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五章背后主使？惊涛骇浪千年世家的规矩（2 / 2）

他知道，赵文清是在试探他。

她把选择权交给了他。

是要掀翻历史，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还是要继续维持这份来之不易的和平，哪怕它建立在层层谎言之上？

窗外风起，竹影婆娑。炉火噼啪作响，映得墙上人影摇曳，如同百年前那些在火光中挣扎的灵魂。

次日清晨，韩岳命人备船，欲往湖心垂钓。赵明随行，一路无话。

舟至中流，韩岳忽命停桨。他取出那幅地图，静静看了一会儿，而后点燃火折子，投入湖中。

黄绢遇火即燃，黑烟升腾，旋即被风吹散。残片落入水中，缓缓下沉，最终消失不见。

赵明震惊：“大人！那是……”

“有些东西，”韩岳打断他，声音平静如水，“不该属于这个时代。”

“可那是真相啊！”赵明激动道，“建文未死！血脉尚存！他们有权知道！”

“谁有权？”韩岳反问，“百姓吗？官员吗？还是下一个想要夺位的野心家？”

他望着远方水天相接处，缓缓道：“建文帝躲了四十年，赵文清隐了十年，李怀远死前才吐露秘密，赵承乾宁愿辞官也不肯动手??他们都明白一个道理：**真相本身并无善恶，关键在于谁掌握它，以及用它做什么。**”

“倘若今日我拿着这张图进京，揭出一切，或许能换来一时清明。但不出三年，必有人打着‘清君侧’旗号起兵，边将响应，藩王觊觎，天下重陷战火。到时候，谁来为死难者负责？是你？是我？还是那个早已不在人间的建文帝？”

赵明哑然，泪水滑落。

韩岳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我们已经赢了。”

“赢了？”

“十年前，陆昭想用太子非亲生之事摧毁朝廷，结果失败；陛下承认错误，太子复位，东厂清洗，锦衣卫势力削弱；如今新帝登基，追尊建文，赦免旧案，民间可祭忠臣。这不是胜利是什么？”

“血统或许虚假，但正义已然回归。这就够了。”

赵明低头，良久方道：“那赵文清呢？她就这么白白牺牲了吗？”

“牺牲？”韩岳微笑，“她没牺牲，她赢了另一种方式的胜利??她让仇恨止步，让战争消弭，让一个本该流血百年的王朝，得以平稳过渡。她的名字不会载入史册，但她的选择，改变了历史的走向。”

湖面恢复平静，阳光穿透云层，洒下金光万缕。

数月后，韩岳病重。

他不再出门，每日静卧榻上，听雨打芭蕉，看叶落庭前。赵明留了下来，侍奉左右。

临终那日，天降细雨，不大，却绵绵不绝，一如十年前那个夜晚。

韩岳睁开眼，望着床顶素帐，轻声道：“拿笔墨来。”

赵明含泪研磨，递上纸笔。

韩岳提笔，写下最后一段话：

> “余少读圣贤书，志在匡扶社稷。及长，历仕三朝，目睹兴衰。始知治国不在雷霆手段，而在润物无声。真相不必尽揭，只要民心归正；名分不必苛求，只要百姓安乐。赵承乾忍辱负重，赵文清舍身避祸，赵文忠守诺终身，皆非常人所能为。吾辈碌碌，不过顺势而行。惟愿后世执政者，少究虚名，多务实政；勿以权术驭天下，而以仁德化苍生。则大明虽历波澜，终可久安。”

写毕，掷笔于案，长叹一声，闭目不语。

半个时辰后，气息渐弱。

赵明伏地痛哭，忽觉袖中一物微动。取出一看，竟是韩岳平日佩戴的一枚玉佩，背面刻着一行极小的字：

> “若有来世，愿生于太平，不问权柄，只做一耕夫，娶一村女，生两小儿，养一头牛，看四季花开。”

雨还在下。

轻柔，无声，浸润大地。

多年以后，太湖西山脚下建起一座小小祠堂，无人题匾，香火却常年不断。乡民传言，每逢风雨之夜，可见一白衣老者立于湖畔，手持鱼竿，似在垂钓岁月。

有人问：“钓什么？”

答曰：“钓那些看不见的雨。”

而京城之中，启元帝勤政爱民，广开言路，废除苛法，重修《实录》。在新编《皇明通鉴》中，首次正式记载：“建文四年，帝未亡，遁迹西南，寿终鸡足山。”并附注：“此事尘封百年，今据旧档考证，补录入史。”

史官们不知道的是，那本所谓“旧档”，其实是赵明晚年匿名呈递的材料。而真正的原始档案，早已随着一幅燃烧的地图，沉入太湖深处。

江湖不见，山河两忘。

可有些人，从未真正离去。

他们在风里，在雨中，在每一个不愿遗忘公正的夜晚，静静注视着这片土地，等待下一个愿意为苍生低头的人出现。

就像当年那个站在紫禁城钟楼之下，明知危险却依然拉响铜铃的年轻人。

就像那个写下“敬过往忠魂，不负此生清明”的老人。

雨，一直都在下。

只是我们看不见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