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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问风领了几人上来,除了几名侍卫外,其中一个男人衣着简朴,面容沧桑,看上去已有些年纪,裸露在外的皮肤,因常年的风尘磨砺而变得粗糙暗沉。
“殿下,问过了,他们是从东南方向来的。”
底下跪着的男人颤颤巍巍,自进殿时起更是连头都不敢抬,双手紧张地揪着衣摆,生怕座上的贵人降罪。
此人正是先前孟姝和扶光进京时,引路的那位车夫。
闻言,沈褚礼突然抬眸。
东南边……
这倒是让他想起了一个多月前,京官来报,有人奏登闻鼓求见,随之而来的,还有湘水镇的线报和百姓人证,一是为了揭露县丞罪行,二是为了给林敬昭雪。
待京中派人前往湘水镇查明实情后,帝心大怒,勒令处以奸臣樊宏天斩首,而关于林敬的清正之心,这才被世人所瞧。
湘水镇离京城很远,这一来一回,兜兜转转,这案子也是最近才落下了帷幕。
而林敬的老家,不正是在东南边吗?
心中隐隐猜测被证实,沈褚礼突然低声一笑,看向了手中摩挲的箭矢。
锋利的银质箭头在金雕玉柱的殿内泛着冷光,上头好似被淬了毒,寒光幽幽下,仿佛下一秒便能绽破血肉,夺人性命。
这还是上巳节那日后半夜,有人特地送来东宫的。
那日夜云沉沉,他前脚刚收完江边游船的尾,回来寝殿不过半炷香,便听见外头来报,沈从辛出事了。
待他进宫面圣时,见到的便已经是废人一具的二皇子。
沈从辛向来跋扈乖戾,手段凶残,这些年死在他手上的人命数不胜数,可他如此狼狈的模样,倒是沈褚礼第一次见。
乾昭宫内,八角玲珑灯光影幢幢,太医近臣都被屏退到了外头,殿中就只剩下披着外袍形容憔悴的宁宣帝,发梢稍显凌乱的皇后陈妙善,以及底下躺着的,满身血污,衣袍被烧掉一半,只能用锦被堪堪掩着身子的沈从辛。
沈褚礼一走近,便被这刺鼻的血腥味与烟灰味呛得皱了皱眉。
“你来了。”
座上,昏黄的灯火下,宁宣帝有些疲倦地捏了捏眉心。
他已年近古稀,身子骨却向来硬朗,精神气度不输年轻人,可今日却难掩疲惫。
陈皇后正坐在他的身侧,柔着语气,为他拍背顺气,时不时递上茶水,劝他多思无益。
自己对这双“严父慈母”的感情向来很复杂。
沈褚礼是和亲公主之子,身上流着一半的异国王室血脉,幸得楼氏得宠,他在宫中不仅没受欺负,而且很受宁宣帝疼爱,相比沈从辛这个宠婢的遗腹子,他与三哥沈禛,无疑成为了皇位争夺的佼佼者。
可他到底不同。
没有哪国储君身上会有异国血统,自懂事以来,沈褚礼便也明里暗里收到过不少人的冷眼,大家都以为,太子之位会落在沈禛身上,在新君继位后,他这个曾经颇受宁宣帝疼爱的皇弟,想来是不会有好结果的,可他们,都看错了人心。
沈禛与沈从辛的虚伪狐面不同,他是真的将沈褚礼看做自己一母同胞的兄弟。
沈禛此人常年行军,性格刚直孤僻,虽不善言辞,却并无坏心,反倒秉直得一丝不苟。
那年临行前,这个同父异母的皇兄看着他,蹙着眉,叮嘱道:“二哥心思重,你要多提防些。”
除此之外,他神情复杂,欲言又止,“还有父皇……”
末了,他似乎觉得不合时宜,终究没说出口。
那时的沈褚礼并未读懂沈禛的言外之意,直至今日……
沈褚礼朝座上的男人行礼,龙纹金袍下,他面容肃穆,不怒自威,不管是对谁,都带着天然的帝王之气。
让沈褚礼入主东宫,掌太子玉印,是众臣子没料到,也是沈褚礼没想到的。
曾几何时,他也以为,宁宣帝是真正的疼爱他,他曾信过,这个万人之上的男人,只是将自己看做一个最平凡的孩子,而非棋子。
沈从辛虽暴戾,但不鲁莽。
相反,他就如同那暗地里的毒蛇,暗自谋划,时不时就会出来咬你一口,这么多年来,沈褚礼一直视若无睹。
他了解沈从辛的秉性,也不愿与他多加纠缠,也正因如此,沈从辛愈发不知忌惮,甚至布局想让他身死颍州。
可令沈从辛也没想到的是,沈褚礼竟一改往常,开始了反击。
这其中的弯弯绕绕,无人知晓,令沈褚礼一朝改变的,是这位龙椅宝座上,让他称其为“父亲”的人。
上巳节游船,苏春班放唱,一曲荆轲刺秦的上演,让沈褚礼真正认清了宁宣帝。
手足相残,互相制衡。
这便是宁宣帝所要的。
点点橙黄自宫灯中溢出,上面芙蓉锦图,金镂花样,富不胜收,跳跃的灯芯内,看似温暖煦意的火光摇曳照耀着,掩盖了底下蜿蜒而至的烛泪。
沈褚礼莫名觉得可笑。
没想到,到头来,识人最清的,却是一心扑在兵法上的沈禛。
“你二哥变成如今这样,可查出究竟是何人所为?”
外头的太监宫女跪了一地,同时颤颤巍巍的,还有突然被召进宫的一众大臣,隔着一扇镂雕玉门,寝殿内男人神色隐在烛光后,浮掠的灯火跳跃在他脸上,隐下了他莫测的面容。
沈褚礼闻言,心中已明白。
宁宣帝这是怀疑他了。
上巳节,不过是宁宣帝亲手给他的儿子们所下的一盘棋。
在这场棋局里,他才是主帅,不论是沈褚礼还是沈从辛,不论他们谁输谁赢,都不过是被牢牢掌控下的卒。
沈褚礼从一开始便明白,今日无论是他活着,还是沈从辛活着,结局都一样。
对于宁宣帝来说,太子没了可以再换,谁当都一样。
可沈褚礼到底还是心软,他顾念着手足之情,没在游船上将沈从辛反杀,只是没想到,他居然还是落得了如此下场。
但宁宣帝并不会在意这些。
在他看来,沈褚礼无疑是动手了。
沈从辛如今的模样,便是最好的答案。
沈褚礼深吸了一口气,躬着腰,不露声色地隐去了眼底的暗色,镇定自若道:“禀父皇,儿臣也是刚刚得知此事,据邻里所说,皇子府是突然走水……”
话音未落,“啪——”的一声,是宁宣帝将案前的一沓沓折子甩到他跟前。
男人怒斥道:“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他前脚刚收到消息,弹劾他的折子便已到了宁宣帝手中。
沈褚礼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在这出戏里,宁宣帝是有过偏心的。
他甚至有过私心,想让沈从辛赢,却没想到,这个向来温润如玉,克己奉礼的小儿子,居然变了手段。
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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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弩张的时刻瞬间到来,屋内的气氛更是降到了冰点。
陈妙善看了看下面跪着的沈褚礼,又看了看皇帝,忽地轻叹一声,安抚道:“陛下这是做什么?从辛刚出事,想来太子心里也难受,你如此逼问,岂不是让做兄弟的更为难?”
话里话外,显然都是为了沈褚礼好。
她上前,扶起跪下的太子,“好了,你也别跟你父皇怄气,他也是关心则乱,宫里突然出了这档子事,想来不简单,你也要多提防些,勿让别有用心之人钻了空子。”
沈褚礼抬头看了一眼陈妙善,她菩萨面容,凤仪万千,许是担忧沈褚礼,美目轻轻皱起,眼里似有愁意。
沈褚礼笑了笑,不动声色地抽回了手。
除了宁宣帝,对于这位慈善的皇母,他怕也是从未看清过。
宁宣帝似乎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很是头疼,他招了招手,叫人抬走了昏迷不醒的沈从辛,也屏退了其余人。
陈妙善走时特地给宁宣帝多加了件衣服,叮嘱他小心着凉,切勿动气,这才带着宫人,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待人都走后,原本就肃穆的寝殿内更显冷清,八角宫灯的灯火静静燃烧着,屋内就只剩下这对父子,他们谁都没有说话。
过了半晌,宁宣帝突然抬眸,向沈褚礼招手。
沈褚礼刚一上前,便被宁宣帝扶住了肩膀。
他拍了拍他,神色和睦,仿佛又变成了往常模样,语气带着亲昵:“父皇是不是吓到你了?”
沈褚礼抬眼,淡淡一笑。
“父皇用心良苦,做儿臣的明白。”
“明白就好。”宁宣帝收回手,幽暗的眸子看向别处,“做太子的,是要懂事些。”
有惊无险的一夜过去,沈褚礼再次回到东宫时,已快辰时。
彼时正是一日中,露水最重的时候。
今日无雨,可夜色雾浓,沈褚礼一来一回*,衣袍早已被露水打湿,微凉的风自天幕吹来,于皮肤上带起一阵冷意,他心神俱疲,正欲抬脚往里走去时,却突然有侍从神色慌张来报。
东宫内侍皆是他的亲信,来人附在他的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沈褚礼神色一变,给问风使了个眼色,随即抬脚赶去。
殿内,几具尸体被摆在中间。
沈褚礼认出,这些都是沈从辛的黑衣死士。
他上前,于一具尸体前蹲下。
他们死相无异,只是均瞪大着双眼,仿佛死不瞑目。
沈褚礼伸手拔出了他们脖间的锐利箭矢,眸色慢慢变深。
这箭,他见过。
是沈从辛的暗器,上头被染了剧毒。
可沈从辛如今人已神志不清地躺在宫内,这些绝不会是出自他之手。
会是谁呢?
沈褚礼皱了皱眉,神色微冷。
此人手笔,不像是想对他动手,倒像是——
警告。
莫名的,让他想起了夜晚上巳节,在街上看到的那道身影。
扶光,扶公子。
脑海中似有什么一闪而过,而沈褚礼敏锐地捕捉住了它。
先前他还在奇怪,会是谁对沈从辛下的手。
现在看来,已是有答案了。
“殿下……”
底下男人的凄厉的喊叫声唤回了沈褚礼的思绪,他收起手上的箭头,定定看向那位车夫。
“问风,你有些粗鲁了。”
他抬眸,“放了他吧,将人好生送回去。”
第72章
昭华宫偏殿中宫灯摇曳,外头月光下,芍药飘香,沁人心脾,屋内油灯昏黄的暗影爬上墙沿,抚过榻上青年紧蹙的眉。
一滴薄汗自他下颚落下,灯火缠绕住男子俊美的侧脸,勾勒出他分明的轮廓,他双眸紧闭着,清冷的眉目间,似有痛苦挣扎。
听见外头隐隐有脚步传来,扶光忽地一睁眸,细微金芒闪过间,他的神情已和往常无异。
“扶光——”
是柳鹤眠。
他敲响他的门:“孟姝回来了,我们去用膳吧,再不吃,饭菜都要凉了。”
扶光理了理衣袍上的压褶,颔首道:“你们先用,我稍后便来。”
听到年轻人的脚步声远去,扶光这才松下了心防。
一抹腥甜涌上喉间,他扶着桌角的手一紧,昏黄又静谧的屋内,青年手上青筋暴起,白皙分明的骨节被勒得通红,血色自灯影中喷涌而出,于温灯暖意下绽放妖冶。
扶光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垂眸看向手心,眼神微沉。
这次反噬,怎来得这般早。
……
“他怎么还不来?”
孟姝张望了一番里头,低头挑了挑碗里的菜。
“你多吃点,”柳鹤眠见她兴致缺缺,活像个操心的爹,拼了命地往她碗里夹菜:“你刚大病初愈,正是要多补补的时候。”
也不知道这一个两个都是怎么了,扶光今日看起来心情不大好不说,就连孟姝出去一趟后都怪怪的。
挂念着白日一事,孟姝有些心事重重。
她倒不是担心沈褚礼要算计她什么,她是在想珍珲宫……
看来等会得跟扶光再商议商议。
孟姝收回目光,朝柳鹤眠笑了笑,听话地埋头扒饭。
不一会,扶光便出来了。
他看着与往常一样,神情淡淡的,似乎对什么都漠不关心。
察觉到孟姝频频投来的目光,他有些讶异地挑眉:“不吃饭,看我做什么?”
孟姝:“……”
不知为何,好好的话,总让他说得颇为尴尬。
柳鹤眠咬着筷子,八卦的眼神转了又转,嘴角悄悄翘起。
“没什么。”孟姝有些郁闷地埋头苦吃,看到柳鹤眠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恨恨地踹了他两脚。
疼得龇牙咧嘴的柳鹤眠真真是敢怒不敢言。
合着这一个个,都拿他撒气了?
他有些可怜兮兮地撇嘴,朝扶光投去求助的目光,谁料想,青年根本没看他,动作赏心悦目,正不徐不疾地细嚼慢咽。
待用好饭后,柳鹤眠便一如既往地出门赏月,屋内顿时只剩下孟姝和扶光二人。
“你今日有心事。”
青年给她倒了杯茶,于她身旁落座。
昭华宫的位置占尽地利,偏殿也是一样的清雅舒适。
坐在殿外的游廊角下,隔着一扇镂空雕花木屏,外头便是皎洁的月色。
徐徐清风落在这头,抬眼便可见到清浅的池塘,以及那漾起的夏荷。四周安静闲适,除了淡淡虫鸣,便只余下泠泠水声。
若非檐角的琉璃宫灯摇晃着,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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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与乡野桃源无异。
说来也怪,扶光这个人,总能将人心看透。
孟姝一手托腮,歪头看着他,半晌,又收回目光,忽地轻叹一声。
她将今日在珍珲宫的发现告诉他,包括与沈褚礼的碰面。
未曾想,他开口问的居然不是关于秦阿蒙或燕无瑶,而是沈褚礼。
听到这个名字,扶光神情难得一变,屈指轻叩了叩桌沿,月色如波于他眉目间晕开,他沉吟道:“孟姝,你最好多提防此人。”
孟姝一愣,其实不用他提醒,她也有所考量。
否则,今日她也不会当着沈褚礼的面,说出那番话。
自那日上巳节后,每每回想那夜时,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不管是街市江岸的匆匆一瞥,还是游船上那糊窗纸的捅破,包括后来沈从辛的追杀,他们的被迫逃亡……
孟姝察觉到,自己被沈褚礼引进了一个局。
在这个局里,沈褚礼或许一开始也只是一枚棋子,但不知在哪一刻,棋子开始有了意识,他不再是纵人操控的木偶,他开始了反击。
虽不知这背后隐藏的是怎样的博弈,但孟姝知晓,在局中局下,她被沈褚礼拉进了他所做的博弈里。
他利用游船,利用她的怜悯之心,巧妙地将他们拉入同一个阵营,好让沈从辛知道,他们是一伙的。
想此,孟姝摇头轻笑。
从第一次见面时起,她便觉得沈褚礼不似表面上那般温润奉礼,但她也并不觉得他是坏人。
许是为了生存,许是因为无奈。
世上的善恶哪是那么容易便分辨的。
但出于利用的算计,也让孟姝明白,她跟沈褚礼,绝不是一路人。
也正因如此,她今日才会以“请君入瓮”自比。
“你也早就看出来,上巳节的戏码了?”孟姝问。
扶光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没意思。”她撇了撇嘴,低头摆弄着旁边的盆景花草。
扶光忽地挑眉,笑而不语。
过了一会,孟姝又抬头:“那具尸骨,究竟是不是秦阿蒙?”
扶光默声,眸色有些复杂。
想来,扶光心里是已有答案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她便听见青年道:“我查过死者的八字和灵台,他死于宁宣二十年初夏,生死簿上清清楚楚的记载着,他叫秦阿蒙,生平经往也能对的上。”
原来秦阿蒙,已经死了二十多年了……
孟姝皱了皱眉,她有些看不穿,究竟是谁杀的秦阿蒙,又为何要杀他?
总不能是他自己倒霉,被影鬼所害吧?
孟姝总觉得,没有这么巧的事。
“如此看来,珍珲宫便是明芷宫,当年秦阿蒙多半就是在此发现了什么,不仅如此,他和宁宣帝似乎,还有所交易。”
那日在珍珲宫发现的那封信,信中指名道姓是要寄给“七娘”。
“‘七娘’,或许才是他们交易真正的东家。”
扶光眸色一默,“你还记得秦阿蒙信中提到的玉和国玺吗?”
孟姝点头。
秦阿蒙用词敬畏得体,处处透露着谨慎,想来那“七娘”是位了不得的人物,而他们话中的玉和国玺,想必也是另有隐情。
“或许我们需要找个机会去看看。”扶光淡道。
看国玺?
孟姝眉心一跳,难掩讶异:“那可是国玺,我们说看就看,是不是有些鲁莽了?”
她知晓扶光做事向来随心所欲,可这番行事未免也太大胆了些。
谁料,青年却淡定的点了点头,仿佛他要看的并不是什么国玺,而是再普通不过的东西。
孟姝在心里默默地给宁宣帝点了根香。
遇上扶光,算是他倒霉了。
谁能想到,世上还有两个如此狂悖之人,坐在红墙屋檐下,遥看宫灯漾漾,居然还想着如何觊觎皇帝的国玺。
“那燕无瑶呢?”她的死因,他们只是有所猜测,隐隐觉得是宁宣帝下了手,可至于其中经过,他们可是一概不知。
细细想来,这次京城之行,要比先前棘手的多。
且不说恶鬼的本体都还未真正摸清,就连这其中的弯弯绕绕都还没明晰。
宁宣帝,沈褚礼,燕无瑶,秦阿蒙,楼璇兰……
总觉得在表面之上,还有一个线在隐隐串联什么。
孟姝有些头疼。
她轻叹一声,瘫坐在软椅上,抬头遥看着远边夜幕高高挂起的明月。
“这便知难而退了?”扶光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唇角微勾。
“怎么可能!”她突然坐起身来。
“只是觉得,你们当神仙的也真累。”
人只需管好自己方寸之内的事,可神仙却不一样。
他们虽也各司所职,可他们的“方寸”,却在于天地之间。
神要普念天下,鬼要渡厄万灵。
弹指一挥便是经年,这些留不住的时光里,一举一动都关系着天下苍生。
“你倒是和其他人不一样。”
扶光挑眉,颇有兴致地看向她:“旁人或许觉得,做神仙太过潇洒,心念一动,便可心想事成,轻而易举,就可改变人的一生,可你,倒替神仙着想起来了?”
孟姝却摇了摇头。
她原以为的神仙也是这样的。
他们强大,居高临下,俯视一切,仿佛万物的造世主,世人总是将他们想象得无所不能。
可神仙若真的无所不能,鬼王姝也不会战死,鬼界那么多子民不会为其悲痛。扶光不会自辞神位,走下神坛而入鬼道,他们,更不会在人间亲自走这一趟,历经艰难,也要渡厄恶鬼。
还有那幕后的白眉道士。
孟姝眸光一暗。
他若无所不能,也不会用尽手段,布下棋局。
人们总是将自己无法达到的事,寄希望于神明,可他们从未想过,在神明的世界里,自己也只不过是个“普通人”。
“扶光。”
月下,女子突然回眸看他:“你有没有让你拼尽所有,也想改变的事?”
扶光眸光一顿,没想到她会突然这么问。
想改变的事……
有吗?
疏落而缱绻的月影洒进清盈的池,晚风带起轻波,淡淡花香于空中飘渺,随枝轻摆,落入这头。
镂花扇窗下,宫墙蜿蜒而出的游廊静谧清远,八角琉璃宫灯碧影浅浅,静静地斜照出墙下并肩而坐的人影。
“那应当,是百年前那场血战吧。”
过了半晌,青年缓缓道。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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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姝撑额看他。
其实当年那场战争,他并未参加。
六百年前,就在灭世之战前夕,扶光刚入凡化解天灾归来,恰好闭关,未曾想第二日,竟三界突变,邪灵肆意,恶鬼遍出。
那时的三界一片混沌,天道所组建的秩序被破坏,没有法力庇护的人间更是生灵涂炭,哀鸿遍野。
在初期,鬼王姝当机立断,禀奏天听,奉天帝旨意,手持鬼王令,以鬼军为主力,统率神鬼两军与恶鬼妖邪血战,但未曾想,那股力量太强大了。
神兵修的是神法,不通鬼术,两道法天然相克,因此对上恶鬼,他们只能接连败退。
鬼王便提出,撤回神兵,派其前往下界庇佑人间,而战场,只她带领鬼军前往。
再后来,便是鬼王战死,三界归宁的消息。
其实所有这些,扶光也只是一个旁听者。
天诞之神是三界秩序的守护者,他们虽然有着非凡的力量,亦肩负重大的责任。
在闭关期间,扶光有时会感到神力翻涌,心神不宁,他原以为是因为下凡化解天灾,神力消耗所致,未曾想,是因为与苍生心神相连。
在那些生灵哀嚎,三界沐血的瞬间里,作为神祗,他亦有所触动。
可当他出关时,一切都迟了。
所有意外都来得刚刚好,众生被放入生杀局,成为贪念者的贡品。
而扶光。
他因救苍生,却也失苍生。
看着青年默下的眼神,孟姝突然懂了,这便是扶光的心结。
“可这一切,并不是你的错。”
任何个人的力量,在预设好的阴谋面前都是渺小的。
鬼王姝便是最好的答案。
她用自己的生命,将损失最小化,这已是她能做的,最好的结果。
“我知道。”扶光抬头,目光投向远处,仿佛隔着红墙与黑夜,看向那点点闪烁着的万千华灯。
但心里的执念总是来得奇怪。
那些他记不清的回忆里,夹杂着哭喊声、厮杀声的朦胧碎片里,他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
总觉得,在这场大战里,他弄丢了很重要的东西。
可他明明没有去过灭世之战的战场,没去过那妄枝山巅。
缘分和因果真的很奇妙,它就像一根隐隐埋下的线,藏匿在流走的岁月和更迭的往事里,不知何时便会牵动人心。
隐隐的冲动告诉他,若自己能再快一些,更快一些,是不是有的人,便不用死。
“那你呢?”
女子轻缓而柔和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
他忽地看向她,对上那双清丽的眸子,扶光刹那间,竟有些恍惚。
“扶光,你总是在为别人着想,难道你就没有难过的事,亦或是想要为自己而做的事?”
第73章
她的话回荡在耳边,可扶光却久久不答。
末了,似反应过来,他垂眸,扯唇尽力一笑,“我能有什么。”
神明不该有多余的情绪。
他们的生命是世间万物的,有的人,生来就是守护者。
可孟姝却从他的神情中,读出了隐藏在深幽冰泉下的几分苦涩。
那一刻,皎洁的月光穿过刻花雕木,于烟火凡尘里,给眼前青年渡上一层银光,可孟姝却觉得,他很是孤单。
就像先前苏素所说,扶光并不似外表那般冰冷无情。
身为神君,他当是孤寂而冷清的。
更遑论,身上肩负着如此重大的责任,要时时刻刻压抑自己的情绪,带上不喜欢的面具,强硬的逼着自己变成另一种样子。
孟姝见过他杀气冷冽,黑袍玉面叱咤杀神的模样,见过他威风凛凛,一把长戟逼退恶人的模样,也见过他神姿胜容,遗立于世的谪仙模样。
可这些,都不是完整的他。
他是神,更是“人”。
他会在读懂女子心酸苦楚时垂下眼眸,会在窥见偶侣悲惨真情时施以援手,他会在喧闹凡尘里摇头轻笑,会在危急关头护身边人周全。
很难想象,百年前,在本就孤寂的日子里,他自辞神职入鬼道,自此失了好友,从一座冷清的神宫又走向另一座冷清的鬼王府,顶着被神界指点的目光和鬼界质疑的声音时,他是如何过来的。
静默无言的檐角下,两人对月而坐。
孟姝突然朝他明媚一笑,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看看这是什么?”
扶光一愣,下意识地被她吸引去目光。
待回过神来,好笑又玩味地环胸看她,似想瞧瞧,她又要弄出什么动静。
璎珞珠绦宫灯的淡淡垂影下,一只不知从何处掏出的糖人,别扭而固执地歪立在竹签上。
丝丝甜意透过无言的风传来,灯火亦给糖身染上点点橙黄,晶莹剔透的糖人于月夜下泛着莹光,细细看去,它身上还有着些几不可察的坑洼,往下淌着糖丝。
想来,此糖人该是买来很久了,却被人一直精心地护在温火旁,这才未化完。
扶光的心忽地很静,目光从糖人身上移走,秋水般深邃的眸盯向她,身侧的姑娘絮絮叨叨的,看清手中的糖人后,有些气恼地皱了皱眉。
“啊,怎么会这样,我分明已将它放好,居然还是化了。”
孟姝苦着脸,低头看了又看,原本摊主精细画好的花样早已看不清原本的面貌,只成就了一张歪七扭八的“糖饼”。
“为什么突然给我买这个?”
青年半垂着眸,低声道。
“那日上巳,说好出去游玩,结果因为我,白连累你们担心,还坏了兴致,所以我就想着买个糖人送给你,也算是我的赔礼。”
孟姝苦恼地盯着手上半化的糖人,神色恹恹:“没想到,它居然化得这么快……”
话音未落,手中的糖却被人抽走。
丑得“千奇百怪”的糖人握在他手上,与青年的神姿玉容实在不匹。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姑娘。
明明自己受了伤,险些没了性命,却还为别人考虑,偷偷去买礼物藏下,千方百计,只为给人一个惊喜。
当真是……
幼稚又拙劣。
扶光抬手吃了一口,唇角不自觉地翘起。
见扶光吃了,孟姝一愣,旋即弯眸一笑:“怎么样,甜吗?”
她知道他不是很爱吃甜食,但今日她去的早,街边小摊还没开完,只有糖人可买,孟姝便记起先前在湘水镇送他糖人的时候,他虽没说喜欢,却也没排斥,便自作主张又买了一个。
未曾想,他看上去还挺喜欢的。
扶光抬眸看向她,腻人的糖味于舌尖化开,他点了点头:“挺甜的。”
就是样子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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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
扶光没好气地笑出声来。
孟姝看出来了,知道他嫌它丑,嘟囔着撇了撇嘴。
如白绸般轻柔的月色无声流动,檐下宫灯轻晃,似有远风夹杂凉意吹来。
半晌,扶光看向孟姝。
“不过月色很美。”
……
昭华宫另一座殿宇里,精致小巧的半红玛瑙珠玉在女人手中缓缓转动,美人榻上,披着藕荷色珍珠绸纱的倩影纤纤,正侧卧垂眸。
楼璇兰这几日心情不错,身体也在孟姝的调理下愈发好转,眼下也有闲情逸致看起书来。
殿内,崔九踩着云头履上的挂珠丝绦,绕过屏风,端着一方小碟走来。
她将刚温好的一小盏清酒放在桌上,顺手帮楼璇兰另添了一支烛火。
“夜色深了,娘娘温了胃早些睡下吧,免得看伤了眼睛。”
楼璇兰头也未抬:“再等等,还有半章我便看完了。”
说着,她一边盯着手中的书,一边拿起了崔九刚热好的酒。
她从前便有着睡前酌酒的习惯,原因无他,只因楼璇兰喜欢,这温热的清酒入肺,也能助她好眠。
但自楼璇兰病后,她就从未这般了。
前几日楼璇兰又提起,崔九正担心着会不会伤身,待得了孟姝首肯后,这才放心的将酒每晚热好递上来。
一杯热酒下肚,楼璇兰感觉身子都轻盈了不少。
她勾唇点了点手中的书,叹道:“这本书写得真是好,主人公虽历经万事,可能活出自己的风采。”
崔九笑:“娘娘近日很爱翻起这卷书。”
是啊。
楼璇兰目光一顿,那日孟姝的话点醒了她,纵有万般艰难,她也要好好的活着,就算是为自己不白来这一遭。
她朝崔九招手,后者扶着她起来,顺势接过了她手上的书卷,将其折好放在一旁。
楼璇兰起身在殿内走了走,打开了一扇小窗。
静谧的夜色裹着微凉的风,楼璇兰只着一件单衣,却浑然不觉冷意,反倒前所未有的畅快。
窗外的芍药于月光下悄然绽放着,深夜的露珠给它娇嫩的花蕊染上一层湿意,随着风声涌动,露水爬上瓣尾,滚落在地。
那头的秋千正摇晃着,檐角的宫灯微明,给凉风静夜渡上暖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