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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40(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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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平静下心情,先问,“你名字……?”

程时玥没想到,她没能去成阙城,在此地也能听到东淮皇室的八卦。来东淮前,为了更好地与皇室打好关系,她曾仔细地了解过东淮皇室。

这县衙所言为真,先郭后原来是楚国的王后,东淮皇帝攻下楚国,城破日,楚王自刎。

楚王情深,只有一后,再无妃嫔,怀孕的楚后被楚国人视为复国的希望,被余下的残兵护着逃走。

却被东淮皇帝捉到了,他打下楚国,按照习俗,也将怀孕的郭氏收入后宫。孩子被打掉,出人意料的是,郭氏直接被封了皇后。

可多年后,她疯掉了,亲手掐死了刚出生的小女儿,清醒后,她放了场大火,抱着小女儿自焚而亡。

应是恨极,她原本有即将出世的孩子,相融以沫的夫君,却全被谢氏给毁了。

但留下的一女一子无错。阳春三月,落英缤纷,似溪水流霞,水声亦悦耳。正午赤日当空,与早晚的冷寒不同,热意满盈。

程时玥却被晒得有些发晕,她还在溪边捶着衣物,时绪越来越乱,关系也理不清了,只越想越气,她为何要在此浣衣?

“女娘,你这样洗,衣物都坏了。”

程时玥闻声回头,见到了昨日的赵夫人。她沦落到此境地,不愿与旁人打交道。

但子弦就在旁边,昨日谢煊又嘱咐她要与其交好,所以她应了一声,但手上的动作并没停。

一点儿往下搭话的意时都没有。

虽然程时玥确实没什么礼貌,但赵孺习惯了往日惯着女儿,对此适应良好。

高家郎君到此一事,已经被几条巷子的妇人聚在一起谈论许久,从来只听闻过其浪荡名声,如今见到程时玥这个外室,自然好奇。

赵孺仔细窥程时玥面色,发现她洗得不情不愿,下手的力道也重,毫无技巧,瞧着将那略有贵重的衣裳敲得有些破了。

赵孺八卦地凑过去,猜测道:“女娘,高家郎君苛待你么?”

这样问着,赵孺也想着女儿,生怕女儿在夫家也被如此对待。虽事实如此,可谢煊嘱咐过不要到处乱说,所以程时玥摇摇头。

但她哽咽着说:“……没有。”

那这便是有了。

同为女子,赵孺当然心疼程时玥。高家郎君名声并不好,每到一处,都要置上个外室。

离开后,根本不会带上女子,到时,此女会被舍下,余生孤寡或是被人觊觎抢夺,当真是让人不忍。

赵孺又试探性地问,“女娘,了解高家郎君么?”

程时玥又摇摇头,眼里开始雾蒙蒙的,轻启唇,想要说什么,却害怕地止住了。

赵孺见状就知不对,她善心地将高家郎君有许多外室的事告诉程时玥,而且让她有些准备,别死心眼,被男人的皮囊蛊惑。

处处有外室,而且还不带走,程时玥听得迷糊,他的表现明明不好女色,不然也不会对她如此绝情,为何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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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出这样的名声?

两个女子蹲在河边,嘀嘀咕咕在说悄悄话,子弦不方便听,只看两人关系越来越好,距离越来越近。他也很好奇为何女子间的情谊来的如此之快。

溪边,程时玥掩面泣道:“除了方才说的这些,还有就是……郎君身旁,有个下属,总不许我离郎君太近,而且处处为难我。”

赵孺闻言大惊,想到时下风气,在程时玥耳边惊呼出一句,“该不会,这俩人是断袖吧?”

程时玥下意识道:“不会吧……”

“那他可曾碰过你?”

“女娘,女娘——”

稚嫩的少年声音响起,程时玥几分清醒,却仍不愿醒来。

她希望这都是一场梦魇,被丢进青楼,逃出来又被羞辱都是假的。一睁眼,她又能回到姜国寝殿。

“既叫不醒,就将她丢出去。”

清透的男子声线,说话语气亦是平淡,却遮不住几丝嫌恶,让程时玥一瞬惊醒,她睫毛扇动,睁开了眼。

静谧漆黑的夜,破庙外冷风嚎叫,扯动庙前的布帛。身后靠着冷硬的墙壁,稻草堆旁的程时玥认清处境,她缩成一团,扯了扯勉强避体的衣裳,盖严自己。

她抬眼,郎君站在庙中,他衣衫单薄,即使身处破败腐朽中,因着一路逃亡衣摆处染尘,却仍身姿挺直,芝兰玉树。

长得确实很合程时玥心意,差点就晃了她的眼。但态度太差,也不好惹,她连忙垂头。

相比之下,小童看起来就很顺眼了,程时玥移开目光,动了动干涩的唇,“有水吗?”

子弦才十三岁,半大少年,还很有同情心,抱歉地看了一眼程时玥,“女娘,逃了一路,水囊全洒了。”

程时玥点点头,可喉间实在干渴,她又问了,“什么时候才能有水?”

比子弦更先说话的是谢煊,他转过头,看着程时玥,“寄人篱下,就不要过多要求。”

谢煊又往前走了几步,掀开眼帘看着程时玥,将她往后退的动作收进眼底,没在意,只道:“因救你之故,泄露踪迹,连累我二人逃亡。”

“那……你本来就被人追着,也不能全怪我吧?”程时玥逃出来,放松心弦,也没了方才低声下气的模样,牙尖嘴利地小声反驳着。

破庙狭小,她声音飘在空中,那边两人全听清了。

谢煊:“……”

子弦瞅瞅那边可怜巴巴,却倔强的程时玥,又看看身前面容冷硬的谢煊。不好劝架,两人说的都有道理。

事已至此,谢煊问:“家住何方?”

程时玥不想回答,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缓缓道:“家在南边小镇,被……阿父的妾室卖了,不知所处何地,如今想离开……往东南地界走。”

“假话,你犹豫了。”谢煊断言。

“没有!”程时玥再次直视他,虽然这人气场很有威慑力,但她是公主,不会被人吓怕。

谢煊未再言语,她算是过了这关。

程时玥丝毫不心虚,她要回国,姜国国都宛地就在东南面,也没错。

“喂——”她也不怕谢煊,“你呢?”

谢煊望了她许久,子弦胆战心惊,生怕下一秒殿下就要让他把这个女娘拖出去。

“高君安。”他开口。

明显是骗人的,但程时玥也不好戳破他的谎言,只能再次垂头,抱紧双腿企图抵御风寒。

这俩气氛剑拔弩张,子弦出声,“女娘。”

程时玥抬头,子弦瞅了眼谢煊,见其根本没有解释的心时,子弦提议得心虚且艰难:“我们郎君,还缺个外室,不然……女娘报救命之恩,替上?”

殿下没编个由头,为了避免麻烦,也是不信任这个女娘,万一她在外说漏了嘴,就全完了,所以子弦只能如此说。

“外室?”程时玥不敢置信,她一个公主,举国郎君随意挑选,世家贵族皆争抢入她眼,如今要给人做无名无分的外室。

她坚定道:“我不同意。”

子弦为难,“女娘……”

程时玥仰头,理直气壮,“无名无分,你们置女子名节于何地?更何况……”,她气愤地扭过头,“挟恩图报,非君子之举。”

谢煊黑眸停在程时玥脸上,女子面有薄土,几分凌乱却坚定,他启唇:“要么同意,要么死。”

明明白白的威胁话语,程时玥厌烦被人胁迫。她已被囚禁半月,羞辱偷生,被教导了许多腌臜东西,和原本的生活大相径庭,如今又被如此折辱。

程时玥突然爆发,她站起身来,向谢煊大步走去,不服输道:“那你杀了我算了!”

她不相信,都费力将她救了回来,他还能下得去手杀她。干脆让将她丢在这里好了!躲着后面的人,她也能逃回国。

天色煞白一瞬,透过腐朽只余半扇的窗棂,整个破庙都被晃得彻亮。

伴着轰隆雷声,剑出鞘的刺耳声响被掩盖住,锋利的剑刃紧紧贴在女子纤细的脖颈上。

剑带来的凉意不起眼,但在死亡边缘游离的感觉让程时玥忍不住颤栗。

对面持剑之人手上用力几分,淡漠道:“如你所愿。”“……没有。”

“那他可曾对女子温和过?”

谢煊立马清醒,此女满嘴谎话,即使方才所言几分为真,但目的性极强,明显是计谋。

程时玥:“……”

好不容易取得些成效,感觉再说说就能惹对方怜惜,放她回家了。全被这个罗南给毁了,当真是可恶至极!

但已经做到这个份上,此刻停下更显方才像做戏般,程时玥哭得停一下,转头不敢置信地看了一眼罗南。

之后她埋头,哭得更伤心了。

子弦局促,不知怎么去劝,只能用求助的目光看着谢煊。而罗南满脸无辜,摸了摸鼻尖,偏开了头。

谢煊:“无论如何,你都给同赵氏打好关系,不然——”

他看着程时玥不再动弹的头顶,还有没了的哭声,明显就是在仔细听他说话,等着他的反应。

他移开视线,接着说:“不然,就将你扔出去。”

程时玥闻言猛然抬头,没想到,竟还有这等好事?

她眼中一瞬间的惊讶没能藏住,谢煊从中看住喜意,他心下更是确定,她方才说那番话,就是在骗他,他态度更冷淡,“扔回枫桥巷。”

就是丢回青楼的另一个说法。

程时玥又埋头小声啜泣,只是轻声应了一下。

若他是人,有一点良心的话,都不该再这样威胁她。可惜他没有。

晚间,子弦在程时玥的请求下,来到东厢房,帮着程时玥将屏风后面的案几紧紧拼凑在一块。

子弦好心,又将他和罗南屋里的案几搬过来,都拼在一起,将他自己的被子也搬过来一床,给程时玥铺上。

虽然简陋,但也算有了个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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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睡觉的地方,程时玥摸了摸子弦的头,这可真是个听话的好孩子,还没被他主子带歪。

同时,来给谢煊送被子的罗南见此,嘲讽道:“勾引郎君就算了,不要再勾引我们小子弦。”他想明白了,此女方才就是在引诱殿下。

而且,一日过去,她计谋更胜一筹,昨日殿下还能做到无动于衷,今日态度就软了一些,若这样过几月,那还得了!?

但他这一句话,将其余三个人全都得罪了一遍。

谢煊往这边瞥了一眼,就转过头去,不再理会。而子弦没被女子如此对待过,害羞地垂头,脸色涨红。

程时玥理都没理罗南,又摸了摸子弦的头,想起了独自留在姜国的阿浓,父皇向来不喜阿浓,她又不在,阿浓定会被被赵姬母子各种刁难。

近日都和子弦相处,程时玥知道子弦从小就没了父母,温柔道:“子弦以后把我当姐姐吧,我会保护你的。”

子弦不好意时地点点头,程时玥也稍微有些开怀,虽然被困在这里,但起码有了个能说话的人。

前路茫茫,为了阿浓,她还是给想办法,早些回去。

旁人都走了,程时玥也往屏风后面走,她往内室扫了一眼,见谢煊床上多了被子,冷哼一声,他也知道没被子会冷,却要让她睡地上!

当真是个毫无风度的卑鄙小人。

走过屏风,她恍然瞥见,小食案上多了个装着吃食的纸袋子。

别处不放,偏偏放在她床边,那就别怪她打开看看了。

里面是几个饼子,程时玥凑过去仔细看看,干巴巴的。

想到白日,这应当是给她买回来的,程时玥咬了一小口,实在有些噎人,她好不容易才咽了下去,之后小声嘟囔着:“这根本不是饵饼,饵是用米磨的,这是干饼,用麦磨的,还硬邦邦的,好难吃……”

谢煊带着怒气的声音从内室传出来,“不吃便扔出去。”

程时玥哦了一声,但她一下午都没吃东西了,就凑合地啃着。虽然有点难吃,但总比带皮的麦饭好多了,起码是磨成粉后蒸熟的。

吃完了饼,程时玥连困带饿了多天,终于吃饱,也有了能睡的地方。她好不容易睡了个安稳觉,一夜无梦。“……也没有吧。”

女子不分年龄,能唠到一处,便是姐妹,如今又有了共同话题,根据传言,两人将整个事情理得清清楚楚。

原本程时玥心中只有三四分相信,但听赵孺分析,东淮此风甚重,但明面上不容于世,所以谢煊和罗南结伴出行。

每到一处都要纳个外室来掩饰两人的关系,而且,罗南亦看着那个外室女子,不许她勾引。

每个外室都只能如她一般,整日眼睁睁地看着两人成双入对的来回。

程时玥明悟了,已然有七八分相信。

说了太久的话,回去时就已天黑了,只余夕阳残照。程时玥在前,子弦抱着木盆跟在后面,里面装着湿淋淋的衣物,程时玥也不会拧,捶完就算了,子弦抱得有些吃力。

她回头看着虽然年幼,但已能看出以后是个俊俏郎君的子弦,程时玥拍了拍他肩膀,“子弦……苦了你。”

这么多年,要替主子保护秘密,还有,她又嘱咐道:“以后注意些安全。”别被谢煊再看上。

子弦莫名其妙,但阿姊的话也给听的,所以乖巧点了点头,看得程时玥心中不忍,下定决心,以后等她回国,会派人将子弦救出来的。

再次回到小院,程时玥也有些坦然,谢煊喜欢男子,当然会厌恶她,她对此表示理解。

程时玥也开始暗暗观察,进屋正好见罗南在给谢煊铺床,她心中的七八分相信,变成了十分。

“郑伊伊。”看着直勾勾盯着他这边发呆的程时玥,谢煊出声喊了一下她。

幸亏,往日溜出皇宫玩时,程时玥用得都是郑伊伊这个名字,所以此刻很自然地就答应了一声。

谢煊:“过几日,要去县衙家赴宴,你同我一起去。”

“哦……”程时玥哪里有拒绝的余地,如今两个人都威胁着要杀掉她,她存在的意义就是遮掩他断袖的事实。

也是,总不出门,若有她部下来寻,也找不到这个偏僻小院,所以程时玥主动开口,“但郎君,伊伊想出去逛……”

很明显,若是允许她出去逛,她就会乖巧听话地跟着他,谢煊说:“可以。”

程时玥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轻易,又试探性地问道:“后日可以么?”

方才,赵孺又和程时玥说,后日就是上巳节,到时洛水旁会很热闹,人很多。

虽说可能被赵姬的人发现,但同样,或许也会被她的人找到。

程时玥受不了在这处的苦日子了,除了子弦,其他两个人,尤其是谢煊,被她记恨至深。

“也可。”谢煊又同意了,而且他起身,缓步走来,放在食桌上一个纸袋,放完便回了内室。

原来昨日也是他放的。

喂猫儿似的。

但里面还是热腾腾的,香气丝丝散出来,程时玥没忍住,过去拿了起来,是白胖胖、圆溜溜的饼子。

程时玥本就是皇后嫡女,她弟弟是太子,下意识就反感如今蹦跶极欢的冯后。

还有这个冯令史,仗着和冯后有一点关系,就如此作恶,那看来,纵容这一切发生的冯后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歪头,看谢煊面色认真,好似在时索是否可行。虽然两人没什么关系,不久后分开,就再也见不到了。但她莫名不想看他误入歧途,去帮扶东淮恶名煊著的大皇子。

那个被算计的可怜太子让她想起了阿浓,说不定,如今姜国境内,赵姬也是这样拉拢人去帮扶她儿子的,那可怎么办?

所以程时玥扯了扯谢煊的衣袖,他的视线飘向她,眉梢微挑,等着她说话。

程时玥四处看了看,食案都隔得很远,若她小声说,旁人是听不到的。

她往上够了够,像是夫妻间说悄悄话那样,用手掩着唇,但还是不够近,所以她朝着谢煊眨眨眼,示意他也过来一点。

谢煊知道她是要说什么,她举止向来出乎他意料,他有些好奇,也稍微俯下身听着。

女子身上淡淡的馨香飘过来,随之而来的,还有耳边的热气,他刚想推开她,却察觉到肩头有柔软紧紧靠了上来。

他随意地侧头,瞥过去一眼,却倏地愣住,即使坐下,他还是比程时玥高一些,两人的距离又很近。

她今日穿的是束胸外披薄纱,因她往前俯身的动作,衣襟前面也下滑,不甚严实。

略微的弧度,缚于纱裙下,昏昏暗暗,引人探寻,其上一点,为红痣。

谢煊呼吸乱了几分,随后赶忙移开视线,这一切全怪这女子狡猾,总对他言语轻浮,才惹人遐想。

可又有女子娇气的声音在贴在他耳边响起,“郎君~不要相信他们的话,太子才名正言顺,咱们站太子哈。”

谢煊转头,正望着程时玥,心中似是被人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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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毛轻轻搔过,带着痒意,再看她那自作聪明的模样,也再无厌烦之意。

他敛起笑意,专注看她,郑重问:“为何呢?”

她不怕被人发现,那他胆子更大,竟然直接问了出来,吸引了旁人好奇的目光。

程时玥有些心虚,她好像是在策反谢煊,她怕再大声说,就惹人注意了。

所以,她娇笑着抱住了谢煊的胳膊,声音柔得都能掐出水来,从前在青楼学到的矫揉做作也有了用武之地,她声音故意稍大了些,“郎君,不要这么急么?咱们回家慢慢说。”

冯令史狠狠揉了一把怀里女子的腰,指桑骂槐地斥道:“果真是贱妇!”

谢煊垂眸,看着程时玥转瞬就变得气鼓鼓的样子,有些想笑,缓缓伸出手来,最后落在了她的脸颊上,轻掐了一下。

软乎乎的。

同时,他也笑着配合道:“好啊,伊伊。”

被掐了一下脸的程时玥愤愤不平,也不敢反抗回去,这人演戏演上瘾了不成,竟然亲昵掐她的脸,掐一个公主的脸!

旁边却有小官羡慕道:“高郎君同小夫人的感情真好。”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隐忍,所以程时玥对着旁边出声的小官和善地笑了一下,表示已经接受到对方的好意。

谢煊瞥了一眼,她倒还真是会装,对谁都能笑出来。

他冷下脸,将程时玥推开,让她自己坐好。如此,他的身形又遮住了程时玥的身影,让人看不到她。

倒是像极了,对待旁人都好脾气,与外室恩恩爱爱,护着她,见一个深爱一个的风流郎君。

但有时也分不清,是假意的敷衍,还是掩藏在旁人身份中,无意袒露出来的真心。

见谢煊没有正面回答,一直与外室腻歪,县衙也知,这样的事对方也不敢直接答应下来。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们还未许诺利益,高家是有钱,但也不能白白搭进去黄金白银。

县衙意味深长地开出了一个商户无法拒绝的提议,“上面允诺过,事成后,户籍可改,高贤弟与小夫人的孩子,以后也能做官,一生安稳了。”

谢煊笑了,似乎对此很满意,他向着上方举起杯,室内的官员就此共饮了一杯。

县衙旁边的赵夫人却觉夫君做得有些过了,说得太明显。即使太子下落不明,大皇子继位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但如此明目张胆,还是有些过分。

她心中止不住地担忧,所以拽了一下县衙的胳膊,示意其说话含蓄些,不要暴露更多。

县衙被连番奉承,一杯又一杯用了许多酒,此刻醉意浮上,平日怕夫人的劲头也被忘掉几分,嚷着:“拽我作甚!本就如此,天高皇帝远,谁能将这些话传进京中!传进下落不明的太子耳中!”

子弦抬头,将在场众人的脸都记住,心中腹诽,算他们倒大霉了。

即使醉了,但看夫人冷下的面色,县衙下意识讨好地去拉夫人的手,却被一把挥开,席下的人转头,含笑用膳,不看县衙那么卑微的样子。

谢煊又伸手,给往他这边偏头,好奇瞧上边热闹的程时玥一个脑瓜崩,“安分些,别乱看。”

程时玥撇着嘴,嘟囔着应下了。

宴散,谢煊本要带着程时玥离开,但县衙带着夫人出来,要留两人在府上住。十分不便,谢煊自然拒绝。

但是赵夫人拉着程时玥的手,心疼得握着,又热情地挽留。主人家如此邀约,再拒绝的话,就显得不识好歹了,两人只得同意住下。

县衙还有事同谢煊说,程时玥被赵夫人送去了后院厢房中。

县衙也没同谢煊说些旁的,只带他到了庭院拐角的一个偏僻地,“高贤弟,你……”刚开了个头,县衙富态的脸就皱着,满脸为难。

谢煊温和道:“大人有何事,直接与某言便好。”

“就是……”被夫人使唤来问这事的县衙十分不愿,两个大男人在此讨论这些,冷风一吹,尴尬得他又清醒了几分。

但想起夫人的殷切嘱托,县衙将视线移向远处的风景,清了声嗓子,这才问出了口,“贤弟,你是否有……难言之好啊?”“……奴无名。”

程时玥沉默,看着她谨小慎微的模样,“玉扶,你以后就唤玉扶,先跟着我回去,养养伤吧。”

女子年龄不大,楚国灭国时,她还很小,冷不防听到这两个字,还有些发愣,她跟在后面走,却犹豫,“玉字贵重,奴……担不起。”

程时玥闻言停下了脚步,她说:“没有什么担不起,贵重又如何?”

她身份倒是尊贵,一朝落难,还不是困于此地?

玉扶应下了,她挪着步子跟着,见救了她的女娘小跑着向前,追上前面的冷面郎君。

“大哥放心。”年轻的将程时玥扛起来,从小道走了。

两人都是杀手,知晓此地治安极严,若有人失踪,很快便会有官署派人来找,附近亭长们也会逐户排查,躲不了多久。

也幸好,雇主的要求不是将这个女子带回去,而是将她杀掉,而且必须是死无对证,尸骨不能被找到。

年纪轻的那个就是漕县本地人,带着刀疤男走了近路,到了最近的山崖处,有百丈深,下是滚滚洛水,将人只直接扔下去,五成会死。

所以,为了以防另外五成,还要补上几刀。

即使背上是女子,但在两人看来,这也不过是个即将要赴黄泉的怨魂,随便带个耳朵或手回去,就能交差换金子了。

程时玥被随便扔在地上。

她的头磕在一块岩石上,剧烈的痛意,脑后一阵眩晕,石头上洇开鲜血。

程时玥被疼醒了,她眯着睁开眼睛,便见上方是长剑,日光晃在上面,泛着冷寒且刺眼的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她身上砍来。

几乎是求生的本能,她费力向一旁躲,那剑砍在了岩石上,崩开的小碎石划过她脸颊,浅浅的伤痕却出了血。

她手撑着往后退,同时抬头见清了那两人,一个凶神恶煞,刀疤骇人,另一个看起来懦弱几分,但也非善类。

她强装镇定,仰起头,大声质问:“是何人派你们来的?”

刀疤男即将砍下的剑被他身旁年纪轻的拦住了。她未醒也就算了,已经醒了,总觉得如此貌美的少女,直接杀掉有些可惜了。

刀疤男却转头,恶狠狠地扫了他一眼,示意不要多生事端,因为一时的色心,失了那么多金子,他转头对着程时玥,乡音浓重,“不必打探背后人,你必须死。”

程时玥已经撑着坐了起来,想要站起来,身上却因为方才的惊险而无力。她知道这定然是赵姬派来的人,但看样子是贩夫走卒之类,应当只是单纯的买凶杀人。

为了拖时间,她又故意反问道:“那你可知,我是谁?”

“不知,但今日,是你死期。”刀疤男面露狠色,握紧了手上的剑。

程时玥全心观察,也见到了他这微小的动作,心知,这人一定也不知赵姬的身份,八成是拿人钱财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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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

她大声,“我给十倍的佣金,今日放我离开!”

刀疤男闻言,往前的脚步停下,握着剑的手松了几分,皱起眉,显得更骇人了。杀人便是为钱。虽然有规矩,接了活儿就给办成不能反悔,可十倍真有些诱人。

偏偏年轻的那个见他犹豫,心中也觉如此不错,这么好看的女子,杀死可惜了,所以便小声劝。

但何等关键时刻,万分寂静,三人都听见了,他说:“对啊,大哥,放过她吧,小弟愿意看着她几日,绝不会走漏风声的。”

原本刀疤男确有几丝心动,但听小弟这样说,只觉麻烦。太容易坏事,不如稳妥些直接杀掉,所以他目露凶光,再次提起剑来。

程时玥只想骂人,但目前的情况不允许,她好不容易站起来,连连摆手劝道,“兄台,真不必这样,我给你佣金,百倍也可……”

但不管她如何再说,刀疤男都无动于衷,程时玥小步挪着,却也退无可退。

她踩到了山崖的边上,险些滑落,侧头看了一眼,翻涌的洛水,似是吞噬人的野兽。

她向来怕水的,心都要提到嗓子了,但回头,便见刀疤男已经高高举起了剑,正朝她砍来,不想血溅当场的话,她只能躲。

却也无处可躲,她一脚踩空,失重感向她袭来,掉了下去。

“郑伊伊!”

呼啸而过的风刮过她脸庞,惊呼声被风扯散,她毫无办法,依稀听到了谢煊惊慌的声音,但也模模糊糊,只有一瞬,恍若幻听。

她闭上眼,只想到一件事,完了,终究还是没来得及,没人能救她了。

赵孺急匆匆地回去找人,谢煊听说程时玥不见了,赶忙打听消息往这边赶。尽了全力,他也只能远远见着她被逼迫到了最边上,最后落了崖。

心中似乎被一只手紧紧攥住,有一种很茫然的无措感,像是,十岁时他看着未央宫燃起的熊熊大火。

一样的恨,那时恨无权无势,如今恨无能为力,都要看着在乎的人死在眼前。

见到来人,刀疤男立刻转身持剑相对,来不及惋惜的年轻男子也抽出短剑,对着来人。

谢煊没空理两人,将腰间的长剑抽出,向为首的刀疤男掷去,他动作极快,力道极大。

虽未致命,但狠狠嵌入刀疤男的胳膊上,将他手上的剑打落,再无反手之力,只能痛苦地跪坐在地上,哀嚎着伸手捂住伤口。

余下的年轻男子见状,拿着短剑的手都颤颤巍巍,虽然对着谢煊,但已经没有能下去手的胆子。

谢煊也根本没把他放在眼中,径直走过,到崖边,下方云雾濛濛,再无程时玥的身影。洛水在上巳时虽美,寓意虽好,但平常凶险,又何况是这样崎岖之处。

若他猜得没错,她不会且怕水,上巳那晚,他一直远远看着她的背影。

即使蹦蹦跳跳地走路,她也要离洛水远一些,遇见那些玩闹得高兴的小娘子和郎君,她都躲着他们走,生怕被撞到。

即使她自己跳舞,也都是远着洛水的。

她应当,很害怕。

罗南和子弦也很快赶了上来,压制住了刀疤男,年轻男子几乎直接跪倒,不再反抗。

罗南伸手擒住刀疤男的另一只完好的胳膊,怕他再有暗器。罗南也很奇怪,不知这是什么人,知道他们的踪迹后,没刺杀谢煊,竟然去杀程时玥。

他想要问清是将其捉回小院,自己审问,还是让暗卫带走,他转头去看谢煊,下一瞬便目眦欲裂,惊喊一声,“殿下——”

她呼吸不得,鼻腔呛得发疼,只希望阿浓会好好的,即使她不在。她放弃挣扎,闭上了眼,委屈得落下泪,融入洛水中。

算了、算了,若是能重来,她绝对不会再争强好胜来东淮的,委屈求全过了两月有余,最后还是要死掉。

水下听不见声音,人亦说不了话,窒息的劲头儿已经有些过了,却倏然有很大的力气向她袭来,她的胳膊被猛然拽住。

原本便不想死的程时玥睁开眼,水下昏暗,青丝如水草般在水中飘荡着,纷乱中,她惊讶地看着拽着她的人,是谢煊。

他带着她往上,她也想要用力,但无法呼吸,整个身体都好像不是自己的,根本动弹不得,一点儿力都使不上。

谢煊伸手抱住了她,另一只手扶住了她的脸庞,探过身,他的唇贴过去,她适时配合地张开口,被他渡过来几口气。

程时玥费力地睁着眼睛,咫尺间便是谢煊的面容,他专注认真,腰间抱住她的手用力,似乎是……怕她死掉。

见她好了一些,谢煊又接着带她向岸边游。他不是特别精通水,一人在水中还能好上一些,但又带着一个人,也不轻松。

洛水又湍急,他带程时玥到了水稍微浅些的地方,一口气游不到那么远的岸边,他时不时浮上去换气,又回来给程时玥渡几口。

来来回回,两人折腾得都要脱力,但那只拽着她的手,始终都没松一分。

程时玥被掳走之时便已到了黄昏,又倒腾了这么久,两人好不容易才到了岸边,谢煊将程时玥拖了上去。

而程时玥根本起不来了,只得躺着,呼吸困难,转头便呕出来一大口水,紧接着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谢煊也没比她好上多少,弯腰掩唇亦是咳,不过他好歹比程时玥强一些,一会儿就好了不少。

他却见她越咳越严重,恐怕会伤肺,他掩唇的手放下,因着方才的咳嗽声音有些哑,语气无奈,“真是笨死了。”

虽然嘴上说着嫌弃的话,但他却走了过去,蹲下,扶着程时玥,让她坐起来。又伸手拍着她的后背,让她咳得更方便些。

这样好受不少,程时玥咳了许久,才有些缓过来一些。她抬起头,洛水上方是最后一抹晚霞,粼粼水光上接瑰丽的紫,如梦似幻,衬得方才的遇险濒死若一场大梦。

她好多了,回头将手搭在了谢煊的胳膊上,示意他不用再拍了。她亦仔细瞧他,他浑身湿透,就连发冠都是歪的,面上布着水珠,面色苍白凌乱。

程时玥突然笑了起来,又牵动了胸腔,好不容易止住的咳意又开始了,她一边捂着嘴咳嗽,一边笑。

谢煊看着方才憋得脸都有些紫了,此刻头上顶着一坨水草,像是女鬼却笑个不停,咯咯咯的程时玥,他没好气地问了句,“你笑什么?”

“咳、咳——”大难不死的程时玥心情很不错,再看谢煊,因为他救了差点就溺水身亡的她,也能勉强原谅他从前对她的冒犯。

还有便是……他这张脸当真是合她心意啊,这么狼狈都不难看,所以她笑着看谢煊,“郎君,咱们、咳、算不算共患难了呀。”

谢煊下意识便想反驳,是他救了她,哪里来的什么共患难,都是拜她这个笨蛋所赐,才会折腾这么久才上来。

但她笑得眉眼弯弯,稍歪着头,额前的碎发被水沾湿,眸中亮晶晶的,灵动又狡黠,带着点点温柔,他将原本嘴里不好的话咽了下去,只简单地嗯了一声。

勉强算是吧。

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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