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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60(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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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51章 第51章

“布谷——布谷——”

莫婤躲在右骁卫将军府围墙外的角落, 仿了大杜鹃,就是布谷鸟的啼叫声。

因迟迟不见长孙无忌的身影,她更心急了些, 声唤得更大,幸而仿得像, 未被人识破,庞大娘教她的口技很是实用, 她甚至会冒男声。

“这些个畜生, 叫着真是烦人!”

将军府巡逻的家丁厌了, 忍不住骂,还找来叉棍, 捅着她头顶的枝丫,扑了她满头的灰。

骤然, 她觉着身后有人悄无声息地靠近。

拉出袖口缝着的内胆,里头装满了曼陀罗子粉,她猛然转身。

李世民正一脸疑惑地瞧她。

“你属猫的?走路不出声?”松了口气, 莫婤忍不住发火。

“没人属猫, 我属马,马蹄哒哒哒,有声。”

李世民回答得一本正经, 她被一口噎住,也没时间发火了,忙问:

“你怎来了?”

“阿耶见长孙大人时, 无忌托我阿耶帮着,带了封信给我。”

“对啊,我该找夫人的。”莫婤暗骂自己脑子断了根弦。

“女眷进不去,你得找高大人。”

着日日应酬, 见不着面的高士廉,她又安慰自己,还在她的法子更快些。

想罢,不再同李二郎胡侃了,她拽了他的领子,同他一道贴在将军府的围墙上。

于是,长孙无忌从院门走出来时,就瞧见着两个张牙舞爪的壁虎。

“君等何为?”

“你怎出得这般容易?”

莫婤震惊,这哥不是被限制人身自由了?

“出恭。”

“没人跟着?”

见她一脸不可置信,无忌觉着很是逗趣:

“不过是侍疾,虽不能会友,但又不是看犯人。”

见他来去还算自如,心头宽展了些,念着出恭也拖不了太久,她遂出言提醒道:

“阿兄,你兄长们有无欲驱逐尔等之意?”

据史料记载,长孙无忌同他母妹,在长孙晟死后被其兄长孙安业无情地赶出了长孙家。

听罢,无忌不动泰山的脸上,有了一丝裂痕。李世民见了无忌的反应,眸色更深了些,里头看不清是探究,还是愤怒。

见小伙伴们皆变了脸色,莫婤心头直打鼓:是她提示太明显?还是已有了些苗头?

“舅母同你说的吧,我那些兄长贪财慕权,早恶之我们母子三人。”

无忌只一瞬就恢复了淡然,冷静地估算着这种可能性。

若阿耶去世,家中掌权的便是二哥、三哥。二哥偏颇,三哥放肆,若想他们这一脉独霸家产也不无可能啊!

这种情况即使在礼崩乐坏的大隋,亦并不常见,因而无忌并未防备。

经莫婤这一提醒,他方觉得,无论是否发生也应早做打算。

“我已知晓了,烦世民将婤婤送回高府,明日亥时,再陪她来寻我一趟罢。”

“我就是起镖师之效用?”李二郎忍不住吐槽,却还是仗义地应下。

毕竟这般晚,莫婤独行在大隋巷弄间,是极危险的。

这不,方行至半路,他们就被抢劫的蒙面人堵在了街口。

“呦,今个走运,两头小肥羊!”

“别废话,先抢,再杀人灭口!”

“冲啊——”

四人提着刀,朝着他们扑过来。

见状,李世民不慌不忙地取下背着的弓箭,从箭箙中抽出两只羽箭,双箭齐发,将四人射了个对穿。

莫婤早在贼人放狠话时,就退后几步,将舞台让给了李世民,连曼陀罗子粉都懒得摸了。

见贼人被李世民轻而易举射中,虽早有预料,但仍觉惊叹。

正了正方才无半点晃动的金缕幞头,李世民抽了羽箭,领着莫婤快步绕过。

无惊无险回了高府,一进屋就被挎了接产箱的莫母提溜着,上了出行的马车。

马车头挂着个“单”字,除了驾马的车夫,还有四位护卫陪同。

“阿娘,杜娘子发动了?”

莫母点点头,扔了本接产书给她温习。

下了马车,同莫母疾行至产房偏院,将门起开个缝,挤了进去。

绕过织锦挂屏,躬身穿纱帘,就见着杜娘子松了紧抓的床架子,又滚到斗柜上蹭着。

杜娘子见了她们,在大丫鬟玉娥地搀扶下,跌跌撞撞过来喊道:

“顺娘,我肚子好痛!”

“约莫几刻钟疼一下。”莫母忙上前,揽着她急急询问。

“每刻都疼得想死,还见着我太奶了!”

“没见着夫君?”莫婤没忍住嘴贱,被莫母拧了也不敢动。

“见着了,鼻青脸肿的丑死了,滚一边去。”说着还挥起了手,直呼晦气。

莫婤这般问,也是为了确定杜娘子是否疼得出现了癔症。

见杜娘子如此回答,她忙踮脚取了多宝阁中的铁观音像。

“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多有得罪,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一面念念有词,一面将铁观音丢进了火盆。

嫌火不够旺,她又问玉娥要了炭盒,翻找起来,竟在里头觅到除“乌薪”外,更好烧的石精炭。

乌薪是优质硬木烧成的,烟少升热快,高门大户多用此炭;而石精炭,就是精煤,杂质少,火焰明亮,烧得比乌薪还猛。

一样挑了些,皆掷进火盆中,火燃得更盛,直将铁观音烤得通红。

让丫鬟将早就准备好的醋盎,就是醋盆子端来,她用火钳将铁观音麻利夹进醋盎里,端着嗞啦冒气的醋盎到了杜娘子鼻前。

一股股烟,混着剧烈地醋酸气,直冲杜娘子的鼻,杜娘子被熏得一激灵,逐渐清醒过来。

“行了,要熏晕了!”

见杜娘子中气十足地抵制,莫婤方移开了醋盎。

“哎呦,有东西出来了!”

还未等她歇口气,杜娘子又开始嚎。

她忙上前,捞起杜娘子的裙,大腿上正缓缓流下股鲜血。

“阿娘,见红了。”

说罢,她喊了丫鬟打热水,帮着将先前便备好的产架搬了进来;而莫母正同大丫鬟一道,扶着杜娘子在屋内打圈。

“顺娘,不行了,好痛,让我生啊!”

杜娘子走了两步,说罢,就要蹲下使劲。

瞧她这熟练的动作,莫婤警惕起来,难道是宫口就开全了?就算是经产妇,也是急产了。

急产很是危险,轻易就会造成会阴或宫颈撕裂,在古代可是要死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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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母翻了个白眼,一把将她捞了起来,骂道:

“胞宫口未开,我替你生啊?瞎用什么劲,真当拉矢①啊?”

说罢,还意味深长地瞧了莫婤一眼。

她心虚了下,又在心中理直气壮地呐喊:劲使得是不对,但万一又是古代“特产”呢?这不能怪她啊!

许是被莫母骂醒,杜娘子不再乱用力,跟着莫母的步子晃,莫婤还跟在她们身后,教她用“嘻嘻轻浅呼吸法”。

用嘴吸入一小口空气,保持轻浅呼吸,让吸入和吐出的气量相同。见杜娘子掌握后,又教她生产时该怎么呼吸,来配合用力。

烛火在灯盏里摇曳,灯芯贪婪地吸吮胡麻油,正大口吞噬着生命的点滴。

莫婤再次探手查宫口后,示意莫母近乎开全了。

“这次你来。”

见方才莫婤表现得这般老道,杜娘子瞧着状态也高,莫母让她主导接生。

扶着杜娘子攥紧楠木架子,莫婤蹲下身喊号子;莫母则帮扶着杜娘子上半身,以防她没力气跌倒。

“深吸口气,憋住,用力往下拉,就跟拉屎一样!”

“方才不说,不是拉矢吗?”

杜娘子本就烦躁,闻及,火一下就上来了,莫母帮她接生时可没说过这般话。

其实是莫母当时同她不熟,想着做生意还是文雅些好,谁知她闺女分明是高夫人当小小姐一般养大的,怎这般粗鲁。

难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思及此,一心要让莫婤嫁个好人家的莫母,又焦心了两分。

万般念头闪过,手还不能闲着,莫母索性用指将杜娘子嘴捏上,边逼她用力,边警告:

“闭嘴,别散了气!”

“很好,再来——”

当杜娘子觉矢似被拉出来时,莫婤换了指令:

“见到头了,吹起,像吹蜡烛一样。”

“呼——呼——”

还没搞明白自己是不是真拉了,这般不雅,听她换了号子,忙跟着指挥哈气。

待胎儿成功娩出后,莫婤在火上反复撺几道,直将剪子烧红后,用其断脐,将婴儿给了举着包被的小丫鬟。

转动脐带,将胎盘旋了出来,她先快速检查了一遍,后用手在杜娘子腹部为她按摩子宫,助其收缩。

“玉娥姐,药端来!”一面喊着大丫鬟喂药,一面手不停歇。

她总有些不好的预感,在现代刚刚工作的她,也曾接生过一台过期产。

产妇生时明明很顺利,胎盘也是完整的,并未遗留在腹中,只是比一般胎盘稍大些,但当时她就觉不对,径直喊人推来了产后出血时用的急救车。

车方到,产妇身下就开始涌出鲜血,向泼水一般,连止血水囊也塞不进去,置入就被血冲出来。

幸而抢救及时,且有血袋供应,方逃过一劫。

脑海中还有片段在闪,她心头愈感不妙,又喊玉娥去催“加参生化止崩汤”。

人参二三钱,当归身四钱,川芎二钱,炒黑的干姜、炙草各四分;炒黑的荆芥穗、白芷各五分,去皮尖尖的桃仁十粒。

这般就得了

此汤,用于产后鲜血崩。她先前还特地叮嘱煎药时,再往里头搁两个大枣。

听罢莫婤的催促,玉娥喊了脚程快的婆子,帮着将药提来,哄着狂冒虚汗、喘息不止的杜娘子,将其咽下。

此时,她身下已开始渗血,莫婤按摩的手都有些抖:

“阿娘,换你来按,我力不够了!”

喊了莫母换她,莫婤又蹲下身去继续查看,阴丨道同宫颈皆无撕裂。

没找出原由,莫婤烫了手,哆哆嗦嗦往里探,摸到了子宫下段。可千万不要是子宫下段收缩乏力啊,毕竟她现代那台大出血就是此原由。

仔细摸了摸,子宫颈收缩还算有力,她朝里钻了钻,终是将堵在宫口阻挡收缩的血块扣了出来。

又同杜娘子灌了一碗止崩汤,血渐渐缓了下来。

等待血止的时刻,明明只有数十瞬,莫婤却觉度日如年。

结束后,她也顾不上脏污,累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帮熟人挑大梁接生,她心头颇为紧张的。

这大隋可没有急救药品、没有血浆,连刀子亦不敢轻易动,全靠稳婆一身本事啊!

拍拍屁股起身时,头晕眼花,差些撞到玉娥,还是一旁的小丫鬟眼疾手快将她扶住。

第52章 第52章 第52章

被小丫鬟扶着坐到了一旁的绣桌上, 莫婤倒了杯冷茶吞了,喘喘气后,见莫母正同杜娘子交代着后续, 她便顾自收拾起接生箱笼。

梨花木的箱笼,镶着青铜包角, 上头的铜扣还点缀着绿松石与红珊瑚。

在大户人家接生,莫母自不能再挎个破草笼。

掀开雕着鹤、鹿的盖子, 里头淡淡的草药香, 混着古木香飘来。

上层除了莫母手中的剪子, 还有被稳婆们称为“催生三宝”的镰刀、擀面杖和头发。

镰刀是剪子的备用之物,擀面杖是胎儿难产时滚肚儿的, 起初让莫婤最震惊的是头发。

产妇尝发,发丝挠喉, 似藕断丝连,能激其呕吐,增加腹压以促使胎儿出生。

大隋比之五代, 义髻更为盛行, 就是假发包,东市头饰铺子里,皆有义髻、义发卖。

《孝经》曾有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古人轻易不会剪发,那这些铺子里头的假发从何而来?

有一种刑法“髡刑”,将罪犯的头发剃掉, 以示其低贱和受罚的身份;或是盗了死人的尸首,扒了他的发;或是同义庄管事串通,剃了他的发。

这般得来的头发,难以彻底清洁, 若入产妇口,莫母是断不安心的。

从北朝到隋唐,“剪头胡雏”的文物图屡屡出现,莫母亦能找到还未汉化的胡人剪下的头发,但他们的头发色黄欠美,还多有自然卷,莫母怕用了引得大户人家夫人们不满。

因而,莫母多是向出家之人沽发,反正他们要剃掉三千烦恼丝,也愿意同莫母结个善缘。

莫婤瞧着心头却是发麻,忙端开上层,起出下层。

下层则放着满满当当的药材,还有煎药炉、铫子、滤药帛。

她点了点剩下的,在心中琢磨着回去后应填补多少。

右骁卫将军府

知无忌找了信任的人,长孙高氏打开个鎏金鸟纹银盒,同儿女数了里头的地契、房契,又背了几遍嫁妆单子,就给了无忌让他托人带出去藏了。

长孙高氏嫁给长孙晟当续弦时,长孙行布已年岁不浅。

长孙行布娶妻后,她这个后娘懒得讨前头娘子生的嫡长子的嫌,径直将管家权交到了大儿媳手中。

长孙行布活着的那几年,他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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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为了面子过得去,也将她这婆母供得高高的,虽存不下什么银钱,但够他们母子三人过活了。

但自长孙行布去世,大儿媳约莫是怕今后的日子不好过,将银钱卡得更紧了。

长孙晟生病后,还多次以公公看病花费颇多为借口,克扣他们母子三人的月钱。

只是她一个长辈,自不好同晚辈计较,且她嫁妆颇丰,原也不在乎这些。

昨日经莫婤提醒后,长孙无忌就支使妹妹观音婢带着几个丫鬟,去母亲的小库房取些金贵的物件。

谁知,抬进屋不过一刻钟,长孙安业的夫人齐娘子,就带着几个孔武有力的婆子,进了高氏的屋中。

“没听说婆母屋中摔了瓶,怎的取了好些出来?”

“暂且不说我的嫁妆随我处置,你是怎得的消息?”

长孙高氏面色如常,抿了口茶,骤然厉声问道。

“方才路过瞧见的。

我是关怀小婆,怕没眼水的惹了您生怒,砸了物件,小婆何必疑我!”

齐娘子见唬不住高氏,只得换了套缓和的说辞,心中却是咒骂不断:

死老太婆,等老头死了,非要赶你出去不可,到时你的嫁妆首饰都是我的!

长孙高氏见她一口一个小婆,趾高气扬的样子,又给自己添了杯茶,直往她脸上招呼。

扬着下巴,斜着眼的齐娘子被泼个正着,气不过,也装不下去了,喊了身后的婆子就要打上来。

“你公公还没死呢,我看你敢?”

长孙高氏说罢,迅而扭身,抽了身旁的仪剑,虽是装饰剑,但可开了刃,径直抵上了齐娘子的脖。

齐娘子身后的婆子本欲上前阻挡,但她们一动,长孙高氏的剑更用力,瞬间将齐娘子的脖勒出条血痕。

“啊啊啊,别动——”齐娘子痛得直叫唤,不让婆子们再动作。

见长孙高氏胆儿这般大,被架着刀的齐娘子吓得脸儿惨白,乖乖认错告辞。

送走不速之客,高氏心下怒火难当,自她阿耶去世后,他们母子被长孙一族屡屡看轻,幸得长孙晟庇护,只是现今,他也要去了。

前些年,洮州遇吐谷浑来犯,高老爷因患病不能迎战,于是贼人大肆抢掠洮州后离去,御史台上奏他损失百姓人口,又说他接受羌人馈赠。

因着家中还有羌人姬妾,如姚小婆等,高老爷百口莫辩,免官后一蹶不振遂卒。

高大人虽未受牵连,但他官位本就不高,难以撑起门楣,现为前途他只能日日应酬,连时常出入高夫人院中的莫婤都难以见上他一面。

幸而高夫人颇有经商才能,手中铺子颇有赚头,养活了一大家子。

虽也有外室、姬妾在高老爷去世后自请离去,但高夫人从未像别的落没人户,卖妾散奴。

只是随着高府政治地位的坠落,让在长孙家的高氏母子三人,在长孙晟病重后,连嫁妆都要守不住了。

得亏是后母,她与儿媳接触不多,除了日常戴的首饰和房中的装饰她们眼熟些外,嫁妆皆被她锁在小库房。

钥匙更是亲自保管,连贴身丫鬟也未曾进去过,所用之物除了自己取,就是派观音婢去取。

观音婢自知母亲的心思,每每让丫鬟在外等候。

只是就算这般,见今日这架势,小库房外定有长孙安业等人的眼线,要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嫁妆换出来呢?

虽地契、房契才是大头,但高氏亦不甘心将这些留给长孙府的饿狼们。

这边长孙高氏母子三人皆辗转反侧不得眠,那边莫婤亦收拾完箱笼,在杜娘子偏房歇下了。

这一觉,直睡到午后,醒来时,已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莫母先醒

了,找丫鬟要了块磨刀石,正润着镰刀和剪子。

见她醒了,便打开了绣桌上的螺钿漆盖食盒,试了试温,喊了莫婤来吃。

里头除了几道豚肉、时蔬外,还有碟儿糯米凉糕,竟配上了罐爽口的香糟蟹。

糯米凉糕不难,就是得多费些功夫。

搅成糊糊的糯米粉,要没有一点干粉粒,才会细腻。

蒸糯米团,更是吃火候和时候,稍不注意蒸过了头,黏牙不说,还腻得慌。

最麻烦的,是这道蜜糟蟹。

杨广是个好吃的主儿,尤其嗜蟹,苏州一带产的蜜蟹、糖蟹、糟蟹颇负盛名,甚至被杨广点成了贡品,沈括在《梦溪笔谈》中有言:“大业中,吴郡贡蜜蟹二千头,蜜拥剑四瓮。”

而据陶谷的《清异录》记载,杨广收取贡来的蜜蟹后,将蟹壳揩擦干净,“以金缕龙凤花云贴其上”,时人称之为“缕金龙凤蟹”。

因着杜娘子娘家临苏州,对做蜜糟蟹很有心得,亦是喜爱,就算今岁有孕不能食也忍不住做了几罐。

要想做好蜜糟蟹,先得挑雌蟹四五只。

而要想选到肉质饱满、蟹黄丰富的雌蟹,最是难。

买蟹铺子自不能让你逐一择,那就得瞧青背、白肚、利爪、金须,手脚长还有大力,蟹肺米白的。

再给它们翻个身,脐是圆的,便是母蟹,手再使劲按下肚脐,若捏不动,这只蟹就足够肥了。

选好蟹还不算完,洗蟹也是个技术活。

要将蟹放水中吐一阵子的沙,再用猪鬃刷洗其蟹壳、蟹脚。

洗净蒸熟后,熄灭火还得闷一刻钟,再夹进密封罐子里头。

取一个双耳小铜锅,添些山泉水、冰糖、盐和花椒,大火煮开后,继续沸个一盏茶的功夫,让花椒的香味散出些。

糟卤倒入花椒糖水,再加些黄酒和高粱酒,冷却后倒入密封罐子,放入冰窖中冷藏一整日才够味。

蟹本就性寒,杜娘子自是吃不得了,但拿来招待莫家母女,却是极有面儿的。

螯封嫩玉双双满,壳凸红脂块块香。

莫母箍着莫婤,只许她吃两个,怕她夜间闹肚儿。

想着晚上还有大事,再馋,莫婤亦不敢多撮。

吃饱歇足后,杜娘子见她这般喜爱,又让玉娥多给了她们几罐当红封。

路过秋曜坊时,莫婤同坊中众女子也送了两罐。

今个是毕医女守家,领着轮休的紫烟认药材,身后还跟了一溜学童。

当年水祸,人市里什么职业都有,唯独医者紧缺,也有那药婆凑上来自荐,但赵妈妈瞧着她提溜乱转的眼仁,直捏莫婤。

莫婤一眼就望见了药婆口中的黑牙,再往下扫,黑黝黝的手上,十个指甲缝全是脏污,惊得她直发愣。

这真的是懂医理的药婆?

被赵妈妈捏了方回过神来,拉着她直往外窜,找了近半个时辰,也未觅得医女只好作罢。

倒是挑了些记忆、眼力不错的小童,当药童。

拉了个木几,拿出孙思邈给她的医书,伴着毕医女温婉的讲解声,看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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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

“咚咚咚——”

坊门忽而被敲响,一瞧竟是许久不见的崔姐儿。

崔姐儿去岁就嫁人了,嫁得是一酒楼的账房先生,日子平平淡淡,却和和美美。

因着他夫君的关系,崔姐儿也在酒楼找了份端茶倒水的短工,辞去了帮秋塘坊众女子缝补的零活,就见得少了。

见她有些害羞,莫婤主动迎上前去。

“崔姐姐怎有空来?”

“请你们吃喜饼。”

崔姐儿红着脸,塞了包桑皮纸裹着的饼,纸上头还用朱砂印了个“囍”。

“是有了?!”

莫婤接过,往下一扫,裙儿罩着,瞧不出了所以然。

崔姐儿点头道:“过了三月,马上就通知你们了!”

月份小,她阿娘怕她怀不稳,不让她往外说,现今是无论如何也要来感谢秋曜坊众女子的。

当年用了她们的香皂,她母亲的女子病好了不少,谁曾想没多久,她竟也染上了此怪病,手足无措只好求助秋曜坊的医女们。

正值灾年,她根本没钱付诊费和药费,秋曜坊众人却还是一直帮她治,直至她痊愈。

痊愈后,听从莫婤的用深井水煮内裈,再过一遍醋,这病再未复发过。

其实,崔姐儿平日就爱干净,是用了水灾后的脏水才染了病,虽当年的水灾未引发大疫,但莫婤囤的药却处处派上用场。

风寒发热要用,口足生疮要用,上吐下泻要用……最后,连治痔疮的药都没了。

她更是趁此,将孙思邈给她的医书掰碎了读,而他这便宜师父只来瞧过她三次。

一次是她回府,高热不下时;一次是她在难民堆救人,被传染后;一次是她背完书,准备用其当引火纸前。

孙真人每次都神出鬼没,让她很难不怀疑他在监视她,但她也问心无愧,便随他去了,就当多了层保障。

瞧着时辰,崔姐儿在晚膳前告辞了。

莫婤是同她一道走的,她回屋陪着莫母用膳后,换了套黑不溜秋不打眼的衣裳,同院外的李世民会合。

还未行至,远远瞧见长孙无忌正巧亦跨出了院门。

还未等他们猫过去,长孙无忌身后出现了个人影,他们放缓步子悄悄靠近。

李世民在她耳旁轻叹:“长孙安业——”

第53章 第53章 第53章

长孙安业方侍疾完, 正喊了烧刀子酒,要解解酒瘾。

这可是大嫂去岁初春,专待山雪融化后, 去渭水头头取的仙人遗泽酿成的。

酿时还邀了他去瞧,那母乙饕餮纹铜爵里头还留下道粉儿的涟漪, 大嫂说是叫“一梭水”。

烧刀子酒埋在莲池窖里藏了整年,他喝着最是够劲, 前搁才又去大嫂处求了坛。

其实, 是因烧刀子酒, 性烈,还用上了蒸馏手法, 很是醇厚,莫婤向高夫人求的蒸馏器具就是从做烧刀子酒的老翁手头买的。

唤人洗了个五色缠丝的玛瑙杯, 拧开镶金的牛形兽首嘴处的塞子,仰头,一美妾倒酒, 他畅快地喝。

刚尝到味, 齐娘子就使了婆子来唤他。

今个傍晚,齐娘子吃了亏,自是不服, 用纱布裹了脖,就去了大嫂院中。

齐娘子来到大嫂堇娘子屋里时,她正穿了身蚌肉白对襟襦裙, 盘腿坐在静室,手串檀木珠子礼佛。

跪在佛像旁的大丫鬟在帮着烧佛经,把经文一张张丢进火盆子,还拿了面团扇吹烟。

堇娘子自长孙行布去了后, 就给自己的屋子封上了大窗,说是寡妇守节,整得这屋子青霄白日,也阴沉沉的。

黯便罢了,她日日礼佛,烧香燃纸,烟雾缭绕,把屋子熏黑不说,还直呛人,齐娘子每次来都是含着片薄荷,就怕自己晕过去。

只这般清醒,又将她这被佛像包围的静室瞧得一清二楚,或低眉善目,或笑口常开,或怒目金刚……她心可不澄澈,每每瞧着都有些心虚。

“好嫂子,你瞧瞧我这脖儿,小婆也太狠辣了些。”

揭开脖儿上缠的布,就觉似有烟灰沾上,痒得慌,齐娘子又围上了。

堇娘子瞥了眼,又阖上眸,念叨着佛经不回话。

“好嫂子,你同二哥说道说道,让他给他们个教训?”

“你怎不同安业说,让他替你出头?”

听她死命撺掇自己,堇娘子才不愿当这出头鸟,开口推脱。

“我们安业哪比得过二哥气势,二哥最是听你的,说两句还不简单?”

齐娘子可不愿意在这个紧要关头,给他官人找麻烦,虽他们一心是要赶长孙无忌母子三人出府,但若能让长孙恒安率先发难,他们再坐收渔翁之利,岂不更美。

听她这般捧自己,堇娘子心中自是得意,想官人去后,她日日哄着小叔子们,终是见了成效。

前个,纨绔的长孙安业乖乖来求酒;不着后院的长孙恒安,日日来陪她念一段经。

佛前自是规矩,但她心中却一直琢磨着转房婚,长孙家有鲜卑族的血统,习俗与乌桓同俗,“妻后母,报寡嫂”。

她日子过得寂寞,还时常

恐慌被长孙一族赶出府去,每每回娘家,阿娘也是让她早日连上长孙家的其他兄弟,她心思日渐起。

长孙无忌年岁最轻,但却油盐不进,她亦瞧不上;长孙安业好哄,确是个喜新厌旧的花心鬼,不可靠;最好的是日后掌权长孙府的长孙恒安,憨厚老实,还孔武有力。

心头这般想,但因着长孙行布才走不久,公爹也不是个好说话的,她一直只敢淡淡地暗中接近他们兄弟,不敢越雷池一步。

“我一寡嫂可掺和不了小婆的事。”

虽被齐娘子夸得心头舒坦,但她还没昏了头,想支她去以身试崖,断是不能。

见她端着个冰清玉洁、不问世事的样子,齐娘子心头翻了无数个白眼,她日日勾搭小叔子,真当府中无人知?

她官人素来花心,也轮不着她做主,但二哥在二嫂眼中可最是模范夫君的。

齐娘子才不同二嫂点破大嫂的心思,她还想看总在她面前炫耀幸福美满的二嫂的戏呢。

折腾了大半日,也没出着气,夜间换药时,伤口还发脓了,可把齐娘子吓得够呛,使人去叫长孙安业。

长孙安业本不耐烦去,但听着似有隐情,还是怒冲冲地行至齐娘子房中。

“官人,快来瞧瞧奴家!”

一进屋,齐娘子嗲嗲地唤他,歇了他三分气。

走进,瞧见她楚楚可怜的神情,心头散了火,缓缓取下纱巾,被她这流黄脓的刀口吓了一跳。

“怎得弄成这般?”

见官人这般关心,齐娘子更觉委屈,哭哭啼啼将在长孙高氏处受的辱,添油加醋地抱怨一通。

瞧着娇妻小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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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哇叽文学网提供的《大唐食客升职记》 50-60(第5/20页)

婉转的样儿,长孙安业心直痒痒,耐着性子听下去,却愈发觉着不对劲。

这时脑子突然灵光的长孙恒安,顾不上安慰娇妻,匆匆回了前院,见一向守在长孙晟病床前,直到亥时方离的长孙无忌果真不见了。

“二哥,那小兔崽子呢?”

“出恭。”

听了二哥的回答,长孙恒安自是不信,疾行至院门处,果然逮到了长孙无忌。

为了堵他个现行,他放轻脚步缓缓跟着。

就算长孙恒安躲得再好,也逃不过李世民的敏锐和鹰眼。

在望见长孙无忌的同时,他便认出了跟踪其后的长孙安业,瞬时拉着莫婤退后几步,躲在了拐角处。

“世民——”

本是躲得好好的,突然被长孙无忌一叫,他只得现身。

莫婤则还贴墙藏着,一动不动。

长孙无忌正欲将手中的鎏金鸟纹银盒递给李世民,就被身后跟踪他的长孙安业快步上前拦下,要一把强抢过去。

谁知李世民死死拽着,长孙安业竟扯不动,用上了双手,也不抵用,脸都憋得通红。

“你这吃里扒外的小兔崽子,还不帮忙!”

见长孙无忌在一旁看戏,长孙安业气得咬牙切齿地骂,一散气更拼不过了,觉着手筋都要被拉伤了。

“来人啊!”

知自个是夺不过了,长孙安业高声嚷道,喊高府中的护卫出来帮忙。

无忌只能对李世民微微摇头,世民忽而松手,让边使劲拖着,边叫人的长孙安业,一时不查,狠狠摔了个屁股墩。

待他一瘸一拐站起来时,右骁卫将军府中的护卫们,正举着火把前来支援,堇娘子、长孙恒安同他娘子、齐娘子皆到了。

这般大的动静,将军府中看热闹的丫鬟婆子愈来愈多,在院门后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蹲下,瞧不见了。”

“挤什么挤!”

“别踩我脚!”

大家很有吃瓜的自觉,前头排的或蹲或坐;后头排的或垫脚,或上树。

兄弟阋墙、同室操戈的戏码,总能点燃大伙儿的吃瓜热情。

看撑腰见证的人皆到齐了,长孙安业将银盒顺手给了他夫人齐娘子,开始对长孙无忌发难:

“千防万防,家贼难防,小二,去叫族长;小三,喊人绑了这个家贼!”

这边众人围了长孙无忌,正唱着大戏;那边应酬完的高大人,醉醺醺回了高府。

“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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