的恬静。

画中女子站在夕阳映照的长廊之下,手中拿着一柄匕首,似乎与谁在说些什么。

若是霍灵樨没有看错,那柄匕首,与韩泽渊赠予自己的那柄,也是一样的。

而在这幅画之上,清秀的字迹写下了另外一个名字。

——商晚茗。

不知为何,霍灵樨心口忽然钝痛了一下。

她莫名有些不安,但疑虑更甚。

在犹豫之时,她已经站在了第三幅画卷之前。

可怪就怪在,第三幅画卷并没有与她相似的女子出现,画上也没有署名。

直到第四幅画卷之上,才重新有了那个与自己有着同样面容的女子。

画上女子身着华丽的服饰,站在楼台之上。

她看着要比自己和前面画卷上的模样更为瘦削一些,却因精心装点显得更像一个瓷娃娃,精致美丽。

“玢玉……”

下意识脱口而出这个名字,她心口本该闪过的钝痛忽然无限延长,连带着呼吸都顿挫了一下。

霍灵樨捂着胸口,不禁自言自语:“怎么回事……”

到这里,霍灵樨思绪已经乱得有些摸不着边际了。

直到她又一个转身,与最后一面墙上的两幅画相见。

那是自己的画像。

那是自己生辰当日,伏在韩泽渊背上望向天际的侧脸。

就这一瞬间,霍灵樨感觉自己浑身血液都凝滞了。

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浮现在脑海,催动着她挪动步子走向最后一幅画。

望向最后一幅画时,霍灵樨愕然良久,彻底顿在了原地。

画上女子与其他几幅画都不同。

仅是一眼,霍灵樨就能猜到,这应该是与自己最为相似的女子了。

她明媚,爽朗,笑起来甚至连双眸弯起来的弧度都与自己相差无几。

晃眼一看,这女子简直就像是……另一个自己。

但她有自己的名字。

——她叫箜冥。

作者有话说:

还好有存稿 刚说完流感中招当晚就烧到三十八度(汗)

(咳嗽一下)(拿出传呼机)开虐了开虐了,各部门注意接收刀子。

62、寄托

◎“你的思念……会有那么一个瞬间,是属于我的吗?”◎

霍灵樨忽然一阵眩晕,觉得脚下一软险些跌下去。

她扶着摆放琉璃盏的石台,让自己的情绪尽可能平复下来。

而直到思绪重新稳住,理智和最后一点念想随着真相的袭来垮塌,霍灵樨泪水止不住地涌出了双眼。

却在这时,透过朦胧的泪眼,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密道口。

“韩泽渊……”霍灵樨哽咽着开口。

豆大的泪珠落下,霍灵樨的视线稍微清楚了几分,韩泽渊的愁容也因为清晰的视线闯进了眼底。

就像是无声间将答案开诚布公,此时此刻,好像即便霍灵樨不开口询问,那个她想知道的答案也跃然二人之间了。

忽然之间,从心到身体都疼得厉害。

她突然就明白了。

为什么常年待自己这般好,为什么总是能精准无误地了解自己的习惯。

为什么每年生辰都会为自己准备一些出乎预料的礼物……

可即便常年陪伴,那人又始终不再多进一步。

因为自己只是一个替身啊。

霍灵樨你这个傻子。

这么想着,霍灵樨嗤笑一声,往后踉跄了两步。

韩泽渊见状抬手,似乎想要上来扶住她。

但霍灵樨却连忙抬手,回绝了他进一步靠近的举动。

“所以……”霍灵樨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泪珠落在地上,“你之所以在我问你心悦之人时支吾不语,是因为……你始终喜欢的只有那一个人?”

韩泽渊的手放下了,连带着声音都听着有些无措:“灵樨……”

“你不要这样叫我,”霍灵樨抬头,满目失望,“明明你都不把我当成霍灵樨,你又何苦为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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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泽渊的双眸似乎也笼上了一层悲伤,在无从觉察的地方浸透了酸楚:“我……”

霍灵樨咬碎了蔓延的哽咽和悲伤,问道:“所以最早的她是谁?”

“岳蓁?商晚茗?”霍灵樨扶着墙站直了身子,“还是玢玉,还是箜冥?”

一个个名字敲打在面前之人身上,直到箜冥的名字出口,那一抹闪过的神色变动,让霍灵樨答案豁然明朗。

可也是这一刻,霍灵樨心里的酸楚再难遮掩。

脑中轰然一声,好像所有属于她和韩泽渊的回忆都垮塌了。

“所以……”霍灵樨两行热泪止不住往下流,连声音都在颤抖,“我的画像与她的放在一起,是因为……”

“是因为我是最像她的替代品?”

……

沉默。

死寂。

整间密室,一时间只剩下了霍灵樨努力压制的啜泣声。

每一声抽泣落在苍衍的耳中,都在他心底扯起一阵绞痛。

他从未如此无措。

生来至今,他从未有如此想要辩驳却百口莫辩的感觉。

因为霍灵樨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所以即便他早已对霍灵樨这个人有了一种独立的情感,也无法扭转这间屋子里所有的一切真相。

“抱歉……”

霍灵樨抬眸,连带着哭泣声凝滞,直直愣了许久。

就见韩泽渊停顿了一会儿,所有的神情都归于平静,开口时话音如死水一般:“箜冥曾是我的弟子,因我疏忽被人陷害,误入轮回。”

“七生七世,我从与她一同历劫,到脱离轮回从旁干涉。”

听到这里,霍灵樨垂眸喃喃,又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往后踉跄着拔下了头上的玉簪,直接摔碎在了地上。

看着玉簪摔碎,韩泽渊的神色果然流露出了惊愕。

霍灵樨看着地上的碎屑,只觉得自己可笑。

但比起现实更可笑的,好像是想要知道现实又难以面对现实的自己。

望着地上的狼藉许久,霍灵樨面如死灰说:“这是她们的东西,我不要。”

“韩泽渊,”她看向韩泽渊,“或许我真的是她们转世,但我不是她们,也不可能成为她们。”

“我不管我曾经是谁,与你经历了怎样的过往。”霍灵樨语气淡淡地,连愠怒都散在风里。

“但如今我名为霍灵樨,我也有与你无关的,仅属于我霍灵樨这个人的二十载。”

“我不知道你们当神仙的对凡人有多蔑视,”霍灵樨深呼一口气,退了半步,“但我无法接受你就这样出现,以一个无比高傲的姿态,夺走属于我的二十载,成为你寄托思念和悔恨的容器。”

说着,她指向地上的玉簪:“是,或许看着有一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鲜活地站在眼前,你的后悔得到成全了。”

“那霍灵樨呢?”霍灵樨平静地就如往日在学堂中研学论道一般,“我呢?”

韩泽渊终于主动上前开了口:“我并非想要将你当作容器,更无意将你留在身边,我只想看到你好,便足够了。”

“那你何必来招惹我?”霍灵樨轻笑,“你若不出现,我……我……”

霍灵樨无力地垂下了双手。

她恨韩泽渊,又怎会不恨自己。

若此生从未遇到过韩泽渊,她或许真的会适龄出嫁,没入无数大同小异的女子一生。

可遇见这么一个意气风发风光霁月的人,她又如何不为此倾心呢?

至此,霍灵樨彻底放弃了所有挣扎:“你看得如此明白,又怎会不懂呢?”

“我确实喜欢你,韩泽渊,”霍灵樨苦笑道,“可……”

可她也想一生一世一双人。

霍灵樨抬袖拭泪,落寞地望向韩泽渊:“可是,我死后你还会去找下一世的她吧。”

“倘若不止七生七世,你还会去找无数个她吧。”

韩泽渊不语,似乎也是默认了这个问题。

霍灵樨笑了下:“所以啊,到那时候百转千回,到了最后你会铭记于心的,还是最开始那个让你不顾一切迈入轮回的她。”

“而在时间的归途,你的思念……”霍灵樨话音稍顿,遂而叹道,“会有那么一个瞬间,是属于我的吗?”

又是一阵久久地鸦雀无声。

韩泽渊的回应没有再传来,霍灵樨的宣泄也停在了那个心死的结论之上。

重新收拾了情绪,霍灵樨擦干了眼泪,走向小花。

“小花,”霍灵樨牵起小花,带她走向密道,“我们走。”

二人踩着阶梯走出密道,霍灵樨头也不回地推门而出。

也不知又走了多久,一阵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霍灵樨稍一凝神。

会是韩泽渊吗?

她带着怀疑回头看去,可下一刻又落入了失望,又转念变成警惕。

来人不是韩泽渊,是一个从未见过的男子。

男子一身白衣仙气飘飘,仔细看来,穿得很像画卷中那名为箜冥的女子。

仅一个念头闪过,霍灵樨将小花拉到了身后,警惕地问道:“你……你是韩泽渊的旧友?”

“韩泽渊?”那人听见这名字愣了一下,紧接着忽然笑道,“他竟然连真名都不敢告诉你?”

霍灵樨听了心口又是一疼,却尽可能不露怯,追问道:“那又如何?我与他的事情暂且还不需要外人干涉。”

那人笑意转瞬消散,望着霍灵樨的眼神在凝滞之余,多了几分戏谑:“难怪桃夭说你像她。”

面对这难以理解的对话,霍灵樨并不想过多地回应。

她明显能感觉到这个人满是危险的气息,在韩泽渊赶来之前,以她的能力完全无法招架。

于是她进一步紧握小花的手,半句不多说就转头走向另一边。

谁知小花竟是站在了原地,一动也不动。

“小花,”霍灵樨转头,“不怕,我……”

就见小花身边忽然环绕起一圈飞舞的花瓣,而就在这花瓣环绕之下,小花竟然是变成了一个与她一般身量的女子。

霍灵樨顿感不妙,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谁知才后退,就感到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个人,下一刻她就撞到了对方怀里。

“你!”霍灵樨讶然回头,但对方已经钳制住了她的胳膊,“放手!”

看着霍灵樨惊恐的目光,那人嘴角微扬。

而不顾霍灵樨如何挣扎,就这样,一道银光划过霍灵樨眼前。

再下一刻,一声银铃轻响,霍灵樨便失去了意识。

·

再一次醒来时,霍灵樨感觉自己头疼的几乎要裂开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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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数不属于自己的回忆,似乎被强行灌进了自己的脑海之中。

那些原本仅仅属于画卷上女子的名字,随着记忆和自己的过往轨迹重合,似乎成了自己的一部分。

这种感觉很奇妙,甚至很夸张。

就像是自己原本只活了二十年,但时间却好像突然被拉得很长,让她成了一个复杂的人。

但仔细一想,又有些不对。

在霍灵樨清醒又冷静下来之后,她可以断定一件事情。

那便是“她们”确实曾经存在过,但此时此刻的只是她霍灵樨。

即便天地真的存在神鬼,世间真的有轮回,但她还是无法去认定自己是某一个别人。

一个念头落成之后,霍灵樨重新观察起周围的环境。

她发现她不但没有被任何东西捆绑,更没有遭受任何的严刑拷打。

除了头疼之外,她甚至连手脚都没有扭伤的迹象。

但因为回忆的重现,霍灵樨笃定那个玉珩凭空出现肯定不安好心,于是她又从地上撑着站起来。

若记忆没有出错,这个地方应该是某座大殿的禁闭室。

小步探路的同时,霍灵樨伸手摸索着这间房子的边界。

眼见着终于要触碰到墙沿,不知何处门开了。

不等霍灵樨摸清此处所在之地,玉珩已经毫不掩饰地出现在门前。

他缓缓迈动步子,同时,带着清浅笑意的声音传来:“你醒了,箜冥。”

作者有话说:

苍衍(ooc版):咋整啊……(点烟)

63、死守

◎“我的解释,只会留给箜冥。”◎

若说记忆中,玉珩这个人对于箜冥来说,或许有着无数复杂的意义。

但站在霍灵樨的角度来看,玉珩这个人倒是全然只剩“虚伪”二字。

偏偏此时他上来就用最惹人嫌的方式问候,霍灵樨当即嗤笑。

“箜冥?”霍灵樨道,“此处没有箜冥,你找错了。”

玉珩缓步走来,而随着他靠近,大门又是一声闷响,重新合上。

漆黑的禁闭室内,连烛台都没有的四个角落里,凭空多了四处光源。

霍灵樨一边警惕着周围环境变动,一边后退,和玉珩保持了一段距离。

就见玉珩一袭白衣走来,头戴尤其华贵的金冠,衣着华贵逼人,看着与记忆中的模样稍有出入。

而不知为何,在他那张好看的面孔上,竟有着参不透的深沉和阴狠。

就见他笑了一下,鼻中发出一声轻哼,又突然一个闪现上来,掐住了霍灵樨的面颊。

他又是一阵审视,轻笑道:“果然,替代品就是替代品,你成为不了她。”

眨眼的工夫,霍灵樨一阵生疼,却仍然紧紧盯住了玉珩,在昏暗的禁闭室内与他以目光对峙。

“但是……”玉珩的目光在霍灵樨脸上流转,“你真的和她太像了。”

“难怪苍衍对你无法割舍。”玉珩冷声道。

霍灵樨被逼到了墙角,气势却不输分毫:“不管我与你们记忆中的箜冥是否相似,但我确实不是箜冥,有些念想你可以趁早断了。”

说着,一些记忆的片段闪回脑海,霍灵樨进一步说道:“倒是你,我反而好奇,你不应该担心真的箜冥回来吗?”

玉珩蹙眉,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你说什么?你什么意思?”

一阵剧烈的疼痛传来,霍灵樨感觉牙根的位置传来了阵阵血腥味。

好像是牙被捏碎了一颗,她疼得不禁蹙眉:“你自己做了什么,你自己心中没有数吗?”

虽然霍灵樨并不认为自己可以成为箜冥,但那些属于箜冥还有无数转世的回忆,还是让她如走马观花一般,有了许多新的认知和感受。

同样的,这些来自旁观者视角的记忆,也成了她面对这些上位者的底气。

就见箜冥稍一正色,沉声道:“之前苍衍分明已经将箜冥留在了净明殿,可为什么箜冥又会偷偷跑出去?”

“若说曾经的箜冥和旁人看不明白,由我来看,倒是清晰了不少。”

“玉珩,”霍灵樨咬着牙根的疼痛,对面前这个面色沉沉的男子说道,“若非是相信你,箜冥怎会独自跑出净明殿?”

见玉珩迟疑,霍灵樨当即紧逼:“就是因为你说你有办法替她化解非议!”

玉珩怒斥:“住口!”

“可你呢?”霍灵樨不但没有停下的意思,还笑他,“你险些把箜冥最后一点信任都挥霍了。”

说到这里,霍灵樨又恍然意识到什么:“所以……啊,我明白了,”想到这里她不禁发笑,“所以你才设计了箜冥入轮回,我猜得没错吧?”

霍灵樨话音刚落,便感觉后背重重地撞到了墙上。

但在她看来,似乎没有比这更为有力地回答了。

霍灵樨索性放开了一搏,再次说出自己的猜测:“若我没猜错,在你的安排之下,那个陪箜冥入轮回的角色应该是你吧?”

看见玉珩神色凝滞,霍灵樨反而主动抬手攥住了玉珩的衣襟:“但苍衍比你更豁得出去,更不想箜冥受伤,竟然当着所有人的面陪她入局。”

“所以你气,你恨,便将你所有的嫉妒施加在所谓的不得善终之上,妄图洗去他们的羁绊!”

“这样你才有机会趁虚而入,以另一条路,达成你的目……!”

话还没说完,霍灵樨已经被一把甩了出去。

她“砰”的一声撞在另一面墙上,一口鲜血从嘴里喷出,在她倒地之时将散乱的长发粘在了面颊之上。

玉珩显然是被激怒了。

重新看向玉珩,霍灵樨觉得他似乎每一个步子都带着杀意。

霍灵樨咳了好久,血腥味一时间充斥着整个鼻腔。

“你……可以杀了我,但……”霍灵樨撑起身子,艰难地开口,“但你滥杀无辜,会被天道惩治的……”

就听玉珩忽然狂妄地笑了起来:“天道?”

“我即天道!”玉珩道,“天帝都放权于我,又有谁能惩治我?”

“若非苍衍牵制,那个废物东西,又如何跟我与苍衍并立?”

“若非苍衍糊涂,我们又如何会走到这一步?”

可霍灵樨只是冷眼看向他:“世上只有无能之人,会将问题全都归结于旁人。”

“无法站到天帝的位置,分明是你不想承担责任,却怪苍衍牵制你?”

“无法与箜冥相知相爱,分明是你高傲又胆怯,却怪苍衍冲动糊涂?”

“你凡事都躲在苍衍身后,好事你们同享,坏事却及时脱身……”霍灵樨嗤笑,“你真是一点都不吃亏。”

禁闭室内沉默良久,也不知是因为想到了什么,玉珩的面色也从震怒化为平静,最后又染上一丝戏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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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险的感觉重新扑面而来,霍灵樨看着玉珩一点点靠近,然后将那只好看的手重新掐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真是好笑,”玉珩道,“本尊为何要与你解释?”

玉珩歪着头审视霍灵樨的面孔,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人,冷笑道:“你本就不是箜冥。”

“我的解释,”玉珩冷声,“只会留给箜冥。”

说完,玉珩的指节就开始施力。

伴着疼痛,霍灵樨紧紧合上眸子,在黑暗中等待死亡的降临。

却不想就在这时,禁闭室的门轰然大开。

带着碎石和灰尘,光亮涌入了阴暗的禁闭室内。

紧接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背着光出现在霍灵樨眼底。

电光石火间,玉珩接下了从那人身后推的一掌。

就在距离霍灵樨极近的位置下,一道震波荡开,震得霍灵樨浑身都疼。

可来人的攻势似乎没有停下,反而追着玉珩连番冲击。

一直到玉珩彻底远离此处,站在人前的苍衍才大步往这里奔来。

苍衍跃身迁移至此,一把将霍灵樨抱起来,头也不回地走出禁闭室。

身后玉珩想追,却被琮壶手中一把羽扇暂时控在原地。

玉珩垂眸睨着琮壶手里的仙器,换顿悟了什么冷笑道:“琮壶,你觉得苍衍是真的想把净明殿交给你?”

琮壶凝眸冷视,并不作应对。

但玉珩却是自顾自继续说:“你们都错了,你们的师尊如今连庇护你们的能力都没有。”

玉珩轻手掸了掸袍袖,与琮壶面对面站着。

他目光越过琮壶的肩头,投向更远的人群之中。

“苍衍,原来你的弟子并不知道你将自己的一半修为用在了霍灵樨身上?”玉珩高声道。

苍衍脚步顿住,伴随着的,是净明殿诸多弟子的震撼。

就在这一句话之下,苍衍经年不过问不干涉净明殿的缘由已然浮现水面。

可……

可比起生气和愤怒,琅华环顾周围,却觉得更多的是心疼。

——若这就是天道,那天道何等无情?

——若这就是天道,天道又何等不公!

琅华鼻子一酸,咽下喉口的哽咽,上前一步对着苍衍的背影拱手作揖,随即利落转身,横在了玉珩与苍衍之间。

“那又如何!”

众人愣住,连着玉珩都将目光投向琅华。

“千百年来,师尊从未亏欠愧对我们半分!”琅华道,“师尊教我等修身炼术,却未曾要挟半分回报!”

“无奈弟子不才,难当大任,更难替师尊排忧解难。”

“但纵使力量微薄……”琅华稍顿,随即一句高呼,喊得掷地有声,“弟子琅华,愿誓死守卫净明殿!守卫师尊!”

当一颗石子敲击水面时,哪怕石子再小再不起眼,那层层溅开的涟漪便已成了必然。

在琅华开口之后,来自诸多弟子的附声也渐渐响起。

“弟子穹宇!愿誓死守卫净明殿!守卫师尊!”

“弟子万爻!愿誓死守卫净明殿!守卫师尊!”

“弟子京明!……”

……

净明殿赶来的弟子整整齐齐地守在了苍衍身后,挡在了玉珩面前,

虽早已离开了仙界,但作为曾经天界最优等的殿宇,属于净明殿弟子的傲然心气从不因逆境被磋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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