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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60(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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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既然如此,我们就不多打扰了。”

“慢走不送。”沈辞的椅子转了半圈,懒洋洋道。

裴初转身离开,屋里一大帮人也紧跟着鱼贯而出,裴野走在列队最后,到了门口时忽然对着走廊里轻轻喊了一句:

“哥,那你们走吧,我还要上班呢。”

走廊里没有回答,大约是裴初比了个什么手势准许了,裴野也对着门外挥了挥手。沈辞留意到裴野另一只手拿着一个档案袋。

青年倚着门框,目送着一行人离开,办公室里一时寂静无声。

裴野眺望着远处,而沈辞冷冷地死盯着裴野的侧脸。

好半天,裴野才看着外头幽幽开口:

“沈老师,今天的事我不知道该怎么谢你才好。”

“打住,”沈辞有些嫌弃地皱了皱鼻子,“你说过的,就当还你人情……”

他看着裴野探头在外四下看了看这才进屋关上门,忽然有点郁结:“臭小子,刚才那个就是你哥?一脸阴险狡诈,你们不愧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亲兄弟。”

裴野干笑一声:“盼我点好吧,打死我也不想像他。”

沈辞抬脚朝另一把椅子的方向踢了一下:“别磨蹭,老子要听实话,到底怎么回事?你可是彻底把我装进来了,我有权利知道真相。”

裴野乖乖坐下,把档案袋顺手放在沈辞桌上,摊了摊手:

“沈老师,其实就算没有我,你也没打算真给军部接这个活不是吗?”

“我接不接是我的事,而你阻拦我就是你的事。”沈辞说。

屋里再次陷入静默。半晌,裴野点点头,沈辞从青年脸上读出一丝欲言又止的挣扎。

他忽然福至心灵——每次裴野难得流露出这个年龄该有的迟疑与矛盾,似乎都是为了同一件事,同一个人。

“是因为那个人吗?”沈辞轻声问。

裴野垂下眼睑,双手十指交叠搭在腿上,嗯了一声。

沈辞有些语塞:“不是吧……难道他是刚才你哥说的那个,仅存的——”

裴野阖了阖眼,嘴角浮现起一丝苦涩的笑意:“如果连这点用处都被你的团队取代了,他就没有活路了。即使是这样,我也不确定他会不会继续被人针对。”

沈辞脑子里虽然很乱,但他大概清楚裴野口中这个重要的人是什么样一个敏感的身份了。

“那你……”他甚至替代性地紧张起来,“你跟着你哥这帮人来找我,不怕他起疑心?往大了说你这可是犯了立场错误。”

一边问,沈辞一边观察着裴野的表情,他这辈子很少对别人察言观色,但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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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思考一下,他能感受到这小伙子现在一定压力很大,实在不忍给他施加负担。

裴野眨了眨眼,抬起头时表情却淡定如常。

“我不是跟他们一起来的,只是碰巧,”他说,调节心态之快让沈辞稍稍吃了一惊,“警署让我来议会交材料,我顺便来找你提交一下这个。”

他点了点桌上那个档案袋。沈辞还以为他是故弄玄虚,嗤了一声,拿起档案袋打开,抽出文件,一目十行地浏览了两眼,蓦地抬眼,越过纸张看了看裴野,又重新看向文件上面的字。

“建业路露天市场,取消城管二十四小时巡逻与宵禁的申请……”

沈辞把手里的文件一抖,翻过来对着裴野:“你写的?”

“当然,”裴野静静笑道,“言出必行。”

沈辞张了张嘴,某刻他突然很想问这样做是为了笼络人心还是沽名钓誉,可话到嘴边被他尽数咽了回去。

沈辞忽然想起几年前刚刚来到下议院时的自己。那时人们还敬他是光芒万丈的天才科学家,他亦然过分看中自己的光环,直到他撰写的提案一次一次被搁置、打回,他才发现原来有太多人在笑他本末倒置,蚍蜉撼树。

若几年前的自己遇到裴野,他说不定还有几分可能会把这个小警官视如知己。

沈辞深吸了口气。

“你这提案是准备让我代为上交?警署审批过了吗?”他问。

裴野摇摇头,笑得忽然有些狡黠:“我好歹也是一级警官,这点权力倒是有的。”

沈辞哼了哼,把文件收好:“先说好,议会每天要审核的提案有几百个,一个露天市场的解禁令,芝麻大点的事,我不保证能不能入他们的眼。”

“事情很小,可我们所花的力气也小,”裴野站起身,压了压帽檐,逐渐敛去玩笑神情,“更何况我不在乎会耗费多少代价,只要值得,我就愿意做。”

沈辞的手顿了顿,放下档案袋,抬起头看着裴野的眼睛。

“不计成本是小孩子的处事方式。”他说。

裴野扬起眉毛,好像在说“是吗”。

那一瞬间,沈辞真切地从青年身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同样的满腔孤勇,同样的跋扈张扬。

“可我偏想做个小孩子拯救世界的梦。”裴野看着他一字一句说道。

*

“其他研究所那边怎么说?”

车子发动,裴初一边翻看手机一边头也不抬地问道。副驾驶的胡杨侧过半个身子:

“参谋长,那边都回信了,大差不差。沈辞的团队不接,其他人更没把握。”

“他究竟是做不了还是不配合尚未可知,”裴初从鼻腔里挤出一丝淡漠的耻笑,“无所谓,过段时间军部在议会的席位问题要重新提交议会审核,到时候还会再见到姓沈的,我们可以慢慢玩。”

车子开出议会楼前的停车场,胡杨说了声是,突然听到裴初又问:

“猫眼那边怎么样?”

胡杨握着侧边扶手的右手紧了紧:“一切正常。给猫眼软禁在这么好的地方,要属下说真是糟蹋……”

裴初手肘支着侧边扶手,懒懒地撑着下巴:“那得看裴野能不能控制得住他,蛛网和轮渡都指着在猫眼身上找突破口,就为这两点,一栋医院高层贪污来的小别墅算不上什么。”

顿了顿,裴初想起什么似的,收起手机:

“你两头跑也挺辛苦的,需不需要我派人给猫眼那装一些监控?”

胡杨眼珠飞速转了转,回过身子,面朝着正前方的挡风玻璃,声音有点不正常的亢奋:

“参谋长,监控就不必了!您也知道给猫眼的那药,他吃了之后状态不稳定,万一他发现有监控该更不配合了,也耽误血鸽同志的任务不是……”

裴初透过前排的后视镜乜了一眼,镜中胡杨的双眼始终不肯与自己对视,他的这个下属一向忠心,从不对自己隐瞒,今天这样子着实有些反常。

他手撑着太阳穴,思索了一会,不知怎的,每次提审傅声时,胡杨站在自己身旁那蠢蠢欲动的眼神一下子提示了他。

青年忽的豁然,一旦想明白之后这事倒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了,毕竟只要傅声不死不疯,其余的他全然不在乎。

于是他转头看向车窗外:“那就按你说的来吧,一切以配合裴野为准,其他的你自己掌握。”

胡杨紧绷的后背稍稍松弛,用力点头:“是,参谋长放心。”

裴初不再说话,望着议会大楼门前旗杆上飘扬的旗帜,眼角掠过一丝冷笑。

*

同一时间,特警局243办公室内。

仿佛产生了某种微妙的感应,傅声搁下笔,将顾承影的资料放到一边,闭上眼睛揉了揉鼻梁,吐出口气。

后颈的腺体又开始隐隐作痛,傅声闭着眼伸手向药瓶的位置摸索,伸出到一半的手却忽的停下来,慢慢收拢成拳。

“我们不一样,妈妈。”

傅声轻轻一掀眼皮看去。不远处白墙下似乎站着一个模糊的人影,细瘦高挑,看不清面容,模糊而虚幻。

“不是谢罪,而是我自己选择的赎罪之路。”傅声眼帘一动,呢喃出声,“这一次,由我来找到你当年至死没有得到的最优解吧。”

第53章 世事如闻 等到那一天,十有八九就会是……

打印机一刻不停地咔咔地吞着纸, 满屋都是油墨的味道,沈辞拿着文件进屋时下意识蹙起眉头,想起自己的来意, 不得不压下反胃,笑着对办公桌前的男人摆摆手:

“哟, 忙着呢。”

“你说呢老弟, ”男人叼着燃尽的烟头, 头也不抬地在电脑前噼里啪啦打字, “当初军部通过的增设席位的议案要重新表决, 所有档案都得重新拿出来过一遍,现在内阁都没有我忙……”

说着男人一抬眼皮:“有事?”

“啊, 没啥大事,”沈辞举起手里的文件夹,“我来交这个提案,麻烦大哥这两天给录入到民生专栏呗。”

沈辞把文件夹放在一摞废纸上头, 男人一把捞过来,三下五除二拆开看了看,嘶了一声,把烟头碾碎在烟灰缸里。

男人把文件夹丢回去, 掀起的风刮起几张白纸纷飞:“老弟,别想了, 拿回去吧。”

沈辞愣了:“哪里有问题吗?”

“你看看现在议会最大的事是什么, ”男人继续在键盘上敲字,“别说是你这点小破事,就是昨天工商联会提交的退税报告都被搁置了,一切都得为军部的事让路!懂吗?”

男人的话并没特别出乎沈辞意料,他尴尬地笑了笑, 尽力找补着:“要不,我找这周的轮值主席签个字,去城管那里跑一趟,让他们直接颁一个解禁令……”

“我说老弟,你怎么不明白呢?”

男人叹了口气,语气有些烦躁起来,“给一个露天市场解禁不解禁重要吗?轮值主席不会为了这点事,给下头专门下发指示的!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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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摊小贩的,换个地方卖东西不就完了?”

说罢男人又点起一根烟,咬着细长的烟管,手背冲外摆了摆,含混地应付道:

“行,没事的话你先回去吧,沈辞。”

男人像是当青年不存在一般继续干起自己的事来。沈辞怔怔地看着男人的脸,手攥紧成拳却又无力地松开。

这不是他的提案第一次被扼杀在摇篮里了。然而每每遭遇这样的对待,他心里仍然无法说服自己对此感到习以为常。

他憋闷地闭了闭气,猛地转身,离开了烟味缭绕的办公室。

……

“等于说,现在除了军部的议案重新进入表决流程,其他杂事要统统闪开咯?”

裴野拿起醋瓶往碗里倒了些,用筷子搅和着面汤,“我说怎么巡逻时看见城郊的几个工程最近都停了,怕不是也在给这头等大事让路呢。”

沈辞耻笑一声,接过裴野递来的瓶子:“就你们那个党首,最近开始在各个大纸媒上刊登文章,对军部占了二分之一席位的事是一点也不谈啊……不过看样子,他马上就要宣布参加明年的大选了。”

午休时间,露天市场的面馆里依旧没几个食客,也就是裴野忙里偷闲出来和沈辞来这吃上一碗牛肉面。春夏交际,空气闷热黏湿,二人特意选在风扇下面的位置,却还是吃得满头大汗。

趁着沈辞吃面的功夫,裴野挑了一筷子面条,若有所思:

“主席他私下是同我和我哥说过,等国内局势稳定一些,他会主动宣布参选。”

沈辞咬断嘴里的面条,抽了张餐巾纸:“靠,你和你们主席这么熟?你在新党到底是负责干什么的,这么受器用?”

裴野耸耸肩:“我哥是主席最信任的心腹,至于我嘛……我是被他点名培养的卧底,专门做潜伏工作的。”

他低下头捞了块牛肉吃,半天才觉得对面太安静了,一抬头,沈辞嘴角抽搐地盯着他:“逗我玩呢吧裴野。”

“谁和你逗着玩。”裴野说着,故意扬起嘴角笑了一声。这小警官本就生得眼眶深邃、高鼻薄唇,一副桀骜面孔配上这邪邪的笑意,愣是真有几分反派似的恶毒样子来。

半真半假的玩笑让沈辞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你大爷的,还说和你哥不像呢,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阴险狡诈——”

“当初你不也看出来我是搞情报工作的么,现在说了你又不信。”

接二连三的炸裂信息让沈辞有点脑袋疼,他揉了揉额角,感觉碗里的面都不香了:“裴警官,就你这重重罪行,我要是你想救的那人,早把你五马分尸了!说吧,你到底怎么给人家惹生气了,这人又有什么麻烦要靠你解救。”

裴野喉结往下咽了咽:“我之前受组织指示假扮流浪儿,设计让他收留了我,在他身边当了七年卧底。”

沈辞:“……”

半晌,青年烦躁地一抓后脑勺,一头红发都被揉得乱糟糟的。

“往好了想,你还是有机会的,”沈辞脸颊抽了抽,“毕竟换了一般人,早就恨不得把你大卸八块了,他居然还能容忍你在他面前晃,说不定你真有挽回的希望呢?”

裴野脸黑了黑:“借你吉言。”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低下头吃面,只不过无语的缘由各不相同。

屋里安静下来,档口的服务员小妹忽然看见了什么,对着门外招呼道:“阿婆!”

吃面的两个人亦是一惊,不约而同抬头。

是上次偶遇的那个拾荒阿婆,老人仍然背着那破旧编织袋,戴着块脏头巾。服务员小跑出门,将有些躲避着自己的阿婆搀进屋来:

“没事的阿婆,店里有些废瓶子和塑料,您拿走吧……”

“王阿婆!”

沈辞率先起身,关切地凑过去,“阿婆,您和阿公身体怎么样?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

青年也跑过去拿过阿婆的编织袋,裴野没吱声,对着档口的厨师指了指桌上的面,示意对方再打包两份。

老人被搀扶着在空座上坐下:“我老伴还是老样子,下不来床,全靠我伺候着……”

面馆里的人和老阿婆应该早就比较熟了,服务员是个热心肠的女孩子,跑了好几趟,给顶着烈日头捡垃圾的老人拿来手帕和温水,沈辞帮她接过来,一边和老人聊些家常。老人道谢过后,忽然想起什么,对沈辞问道:

“小沈啊,解禁令的事……有消息了吗?”

沈辞被噎了一下,吞了吞口水,目光扑朔着转开了:“上头说,说……”

“阿婆,议会最近要开几个重要的会,解禁令还要再等等。”

沈辞一惊,侧目看去,刚想给插话的裴野使眼色让他别这么直白,却见裴野放下筷子,拿出钱包:“不过我和沈先生替您去城管那边问过了,解禁令批示下来之前,对于咱们这里的商家都会有补助,这几天我们正准备挨家挨户发放呢。这是您的——”

“不必了,警官。”

裴野捻钞票的手顿住。老人和蔼地看着他,缓慢摇了摇头,苦笑起来。

“我其实不该问的,你们能替我、替大家跑这一趟,已经很麻烦了。你的好心阿婆明白,但是这钱我不能收……”

这次连裴野都彻底哑口无言。阿婆了然地看向有些涨红了脸的沈辞,慈祥的目光里多了些悲戚。

“小沈,”老人握住沈辞的手,“好孩子,你已经尽力了。有人能在乎我们这些人的死活,已经是我这个老骨头的幸运……”

沈辞的目光变得难以言说的挣扎:“不是这样的,阿婆,再过些时间我一定,一定能想办法让他们给这里——”

他忽然有些心虚地眨了眨眼,痛苦地垂下眼帘不吭声了。

他们似乎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僵局,每一次想要打破这藩篱,最终都只会让努力化为泡影,徒留下令人窒息的沉默。

*

天气预报上说首都今年的春天比以往都要闷一些,裴野想了想,还是对小卖部的老板娘道:“果汁换成常温的,谢谢。”

还好路上不堵,车到别院门口停下,裴野照例拎着一兜子零碎的吃喝日用,推开别院大门。

看见裴野来了,岗亭里的小卫兵忙眼观鼻鼻观心,连一个字都没敢多说,愣是当裴野不存在。

不过他要的倒也就是这种效果。裴野泰然自若地拎着东西走到廊下,刚一推开门,玄关另一侧传来陌生人说话的声音,他条件反射地想到上次的意外,浑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几乎瞬时就进入到预备战斗的状态,却听见那人说:

“——详细请看本台记者的实时报道……”

是电视机的声音。前两天裴野派人送来的电视,傅声居然真打开了。

青年一愣,换了鞋,绕过玄关走到客厅。

中午阳光正好,客厅里光线充足,电视机里嘈嘈地播报着新闻节目,无论是客厅的光线、温度还是背景音都令人放松、舒畅。

他的目光下意识落在坐在沙发上的傅声身上,可下一秒却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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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禁蹙起眉峰。

傅声看起来不对。

青年坐在沙发边上,清瘦的身子微陷在里头,他轻轻靠着侧边扶手,双眸望着电视机屏幕的方向,眼神却像在发呆一般,丝毫不随着画面产生任何波动。

那种空旷无神的目光,和在医院精神科病房时他见到的那个发病的傅声一模一样。

裴野心口扑通一坠,放下手里的东西:“声哥?”

听到裴野的呼唤,傅声眨了眨眼,侧过头看去。

眼神对上时,那空洞浑浊的视线却立时消失了,仿佛刚刚的一切只是裴野的错觉。

裴野被这幻视般的反差小小地吓了一跳,伸出的手不自信地僵停在半空:“声哥,我来看看你……”

傅声盯着裴野看了看,没有说话,默默挪开了眼。

前些日子的病号服早就不应季了,傅声不得已穿了裴野买给他的衣服,水蓝色的长袖衬衫下摆收进轻薄长裤,衬得傅声纤尘不染,因为天气热,青年浅栗的长发扎起一个高马尾,露出藕白的颈。

后颈的腺体,也肿胀得格外明显。

裴野喉咙有点发痒,他在傅声身旁坐下,微侧着身子,对着傅声仔仔细细端详,深黑的瞳孔微微地上下转动,生怕看漏了一点。

“声哥,”裴野的语气和从前一样乖巧,“我知道你习惯看电子书,家里的平板电脑我给你带来了。还缺什么往后我都能给你送。”

裴野的目光落在傅声的腺体上,他伸出手:“瞧你又瘦了,是不是腺体烧得没胃口——”

骨节分明的手指即将触碰到青年鬓角垂落的碎发,傅声却忽的眸光闪烁,别扭地转脸躲开裴野的指尖。

裴野的手悬停在原地,颤了颤,无措地握紧成拳。

他脸上闪过复杂的纠结,嘴唇蠕动,自说自话地笑了笑:“也是,我现在不该碰,也没资格碰你……”

傅声别过脸去,阖上双眼,战栗的睫羽下是快要压制不住的澎湃冲动。

失调症导致傅声极度渴望lph的抚.慰,又令他反复低烧,可omeg的信息素又源源不断地释出,加剧了他对于lph信息素的依赖。

病症发作时的每一分每一秒,原始的欲.望都在挑唆着他依循本能去靠近lph——而他也知道最能让他呼之即来的就是裴野,只要自己拨通了裴野的电话,就算在天涯海角他都一定会赶来。

最难熬的时候,傅声一度真的崩溃了,他把自己锁在卧室,不吃不喝,如果此刻裴野撸起傅声的袖口,还能看到他手臂上尚未消退的红肿牙印。

可这些都比不上方才裴野伸出手时他转头躲闪那一瞬的煎熬。

裴野身上干净凛冽的lph信息素让傅声的身体如久旱逢甘霖,他们靠得越近,傅声便越是受不了,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身躯在布料之下早已情难自抑地发颤。青年的手伸出的一刹那,傅声脑内的弦差点就绷断了,一个声音在他脑子里叫嚣着要他迎合上去,把脸颊贴上裴野的掌心,去赢取更多的爱抚,从裴野身上获取更多信息素填饱自己——

不。

他警告自己,他不想,更不能对一个利用他践踏他的人示好服软。

躲闪开的一刻,与渴望了太久的抚慰失之交臂令傅声本能地低落,他险些痛苦地呜咽出声,不得不扭过头死命压制住胸口骤然泛起的酸涩,喘息却还是濒临破碎。

早上喝了站岗卫兵送来的“药”后,他就一直精神恍惚,在沙发上呆坐着不想动弹。若不是裴野来了,或许他可以在这里一直到天黑。

“声哥?”

傅声猛地睁开双眸,只听见裴野担忧的声音:

“你没事吧?你的信息素……”

傅声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的身体彻底违背了心智,不论如何压抑,雪松味的信息素依然疯狂地倾泻而出,客厅里到处都弥漫着omeg诱惑的气息。

一个曾在抗信息素干扰训练中取得过全优成绩的特警,此刻和发.情的野兽又有何区别?

裴野全然不知傅声的心理活动,他只知道傅声这样失控地泻出信息素对身体不好,纵然身为没有标记的伴侣的年轻lph,傅声的信息素对他有着难以抗拒的诱惑力,裴野还是强忍着佯装平静:

“声哥,有什么事别憋在心里。以前你就是这样,总是压抑自己,不想麻烦别人,就是因为你这性子才更容易生病。”

裴野的话傅声早已听得不甚分明,青年的腺体突突地跳着疼,他想离裴野坐远些,可刚刚紧张地挺得笔直的后腰酸麻不已。

“你……”

沙哑的声线让裴野小小吃了一惊,傅声不自然地垂着眼帘,清瘦的脊背微不可察地打着哆嗦。

“刚结束会议,”傅声说着,阖眼轻笑了一声,“裴警官这就有闲工夫来我这里了。”

裴野怔住:“你怎么知道——”

电视里重播的新闻声恰到好处地响起:

“本台刚刚收到的消息,今日上午九点三十分,议会正式通过军部第461号提案的复审表决,以过三分之二票数同意保留军部在议会二分之一的代表席位,下面是实时传回的现场画面……”

镜头一转,画面里议会大楼的警戒线外挤满了各个媒体的记者和摄像,远处似乎还有些举着抗议标语的游行示威的人群,只在镜头中短暂地一闪而过。不断有人从议会大楼门口走下长阶,每走出一拨人,外头的记者便一阵轰动,争抢着喊出预备好的问题,可没有一个人停下,无一例外沉默着走远。

镜头拉进,画面正中央,一个身着军装的男人信步走下台阶,面对争先恐后的记者,男人虽然摆摆手示意不能配合采访,可脸上却如沐春风般带着得体的微笑。

那军人不是别人,正是现军部首都参谋处参谋长,裴初。

裴野的脸霎时僵硬了。

一个小时之前。

“——会议到此结束,请在场代表有序离场。”

裴野抱着胳膊站在门口望着会场,眼底闪过一丝冷笑。

作为保护出席代表安全的警力之一,他只配在会场最角落维持秩序。今日的提案至关重要,连议会内外执勤站岗的警察都是他这样的警长起步。

轮值主席宣布会议结束的一刹那,在场的人们神态各异,各自暗揣心事,纷纷收拾东西起身。

裴野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位子上没有起身的沈辞。

青年有些怔愣地看着远处主席台上放着的巨大黑色投票箱,眼神空洞,似乎对于刚刚的投票结果还有些无法接受。半晌,沈辞牵起嘴角嘲讽地笑了一声,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向另一边走去。有几个年轻议员见他起身,也跟在沈辞身后离开了,表情无一不出离愤怒。

提案二次表决通过是毫无悬念的。可知道与面对是两回事,亲眼见证象征着新党冠冕堂皇地继续推行原有的军权的这一刻,这群仍然对宪政抱有希望的民主派还是克制不住内心的不忿。

与从另一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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愤然离去的沈辞等一众人不同,远远一群穿着制服的军代表向着裴野的方向信步走来。

为首的自然是他的那位好哥哥裴初。

“辛苦了,”在人前裴初非常乐于塑造慈爱兄长的人设,他拍了拍裴野的肩,“主席要不是有事先走了,刚刚还问我你在不在呢,说好久没看见你了。”

裴野嘴角扬了扬,没说话,倒也没特别明显地抵抗他的接触。

他知道裴初现在心情很好,提案通过是党主席参与明年竞选的第一步,与铺路成功的喜悦比起来,弟弟的小情绪他压根不会放在心上。

“裴参谋长?”

姓裴的两兄弟一起回头,裴初愣了一下,很快抬起手迎上去:“卫警督,久仰。”

是卫宏图,中年人呵呵笑着,同裴初握手。裴野想起,以卫宏图在警备系统的级别,必然是有资格参加今天的表决会议的。

“舍弟在首都特警局麻烦卫警督照顾了,裴野性子倔,油盐不进的,让您费心。”

裴初场面话信手拈来,卫宏图也跟着笑笑:“裴参谋长这是哪里的话,小孩懂事上进,换做谁当领导都会提拔这么优秀的下属。”

两个人松开手,裴初又问:“不知道卫警督什么时候方便,因为我弟的事让卫警督费了不少心思,一直想请您吃个便饭。”

会场内的议员陆陆续续往外走,三个人站在门口不起眼的角落,却依然不时有人频频回头向他们的方向投去好奇的目光。

裴初的姿态摆得很低,这点稍微有些出乎裴野的预料。

卫宏图对裴野招招手示意他过来自己这边,又对裴初说道:“吃饭可以,这样说就太生分了。裴野这小子我是当做自家弟弟栽培的,都是兄弟,不用谈什么费心不费心……局里还有事,回见,裴参谋长。”

裴野默默跟上,擦肩而过的一刻,他看见裴初的嘴角微微抿紧了。

“成,”裴初礼貌一笑,“卫警督慢走。”

他跟在卫宏图身后,走廊里人已经稀少了,卫宏图稍微撂下笑脸,扯了扯领带,脸上带着不易察觉的厌色。

之前在卫宏图面前树立的形象很有作用,男人认定他和裴初不是一条心,并不顾忌他是裴初的亲兄弟,从鼻子里哼出几个字来:“又有的忙了。”

裴野快步跟上:“局长您说什么?”

“傻小子,”卫宏图目不斜视,“提案表决通过,这可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你信不信现在咱们走出去,外头会有乌泱泱的游行示威和抗议的人?最近这大半个月都不会消停了。”

裴野讪笑:“那也是议会表决,民心所向……”

卫宏图忽然嗤笑:“滚他的民心所向。老子就投的弃权票。”

一句话震惊得裴野差点顿住脚步:“您弃权……?”

卫宏图也停下来,一脸能奈我何的表情:“你怕军部查?放心,要查也是先查谁投了反对票,议会的民主派也不在少数。不过就算查着我,我也不怕他们,真以为新党现在可以在联邦只手遮天了么?”

裴野一时说不出话来。他知道,卫宏图对自己敞开心扉,不仅是因为想要重用自己,更多的是不在乎,就算自己把这番话原封不动地转告裴初也无济于事。

卫宏图看得明白——只要新党主席没能在大选中获胜,一切都还没到盖棺定论的时候。

见卫宏图迈开步子往前走去,裴野立刻小跑两步跟上:“局长,那过段时间我哥说的饭局……”

此时此刻他过于表忠心站队卫宏图反而有作秀之嫌,适当的为难更加具有真实性。

果不其然,卫宏图摇摇头:“……让你哥定时间吧。要我看,等到那一天十有八九就会是鸿门宴了。”

说着二人已经走到走廊尽头的拐角,卫宏图想起什么,侧目道:“下午去一趟宝华路的‘不夜城’,帮我把那个‘东西’给那边送去。悄悄的,别让无关的人看见。”

裴野颔首:“是,局长。”

拐角的窗户外头,议会广场戒严线外真的挤满了人,横幅标语醒目地拉着。卫宏图对身边的小年轻一笑:“瞧我说什么来着?”

裴野看着外面群情激奋的抗议人群,眼睫低垂。

时移世易,今日他居然也成为了被反抗的、压迫者的一方了。

车开出广场的那一刻,望着窗外情绪激昂的人群,他忽然想起了傅声。这些年来,傅声也曾一次又一次地站在与他同样的位置,背负着污名却身不由己,唯一的寄托就是用自己一世的唾骂换取父亲、战友和他的小野能够幸福平安。

可他这仅有的愿望,也被裴野亲手掐灭了。

车子停在小卖部门口,裴野轻轻吐了口气,熄火下车,对门口的老板娘道:

“给我拿几瓶果汁,柑橘味……果汁换成常温的,谢谢。”

第54章 今我来思 我到底还有什么地方值得你对……

烟酒的味道已经充斥着包厢, 裴野看着满桌的人,越发觉得所谓的酒局就是一场大型的角色扮演。

“卫局长,这些天帝都的治安工作全靠你们维持, 实在辛苦,我敬您一杯。”

觥筹交错间, 他看着裴初举杯, 对着坐在主位的卫宏图微笑着说道。

这场卫宏图口中的“鸿门宴”究竟还是在今晚落了实, 参加饭局的都是裴初身边的亲信, 明面上警备部的人只有裴野和卫宏图。一顿饭吃得气氛倒也算热络, 席间裴初撑着场面,卫宏图倒也配合他的话题, 看起来颇为和谐融洽。

裴初话音一落,身旁的人都跟着举杯,裴野握着高脚杯,心里一阵冷笑。

他不知道裴初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上流阶级的作风, 游刃有余地摆出钟鸣鼎食人家的做派,好像他生来就是掌权者一般。

卫宏图从容地举杯笑着:“这是我们应该做的,裴参谋长。”

玻璃杯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裴野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喉结上下滚动。

天知道他们最初是多么不堪,在贫民窟似的小巷苟藏着, 饥困交迫, 连做梦都不敢想象兄弟二人会有出人头地、坐在高档餐厅里同人谈笑风生、拉拢人心的一天。

“卫局长,说起这治安来——”

话锋一转,裴初刚刚带着三分演技的醉意消退了些,眯了眯眼睛。

“老话说军警不分家,组织的工作更离不开您这样的前辈的支持。主席好早之前就想着和您见上一面, 毕竟您在警备系统呆了这么多年,是绝对的行家,好多事得向您请教……”

卫宏图笑呵呵地摆摆手,往后一靠:

“愧不敢当,我上有老下有小,混口饭吃而已。”

这样的饭局,裴野是没什么说话的份儿的。他乐得坐山观虎斗,摆出一副听不懂话外音的模样,看着裴初和卫宏图言语交锋。

参谋处的某个属下接道:“再过俩月就要开始大选前的公众演讲和电视辩论,到时候少不了要首都的警备出力,我们主席信得过的只有——”

“不管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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