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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70(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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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第 61 章 疏离

雪停时, 空气中夹着松木淡淡的香,带着一点空灵的清润。

吉喜朝门外看去,太子殿下高大身影淡淡投在垂落的竹帘上, 寂静无声的夜里,反而多了某种求而不得的滋味。

姜令檀换好衣裳出来,榻上被褥绸垫已经换了新的, 丫鬟婆子收拾好, 动作谨慎退出去。

吉喜回过神, 垂眸上前,不忘细心在床末的位置塞了汤婆子, 仔细掖好被角轻声道:“姑娘好好休息, 奴婢就在外间守着。”

“嗯。”

姜令檀脸颊红晕还未散尽, 躺在床上,清凌凌的目光透过帐幔落在昏暗的银灯上,声音淡淡吩咐:“把灯吹了吧。”

吉喜愣了愣,神情有瞬间的古怪, 继而又被她忍下:“是。”

屋内静悄悄的,烛光湮灭后,黑夜伸手不见五指。

姜令檀缩在衾被里,怀里抱着汤婆子,瘦薄的双肩不受控制微微颤抖,掌心全是冷汗。

自从今年六月她被周氏献给神秘嗜血贵人,虽然那人只吸食她的鲜血,可至此后, 她就生了夜里不能熄灯的后遗症。

这事她从未同人说过,就连常妈妈问她,当时也只是用‘起夜方便’随口敷衍过去。

十五还没过, 那人会来吗?

姜令檀凉得如同在水中浸泡过的指尖,一点一点摩挲着手臂上那些斑斑痕迹,微微有些刺痛,有些还结痂出血。

吉喜说是水痘,来给她开方子的医女也说是水痘,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她心中疑窦丛生,并不十分相信。

这一夜,姜令檀一颗心高高悬着,她怕那人会来,又怕不来。

小腹位置隐隐作痛,身上不舒服,第一次用那东西,也不习惯。

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能清楚听见窗外枝丫被雪压断的声音,呜呜寒风摧枝折叶。

姜令檀毫无睡意,慢慢翻了个身,搂紧怀里的汤婆子,背上冷汗湿透小衣,贴在身上有些难受。

她也不知自己怎么睡着的,前半夜怕得厉害,后半夜又冷又困,她想叫吉喜,又想到恐怕前几夜吉喜一直守着她。

迷迷糊糊想着之前在长宁侯府发生的事,等睁眼醒来,透过帐幔看到外头已经天色大亮,隐隐约约还能听到绿毛鹦鹉‘鸭蛋’在侧间叽里呱啦地怪叫的声音。

她一有动静,外头守着的吉喜立马绕过屏风上前:“姑娘,奴婢伺候您穿衣。”

姜令檀半撑着起身,后腰酸软无力,秀气漂亮的眉心微微蹙起一丝。

吉喜捧着衣裙上前,想到什么又转身去箱笼拿了一个巴掌大的布包,脸上带笑:“姑娘忍上几日就好,过几日及笄,太子殿下请了昭容长公主给姑娘梳髻插笄。”

湿热帕子从脸上擦过,她半天都回不过神,直到小丫鬟端了厨房煎好的汤药上前,指尖贴着药碗被烫得一颤,有些慌乱比划:“昭容长公主?”

吉喜点头,小声说:“是的,长公主已经应下,只等冬至那日姑娘及笄。”

姜令檀心口跳如擂鼓,顿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苦涩的药汁在嘴里溢开,端药的掌心全是冷汗,心里更是生出许多奇奇怪怪的想法,然后又被她一一否定。

沉默许久,姜令檀抿了抿发苦的唇:“殿下呢?”

吉喜道:“殿下天不亮就出东阁了。”

“雪后,陛下虽然回宫了,但书房里依旧有许多事要太子殿下处理。”

“奴婢听伯仁说,玉京生了好几例天花的病症,若不控制好,等开春天气升上去,恐会蔓延。”

“天花?”姜令檀陡然抬眸。

“嗯。”

“也是这几日发现的,已经上报朝廷,还有各地管输也都接了急报,好在没有大量蔓延。”

姜令檀视线落在雪白手腕肌肤的红痕上,伸出手指戳了戳,慢慢比划道:“这痕迹昨日瞧着还深,今日却淡了许多,你和郎中不说是天花,我都以为是被什么东西咬的。”

吉喜吓得猛咬住舌尖,稳住脸上神色,不敢露出半点异常:“姑娘说笑了,天花若发现得早,加上用药适当,

在痘生出来前就给压下去,最多也是留些痕迹。”

“而且这病因人而异,有些人只高热,不出痘。”

“嗯。”姜令檀垂眸吃了一些干果,压下嘴里的苦味。

太子不在东阁,她又病着不好出门。

屋里伺候的丫鬟们,据说都是生过天花的,她本想叫人过来问一问天花的症状,但早膳时吉喜说京中也生了几例病症,她顿时就打消了心底的猜疑。

今年冬至来得晚,她恰好是冬至出生。

出生那年周氏嫡次女姜云舒的生辰撞在同一日,她作为庶女自然不好去抢长姐的风头碍了周氏的眼,于是后来每年生辰,姜令檀并不是按照出生的日子,而是把每年冬至当作她的生辰。

冬至基本在十一冬月,偶尔有早有晚,这样大多数都能避开姜云舒的生辰。

想到及笄,姜令檀不免想到长宁侯府之前送到陆听澜手里的请柬。

姜云舒生辰就在明日,她对外的消息是和陆听澜去了雍州,以周氏的性子这场生辰宴必定是要大办的。

就算姜云舒与二皇子的婚事不成,但玉京那么多青年才俊,不可能挑不出满意的郎君。

夜里,姜令檀用过晚膳,正靠在临窗的暖榻上看书,屋外传来浅浅的脚步声,不多时的丫鬟请安的声音。

不用猜,也知道是谁来了。

“殿下。”姜令檀起身,一丝不苟行礼。

谢珩垂眸看她,脸颊依旧苍白,好不容易养出来的一点肉,不过几日就消瘦得半点不剩,就算是在屋里,她也穿得厚实。

也不知是不是被他吓到了,她看他的眼神,竟是微微躲闪。

“可好些了?”谢珩语调淡淡,听不出什么。

姜令檀却霎时红了脸颊,她声音本软糯轻浅,这会子更是小声得若不离得近些,根本听不到她说了什么。

“嗯。”

“好了。”

谢珩笑了一下,大步绕过屏风走近她,温热掌心不容拒绝落在她梳得整齐的乌发上,眸色微深:“不必紧张。”

“孤只是当你生病。”

他不说,她也许还能装傻充愣。

但他一副谦谦君子的姿态开口,她又怎么会不知他撞到了什么。

比起在书楼含蝉,这事更令她难以启齿。

姜令檀避开太子的视线,沉默许久才开口问:“臣女听吉喜说,殿下请了昭容长公主入东阁,是为了给臣女办及笄礼?”

“嗯。”

谢珩细细打量她的眉眼,唇红齿白,因为紧张和羞涩,双颊晕出两团云霞似的薄红,脂玉一样的雪肌落在灯影下,嫩得像枝头含苞的玉兰花,轻轻一掐,便是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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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及笄是大事,孤既允诺庇护你,自然不能随意。”

“及笄不能虽然不能大办,但该有的流程不能缺少,想必你也不愿回长宁侯府办及笄礼的。”

姜令檀垂着脑袋静静听着,她本想开口拒绝的,但一听太子殿下提了长宁侯府,她心下一突,感受到未知的危险,她可不想回长宁侯府办及笄礼,到时更是有嘴也说不清。

谢珩见她不答,无奈叹了声,淡淡问:“孤就这么不得你信任?”

姜令檀并不是不信任太子殿下,只是觉得这样不好。

她是未出嫁的姑娘,也没有定下亲事,若在太子殿下的东阁举办及笄礼,就算只是请了昭容长公主,她却不知在昭容长公主那,她要如何解释。

长公主是长辈,就算只有几面之缘,但对她是非同寻常的慈爱。

就算她后来得知是因为昭容长公主也曾有个口不能言的女儿的原因,但她依旧心生感激,长公主赐给她的簪子,更是救了她不值一回。

姜令檀终于鼓起勇气,伸手慢慢比划解释:“长公主的长辈,臣女就算因为救了殿下,暂住在东阁,可是这样依旧有碍殿下的名声。”

“若不慎毁了殿下清誉,臣女才是罪该万死。”

谢珩听闻,只觉得“臣女”二字格外刺耳,明明从一开始都好好的,也不知从哪一日起,她对他又变得疏离。

按照他最开始的设想,就像是养白兔一样,只要他对她够好,她就不该对他设防才对。

眉心拧了拧,深邃的冷眸幽暗像是能把人给吞进去。

谢珩不露声色收回手,视线看向她随手搁在一旁的书册,她看的东西倒是随意,平日看过什么书,也都有人日日汇报给她。

及笄必须在东阁举行,就算她不愿,那也由不得她。

屋里,烛光轻微爆出声响。

姜令檀站久了,后腰就酸得厉害。

可太子依旧在屋中,她又不好倚回暖榻靠着。

正当有些犹豫要怎么打破尴尬的时候,谢珩伸手用桌上的银簪挑了挑,语调淡淡不容拒绝:“及笄的事就这样定了。”

“你若有什么要求只管同孤说。”

“昭容长公主也应下孤的请求,不过是小事,你不必放在心上。”

“可是”姜令檀还想说什么。

谢珩已经收回视线,抬步走向外间:“好好休息。”

第62章 第 62 章 高不可攀

姜令檀身上好得快, 转眼十日,雪肌里里外外的红痕都已经消失。

沐浴出来,再涂上冬日必用的脂膏, 肌肤白如凝脂,晶莹剔透,娇贵如那薄如蝉翼的白瓷, 指尖稍稍一触, 一个不慎就会落下痕迹。

冬月廿五。

大雪已经停了好几日, 岁暮天寒。

屋檐廊庑周围,化雪时落下的水珠子, 结成一串串尖锐垂挂的冰凌, 冬夏搓了搓手笑着走上前:“姑娘, 前厅都已经准备好了。”

“虽然按照姑娘的意思,一切从简,可玉京也没见谁家贵女及笄,能请来昭容长公主当正宾。”

冬夏满脸喜气, 声音清脆,上前行礼后,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恨不得粘在姜令檀身上。

姜令檀站在牡丹花开描金屏风后方,几个小丫鬟围成一圈,细细帮着抚平衣裳上的褶子,吉喜手里捏着玉梳,仔仔细细梳顺那一头如同丝缎般几乎垂地的青丝。

姜令檀朝冬夏淡淡一笑, 清眸流盼,月眉星眼。

她一直穿得素淡,就算是色泽明亮的衣裳, 也多以娇嫩的鹅黄色为主。

今日及笄加上又是每年冬至必过的生辰,姜令檀穿了件如意云纹缎织的海棠锦衣,下身是金百蝶穿花云缎裙,盈盈一握的纤腰上束着彩色宝石宫绦,宝相花纹云头锦鞋,鞋面上镶嵌圆润无瑕的珍珠。

出门前,吉喜给她披上软毛织锦披风,披风上一圈雪白的兔毛绲边,衬得她皓齿星眸,一颦一笑皆是撩人心怀。

园子里的堆积的雪,一大早就清扫干净。

姜令檀带着吉喜和冬夏,一行人快步穿过廊庑,又绕过临湖的花园到达前厅。

昭容长公主端坐在主位,见姜令檀走近眼神霎时变得温和:“你这孩子,既然悄悄留在玉京,也不知去本宫的府上小住。”

“本宫瞧见你,都不知有多喜欢。”

听了这话,姜令檀双颊微红,笑着上前给昭容长公主请安,声音很淡,咬字依旧生涩,好歹能完整地把话说出口:“臣女谢长公主、殿下、抬爱。”

“天可怜见。”

“你这孩子,什么时候能说话了?”

昭容长公主愣了许久,眼眶隐隐有些发热,拉着姜令檀的手上上下下打量,然后心肝肉似的伸手把人搂进怀里:“什么时候的事?也不派人与我说一声,难不成你这是要与我生分了?”

姜令檀这些年一直养在长宁侯府深闺,加上周氏一直压着,她并不是那种情绪外放的性子,反而给人一种端庄素淡的沉静。

闻言也只是亲昵往人怀里靠了靠,伸手比划:“是臣女疏忽,下次不敢了,您就饶过我这一回。”

昭容长公主顿时被她逗笑了,指尖点了点她的眉心。

“今日冬至,是及笄也是你的

生辰。”

“本宫哪舍得生你的气。”

说到这里,昭容长公主轻轻把声音往下压了压:“好孩子,本宫知晓你暂居东阁,恐怕也是迫不得已。”

“你若受了委屈,大可搬入本宫的长公主府,区区一个长宁侯府,不必放在心上。”

“本宫若开口,就算太子不愿,也不能反驳。”

姜令檀聪慧,自然听出长公主话中的深意。

她一直住在太子东阁总是不妥,而昭容长公主愿意这样提点她,除了有部分是因为长公主有个不能言语又早夭的女儿外,长公主对她的喜爱和怜惜,是不会作假的。

“姑母在说什么?”太子殿下不知什么时候进来。

他凤眸微深,笑容一如既往温润清雅,自然而然站到姜令檀身旁。

昭容长公主暗暗捏了一下姜令的手心,语气随意:“不过是些女子间的体己话。”

谢珩垂眸一笑,眼中不由得多了几分打量:“是吗?”

“嗯。”姜令檀抿着唇,轻轻点头。

那乖乖软软的模样,谁见了都得相信,谢珩也只是笑了笑朝外边颔首道:“那开始吧。”

及笄一切从简。

昭容长公主作为正宾,又是今日唯一的长辈,盥洗净手后,代行赞者之事,接过吉喜递上前的玉梳,为姜令檀绾发。

乌压压如瀑布般的青丝,又多又密,有一缕落下垂在白皙柔美的脸颊旁,尽显少女姣美之态。

前厅人少,只留吉喜和冬夏还有常妈妈一旁伺候,姜令檀对上太子清冽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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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颊微烫,因有长辈在场不敢表现出任何不妥。

等昭容长公主帮姜令檀绾好发髻,还未接过常妈妈手中松木托盘里的簪子,就见太子往前迈了一步,动作自然不过从袖中掏出一支十分漂亮的玉簪,轻轻插入浓黑的发丝中。

昭容长公主眸色微闪,悄悄瞪了谢珩一眼。

姜令檀只知太子亲自给她插了发簪,却没注意到簪子的模样。

谢珩笑了笑,伸手应是想要抚平她鬓角微卷的发丝,最后又生生忍住,垂眸盯着近在咫尺,今日作明艳打扮的少女。

虽然她掩饰得很好,但他依旧能看出她眼底的防备与警惕之色,清澈如山溪涧的兔眸,略起波澜。

衣襟上方一截细白脖颈,眉眼如画,在秾丽衣裙的衬托下,倒像是姹紫嫣红中最为触目的垂枝海棠,惊心动魄的美。

云髻峨峨,绛唇映日,无一不是诱引。

“殿下”姜令檀仰头看向太子,见他神色幽深,指尖暧昧从她发丝抚过,不由出声提醒。

“很适合你。”谢珩勾唇一笑,尾音淡淡勾着,眼底晦暗藏着谁也看不透的深意。

姜令檀不敢有多余动作,昭容长公主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异常安静的前厅,只有她袖摆擦过衣裙时,轻微的声音。

小字“善善”,是姜令檀阿娘离世前就取好的小字,自然不会更改。

三加三拜,昭容长公主又拉着姜令檀的手,说了一番祝福的话,及笄礼算是正式结束。

今日冬至,东阁的后厨不光准备了肉馅和素馅的饺子,还有长寿面,和数道主客都宜的吃食。

三人一起在偏厅用过午膳,昭容长公主因要入宫陪太后娘娘用晚膳,就先行离去。

姜令檀要回春深阁,自然与要去书楼处理政务的太子同行。

因为天冷,路上不免难走。

姜令檀时刻要注意脚下沾了水就格外光滑的青石板路,她走得不快,谢珩身量高,按理说步子迈得很大,他像为了迁就她,不急不缓与她保持半步之差的距离。

“今日冬至。”

“夜里会有宫宴。”

谢珩微笑着,在姜令檀不解的目光下出声解释:“孤夜里会回来晚些。”

两人离得间,她能闻到他身上的迦楠香,混着冬日落雪后特有的冷香,像松柏混掺杂了书墨的味道,正午的阳光落在两人身上,暖暖的,给人一种昏昏欲睡的疲懒。

姜令檀也未深想,只是避开他的视线点头:“好。”

谢珩瞧她模样乖巧,并没有觉得今日生辰,他不在东阁而有任何失落,反而倒使自己生出异样的情绪。

“不如孤留在东阁陪你?”

姜令檀惊了一跳,连忙摇头,伸手极快比划:“能有及笄礼已是臣女之幸。”

“殿下是储君,理应以朝堂和社稷为重。”

“午膳吃了长寿面,过了冬至,还得了殿下与长公主送的礼物,这本是玉京贵女渴望而不可及的优待。”

她这样守礼端庄,不骄不躁,谢珩本该高兴的。

可不知何种原因,这一瞬间,他心底格外不是滋味。

伸手挑起姜令檀白皙如绸缎般细软的下巴,指腹微微用力。

“孤不是吃人的魔头。”

“为何如此疏离。”

两人本慢慢穿过廊庑,突然停下,身后跟着的丫鬟婆子有吉喜拦着,就算常妈妈着急也不敢上前。

远远看着,背影错落,像是太子俯身把人吻住那般。

姜令檀不知道常妈妈和东西眼中的震惊,只是微微挣扎,眼见动不得分毫,只得拒绝一般垂下眼帘,语调恭顺:“臣女不敢。”

谢珩眉心不满蹙起一丝,盯着眼下看似乖顺,实则胆大妄为的少女。

半晌,他泄气道:“孤会早点回来。”

“伯仁。”

“备车。”

直到回了春深阁,倚在暖榻上看书,姜令檀都一直心事重重。

屋里临窗的位置放了银丝炭盆,吉喜和冬夏守在外间,常妈妈坐在绣凳上帮她按退。

“妈妈有什么话就说吧。”姜令檀伸手比画。

常妈妈欲言又止,抬眼悄悄往外看了看,见没人经过,才小声问:“奴婢瞧着,太子殿下对姑娘与常人不同。”

姜令檀想起太子之前锐利逼视她的目光,心口也莫名紧了紧,深深舒了口气才解释说:“殿下不是那样的人。”

“殿下对我与寻常人不同,恐是事出有因。”

见常妈妈眼中担心依旧,姜令檀只好大致解释了为何会暂住东阁,为何太子对她极好。

常妈妈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眼眸顿时就红了:“难怪这段时间姑娘都不愿老奴伺候沐浴,老奴还当姑娘与老奴生分了。”

“可是发生这样大的事,姑娘也要瞒着,老奴就算是死,都没脸见齐家的主子们。”

姜令檀知道常妈妈的性子,有什么苦都恨不得能帮她代受,这也是她一直不愿说明的缘由。

常妈妈死死咬紧了唇,连哭声都不敢发出半点,等挨过那阵难受,才抖着身体站起来:“姑娘这是要掏奴婢的心肝肉。”

“奴婢没护好姑娘,就算是死千百次也不够的。”

姜令檀伸手抚过常妈妈沧桑的面庞,唇瓣含笑,慢慢比划:“妈妈这些年已把我护得极好,阿娘不会怪你的,齐家也不会怪你。”

“殿下是高不可攀的贵人,我清楚妈妈在担心什么。”

“我与殿下清清白白,妈妈大可放心。”

第63章 第 63 章 怕我?

常妈妈听姜令檀这样说, 她也不好再劝,只得紧紧抿着唇,不再作声。

岁暮天寒, 太阳西斜即将落山。

屋中哪怕烧了地龙,依旧挡不住冷冽的缠绵的寒意,气温骤降。

常妈妈手掌握成拳头, 抵在唇边挡住, 轻轻咳了一声, 转而赶忙取下头上的银簪,去拨一旁暖炉里的炭火, 直到炉里的银霜炭烧红, 有热气扑面。

“眼下时辰不早, 姑娘可要用膳?”

常妈妈犹豫一下问。

她深知姜令檀的性子稳重,就算某些方面迟钝了些,也不知至于会吃多少暗亏。

更何况那些直白的话,她也不敢严明, 太子已经不止暗中敲打过她一次,若还不谨慎小心些,恐怕连近身伺候主子都成问题。

“奴婢提前吩咐小厨房晚膳煮一碗银丝面,再配上姑娘喜欢的酱油卤鸡丝和醋拍黄瓜,还有几道您平日爱吃的菜。”

室内有些昏暗,姜令檀倚在暖榻上翻书。

刚好有丫鬟进屋掌灯,明亮烛光透过琉璃灯落了她满身,那气质澄净如窗外白皑皑不染纤尘的冬雪, 自有一番温和,白皙柔软的下颌沾一缕发丝,反而凸显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常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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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好似被眼前极端的美貌惊艳到, 不由放低了声音:“姑娘用过晚膳,趁着时辰还早,再泡一个暖暖的热水澡,生辰一过,明日就是

新的一日。”

“好。”姜令檀喉咙发出浅浅的声音,笑着看向常妈妈,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就像是等着要夸奖。

起初常妈妈还有些愣愣回不过神,等反应过来是自家主子说话的声音后,她之前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一下子又从眼眶涌出来。

“嗓子什么时候好的。”

“太子殿下知道吗?”

常妈妈双手颤抖,双膝一软跪在姜令檀身前,一时间又哭又笑:“老天保佑,当真是菩萨显灵。”

姜令檀伸手,抚过常妈妈已经生了许多银丝的头发,指尖慢慢比划:“入东阁后,太子殿下为我寻了良医,一开始只能发出浅浅的声音。”

“本不想提前告诉你,免得替我忧心,又要操心我何时能正常说话,又怕汤药苦涩,我如何能咽得下去。”

“你总是事事替我想着,我若不是告诉你,这些年因为失语症,你夜里总是睡不安生。”

“我希望妈妈能长命百岁,陪着我走过往后很长的人生。”

姜令檀指尖微微一颤,目光落回常妈妈身上,心酸得一塌糊涂。

在她记忆里,常妈妈并不是那种厉害的仆妇,这些年在长宁侯府,硬是被周氏逼着成了不苟言笑的管事妈妈。

“今日生辰。”

“就当是给妈妈小小的惊喜。”

姜令檀蜷着双腿缩在羊绒毯子下,半个身子都靠在常妈妈怀里,用极小的声音说。

常妈妈从袖中掏出帕子,偷偷擦净眼泪:“老奴会的。”

主仆两人又说了一刻钟的体己话,等常妈妈稳定情绪,眼睛也没那么红了,姜令檀让她先下去休息。

吉喜带人去小厨房,亲自提了晚膳过来。

银丝面刚做出来热腾腾的,桌上摆着的几道菜,也都是极合她胃口。

“姑娘趁热吃。”吉喜一如既往的贴心,怕她冷,还抱了一个手炉放在她怀里。

姜令檀先夹了一块醋拍黄瓜放入口中咬碎,又垂眸吃了一小口银丝面,鸡汤浓郁的香味在唇舌漾开,在这样寒气袭人的夜里,顺着喉咙一路暖入腹中。

“主子。”外间丫鬟行礼。

“退下。”

外头说话声很轻,伴着风声,并不是十分听得清。

姜令檀动作一顿,抬眸往外看去。

男人挺拔高大的身影,落在蒙了一层薄雾的琉璃窗前,削薄凌厉的双肩,棱角分明面部轮廓。

她还未反应过来,他已经大步迈进屋中。

“殿下。”姜令檀起身,就要上前行礼。

“免了。”

谢珩虚手一抬,止住她接下来的动作:“今日是你生辰,何必这样拘束见外。”

姜令檀不好驳了太子的好意,只得稍稍往后退了半步,站稳身子。

谢珩目光不动声色从她身后黄花梨木八仙桌上扫过,声音随意吩咐吉喜拿来碗筷。

“你今日生辰。”

“孤理应回东阁给你过寿辰。”

“生辰快乐。”

“善善。”

姜令檀见他走到桌前坐下,一只手肘微曲搁在桌面上,雪白的掌心随意撑着下颌,似笑非笑看向她。

他说话时声音清润,一双含笑深邃的凤眸,映着烛光,如同星辉灿烂,勾魂摄魄像是能把人沉进去。

这样的太子,难免让她感到紧张。

姜令檀不知说什么好,当“善善”二字,被他用轻勾的尾音连带出来那一刻,既轻又缓,震得她连背脊都下意识绷紧。

二人离得近,她能闻到他身上似有淡淡的酒香,混了迦楠香的清冽,就好像书楼后山那片林子,松枝落了白雪的味道。

夜里太静,恰好这时候吉喜拿了碗筷上前。

姜令檀趁着这片刻,暗暗长舒一口气,表情有些犹豫伸手比划:“殿下茹素,臣女这一桌晚膳,大抵都加了荤腥。”

“冬寒夜深,再去准备恐怕要耽搁许久。”

“您不妨”

“不妨什么?”太子慢条斯理换了个坐姿,脸上神色似笑非笑。

姜令檀手心一抖,后续剩余拒绝的话,顿时散了个干净。

“莫要走神。”

“生辰的银丝面,再不吃,要糊了。”谢珩修长指尖轻扣桌面,语调含笑。

“哦。”姜令檀只得垂眸,一副乖巧模样坐在桌前,一小口一小口吃碗里的银丝面。

也不知是屋里的地龙烧得热,还是银丝面里的鸡汤暖人,只见她净透似玉的小脸,慢慢爬上一抹粉润的烟霞色,细润如脂,粉光若腻。

“还在怕孤?”

谢珩嘴唇紧抿,拿起桌上摆放的筷子,不疾不徐夹了一块醋拍黄瓜送入口中,那滋味酸得他眉心一蹙,声音不免沉了些:“或者是因白日的事,生孤的气?”

姜令檀有些心绪不宁,他是金尊玉贵的储君,世间人人敬畏他才对,她对他疏离同样也表示敬重,为何他却好似十分的不喜。

“没有。”她小声回答,视线根本不敢抬起看他。

那模样不像是撒谎,只是她眼底藏着的戒备,令他突然觉得不满。

抬眸一瞬不瞬看向她,语调缓缓:“那就是,怕孤?”

这次姜令檀没有否认,她胸脯微微起伏,贝齿轻咬着下唇,纤长浓密的眼睫轻轻抖了两下。

“为何怕孤?”谢珩舌尖从上颚抵过,陈醋的酸涩蔓延在口腔内部,倒是像他此刻有些烦闷的情绪。

银丝面已经凉了,一块块结一团。

姜令檀用玉筷轻轻戳了一下,把头垂得更低了。

“说。”谢珩忍了忍,压下想把人欺负哭的念头。

在心底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急不得,何况喜爱的猎物,早就落进了他的圈套。

心平气和盯着姜令檀,指腹点了点黄花梨木桌面:“善善。”

“无论你心里想什么,若不说。”

“孤如何知道。”

“看着孤。”谢珩终于忍不住,用伸手挑起她的下颌,逼她直视。

姜令檀不得已,对上他深邃没有情绪的一双眼睛,灯火摇曳,她似从他漆眸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身上还穿着及笄时精致绚丽的衣裳,明媚不可方物,像是花团锦簇中,众星捧月的仙子,总有常人难以企及的沉静娇俏。

这样的美人,是她吗?

还是只是他眼中的模样。

姜令檀呼吸紊乱,不敢深想。

“殿下庇护臣女,臣女对殿下感激不尽。”

“只是尊卑有别,臣女知殿下心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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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也不该因此骄纵,坏了规矩。”

“臣女时常觉得惶恐。”

“是吗?”谢珩扯唇笑了笑。

他看着姜令檀许久没有说话,明明依旧温和的眼神,屋中却像是骤然降温,周围伺候的丫鬟早就远远退出去。

姜令檀大气不敢喘一下,他虽然在笑,谦和有礼,是那种淡淡的瞧不出情绪的笑容,但是让她觉得浑身血液像是被冻住一样。

“晚膳撤了。”

“换一桌新的来。”

“菜色按照原样。”

谢珩冷厉的目光朝室外扫去。

“是。”吉喜带着人手脚麻利把东西撤了下去。

姜令檀冷得揉了揉露在衣袖外的手腕,有些忐忑开口,轻轻说:“臣女已经吃饱了。”

“之前一半的量都没吃到。”谢珩站起来,宽大的掌心不容拒绝落在她发髻上,指尖拂过乌发间雪白又似海棠含苞的簪子。

这是他送给她及笄礼,他闲来无事亲手刻的东西,她应该还没有发现。

姜令檀拘谨端坐在原处,指甲掐着娇嫩的手掌心,因为情绪波动,眼眶溢出胭脂一样的红色,像一只可怜兮兮的兔子。

小厨房准备得很快,不过一会儿功夫,重新做过的晚膳端上桌。

姜令檀眼前依旧摆着一碗瞧不出差别的银丝面,卤得色泽油亮的鸡丝,鲜嫩的小青菜。

唯一不同的是,也不知是谁自作主张,太子殿下面前摆着一碗和她大致相同的银丝面,鸡丝换成了豆腐丝,

两个了银丝面的瓷碗摆在一起,也不知是不是巧合,上面的青瓷花纹,刚好是一对鸳鸯图案。

“吃吧。”谢珩叹口气,亲自递了一双玉筷给她。

“嗯。”姜令檀沉默伸手接过。

两人都不说话,各自吃着自己的面条。

都是吃相斯文,礼数极好的人儿,坐在一起就像一对璧人儿,只是不约而同,分吃了桌子上一碟子醋拍黄瓜。

第64章 第 64 章 七宝方糕

用过晚膳, 吉喜奉茶上前。

是洞庭碧螺春,今年开春的新茶。

所谓礼尚往来,用膳时太子数次给她添菜, 姜令檀伸手端起茶水,亲自递上前。

她抿着唇也不说话,白腻指尖端着骨瓷茶盏, 纤细秀致像是枝头摇摇欲坠的玉兰花瓣。

谢珩接过, 慢条斯理喝了一口, 然后搁在手边黄花梨木桌上。

他脸上神色温和,依旧看不出任何多余的表情, 姜令檀离得近, 一颗心却莫名其妙紧绷起来。

隔着昏昏烛光, 好似能窥探到意思,男人深邃的瞳孔下,幽幽的冷光。

他好似在生气,但不知因为什么事, 脸上表情控制得极好,寻常难以发现。

姜令檀心底暗暗叹息,也不知是常妈妈随口说的那些话起了作用,还是因为近来接连发生的事,让她嗅到一丝危险,总之无可避免,她对他生了防备的心思。

把心底乱糟糟的各种想法压下去。

“殿下。”

“夜深。”

姜令檀伸手指了指窗外,透过琉璃窗隐隐约约能看清院子里的景色, 现在的确时候不早了。

“好。”谢珩笑了,修长的指节,轻轻敲在茶盏边缘, 发出清脆的声音。

“今日生辰,孤允你休上一日。”

“明日书楼,不可荒废。”

太子声音的淡淡,垂下的眼眸能清晰地看到纤长浓黑的眼睫,挡住了他眼底的暗芒。

虽然没有说明,姜令檀怎会不知去书楼的目的,含蝉一事,他对她一直很严厉的。

“好。”对于这事,她也算慢慢接受了。

“好好休息。”谢珩起身,神态从容。

姜令檀跟在身后,虽然他对她格外纵容,但该有的礼数一点都不会少,微微屈膝行礼送他离开,直到人走远连背影都瞧不清楚了,才站起身走回室内。

“姑娘。”

“奴婢伺候您沐浴?”

吉喜拧了热帕子递上前,声音轻轻问。

“嗯。”姜令檀语气很平静,目光却透着几分恍神。

抬眸看向吉喜,欲言又止。

直到浴室雾气弥漫,热水浸过她雪白如玉的身体,渐渐从白中泛出诱人的粉嫩,像是从水中生出的莲花,珍珠一样的水珠,从她漂亮得惊心动魄的香肩滚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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