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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在皮肉上的唇齿骤然松了,而后是轻柔的舔舐。
萧景姝泪眼蒙眬地向下望,果不其然看见他唇角沾着一丝鲜红,疼痛之中她生出的想法与第一次被咬时竟没有什么不同。
——舔干净也好,自己的血可是好东西,不能轻易浪费了。
萧不言见她哭得厉害,心霎时间软了一瞬,可随后又被夹杂着失而复得喜悦的恨意压了下去:“再不喜欢我,你也是我的。”
虽话是这样说,可心底仍是痛的——她怎能可能不喜欢自己?
明明那么主动,主动地亲吻,甚至带着求欢的暗示,她怎么可能会对一个不那么喜欢的人付出这么多?
这么一想,竟觉血液有些发烫,欲念蓬勃疯长。
萧不言身子有些僵硬了。
他明明没动什么不该动的念头,可怎么会……
顷刻间他便意识到问题出在了哪里,不可置信道:“你想给卫登下春药?!”
肌肤相贴,萧景姝清晰地感受到了他身体的变化,登时连哭都不敢哭了:“不是春药,是一种有催情效用的迷药,能让他昏迷时误以为自己在行房……”
明明没做什么错事,可她却越说越底气不足:“你是不是没将那包药粉吃干净,所以才依旧有反应……”
萧不言用靴子碾了碾地上被咬破的、还残留着不少药粉的纸包,额角跳了跳,将萧景姝整个人翻了过去。
他实在不想在这种时候看到她那张陌生的脸。
萧景姝脸埋在软枕里,双手也被束缚,整个人不安地扭动起来。她露出的一截腰肢细白如剥皮的嫩柳,动时腰间垂落的金玉叮当作响,响得人身上燥意愈发浓重。
萧不言单膝抵在了她的腿间,俯身压住了她。她察觉到愈发迫人的危险,整个人僵成了一条砧板上的鱼,一丝动作也没有了。
怒火与欲火交织,烧得整个人的理智摇摇欲坠。萧不言咬住了她的后颈,像是捕猎一般慢慢用牙齿撕磨皮肉:“又是扮舞女又是下药,费尽心思接近卫登,你想做什么?”
手卡在了柔韧的腰间,生出摧折的欲望,可又舍不得,绷得整个手臂上的青筋都要裂开来:“他算个什么东西,值得你费那么多力气接近!”
萧景姝一声不吭,用沉默消极地抵抗着他的进犯。萧不言不满她的毫无反应,抚摸着她大片裸露的脊背,手上的茧磨出她一阵又一阵的颤栗。
“不说话?”萧不言摩挲着她背上胸衣的系带,喃喃道,“那我就换些能让你开口的话来说。”
譬如,你到底是谁。
残存的理智让他回忆起自己在芳茗居二楼厢房看到的一切。
刘忠嗣派出的死士箭矢射向了梳妆台的方向,彼时他不解那么大一间厢房,无论是饮茶、休憩还是看仪仗都用不到梳妆台,为何“玉容儿”会坐在那个地方,如今却已然明白。
那是皎皎在对着镜子易容成玉容儿的模样。
在她易容的同时,另一个顶着“乌皎”的脸,不知道“玉容儿”不能轻易出现在朝廷来使面前的人好奇地打开了窗户。
而最不清楚玉容儿那张脸有什么端倪的,是玉容儿本人。
听到开窗声的“玉容儿”惊愕回头,正巧对上街上死士看过来的目光,顷刻之间意识到大事不妙,于是仓皇躲开。
椅子歪倒,药瓶滚落,地板上留下了磕碰的痕迹与药味儿。
按照窗子与椅子的高度,射进来的箭矢应当正巧钉进梳妆台下方。那时他碰过那几块平整的地板,以为是这块地方鲜少有人踏足才未曾留下痕迹,如今想来是因为刚换成新的。
死士一击不成,射出了第二支箭。于是意识到死士想杀的人是自己的真玉容儿,下意识扑到了顶着自己脸的皎皎身前。
而后巫婴与辛随闯入,几人顷刻之间决定死的只能是“乌皎”,找到反制刘忠嗣理由的同时,也让皎皎有了一个绝佳的脱身理由。
皎皎原本想顶着玉容儿的脸去做些什么呢?只能是去见玉容儿常见的人。
譬如那个在辛随口中趁乱逃脱的李顺。
他本就疑心那个李顺本事能大成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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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才能在当时警戒森严的蜀州脱身。如今看来是皎皎帮了他——或许干脆就是辛随特意放他们走的。
李顺与操纵韦蕴的人同属一伙,皎皎应当也与那伙人有牵扯。
是了,她素日表现得对玉容儿以及韦蕴太过在意了些,甚至对韦蕴都用上了“感同身受、物伤其类”的说辞。
再加上皎皎说不喜欢他,那只有一个缘由了。
萧不言声音发颤:“皎皎,你是不是……”
他贴近她的耳廓,问:“你是不是韦蕴的女儿?”
只有他们彼此身份的不合,才能解释为何原本黏他的皎皎会下决心用假死的方式离开他。
果不其然,在听见他这句话后,她的呼吸陡然凝滞了。
萧景姝脑中一片空白。
此时在此处遇见他,本就在意料之外,被他猜出身份更是如此。他们之间无法弥合的裂隙就这样被赤裸裸地掀开,像是刽子手终于落下的刀。
她不知道自己会遭遇什么样的对待,只能试图用眼泪及言语换取他的心软:“你为什么不能只是萧不言呢?”
——居然真的只是因为身份。
萧不言最后一丝理智也燃烧殆尽,忍无可忍地扯下了她的衣物,带茧的手指重重按了下去:“在剑南时我说过那么多次,不会计较你的过往你的身份,你是一次都没听进去么?!”
就因为那么微不足道的东西,玩弄他、抛弃他!
身体最脆弱的地方被那么毫不留情地对待,萧景姝发出一声难耐的、带着颤抖的哭泣:“可是、可是陆家那么多条人命……”
萧不言动了动手指:“那同你有什么干系?你那时甚至还没生下来!”
纵然萧景姝心中的确觉得陆氏惨剧同自己毫不相干,可有时她忍不住想,倘若异位处之,阿娘死在萧成安手中,即便她不会报复萧不言,也绝不会毫无芥蒂地同他在一起。
这也是她决心与萧不言分开的最大原因,这对他们都好。
可是萧不言居然真的毫不介意。
比起欢欣,萧景姝心中更多的是惊惶与不解。
不适感又强了几分,她忍住逐渐升腾的渴望,断断续续道:“可是、可是你提到母亲与外祖时,明明很难过……”
萧不言不懂她为何一直往身上揽不属于她的罪业。
——是不是不够喜欢他,所以才拿这些事用以解释开脱?
他收回手指,放在了自己的衣带之上。
“他们离开时,我只觉得困惑,知道几年后,才后知后觉生出钝痛。”他慢慢逼近她,语气有些轻微的颤栗。
他说:“可是你离开时,我却犹如万箭穿心,痛不欲生。”
在说出最后四个字时,萧不言的语气骤然转冷,身体骤然与她相贴。
萧景姝感觉到一股从未体会过的疼痛,贝齿几乎要将嘴唇咬破。她听到萧不言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似乎带着怜惜:“疼么?”
她呜咽着回应:“疼……”
“这点疼算什么。”萧不言恨恨道,“这些日子,我比你要疼上千百倍。”
小骗子,小混账。
好好受着罢。
第65章 避子汤 “你想我便要给么,我又不是你……
在这个角度,萧不言刚好可以看到她单薄的脊背。蝴蝶骨明显凸起,像是要刺破皮肉,长出鲜血淋漓的翅。
她过得定然不怎么样,不过几个月而已,便瘦成这样。
萧景姝从他放轻的动作里察觉到了他逐渐和缓的态度,可怜兮兮道:“我手腕痛……你给我解开好不好……我绝不……嗯……绝不乱跑……”
萧不言没有回应,只沉默着将她身上各式各样的钗环与仅剩的衣物卸掉,确定她身上没有藏毒的地方,才将捆在她腕间的系带解开。
双手终于支撑在了床上,萧景姝高悬的心踏实了一些。他的手覆在了她的手背上,强硬地将她的五指分开、嵌入,紧紧握住。
萧景姝整个人被他笼罩在身下,觉得有些喘不过气。她不安地动了动:“膝盖难受……”
被褥再软,跪久了也依旧不舒服。
她的长发四散在背脊、肩头,依旧鸦羽般的浓黑,却没了以往的光泽。
萧不言让她侧躺在榻上,依旧从背后抱着她,伸手握住了她的膝弯将腿抬起。
真的是哪儿哪儿都瘦了一圈。
萧景姝她感觉自己在被逐渐上涨的潮水拍打,那感受很奇妙,让她逐渐开始沉溺。她动了动,想勾缠住萧不言的脖颈和腰肢,却发现根本做不到:“君侯……阿泯,我想抱着你。”
身后传来窸窣碎响,萧景姝正躺在了榻上,终于看清了萧不言的脸——他用腰带将自己的眼睛蒙上了。
萧不言熟悉着眼前的一片漆黑,摸索着去触碰她,她却自己凑了上来,像一头湿漉漉的、觅食的饥渴小兽。
欺骗他、戏耍他、没那么喜欢他,却还能主动求欢。
小混蛋,只顾一时痛快的小混蛋。
——自己凭什么这么容忍她?
残存的药性散得差不多了,他狠下心,起身离开。萧景姝茫然地睁大了眼睛,看到他绷紧的下颌与抿平的唇角,似是在隐忍怒火。
她央求:“郎君……我还想的呀……”
萧不言侧身,嗓音里还残存着情欲的沙哑,语调却冷漠极了:“你想我便要给么,我又不是你的玩物。”
他静坐在一旁,等着萧景姝对他说几句喜欢他离不开他之类的软话——哪怕是假的,可却只在片刻后听到后她满足的轻哼。
萧不言意识到了她在做什么,猛地“看”向她:“乌皎!”
她真是一点都不愿意向他低头!他不愿意迎合她,她就自己想别的法子!
萧不言气得发疯,将手边的幔帐撕成布条,再次去绑她作乱的手。视线受阻到底不便,混乱之中他被萧景姝踹了一脚,冷笑一声,干脆将她的腿也绑住了。
先前的和缓尽数不见,萧景姝感觉自己被钉在了榻上,恐惧后知后觉地涌上心头:“我不要了……不要了……”
萧不言怎么可能听她的话。
不知这样过了多久,萧景姝的嗓子哭到沙哑,眼泪都流干了,身上因刺激过度已经没了知觉。她不住地颤抖,在脚踝上的布料被解开时才意识到云雨已歇。
她用为数不多的理智道:“要避子汤……”
先前她喝的那碗绝嗣的毒药早就排干净了。
萧不言呼吸一滞,片刻后才艰涩道:“……你就这么不喜欢我么?”
萧景姝没有听到他的话。
她已经沉沉睡过去了。
定安侯至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刺史府,与之相伴的还有这位传闻中不近女色的君侯在宴上带走了颜娇娇的事。
没资格混进宴会陪在萧景姝身边的巫婴闻言倒抽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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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也放不下心了。
她摸了一把短刀,潜行靠近了萧不言如今的院子,在试图放倒第二个萧不言的亲卫时被发现了。
几个身手上佳的亲卫登时堵了过来,只有轻功拿得出手的田柒远远躲在一旁看着,很快从来人的身手中察觉到了熟悉感:“大娘子,是你罢?”
巫婴眼看混入无望,垂头丧气地停了手。田柒见状挥手让其他人退下,不可置信地叉着腰和她对峙:“你是小娘子的阿姐,定然知道小娘子没事,你如今在太女卫做事,那辛节帅估计也知道小娘子没事……西北和剑南好歹算是盟友,你们怎么能这样戏耍我们君侯呢?!”
君侯这几个月过得可太难熬了!甚至都折腾起巫蛊压胜之术了!
巫婴眸光微凝,根本没听进去他的指责,大步走到了院门前一蓬草屑旁,俯身拎起了一个黑色的尾巴尖。
田柒还以为她要强闯,还没来得及喊人阻止,便见她倒吊着拎起一条眼熟的小蛇质问:“你怎么没陪着皎皎?”
乌梢扑腾了几下,费力地缠上了她的手腕,懒洋洋地吐了吐信子。
陪什么陪,它灵物的敏锐直觉告诉它小主人不会出任何事,反而它留下可能会碍事。
巫婴恨铁不成钢地狠狠弹了弹它的脑袋——灵性太强也不好!从没见过谁的蛊像它一样未经主人同意便乱跑的!
她用苗语低声嘀咕了几句,吩咐它悄悄回到萧景姝身边去。乌梢勉强地翘了翘尾巴,示意自己虽然不情愿,但会照做的。
田柒并没有听懂这一人一蛇的交流,却敏锐地体会到了他们的意图,从怀中摸出一枚无声的哨子吹响了。
半空中传来鹰隼的长唳,威风凛凛的海东青阿索落在了房檐上,凌厉的眼睛扫过下方,尤其注意了一下让自己吃过亏的乌梢。
乌梢放下了尾巴开始装死,将巫婴气了个倒仰。一旁的田柒苦口婆心地劝道:“我们君侯又不会怎么样小娘子,等他们把话说开了小娘子自然就出来了,你根本没必要这时候硬闯啊!”
巫婴抬头看了眼昏沉的天色——从午宴时萧不言把皎皎带走到眼下已经快三个时辰了,再多话也该说完了罢?
正这般想着,正房的门突然被打开了。在看到萧不言的那一瞬,巫婴心头生起浓重的警惕。
他全然不复初见时的平静淡漠,整个人都苍白阴郁了不少,眸光暗沉沉的,像是在克制着不让什么爆发出来。
萧不言同样注意到了巫婴。虽然顶着一张陌生的脸,但她并没有刻意掩饰自己的体态神情,是以萧不言一眼就看出了这是谁。
他顿住了脚步,没再向外走,而是回房写了个条子,片刻后直接从门口扔了出来。
田柒见状一跃而起,在半空中打了个滚才接住那张裹挟着风声的字条:“热水,晚膳,被……呃……字写得杀气腾腾的,君侯心情。不好啊。”
巫婴心情同样很不好。
她看着紧闭的房门,明白今日估计见不着萧。景姝了,掐着乌梢的脑袋面无表情地离开了院子。
……
萧景姝晌午滴水未进,又被折腾了许久,晚上是活生生饿醒的。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易容还在。身上应当清洗过了,很是清爽,套着柔软的细棉里衣,让红肿的伤处不至于被磨得更重。
只是浑身上下仍旧酸痛无比,好似被车轮碾过一般。
萧景姝慢吞吞挪下床,看到萧不言正在桌边摆膳。此时脑子比先前灵醒不少,将胡闹的情形记得一清二楚,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到底为何生了那样大的气。
他说不是她的玩物时,估计是想让她说些好听话哄一哄,只是当时她被吊得不上不下,只想着怎么满足自己,根本没心思顾及他的反应。
——不过折腾了她那么久他应该歇气了罢?
萧景姝虚虚坐在了圆凳边上,边搅弄碗里的肉粥边用余光打量他。他侧身坐在斜对面,目光没有向她这里投一分一毫,不只是没有消气还是根本不愿意看她此时的脸。
抑或两者皆有。
萧景姝此刻没精力和他斗智斗勇,边用膳边瞧屋内的陈设,发觉除了自己身上的里衣,这屋子里怕是没有别的女子衣物了。
想来他根本没想放她出这间屋子。他就是这样的脾性,喜欢的要时时刻刻放在身边才好。以往是她不喜欢这样他才克制,如今怕是不会了。
喜欢……他是真的比自己想的还要喜欢自己。那些自己在意的隔阂与壁障,在他眼中根本不值一提。他想知晓什么、想得到什么,便直接去追寻、去征掠,其余外物不过障眼浮云。
萧景姝低声道:“你总得给我弄一碗避子汤来。”
他手中的汤匙放入碗中,叮当一声脆响。萧景姝看出他又在生气了,轻轻叹了一口气:“不是嫌恶你,是我不喜卫氏血脉,我此生都不会孕育子嗣。”
萧不言面上恢复了一丝血色。
不是不愿意同他孕育子嗣,是她根本没有这个打算。是这样就好,他本就无所谓有没有孩子,只是怕她独独不愿意和自己生。
只是日后得用些旁的法子。虽说她本就是医毒上的行家,可总吃药也不好,是药三分毒。
见他同意了,萧景姝试探着继续道:“我体质与寻常人不同,自己配药比较稳妥……”
萧不言的脸色又重新冷了下来:“你想都不要想。”
她估计又想借机弄出什么毒药来脱身逃走,他不会给她半分机会。
第66章 画皮妖 “我也离不开你。”
萧景姝的小心思被看破,一时有些讪讪:“那你记得让大夫按寻常三倍的药量来煎,不然对我用处不大。”
那丝血色又从萧不言脸上散去了。趁他收拾完碗筷出门的空当,萧景姝在房内找了一圈,悲哀地发现自己没有感觉错——乌梢那贪生怕死的小东西早溜远了。
她用力扯下了一片幔帐裹在身上走向卧房外,怎料刚踏出门就看到了正房里的萧不言。
他根本没离开,正在书案旁写东西,闻声提笔凝眸看向她,平静地问:“想去哪儿?”
萧景姝默不作声地走回了卧房,隐隐有些心烦意乱。
她实在不喜这种束缚之感,可一想到自己确实有对不住萧不言的地方,就连反抗都觉得泄气。
垂头丧气地在榻上载了片刻后,萧不言端着一碗浓黑的药汁进来了。他的面上有隐隐的迟疑:“……大夫说,这一碗药下去,寻常女子能下去半条命。”
但对她而言没那么严重。萧景姝嗅了嗅汤药的味道,确信这药对自己有用,才慢吞吞道:“那也要喝呀。”
萧不言已经开始后悔自己方才的冲动了,不知是否是恐惧作祟,他竟在苦涩的药味中闻到了一丝隐隐的血腥气……等等,血腥气?
他放下药碗,上前拉了萧景姝一把,在看到她身后隐隐渗出的血迹后长长舒了一口气:“不喝这个了……往后都不喝这种东西。”
真是什么乱子都赶到一起了。萧景姝轻咬了一下唇:“我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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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有备好的月事带……”
他的唇角又抿平了,看样子已经知道了陪着她的人是谁。萧景姝继续道:“这个时辰阿婴应当没睡,刚好去她那里取过来……还有我的衣物和药……和易容的用具。”
药箱就算了,想拿也拿不进来的。
“好。”萧不言一口应下,“先写个条子,以免她不认。”
方才磨的墨还没用完,萧景姝提笔先道平安,让她莫要挂怀莫要同萧不言的人起争执,絮絮叨叨了一堆,才将需要的东西写在了纸张末尾。
萧不言想起在剑南时自己让她写信,她不过写个只言片语,有所求时才舍得多费笔墨。
真心与敷衍,其实一眼便知。
巫婴的动作很快,不过一刻钟的功夫便扛了个大包袱过来,隔着门窗问了她句可还好才稍稍放下心离开。
萧景姝从包袱里挑出月事带和两个瓷瓶,起身往洗沐的内室走,却被萧不言握住了手腕:“瓶子里是什么?”
“易容的东西。”萧景姝对上他浅色的眼睛,在里面看到那张连自己也不太熟悉的娇媚面容,“你总不想我一直用这张脸对着你罢?”
萧不言沉默了一瞬:“……我看着你弄。”
萧景姝根本没打算在他面前暴露真容。此刻他已经够难缠了,她不太想知道他知晓自己是他“七妹”,还即将嫁给卫觊时是什么反应。
她放下了那两个瓷瓶:“那便算了罢,反正对着这张脸难受的不是我。”
手腕依旧被紧握着,想走也走不了。萧不言下颌绷得极紧,把瓷瓶塞回了她手中:“……不要耍小花招。”
萧景姝抵住了内室的门,确保这室内没有其他供人窥伺的地方才开始动作。
易容时,她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遮遮掩掩的,像见不得人的画皮精怪。
不过她其实很喜欢自己“画”出的这张属于乌皎的脸,一张清秀的、小家碧玉的、不那么扎眼的脸。真长这样子也很好,过分貌美在自己无权无势时只会招来麻烦。
譬如阿娘,也譬如她自己。她心里清楚公仪仇和卫觊对自己动念的一大缘由是因为自己的的脸。
萧景姝对着镜子看着这张用了数月的清秀面庞一会儿,才忐忑不安地踏出内室。
在看到她时,萧不言有一瞬的愣怔,上前轻轻捧住了她的脸颊细细打量。
他此时有些分得清如何辨认易容了。易容过后的肌肤不似她身上那般清透,虽然揉捏过后也会有红意透出来,但轻微许多,像受了一层遮挡。
从最初见到她时,她的脸就是假的,来历也是假的,说过的话里不知有多少也是假的。他自认明察秋毫,却喜欢上了一个彻彻底底的小骗子。
可性情是真的,人是真的。即便知晓自己对着一张假面孔,他还是没办法克制住心动。
萧不言俯身,触碰到她柔软的唇,依旧温热甜蜜,和第一次吻她没什么两样,仿佛他们从未分开。她发出一点稀碎的呜咽,轻轻舔了舔他的上唇,于是他一手按住了她毛茸茸的后脑勺,不断加深。
结束时她颊边泛起漂亮的红晕,想来一层易容阻隔下的真容会更红。萧不言又亲了亲她的脸颊:“……长高了。”
他冷不丁地想,大概和七娘差不多高了。
萧景姝的心脏瑟缩了一下,目光投向一旁的圆桌。包袱里的东西被他分了两堆出来,其中一堆是匕首、几包毒针和各式各样的瓶瓶罐罐,最上头还盘踞着一条小蛇。
——谢天谢地阿婴记着没把那条陨铁的灵蛇镯子拿过来,不然她此时就能一头撞死在萧不言胸口了。
她对着乌梢伸手,示意它爬到自己腕上来,却被萧不言按下了。刚刚亲吻完,这人的态度竟没有一丝软化。萧景姝可怜巴巴道:“它离不开我。”
萧不言静静地注视着她:“我也离不开你。”
可你不还是能抛下我就走么?
萧景姝读懂了他的未竟之言,勾扯着他的手指轻语:“它怕你怕得很,根本不敢咬你毒你的……不止怕你,还怕你的海东青,简直是……天敌。”
阿索是乌梢的天敌,萧不言是她的。总是绊住她,总是让她束手无策。
萧不言听出了她的意有所指。
她不喜皇室,不喜纷争,好不容易过几天安分日子,自己那时却直接把她送进了太女卫里,也难怪她对自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可她此时主动来汴州又是为了什么?汴州也有争斗,她本该不乐意来这儿的。
“皎皎,你来这里做什么?”萧不言把她抱到床上,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告诉我。只要你一直待在我身边,我什么都能帮你做到。”
先不计较喜欢不喜欢,欺骗不欺骗,先让她心甘情愿留在自己身边。慢慢来,慢慢来。
他的目光极其专注,眼睛里只有她一人。萧景姝心中骤然生出些怜悯来,不知是对他还是对自己。
萧景姝双手环住他的脖颈,轻声问:“你可知道我们最大的分歧是什么?”
萧不言握住了她的腰肢,抿平唇角:“……是你不信我。”
所以她从不向他坦白,他做出的承诺于她而言也毫无意义。直到此刻依旧如此,他们刚温存完不久,她的信任仍旧没有多一分。
“是啊,我不信任何人,就连对阿婴我也顶多抱有九成九的信任。”萧景姝的语调很轻,轻到像在说情话,“我最不信的,是恋慕我的男子。在我还未记事起阿娘就一直教我,世上的男子都不可信,爱慕你的男子最不可信。”
她的指尖虚虚抚过萧不言颤动的眼睫:“在剑南时,我察觉到你对我有几分兴味,所以蓄意引诱……因为你身份贵重,或许能帮到我什么,送上门来的肥肉,不吃白不吃。”
手指继续下移,落至他高挺的鼻梁,“从知道你是萧泯时,我便后悔了。你天生淡漠,将第一次带给你这些新鲜感受的人看得太重了,可我们之间有血仇,我不该让你栽到我身上。我知道你喜欢我,可喜欢这东西本就稍纵即逝,更何况我们之间本就有母辈仇怨这条沟壑。我本就是个不信人的人,这些东西让我更不信你。”
萧景姝碰了碰萧不言因血色尽失而更显浅淡的唇:“你离开剑南时我主动吻你,也不过是想给你留点念想,也给我留个后路——倘若日后有一天我们再遇起了争执,你能因那一点温存放过我。”
她古怪地笑了笑:“你瞧,很有用不是么?方才你亲了我,待我便没先前那么冷了。”
萧不言开始有些恨自己了。
他能看出此时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发自真心,毫无矫饰、毫无欺瞒。她把自己剖开给他看,让他明白她永远不可能将真心、情意尽数托付给他,他想要的她永远给不了。
而他连欺骗自己这些是假的都做不到,因为他能看出她此刻的真。
萧不言紧紧抱着她,像是要把她嵌进自己身体里,嗓音有些许沙哑:“你并非对我全无情意,是么?”
她今日说了好几次不喜欢他了,可他依旧不信。或许只是她觉得她的喜欢和他们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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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的隔阂相比太不值一提了,所以才不屑提及。
萧景姝沉默一瞬,轻叹了一口气:“是有一点的,可和你想要的比起来……也趋近于无了。”
或许那点情意一辈子都填不平那条横亘在她心里的沟壑,所以她才觉得分开对他们彼此而言都是好事,她无需担惊受怕,他不必苦苦追寻。
这样便好,这样便好。
萧不言紧绷的背脊放松了些。
在他心里,他们之间是没有什么沟壑而言的,倘若她觉得有,那他便抱她跨过去就是了,怕的就是她连让自己抱都不乐意。
“歇息罢。”他蹭了蹭萧景姝的颈窝,“累了这么久又来了月事,腰痛不痛?要不要我给你揉揉?”
萧景姝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所以这个人果真是这样的,即便她做了他不喜欢的事把他气到发疯,他依旧偏爱和纵容。
她就喜欢这样,即便我行我素也能享受到爱意,即便不长久也没关系,因为她本就没付出太多。
第67章 未婚妻 “你根本没想过嫁给我,我凭什……
清晨,寿州。
天光已蒙蒙亮,商贩摆好了摊位,耐心等着早上的第一批客人。待到街上有了喧嚣人声时,忽有人敲锣打鼓地从街上策马而过。
“今日午时,恪敬公主于府衙审佟知!”
恪敬公主的大名整个淮南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佟知又是哪个?百姓们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有那么零星几个反应了过来,压低嗓子道:“是那个男宠!”
平日里人们嚼舌头都说“那个自称是陛下生父的男宠”,中间几个字不好说出口,便简称“那个男宠”,是以这么一提,众人便都知道是谁了。
不少人蠢蠢欲动,心想得提前一个时辰去县衙占位置看热闹才好。也有人忧心忡忡:“天家的热闹可不是这么好看的,当心去了后被拎出来杀鸡儆猴……”
一旁胆大的人嗤笑他:“这个敲锣打鼓走街串巷的宣扬,不就是让人去看么!再说了,恪敬公主这些年不过是在男女之事上不忌讳,又不是那种欺压百姓之人。”
这般一传十十传百,离午时还有两个多时辰时,府衙便已经熙熙攘攘围了一大圈人。
与此同时,汴州刺史府。
萧不言起身时,一双柔软的手臂从身后探出,环住他劲瘦的腰身,还探进他的衣摆摸了两把。
他呼吸一紧,按住了萧景姝的手:“做什么?”
萧景姝将下巴搁在了他肩头,腻着嗓子问:“郎君,妾身今日可有幸随侍在郎君身侧?”
以往萧不言是爱她这么讲话的,带着丁点鼻音,又娇气又勾人。可此时她这般,他只能想起昨日她坐在卫登身侧,也是用这么温声软语的一副口吻劝酒,心头登时无名火起。
她此时这么同他撒娇,也不过是想光明正大掺和到他与卫登的议事中来罢了。别有用心的小混蛋。
“你如今顶着个舞姬的身份,怕是我将你带在身边,卫登也不会允许你旁听什么要紧事。”萧不言嗓音微冷,“还是说,这个舞姬‘红颜知己’的分量如此重,重到能让卫登推心置腹?”
萧景姝故作讶然:“什么舞姬,我不是君侯的未婚妻子么?君侯这么看重我,连带我议事都不肯么?”
边说着边委屈起来:“所以那些什么都肯为我做的承诺也是假的了……”
萧不言感觉自己迟早能被她逼疯。
她怎么能这么轻描淡写地说出这些话?怎么能这么坦然地利用他的真心来做成她想做的事?仗着他喜欢她,她就一丁点甜头都不给么?
眼看他又到了失控的边缘,萧景姝忙在他耳侧亲了亲,低声道:“你不就想时时刻刻都看着我么?刚好,让我恢复乌皎的身份待在你身边就是了……卫登那边我自有理由糊弄过去,不会坏了你的事。其实你昨日表现得那样明显,他说不准已经对我的身份起疑了,坦白我的身份反而对你们相处更有利些。”
萧不言轻嘲:“你根本没想过嫁给我,我凭什么要以未婚妻的身份将你带在身边?”
就因为看得出她的态度,他根本不敢说自己已经用巫蛊之术与她结了亲。说出来她怕估计会觉得他疯得厉害,转头又想着跑。
他恨恨道:“把你带出去你又要捣鬼,就该把你严防死守锁在屋子里。”
环在腰间的手缓缓放了下去,萧不言硬着心肠不回头,等着她说一句“我愿意嫁给你”,哪怕只是一时的假话。
什么也没等到。他自顾自地更衣,在踏出卧房门的前一瞬听到她低声道:“你分明知道我不喜欢被关着。”
萧不言顿住脚步,知道自己非带她出去不可了。
倘若真就这么关着她,用不了多长时日她对自己仅有的那点喜欢怕是也要没有了。
……
卫登看到萧不言带着一个陌生女郎出现在自己眼前时,不慎揪断了几根胡子。
理智告诉他,这个女郎估计便是昨日萧不言从宴上带走的娇娇儿——纵然他根本没查出娇娇儿是何时被替换的。可打心里,他又不敢信世上有如此精妙的易容之术,让人难辨真假。
萧景姝神色自若地坐到了萧不言身侧,看了看面色冷凝不发一言、显然又在生闷气的萧不言一眼,又看了看不住打量她面孔的卫登一眼,率先开口打破了这古怪的寂静。
她对着对面的卫登微微笑道:“在下乌皎,这几日叨扰使君了。”
原来这就是萧侯那个未婚妻子,难怪他昨日表现得那么古怪。卫登压下心头的困惑,将目光投向萧不言——你这个未婚妻不是死了么?就因为这个,你还伙同剑南道打下了山南西道!
“使君莫要看他了,他还没消气呢。”萧景姝百无聊赖地给自己倒了杯茶,“都这种情形了,我自会交代我的来历。”
她轻轻啜饮着茶:“家母是苗疆出身,数年前带着我与阿姐离开族地后改名换姓在西北生活,前两年我一时不慎招惹了定安侯,被他纠缠得心烦,便设法跑到剑南过活去了。”
卫登隐约记起去年时西北那边的确流传出些许定安侯在找人的风声。
萧景姝将以往糊弄人的那些话又半真半假拿来用:“到剑南后,我们姐妹二人混到了辛节帅手下做事,怎料还是被他发现了行踪。当时我同一位……友人换了脸,打算借真假之道迷惑众人脱身,可惜赶上了刘忠嗣派去剑南的使者发疯,一箭射死了我那友人。”
她浓密的眼睫在面上投下了两片阴翳:“我借此机会假死,辗转到了徐州,偶然从武宁节度使那里听闻使君这里有……皇室正统,便想着来看看能有多正,能不能正到压死刘忠嗣那一派的伪君子。”
卫登被这一连串的消息砸得两眼昏花。
这苗女的说辞和他听闻的一些消息对得上,应当有三分可信,但实在太过跌宕离谱,所以那三分减到了一分。
他还不知该如何反应,又见对面那苗女冲他笑了笑:“我扮使君那红颜扮得不赖罢?那脸皮可是新鲜热乎的……”
——脸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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