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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希仁见越棠不反对,自然答应,“都好,那王妃请随臣来。”
重明阁的地势更高些,一路缓坡向上,宋希仁刻意放慢步伐,不时向她侧目,“王妃还好吗?若气力不济,臣替王妃传步辇来。”
“不用,宋大人只管领路就是。”越棠不是柔弱的女郎,幼时她活泼好动,顽劣过一阵,后来被纠回来了,倒是留下了一身的好底子,缓坡上徐徐地走,气都不带多喘一口。
宋希仁点点头,不再说什么,没走几步,又伸手递给她一个东西。
“夏日山间多蚊虫,宫人们格外留意,难免也有疏漏的时候。这香囊里装着避虫的香叶,臣试过,效果不错,王妃应该用得上。”
白地三蓝绣仙鹤牡丹的香囊,轻灵隽秀,与炎炎夏日十分相宜,可宋希仁的善意,实在让越棠摸不着头脑。她错愕地盯着那香囊,“这是谁做的香囊?”
宋希仁的表情有些古怪,“臣出京前,特地上内侍省讨要,应当是针工局宫人的手艺吧。”见她不接,也不坚持,回头递给她身后的女使了。
越棠终于调过视线,看了一眼宋希仁。说真的,他的风度称得上无懈可击,她拒绝好意,他不卑不亢,她打量他,他客气地微笑,毫不介怀。
春天的时候在睿王府,越棠时隔两年再次见到宋希仁,那时候她以为自己看明白他了,后来几回交锋,渐渐发觉并没有。他害过她,也帮过她,越棠与宋希仁接触越多,越发看不透,他究竟做过什么,正在谋划什么,往后欲达成什么目的?她全无头绪。唯独知道此人非友,但也不能轻易反目成仇。
宋希仁这样的人,似乎有八百个心眼,在他面前,她的那些大智慧、小计谋,顿时都化了作深深的无力感。
索性化繁就简,问他:“宋大人官运亨通,正是在陛下身边大展拳脚的时候,为何好好的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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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待诏不当,却来这温泉宫当什么殿中少监?”
“臣开罪了兴庆宫,陛下不好驳贵妃娘娘面子,只得先把臣遣送出京。”
越棠没指望宋希仁会坦诚回答,谁知他忽然转了性,就是不知道有几分真。忍不住继续追问:“宋大人开罪兴庆宫,是因为什么?”
这回宋希仁沉默片刻,稍稍迈开两步,带着她与身后随从拉开些距离,才说:“臣听闻了一些消息,让臣有理由相信,太子殿下还活着。臣将此事告知贵妃娘娘,本意是想请娘娘转呈陛下,不要放弃寻找太子殿下的希望,谁知娘娘并不认同臣的想法,而且十分不悦。”
“太子殿下还活着?”越棠大骇,想再问个清楚,唯恐惊着旁人,忙加快步子趋近他。谁知心里一乱,便疏忽了脚下,右脚结结实实踩中道旁的石块,崴着了。
她身形一晃,眼看就要栽倒,近旁的宋希仁连忙伸手,“王妃小心!”身后的女使提裙飞奔至近前,惶急地搀扶她,“王妃,您没事吧?可有摔伤?”
越棠就着女使的手站稳,说无碍,又忙让她们退下。顾不上查看足踝的状况,她追问宋希仁,“究竟是什么样的消息,让宋大人相信太子殿下还活着?”
宋希仁没有开口,垂眼见她的右足不堪受力,不由蹙起了眉,“王妃崴伤了脚吗?立刻传医官来诊治吧,这伤不能耽搁。”
他的神色凉下来,越棠便明白,从他嘴里是问不出更多真话了,只得作罢。至于足踝,她满不在乎,“老毛病了,我心中有数,宋大人不必挂怀。若不见好,我自会去请医官的。”扬了扬头,“重明阁还有多远?宋大人继续带路吧。”
宋希仁不让她走动,说什么也要传步辇。越棠听得不耐烦起来,“有这功夫,走都走到了。宋大人不要多事了,就听本王妃的吩咐吧。”
于是深一脚浅一脚挪腾进重明阁,好容易坐下休息,牵起裙来细细看伤。此情此景,很自然地想起上回替她治伤的那个人,山长水阔,也不知道他正躲哪儿逍遥。
第44章 晋江文学城24少年郎年……
重明阁二层高,面阔七间,两掖各有耳房,前庭后院一步一景,地方果然开阔。唯独一点不好,太过于开阔了,夜来风叶鸣廊,萧萧簌簌,初来乍到尚不习惯,难免叫人瘆得慌。
“头一回在这样的地方过夜,离尘世间老远,和天上的神仙似的。”双成小声嘀咕。
到底是天子行辕,都是贵人们的闲情雅致,反正不能说不好。
骊山上的夏夜清凉,连扇子都不必打,双成更担心王妃的丝衾够不够暖和。铺陈完内寝,又四处检点槛窗,时不时向外张望两眼,回廊上的竹帘影影绰绰,倏忽一阵响动,听得人心里哆嗦,总疑心藏着什么诡异的山野精怪。
末了,往西边次间招呼越棠:“今日舟车劳顿,王妃早些歇下吧。”
双成来扶她,越棠摇手说不用,“拿冰敷了阵,走动起来不碍事。还早呢,咱们上外头瞧瞧去。”
二层楼上四面出廊,凭栏望,大约很有袖手观澜听宇的壮怀。双成却犹豫,“外头风大,王妃别出去,免得受凉。”
“今日十五,总要看一眼月出山间嘛。”
越棠不以为意,说什么也要赏骊山月。推开步步锦槅
扇,谁知刚一抬头,天上的月亮还没找见呢,眼梢却瞥见有道黑影“嗖”地一动,刹那的功夫,从回廊转角处消失不见了。
越棠愣了一下,迟迟转头问双成:“是我眼花么,那里有个人蹿过去了?”
双成一脸的惊惶,越棠就知道自己绝没看错。可再定睛瞧,廊上全无异样,欲上前去查看,双成紧紧攥住她的手。
“还是奴婢去吧王妃快回屋里,把门锁好。”双成一向百无禁忌的性子,这会儿牙关都在打颤。
越棠怎么能让她去,定定神,立在原地扬声唤人。睿王府跟来的侍卫在外围,应声上来听命的,是骊山上的管事的内官,听了越棠的描述,一伙人面面相觑。
“臣等一直在值上看守,不错眼珠地盯着,并没有瞧见什么人啊。”
既然那鬼影能悄没声上二层楼,一定有避人耳目的办法,再不然,便是骊山上的内官中有内鬼,监守自盗。
越棠心知问这些内官无用,只吩咐王府的侍卫:“公主府的指挥使你认识么?去请来,就说我有事同他商议。”
国朝公主受重视,一应仪制都与一品亲王比肩。令昌公主府设三卫,领头的便是指挥使,从四品的衔儿,这回上骊山,领着大半驻跸安防的职责,睿王府跟来的侍卫只是顺带搭把手。也是想着一列队伍里不好有两位话事人,睿王府的指挥使被越棠留在京里了,眼下若有什么安排,还得拜托公主府的人。
结果没等来指挥使,倒是宋希仁听见风声,率先领人上重明阁来了。
见了她先忙不迭请罪:“都是臣的疏忽,未能照看周全,让王妃受惊了。”然后指派那些愣神的内官,“去多点些灯烛来,务必将里里外外都照亮。”
这得闹出好大的动静,越棠刚想拒绝,转头见双成还是惊魂未定的样子,话到嘴边,便又撂下了,默许宋希仁去折腾。
一转眼,重明阁中亮如白昼。宋希仁大略听明白了前因后果,面色渐渐凝重,沉吟片刻,方点点头。
“臣明白了,臣这就加派人手严守重明阁,长公主那里,臣也会让人去传话,请殿下多加留意贼人。只是”宋希仁显出担忧的神色,“单是加派人手夜巡,只怕不够,宫门上与山下的守备暂且没有异样,说明贼人还潜伏在骊山上,稳妥起见,须得立即派人搜山,尽早查出究竟是什么人惊扰了王妃,意欲何为。”
越棠没什么可反驳的,也不是她托大,实在是身处天子行辕,左近还住着长公主这样的天潢贵胄,事涉天家,如何郑重其事都不为过。
可宋希仁却话音一转,无奈地摊手,“照常例,骊山不设禁卫,陛下若游幸,自有羽林军出警入跸。山下守备五百人,暂不可轻举妄动,行宫内虽有数百内侍,要派去搜山,只怕也力不能及臣惭愧,眼下竟没有人手,思来想去,唯有连夜去向会昌营借兵,以解燃眉之急。”
越棠听他绕了半天,总算转过弯儿来,“你要调兵?”心中登时警铃大作,一惊之下,那神出鬼没的贼人都不显得可怖了,惕然审视他,“宋大人,这可犯了忌讳,使不得。”
宋希仁忙说误会了,“臣绝没有僭越之心,也没有调兵的本事。臣能做的,唯有将搜山之事托于统领会昌营的中郎将,之后如何部署,都由中郎将酌情安排。臣受陛下差遣,权宜掌行宫事,眼下情形紧急,王妃若应允,臣可以连夜向会昌营请救兵,待明日上表禁中,也算合情合理。”
他说得冠冕堂皇,但越棠清楚,这分明是要顶着她的名头以令诸侯。前头到底是个什么坑,她不知道,可她又不傻,总之赶紧停住,不能往下跳。
“仔细想想,似乎是我眼花没看真周。”越棠摇摇头,表示都过去了,又朝宋希仁歉然一笑,“怪我沉不住气,大晚上惊动了宋大人,还闹了这么一出。宋大人回去歇着吧,向会昌营借兵之事也不必再提,回头叫陛下听说,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那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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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
身后忽然传来长公主的声音,越棠忙站起身相迎。长公主执过她的手,在她肘弯间拍了拍,大约是安抚的意思,也没多解释,只转头看向宋希仁。
“我在外头没听全乎,只听王妃说要息事宁人,这本公主不能答应。骊山是什么地方?一点风吹草动都须慎之又慎,有人擅闯宫禁,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宋大人身为殿中少监,当的便是这份差事,不必有顾虑,即便日后惊动陛下垂询,也有本公主担待,宋大人只管放手去办吧。”
越棠生怕长公主着了道,心里着急,暗暗拽公主的胳膊,“阿姐,从会昌营借兵,这不合规矩”
长公主一哂,“怕什么,我这辈子活到今天,就没守过几天规矩。”她和声宽慰越棠,可眼神却只往宋希仁身上扫,“都说瓜田李下,若太平无事,自然是这个理,但今夜事有不协,若还畏惧人言自缚手脚,那才真是愚蠢至极。说到底,我与王妃忠于陛下,忠于朝廷,向会昌营借兵只为保温泉宫安危,我们心思坦荡,行事经得起推敲,绝不会暗地里使什么歪的斜的。”
一席话锋芒毕露,好一阵雷霆风雨。末了一顿,眼神冷寂,“宋大人,我说得对不对?”
“殿下说得很对,臣也作此想。”宋希仁深深躬下腰,“既然殿下发话,臣即刻快马赶往会昌营,亲自去请中郎将带兵前来温泉宫,尽早将贼人捉拿归案。”
宋希仁走后,一应内侍也退出重明阁,纷纷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往值上站班去。越棠瞧了眼长公主,欲言又止,这会儿她才明白,此行上骊山,长公主不仅仅是来消夏散心的。
可长公主冲她一笑,伸手替她将鬓发捋到耳后,眼神里都是疼爱与温柔。那模样,怎么也没法与阴谋诡计联系到一块儿。
长公主温言说:“棠棠,我知道你心有疑虑,我不瞒你,今夜我驳了你的话,偏要去调会昌营的兵,确实别有用心。至于具体是何缘由,恕阿姐此时不能细说,你别多心,不因为旁的,只因这件事不该由我告诉你,该同你解释的另有其人。阿姐不能抢了那人的活,也不能抢了你的机缘。”
越棠瞠目结舌,实在料不到这后头还牵扯第三人。这世上还有谁欠她一个解释?自然是有,可那人与长公主搭不上边啊!难道是
不敢再想了,再往下,瓦肆里的戏文都不敢这么唱。越棠不知该说什么,只好点头应下,“阿姐不必解释,我相信阿姐,您这么做,一定有您的道理。我没什么本事,朝政上的事听闻不多,不指望能帮上阿姐的忙,只求别给阿姐添乱,我就知足了。”
长公主笑着摇头,说不至于,“怪我,刚才说话没轻重,吓着你了。其实真没什么大事,这回带你来温泉宫,是真心想同你作伴来游山玩水的,旁的不过是顺带手,不值当放在心上。”
又宽慰了她几句,长公主不肯再留,临出门前嘱咐她早些睡下,“抓贼人的事有我盯着,你把心放回肚子里,阿姐绝不会让你出事。明日也不必起早,在行宫呢,怎么自在怎么来,没有王府琐事打扰,尽管歇足了再起身。”
真是好漫长的一天,夜深人静阖上眼,从心底觉出深深的疲乏。睡却睡不着,迷瞪瞪的,恍惚间身子像是飘起来,被一股不可抵挡的力量推着走,无法挣脱,茫然不知归处,没着没落的,一片荒芜。
后来仿佛听见兵戈声、脚步声喧嚷,总之就是一夜的混乱。第二日睁开眼,愣怔盯着帐顶缓不过神来,隐约觉得怪异,鼻尖萦绕的香气熟悉,仍旧是京里王府常用的香,可景象则不对,五感一时间闹官司,神识赶不上趟。
“王妃醒了?”女使语调轻快,终于叫她醒了神。
女使打帘伺候她穿衣,梳洗完后奉上茶水,越棠揉着昏昏沉沉的脑袋,抿了口,丁点滋味儿都没品出来,嘴里像糊了层腊。
“换盏俨茶来。”越棠苦着脸说。
晏起吃俨茶,女使迟疑了一下,“王妃,还是先进些吃食吧,空着肚子吃俨茶,太伤肠胃了。”
越棠犹豫片刻,还是说算了。近来的势头似乎不大对,三灾八难的,干
什么都不顺遂。她瞧一眼外头,风清日爽的好天气,不知骊山上供奉的是哪路神仙,反正不拘哪路,她今日先去拜拜,否则这运道怕是扭不过来了。
心情不大好,听说外头有人请,也提不起许多兴致,懒洋洋跟随内官走过去。温泉宫也分内外朝,昨日打从津阳门入内朝,今日出去后朝东,一路都是百官衙署的地界,迎着日头眼前金光一片,走了约一炷香的功夫,金光里现出一道身影,瞧情形,必是在等她。
那一身的绯袍,越棠满以为又是宋希仁。心里不称意,不远不近地站定了,沉着脸听他有什么话说。
“怎么了?不乐意看见我?”
那绯袍出声了,惊得越棠猛仰头,额前搭起凉棚确认再三,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阿兄!”着实惊喜了一刹那,转头便成了惊吓,“阿兄怎么来了,家中都还好吗?”
周立棠领她走进衙门里,“家中一应无虞,是公中的事,正好我要在温泉宫逗留一段时日,便来见见你。”
说来也巧,前两日太史局的地动仪有异象,太史令夜观天象,推演出骊山的方向近来将有地动。地动常有,多数时候轻微无碍,但骊山行宫关系到国朝皇脉,条陈递到门下省,门下须得拟出个应对的章程来。议来议去,此事最终落到给事中周立棠头上,他便亲赴骊山,带两位礼部官员过来一道坐镇。
越棠听得云里雾里,“门下省怎么连这种事都管?”
“门下专司献纳谏正,担负巡按九州之责。与其等出了事摸不着头脑,不如先来看看,等事后才好向陛下献策。”
“还挺神气。”越棠嘟囔,“阿兄准备在温泉宫逗留多久?”
周立棠说看情况,话锋一转,忽然问她:“听说昨夜有刺客?”
一夜的功夫,敢情都传成刺客了。二人在堂上坐定,越棠将经过娓娓道来,说完了回过味来,不怪外头传言四起,这事儿邪乎,一篇话句句属实,却连她自己都说服不了。
“要说是刺客,实在勉强,我这无关紧要的身份,哪里值得人来行宫冒险呢?可究竟是为了什么,我也想不通,只能等把人逮住再细细审问了。”
又想起长公主昨夜坚持要去会昌营调兵,事涉兵马,实在让人不安,按说今日赶巧,这世上没有比阿兄更叫她信赖的人了,可越棠知道阿兄与长公主那段无疾而终的过往,话到嘴边,便踯躅了。
可周立棠敏锐,“怎么了,还有别的事?”
“别的”越棠叹口气,到底吐露了实情,“阿兄既然要在骊山逗留一阵,早晚要见真佛,我便不同你绕弯子了——是长公主。”
周立棠端着茶盏听完前因后果,垂眸吹了口茶沫,轻描淡写地噢了声,“此事我知道,今晨我与会昌营中郎将前后脚上骊山,已经打过照面了。”
“已经来了?”越棠不由向外探看,“那搜山了吗?眼下有什么消息?”
消息自然没这么快,周立棠摇了摇头,又嘱咐她,“事情查清楚前,你好好在行宫里待着,别乱走动。”
“窝在房里不走动,那我还费劲上骊山来做什么?”越棠不大乐意,同他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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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量,“我小心些就是了,阿兄可千万别给我立规矩啊。”
周立棠凉凉瞥她一眼,连称呼都变了,“臣不敢给王妃立规矩,外头兵荒马乱,还有贼人伺机而动,王妃若嫌命长,自去山水间逍遥吧。等回头出了事,臣看在二十年骨肉血亲的情分上,定会替王妃将后事料理得风风光光。”
越棠目瞪口呆,她这阿兄她最清楚,谦谦君子的外表下确实是一副硬心肠,不爱给人留情面,可今天这话实在出格,叫人难以理解。
“阿兄,你吃枪药了?亏我前两日还上太和宫为你祈求官运亨通家宅顺遂呢,你咒我算怎么回事儿!”
“一大堆事,你别添乱就算为我好了。”
茶盏边搁了两碟干果,行宫衙门不常来人,那桂圆干不知搁了多少时候,干硬瓷实,捻起两颗泄愤正趁手。越棠信手一掷,一颗正中周立棠眉心,他愕了瞬,还没来及怎么着,身后忽有人咳嗽了一声。
“我好像来的不是时候。”
越棠回头一瞥,陌生的人物,恰好立在门前窄窄一道光带里,衬出一副飞扬灿烂的眉眼。少年人活泛蓬勃的气质实在太讨喜了,一眼便叫人心气平顺,越棠不由扬唇,含了丝笑,微微颔首致意。
却见阿兄起身寒暄,向她引荐,“这位便是会昌营中郎将,段郁段将军。”复又向那位段将军拱了拱手,“搜山之事,段将军若有疑惑,直接向睿王妃问询吧。”言罢便道有事,撂手告了辞,左右对她没好气,只差没明说嫌她麻烦。
德性!越棠心中嗤笑,不和他一般见识。
调过视线看那位段将军,最多二十岁的模样,真想不到能当上统领一营的中郎将。五品的官职,不算顶尊贵,却十分紧要——京畿分内外府,内府戍京师,外府驻于五州,会昌营便是这外府五州十二卫之一。这满天下,除却照管皇宫的北衙羽林营,就数内外府卫最骁勇,如此精锐之师,能交到这年纪轻轻的段将军手上,可见他绝不简单。
越棠打量他,他也打量着这位传闻中的睿王妃,忽然笑眯眯地来了句,“王妃与传闻中似乎不大一样。”
“是嘛。”越棠来了兴致,“传闻中我是什么样的?”
“贤惠、温婉、可怜人。”
越棠乐了,“现在呢,段将军觉得传闻哪儿错了?”
少年人一咧嘴,齐整一排白牙,眼眸漆黑发亮,“现在看,王妃做戏的本事应当十分出众。”
“过奖过奖。”越棠愣了下,愈发笑得欢实。
人和人打交道讲究眼缘,两句话的功夫,越棠便觉得这位段将军对胃口。他敏锐地瞧出她的真面目,没有恶意的直来直去,看似莽撞,实则是种套近乎,恰巧她不介意,并感到轻松,于是欣然接下他的试探。京城的深宅大院里住满了半藏半露的精明人,段郁这一款的她这辈子没见过,算是一桩可喜的稀罕事。
少年郎也爽朗一笑,朝外比了比手,“王妃要回宫么?臣送王妃,正好臣有些疑惑想同王妃聊聊。”
越棠说好,提裙跨过门槛,同段郁走上了宫门前的夹道。原也一心挂念昨夜的变故,可这会儿倒放到了一边,瞧一眼边上的人,眼角眉梢都是恣意自在的况味。阳光下大马金刀的身条,满头满脑写着昂扬的力量,可智慧就藏得比较深。
她掂量着问:“段将军今年贵庚?”
“臣恰巧刚过生辰,如今二十有二。”
越棠有些诧异,心说瞧不出来。段郁大约常遇上这样的疑虑,一下便猜着她的想法,“臣生得面嫩,这也没法子。王妃别不相信,宗正寺里还存着臣的谱牒,白纸黑字记得清楚,臣也不能诓王妃。”说话间还上手揉了揉脸,挺无奈的意思,语气却隐隐带着得意,日头一照,通身的跳脱气质愈发灼人眼。
越棠笑着摇头,暗道他不止是面嫩,心思也没跟上趟,单年龄长得寂寞。回过神来才留意他提及宗正寺宗正寺掌管赵家宗室及外戚事务——闹了半天,敢情还是亲戚!
姓段的皇亲,越棠苦思冥想了一番,终于恍然,“原来是徐国公家的子侄。”
徐国公娶了先帝的侄女,陈王家的郡主,段郁既能上宗正寺的谱牒,必是郡主娘娘的嫡亲儿子。照这么算,他可同睿王差着辈份,睿王与陈王郡主论堂姐弟,她岂不是段郁的堂婶?
捋顺了关系,越棠乐不可支,这回上骊山竟平白拣一侄儿,也算不虚此行。
她转头看,那大小伙子竟红了脸,磕磕绊绊地撇清关系,“臣不成器,当年被家父扫地出门后扔进军营里,这些年鲜少回家,没脸和王妃攀亲。”
他既不愿认堂婶,越棠笑笑,便不再提这茬。不过话说回
来,京城大族间姻亲关系盘根错节,谁还没个年纪小辈分却大的亲戚,热热闹闹喊一声不算什么,这都能叫他红脸,这小子可太有意思了。
“段将军这般面嫩,底下将士能服管吗?军营里积年的老兵油子惯会耍横,脾气上来可不管你爹妈是谁,段将军这些年过得很辛苦吧。”
说到带兵,小段将军的腰杆立刻挺直了,朗声说:“王妃还是小瞧臣,臣十五岁进军营,那会儿可不在京畿,而是在西州都护府守边塞,那是正经要搏命的地方。臣屡次领兵深入塞北,什么风浪没见过”大男人不稀得自夸,段郁没好意思说下去,一甩脑袋挺胸阔步目视前方,颇有深藏功与名的意思。
“总而言之,臣的每一份功勋都是自己凭本事挣来的,整个都护府没人不服臣。两年前调来会昌营,手下更没有人敢与臣叫板,王妃大可以信任臣的能力。”
越棠饶有兴致看着他骄傲的小脸,很给面子地附和,“我自然信任段将军。”
“王妃不信臣?”段郁也不傻,她哄孩子似的,他急于证明自己,说话间便要摸出腰间软刀,“臣为王妃舞一套刀法,王妃就信了。”
越棠唬了一跳,“不必不必,段将军说笑了,我相信段将军的实力。”
她是家中最小的孩子,没什么和小孩相处的经验,周家世代文官清流,从未见识过舞刀弄枪的少年郎。他的好胜心可太强了,容不得半点挑战。越棠侧眸打量,年轻真好啊谈起热爱的事业便神采飞扬,简直像只骄傲的猎犬,衔来猎物摇头摆尾地蹦跶,非要人顺毛夸两句厉害,方才罢休。
她狠命安抚段郁,他终于不闹腾了,调转话头说起骊山上的消遣,蹿腾她往山野间撒欢。
“世人只知骊山十八景,那些没意思,山林日月嘛,书上都写完了,翻不出多少花样。臣知道几宗好玩的,半山腰上清溪水流缓,最宜捞螃蟹,山阴的菌子生得妙,猎一只野雉炖汤鲜掉眉毛,还有南陂仙女池,别只站在山道旁瞧,您得往东走半里地,那儿有五色池,保准王妃这辈子都没见过”
说到兴头上,他又从少年将军蜕变成了纨绔,玩乐的点子信手拈来,越棠都不忍心打断他。他拍着胸脯保证,“王妃及时得空,尽管吩咐臣,臣一准替您安排得妥妥当当。行宫里的内官臣都知道,一个个就怕担责,顶多领您上城楼上看看景,那多没趣。”
她没着急答应,无奈提醒他:“段将军,您这回是领职上骊山的吧?总得先办正经事啊。”
闲话半天,终于想起来谈正事,段郁一点不含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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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的人已经部署下去了,区区一介宵小,天黑之前定能落网,等臣审问明白,提他的头来见王妃。王妃放心,从今日起臣亲自都统骊山布防,绝不耽误王妃消夏找乐子,绝不再给王妃添堵。”
正好到重明阁前了,越棠站住脚,回身冲他颔首,“那就劳烦段将军费心了。”
“不麻烦,不麻烦。”他笑得挺畅快,似乎真不嫌事大,“京畿不比边关,臣这两年闲得发慌,还得多谢王妃给臣效命的机会。”
越棠应了,“那我就不耽误段将军的正事了,等回头事毕,我请段将军喝茶,吃菌子炖野雉。”
段郁眉开眼笑地走了,连背影都虎虎有生气,看得人边摇头边发笑。越棠迈上二层楼,还沉浸在适才的奇遇里,推开槅扇,当头却移过来一个黑影,那令人绝望的威吓感,有那么一瞬,她满以为自己的小命就要交代在这儿了。
直到那黑影出声,竟熟悉得不可置信,“王妃好雅兴,刺客都逼上山了,王妃还能同人谈笑风生,佩服佩服。”
她愣了好久,才确认眼前这张脸不是幻觉。
“赵铭恩,你从哪儿冒出来的?”
第45章 晋江文学城25青天白日,朗朗乾坤……
昨夜才出过事,不怪她草木皆兵。不过这行宫的守备也太寒碜了,多少人信誓旦旦和她作保会严加防范,结果呢,一转眼她屋子里就混进来个人,可见这温泉宫漏得跟筛子似的。
眼前的人圆领窄袍,腰上跨横刀,幞头外还系了圈红抹额越棠拿眼神狠狠往他身上扫荡,不得不说这装束在他身上还挺新鲜,挺拔又威风,精神头倍儿利索。
瞧够了才想明白原委,她愕然问:“你是混迹在会昌营里偷摸上山的?”他不否认,说明她猜着了。
越棠一时百感交集,“你还知道来找我?那日在太和宫,跑得这么利索,连句话都不留下,真了不起啊赵铭恩”越说越来气,兼有委屈,上前两步不由分说便朝他身上抡了两拳,“既然不告而别,现在又来做什么?你胆子真不小,在我睿王府浑水摸鱼也就罢了,连军营里都敢胡来,段将军知道吗?”
她冲他胸膛抡拳头,下手毫不留情,但赵铭恩岿然不动,也不搭理她的抱怨,只是垂着头,冷眼打量她。
“昨夜温泉宫有刺客,王妃受伤了没有?”
“你管我受没受伤,本王妃问你话呢。”越棠瞪回去,对上他的视线,那是泓静水,眼底隐有湍流深蓄,忽然间就叫人的心揪紧了。
她拗不过,到底说了实话:“不是什么刺客,人都没挨到近处,拐角上远远现了个身就跑了,我没受伤,就是吓了一跳。”
“现了个身就跑了?”赵铭恩眉头微蹙,沉吟着问,“当时王妃身边有谁在?出事后呢,近前来的都是什么人?”
“当时我身边只有双成一个,后来扬嗓子喊起来,左近的内侍自然上来回话,还有王府的侍卫,没多久宋希仁也带人来了。”
他眼中阴霾浮现,扯了下唇角没说什么,只溢出一声冷笑。越棠推了他一把,“赵铭恩,你什么意思?有什么话就直说,别同我打哑谜,本王妃再也不会惯着你了。”
“没什么意思。”他调开视线,作势检视起屋内的窗牖木作,轻描淡写道,“外头人再多,王妃自己也该时刻多留个心眼,守好门户,出去闲逛时仔细周遭。骊山虽是行宫,毕竟山高皇帝远,若有人存心作乱,比在京城时容易得多。”
这不像他该说的话,那举重若轻的口气,仿佛站在云端上似的,天底下的事都打从他眼前过。越棠感到古怪,千丝万缕的心思缠绕着,却始终抓不住关窍。
“王妃。”赵铭恩叫了声,一打岔,她朦胧的思绪倏忽便游走了。
越棠迟迟看着他,“怎么,你还有话要教训我?”
赵铭恩没计较她话里带刺,一径地劝:“我是为王妃好,圣驾未至,行宫警跸再怎么布置也欠妥当,会昌营只能照看一时,不可能久驻骊山,迟早会撤走,行宫中人还是要王妃自己多留意。”
翻来覆去就是那些话,越棠听得漫不经心,盯着他双唇一张一合,一边琢磨着,他脸上关切的神色倒不似作假。
“赵铭恩,”她忽然顿悟,窥见天机,“你是不是听说了我遇刺,这才冒险混进骊山,特地来看我?”
赵铭恩顿住了,一头因她道破了心思而难堪,一头又腹诽她迟钝。若非听说行宫里睿王妃出了事,他会连夜赶来吗?先前最艰难、最孤立无援的境地都挺过来了,一番纵贯河山的布置,眼见要收网,结果听见一点风吹草动,就变了章程,细心拷问自己,不是不惭愧。因她坏事倒不至于,可有失稳妥,他从小受为君的教诲,如今隐有失控的态势,不是个好兆头。
不过见她一脸坏笑,兴致勃勃琢磨这些有的没的,说明是真没事,就算当时吓了一跳,也早就抛诸脑后了。赵铭恩暗暗舒了口气,怕她夹缠,索性就要告退,结果她旋身一蹦,
轻巧地拦住他的去路。
“又想一走了之?不可能了,须得把话先给我说清楚。”
她连推带搡,把他往次间里拽,绕过地罩后松手一送,企图叫他跌在地心里,奈何力量悬殊,他稳稳杵着像根长矛。那油盐不进的模样看着就来气,越棠欲叱他跪下,恰有零碎的日光透过支摘槛窗打在他半边脸上,眉眼间漏出一丝倦态,适才没察觉,想来掩饰得好,天光下方才现形。
越棠把话咽了下去,往坐榻上靠着。疑虑太多,不知从何问起,何况就算问,十句里他能答一句便不错了,这么个人物,表面上是她呼来喝去作弄了他个把月,实则她心软,不能真把他如何,净吃闷亏了。
“听说会昌营连夜上骊山,忙活了一昼夜,你吃东西了没有?”想来想去,还是从家常闲话问起。正好榻桌上摆着早晨新供的鲜果,她挑了只灿烂的金桃递过去,“先吃点,一会儿我叫人送膳来。”
她固执地伸着手,赵铭恩只好接过来,“多谢王妃。”却也不吃,就托在手心里。
越棠又问:“会昌营的人都领了差事去搜山了,你半途溜出来,回头怎么交代?”
“王妃不用担心,这些事我自有打算。”
“什么打算?你不说明白,我可不能放你走,别回头你被军棍伺候,我良心不安。”她微微笑着,和缓的声口,迂回着套他的话,“先前我同你们段将军打了个照面,你说巧不巧,原来我们两府里还转折沾着亲,自己人,那就好说话了。赵铭恩,你在段将军手下浑水摸鱼,他知情么?要不然我出面替你说项,段将军明事理,不过顺水的人情,小事一桩。”
赵铭恩说不必,“段将军是一营主将,我既随将军上骊山,一举一动都瞒不过他,就不劳动王妃出面了。”
这么说段郁知道他的底细?那敢情好啊!越棠暗暗盘算,段郁那小侄儿敞亮、活泛,打起交道来不黏糊,比眼前这块捂不热的顽石有趣多了。等回头小侄儿忙完差事,她做东邀他吃席,酒过三巡了什么话打听不出来,就不在此刻费功夫了。
打定了主意,公事就先放一旁,眼下可以聊聊私事了。
越棠冲他招手,“你过来。”
赵铭恩慢腾腾挪近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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