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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80(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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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第 71 章 “这么想我啊?”……

迟烁开门去了, 没过多久,姜半夏就听见玄关传来迟烁意外的声音:“卧槽!你怎么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听语气活像见鬼了,姜半夏不禁好奇地循声望去,看清楚逆着灯光站的高大人影时, 她也惊了一下, 不过惊讶过后,很快便是了然的微笑。

此时此刻, 毫不知情的许归忆还趴在桌子上, 沉浸在自己的小情绪里,对门外的动静一点不感兴趣。

她拿下巴颏抵着胳膊,望着虚空的一点出神, 酒精和思念混在一起, 让她忍不住小声嘟囔:“三哥怎么还不回来啊, 说好两周的, 这都十三天了……大混蛋江望!讨厌死了!”

“嗯?”忽然,有道沉润熟悉的嗓音钻进许归忆的耳朵, 话音里带着拽拽的笑意:“又讨厌我了啊?”

乍闻此言, 许归忆心脏不自觉一紧,下一秒, 她倏地抬头朝玄关方向望去,动作快得差点扭到脖子。

迟烁侧身让开空间, 来人的身影清晰完整地映入她的眼帘,那双许归忆再熟悉不过的桃花眼里含着笑, 正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江望今天没穿正装,身上是简单的黑色T恤和休闲长裤,臂弯里搭着件薄外套。他就那么闲闲地半靠在门框边上,单手插在裤袋里, 有几分慵懒的意味在。

许归忆彻底呆住了,她使劲眨了眨眼,担心是酒精作祟产生的幻觉。

江望看着她这副愣头愣脑的模样,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他像离家前那晚一样,朝许归忆晃了晃没插在口袋里的那只手,有意逗她,“哈喽宝贝?好久不见。”

——“哈喽宝贝?”

——“好久不见,老公。”

两道声音隔着十几天分别的时光,在她脑海中瞬间重合,许归忆感觉心口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撞了一下,积攒了十三天的委屈和思念在这一刻溃不成堤。

“这几天玩得好吗?”江望问她,目光扫过许归忆面前那几罐空了的啤酒罐,他勾勾嘴角,“看来玩得不错嘛,都喝上酒了。”

他本来以为按许十一那没心没肺的性子,把他安排的蹭饭行程执行下去,小日子应该过得挺滋润,不会太想他。

可是没想到,江望这句带着笑意的调侃一出来,仿佛按下某个开关,打他进来起,一直没有开口的许归忆眼眶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不多时便蓄满了水光。

她扁着嘴,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江望,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见状,姜半夏心疼又好笑地轻轻“哎呀”了一声。

迟烁一看许归忆这泫然欲泣的小表情,就知道完了。他扭头找姜半夏小声诉苦:“完蛋!这下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江三儿肯定以为是我把她欺负哭了!”

江望看着许归忆瞬间噙满泪水的眼睛,当时就心疼坏了。他收起那点故意逗孩子玩儿的吊儿郎当劲儿,不再停留,大步流星地穿过餐厅,径直走到她面前。

“怎么了这是?”江望把手放在她后脑勺上,安抚地揉了揉。

“你回来了。”许归忆吸吸堵塞的鼻子,挤出来的四个字带着很浓重的鼻音。

“嗯,回来了。”江望低声应着,指腹蹭了蹭她泛红的眼尾,拭去那点将落未落的湿意,笑着说:“瞧给我们孩子委屈的,谁欺负你了?”

许归忆小手一指迟烁,脆生生道:“二哥!”

迟烁:“…………”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江望挑了下眉,眼神带着询问看向迟烁,“怎么欺负的,说来听听?”

撑腰的回来了,该说的不该说的,许归忆一股脑全抖落出来了,“他说我是留守儿童,你不在的时候他还故意秀恩爱刺激我,还灌我酒!”

姑娘告状告得那叫一个掷地有声,完全忽略了是自己非要拼酒的事实。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迟烁简直要抓狂:“许十一,你少碰瓷!那酒明明是你自己要喝的,谁灌你了?还有,什么叫秀恩爱?我跟我自己媳妇儿坐一块吃饭还不行了?”他急得转向姜半夏,“昭昭你说句公道话,是不是这么回事儿!”

姜半夏忍着笑,轻轻拍了拍迟烁的手臂以示安抚,但看向江望的眼神分明写着:你老婆确实觉得委屈了,赶紧哄哄吧。

江望的视线从许归忆委屈的小脸移到迟烁抓狂的脸上,不带半点偏心地说:“就算啤酒是我们家领导主动要喝的,你当哥的就不能拦着点?我走之前是不是拜托你看着她点,你就这么看的?”

“三儿,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丫就是重色轻友!”迟烁心累得很,“我错了!我错了行了吧!我就不该让她看见那罐啤酒,都是我的错,我深刻检讨!”

江望低头看向怀里的人儿,手指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哄小孩似的:“不委屈了,这账老公给你记着,回头让迟烁请我们吃大餐,怎么样?”

许归忆重重点头:“好!”

“这还有没有天理了!”迟烁听着他们的对话,不住地喃喃:“交友不慎,交友不慎呐!!”

姜半夏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好啦,谁让你这几天老逗十一,这下知道厉害了吧?”

“来,起来了领导,”江望伸手把还坐在椅子上的许归忆稳稳拉起来,“咱们回家,不在这儿看他们秀了。”

江望站在后面贴着许归忆的后背,双手在她肩上搭了下,半揽半推地带着她往前走。

经过迟烁身边时,他故意停了一下,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说:“谢了,哥。”

迟烁纳闷:“谢什么?”

江望十分礼貌(阴阳怪气)地扔下一句:“谢谢你替我照顾我们家十一,照顾得眼泪汪汪的,真厉害。”

迟烁慢半拍地反应过来:“江望你*!@&mp;#$%%^&mp;……!”

电梯平稳上行,久别重逢的小两口谁也没主动说话,狭小的空间内只听得见细微的机械运转声和彼此近在咫尺的呼吸。

“叮——”

江望拥着许归忆走出电梯,“咔嗒”一声门锁落下,走廊的光被彻底隔绝的刹那,没有言语,甚至没有眼神的交汇,两人同时吻到一起。

视觉被剥夺,江望的吻带着不容抗拒的力度落了下来,急切地碾磨着她的唇瓣,仿佛要将这十几天的分离都补回来。许归忆也不甘示弱,热情回应着这个诉说思念的吻,手臂紧紧环住他的脖颈。心急之下,她亲得毫无章法,齿关不小心磕碰到一起,江望轻嘶一声,贴着她的嘴唇问:“这么想我啊?”

许归忆没回答,仰头凶巴巴地在他下唇上咬了一口。江望被咬了也不恼,低笑一声,突然把许归忆抱起来,走进卧室把她压在枕头上。

卧室比客厅更暗,清冽的气息拂过她的鼻尖,江望凑到她耳边,“问你话呢,想不想我?”他嘴唇含着她耳垂上那一小块软肉,逗弄似地舔舐。

许归忆被他舔得浑身发麻,身体里像有无数细小的电流在乱窜,让她双腿发软,只能更紧地贴向他寻求支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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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想你。”江望亲了下她的锁骨。

肌肤相触,温度急剧攀升,仿佛连空气都被点燃了,不多时,黑暗中只剩下彼此粗重混乱的喘息声、唇齿纠缠的濡湿水声,以及衣物摩擦发出的窸窣声响。

……

第二天是休息日,细濛濛的雨丝轻轻敲打玻璃,发出沙沙的响声,整座城市笼罩在一片朦胧的灰调水汽中。

许归忆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悠悠转醒,卧室光线昏暗,是个很适合赖床的天气。

江望还睡着,许归忆被他圈在怀里,听到了他平缓细微的呼吸声。她想看看他,于是在他怀里悄悄翻了个身,结果身子刚转过去,搭在她腰间的手臂便有所察觉似的立刻收紧了些。

江望睡得迷迷蒙蒙的,咕哝着叫了声“老婆。”

“哎。”她轻轻答应。

“别走。”江望意识还没完全回笼,下巴眷恋地蹭了蹭她的发顶,“再陪我睡一会儿。”

他这么说了,许归忆便不动了,乖顺地窝回他怀里,抵着他的胸膛重新闭上眼睛。她被安全又熟悉的气息包裹着,迷迷糊糊间又坠入了浅眠。

不知过了多久,之前设定的手机闹钟在床头柜上嗡嗡震动起来,许归忆猛地惊醒,以最快的速度按掉了闹钟,可惜还是晚了,江望已经被吵醒了。

他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嗓音沙哑地开口:“几点了?”

“八点,”许归忆侧过身,指尖抚过他疲惫的眉眼,语气放得很轻柔:“还早呢,再多睡会儿吧。”

江望闭着眼睛,将她往怀里又带了带,“不睡了。”

“怎么了?”许归忆问。

江望把脸埋在她颈窝里深深吸了口气,过两秒,闷闷地吐出一个字:“饿。”

与其说他是被闹钟吵醒的,倒不如说他是被饿醒的。

“好饿啊老婆。”

“怎么这么可怜啊,”许归忆既心疼又好笑,在他唇上轻轻啄了一下:“我去弄点吃的,早餐想吃什么?”

“老婆不管,”江望亲亲她,彻底睁开眼,虽然眼底还有淡淡的红血丝,但精神似乎好了点。他松开许归忆,撑着坐起身,“我做。”

两人一块下床去洗漱,亲密的爱人待在一起,不管做什么,只要对视一眼,笑意就会从眼睛里溜出来。

江望洗漱完,径直进了厨房。许归忆一身睡衣坐在餐桌旁,一边等饭,一边滑开手机屏幕,群消息显示99+,她被艾特了好几次。

她滑到最上面,是念念转发的一条财经新闻,标题赫然是:

《金德世晨成功主导收购阿尔忒弥斯,江望领衔团队完成关键一役!》

【时予安:十一快看!!!三哥太厉害了吧!!![星星眼][星星眼][星星眼]】

【方逸航:卧槽!三哥牛逼!@江望.出来出来!这么大的喜事,必须请客吃饭!】

【陈词:附议!@江望】

【迟烁:+1】

【姜半夏:+1】

【时予安:+1】

许归忆点开链接,配图是江望在纽约股东会结束后,被媒体簇拥着走出会议大楼的抓拍。

非常奇妙的是,许归忆这会儿低头看见的是财经新闻上西装革履的江总,抬眼看见的,是穿着家居服在灶台前忙碌的江望。这种神奇的反差令人心头软得一塌糊涂。

她弯起嘴角,在群里飞快回复:

【@所有人.收到!三哥还在做饭呢,放心吧,请客跑不了!对了大哥,你回国了?@陈词】

【陈词:没,还在纽约,你们定好时间通知我一声,我提前订机票。】

许归忆看见这条消息,不禁轻笑出声,心说三哥这面子可真够大的,能让陈词不远万里也要飞回来庆祝。

“看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江望端着两个盘子走出来,他头发还有些凌乱,几缕不听话地搭在额前。

“看我老公呢。”许归忆晃晃手机,眼底亮晶晶的。

“你老公不就站在你面前?”江望放下早餐,又递给她一杯刚煮好的咖啡,接着俯身凑近她的手机,“让我看看,还有哪个老公能让你笑得这么开心。”

许归忆故意把手机屏幕往他眼前送了送,屏幕上正是那条醒目的新闻标题。

“江总都上新闻了,”许归忆放下手机,笑着凑上去亲了亲他的下巴,不吝啬夸夸:“怎么这么厉害呢!”

江望低笑一声,拉开椅子在许归忆对面坐下,“那是,出门在外,坚决不能给我们家领导丢人!领导对我的表现还满意?”

许归忆快被他逗死了,边笑边说:“领导表示非常满意。”

窗外雨下个不停,两人有说有笑地享用早餐。吃完最后一口吐司,许归忆看着对面还在慢条斯理喝咖啡的江望,托着下巴问:“今天不用去公司了吧?”

“我今天哪也不去,”江望也撑着下巴,耍赖一样,“手机关机,谁找我也白搭。”

“江总想开了?不拼命工作了?”许归忆故意问。

江望叹口气,“想开了,我现在只想在家抱着老婆,睡上整整一天!”他说着站起身,走到许归忆身边,伸手将她从椅子上拉起来,“走走走。”

“干嘛?”

“陪老公睡觉去。”

许归忆被他搂着往卧室带,临进去前,她扒着卧室门框,十分严谨地向他确认,“亲爱的,你说的睡觉,是指状态还是动作?”

江望:“…………”

第72章 第 72 章 “想老婆。”

自从那日在工作室不欢而散之后, 顾洛姝非但没有被许归忆决绝的态度劝退,反而找到了一种笨拙的弥补方式——每周一和周五下午四点半,顾洛姝会在空中花园的玻璃门外准时出现,风雨无阻, 雷打不动。

起初, 工作室的员工们还会惊诧好奇,私下窃窃私语地讨论, 后来时间久了, 便对这种场景习以为常了。

他们没有理由,也没有权利驱赶这位优雅的消费者。顾洛姝每次前来,都会在耐心挑选过后, 刷卡买下五瓶价值不菲的香水。

随后, 她便拎着精心准备的保温饭盒, 在等候区的沙发上坐下。

饭盒里的东西每次都不同:有时是酸甜油亮的糖醋小排, 有时是香喷喷的小黄鱼,有时是文火慢炖的滋补汤羹……

许归忆平时不在一楼大堂, 顾洛姝只好温声拜托前台小苏:“麻烦您帮我跟小忆说一声, 妈妈来看她了,今天带了可乐鸡翅。”

小苏拒绝不了, 只能硬着头皮,敲开实验室的门, 例行公事般地向许归忆转达:“许老师,顾老师来了, 今天带了可乐鸡翅,您要下去见见她吗?”

许归忆埋头在配方纸堆里,头也不抬道:“不见,请她离开。”

她每次都如是回应, 拒绝见面,更拒绝接受那些承载着迟来母爱的食物。

于是顾洛姝带来的饭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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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总是原封不动地被带走,连同那双满含期待而来,却一次次黯然而归的眼睛。

许归忆的冷漠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高墙,将那份迟到的关怀牢牢隔绝在外。

转眼八月,北京进入了黏腻闷热的雨季。临近下班,天色灰蒙蒙的,一大声闷雷滚过,暴雨倾盆而下。

二楼办公室,许归忆站在百叶窗前,指尖拨开一条缝隙往下望去,那辆黑色路虎果然又停在门口。

见顾洛姝出来,艾德里安撑着一把硕大的黑伞匆匆从车上下来,替顾洛姝撑伞的同时关切道:“今天感觉怎么样,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顾洛姝站在伞下摇了摇头,精心描画的妆容下是难掩憔悴的脸色,“我没事。”

“她肯见你了吗?”艾德里安又问。

顾洛姝再次摇头,疲惫不堪:“小忆还是不愿意见我。”

“洛姝,”艾德里安闻言眉头紧锁,不耐烦地加重语气:“你这样做效率太低了,你的身体经不起这样的消耗!我早就劝你认清现实,不要在这些没有希望的事情上浪费时间!”

“再给我一点时间……”顾洛姝虚弱地重复,“再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再试试。”

艾德里安拗不过她,只好无奈地说:“好吧,前提是你的身体能撑得住。”

“我明白。”她说。

顾洛姝弯腰上车后,艾德里安转身,忽然毫无预兆地抬头,带着寒意的目光直直望向工作室二楼。两道目光撞了个正着,仿佛被毒蛇锁定,许归忆心头陡然一凛。

好在艾德里安很快收回视线上了车,那辆黑色路虎隐入雨帘,最终消失不见。

令她心烦意乱的人总算离开了,但许归忆却并未感到轻松,内心反而愈加烦躁起来。

直到手机屏幕亮起,弹出江望发来的消息,许归忆紧蹙的眉头才终于松动了些许。

【天下第一好:老婆,今晚又要加班了……[可怜][可怜][可怜]】

【我家领导:江总辛苦,努力搬砖,养家糊口![加油][加油]】

【天下第一好:不想工作,想死[裂开][裂开]】

【我家领导:别死。】

对话框立刻显示“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紧接着,新的消息弹出。

【天下第一好:想老婆[委屈][委屈][委屈]】

许归忆看着屏幕上江望发来的委屈的小表情,笑意从眼底漾开。

她发现婚后的江望,人前人后简直两幅面孔。人前是气场慑人的江总,人后,尤其是在她面前,完全就是个会撒娇、会抱怨工作累成狗的大男孩。

许归忆非但不觉得江望这样幼稚,反而喜欢得不得了。总之就是她很喜欢两人现在的这种相处状态。

【我家领导:想老婆可以~再坚持一下,忙完早点回来,老婆在家等你。】

【天下第一好:收到![奋斗]】

回完江望的消息,许归忆心情好了很多。从微信里退出来,思索片刻,许归忆主动拨通了刘静怡的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传来刘静怡惊喜的声音:“小忆?”

“是我,刘姨。”许归忆问:“我爸爸在家吗……没什么事,我晚上想回家吃饭……嗯,没什么特别想吃的,您不用特意准备……好,待会儿见。”

下班后,许归忆径直去了父亲家,先跟门口站岗的警卫打了个招呼,然后才进门。

刘静怡系着围裙从厨房迎出来,脸上是真切的欢喜:“小忆回来啦?饭马上就好,还剩一个牛腩汤。”

“不着急。”许归忆问:“刘姨,我爸爸呢?”

刘静怡说:“你爸爸猜到你可能有话要说,在书房等着你呢。”

“那我先去书房。”许归忆温声道。

刘静怡笑笑:“好,快去吧。”

书房里,许志国刚结束一通冗长的电话,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木门被轻轻叩响,许归忆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爸爸,您现在有空吗?”

“有空,进来吧。”

许归忆推门走了进来。

许志国看到闺女,神色柔和了几许,然而观她片刻,他瞧着小忆蹙着眉,似乎心事重重。

“最近工作还顺利?听小望说你忙得脚不沾地。”许志国指了指对面的扶手椅,示意她坐。

“还好,能应付得来。”许归忆坐下,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桌角那张泛黄的照片,是她三岁生日时,父亲抱着她去靶场玩的时候拍的。照片里的她刚被枪声吓哭,年轻挺拔的父亲正蹲在她面前低声哄她。

“小忆,”许志国率先开口,“找爸爸有事?”

许归忆这时候才回过神,视线从照片上收回,“爸,我能问您一件事吗?”

许志国颔首:“你问。”

父亲的书房里很安静,只听得见窗外哗啦啦的雨声。

接下来的话变得有些艰难,有那么几秒钟,许归忆发不出声音。

许志国看着女儿,没有催促,安静地等待着。

半晌,许归忆深吸一口气,似是终于下定决心,她问出了那个在母亲回来后在心底盘桓已久的问题,“我想问您,当年,您和……我妈妈,到底为什么离婚?”

婚礼前夕的那封手写信,父亲曾含蓄地提及两人离婚的原因,但并未详述。

话落,许归忆看见父亲眼睛里涌现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许志国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他静静地望着对面已为人妻的女儿,眼神仿佛穿透了二十多年的光阴,看到了那个在无数寂静深夜里哭醒,抱着他的胳膊执着地追问“妈妈去哪里了”的小小身影。

沉默在书房里蔓延,久到许归忆几乎以为父亲不会回答时,许志国缓缓开口了。

“小忆。”他先叫了一声女儿的名字,像是在斟酌词句,“你妈妈,是一个非常有才华的艺术家,她很有抱负,也很有野心。这一点,在她年轻时就显露无疑。”

许归忆轻轻“嗯”了一声,眼前浮现出母亲在镁光灯下优雅拉琴的画面。

“当年,有一个对她而言极其难得的出国进修的机会,能帮助她登上国际舞台,实现毕生追求的音乐梦想。我和你妈妈都明白,那次机会千载难逢,一旦错过,或许就不会再有了。”

话说到这里,许志国顿了顿,他慢慢转着杯子,“但是爸爸的工作性质,你是清楚的,根在这里,不可能调动,更不可能陪她远渡重洋。所以这就意味着,你妈妈必须要做出选择,是留在我们身边守着这个家,还是抓住那个机会,去追逐她的梦想。”

许志国说完,许归忆抿了抿唇,书房里陷入短暂的沉默。

他垂下眸子,不忍去看女儿的眼睛,话语直白得近乎残酷:“她选择了后者。”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当“真相”由父亲毫无遮掩地说出来时,那种“被舍弃”的疼痛,依旧疼得许归忆喘不过气。

她又想起父亲在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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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的话:“我和你妈妈分开,是我们两个人共同商量之后做出的决定,原因是我们对未来的人生规划出现了严重分歧。”

原来所谓的人生规划分歧,竟是母亲义无反顾地选择了事业的远方,而父亲选择了留守原地,守护年幼的她。

空调的冷风吹得许归忆浑身发冷,她声音忍不住微微颤抖:“爸爸,她当年为了事业选择放弃我们的家,这些年……您怨过她吗?”

怨吗?年轻气盛时肯定是怨过的,但现在——

“不怨了。”许志国长长叹了口气,那叹息里承载了太多难以言说的过往。

许归忆问:“为什么?”

“小忆,”许志国认真看着她,语气很平缓:“一个人追求自己的理想和事业,这件事本身并没有错。你妈妈对音乐的执着和热爱,是她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在那个时间节点上,对她而言,那个机会是无法抗拒的。站在她的立场上,我能理解她的想法,也尊重她的选择。”

“理解……”许归忆喃喃重复着这个词,执拗而委屈地看着父亲,“所以,您就那么让她走了?留下我,留下我们?”

“小忆,”许志国的声音依旧沉稳,“你要明白,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的权利,即使那个选择,注定会伤害到爱的人。”

许归忆放在膝上的拳头倏地握紧。

“你妈妈渴望的是更广阔的舞台,而那个时候的我和你,我们这个家,对她而言,是她追梦路上的绊脚石。”许志国看着女儿眼中翻涌的情绪,停顿了一下,话锋陡然一转,“但是,我理解、尊重她的选择,并不意味着我认同她离开的方式,尤其是在你最需要母亲的年纪,那样决绝地、彻底地离开你。不告而别,音讯全无,这对你是一种巨大的伤害,也是她作为母亲的失职。”

父亲的话语像一块石头投入心湖,激起层层涟漪。

是的,许志国能理解顾洛姝的选择,许归忆当然也能理解。她心里过不去的那道坎儿,自始至终都不是母亲当年的离开,也不是母亲选择了梦想,放弃家庭。她心里真正介意的,是母亲离开后那漫长的二十年里,为何吝啬到连一面都不愿意见她?为何能如此彻底地割舍,就好像……从来没有生过她一样。

她沉默地坐着,消化父亲的话。

过了许久,许归忆突然低声说:“爸,她……最近每周都来工作室找我。”

闻言,许志国握着茶杯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杯中的水面微微晃动。

“带着保温饭盒,有时还带着……Jck。”提到那个同母异父的弟弟,许归忆心里渐渐笼上一阵酸涩的滋味,“她说,她亏欠我太多,想弥补我。可是爸,二十年了……明明她二十年对我不管不问,为什么现在又突然出现在我的生活里?还说她后悔了,说她知道错了……我不知道她到底想做什么,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觉得很……荒谬,也很不知所措。”

“或许是年纪大了,后悔当初的选择了吧。”许志国沉默良久,轻声说。

他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小忆,你记住,在有关你妈妈的问题上,你原不原谅她,接不接受她,是否愿意给她一个弥补的机会,这完完全全是你自己的事情,爸爸不会插手,也不会干涉你的任何决定。”

许归忆的心微微一颤。

父亲的话,让她想到了江望。

当顾洛姝频繁出现在工作室后,她曾茫然又委屈地问过江望同样的问题:“三哥,我该怎么做?”

江望将她揽在怀里,语气平和却坚定:“十一,这是你和她之间的事。原谅与否,决定权永远掌握在你手里。无论你的选择是什么,我都尊重你的决定。你记住,你的态度决定我的态度,你的立场就是我的立场。”

那时,她内心的答案其实已隐约浮现——那被漫长岁月刻下的伤痕,并非顾洛姝几句道歉和几个饭菜就能轻易抹平的。

她不想原谅。

许志国的声音将她从回忆中拉回来,“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选择,爸爸都支持你。不必顾虑其他任何人,包括我。你只需要遵从内心,做出让你自己舒服的决定就好。”

多么神奇的巧合啊,父亲和丈夫,两个在她生命中最重要、最信任的男人,竟然如此默契地给予了她同样的尊重和支持。

心头的迷雾被拨开了些许,许归忆眼眶微微发热,“我知道了,谢谢爸爸。”

第73章 第 73 章 “江望你他妈混蛋!”……

晚上在家里吃饭的时候, 刘静怡看着许归忆,几次欲言又止。

自从上次回娘家闹得不愉快后,外甥女在金德世晨实习这件事就像一块石头压在她心里。她深知当年那件事发生后,许归忆心里对楚欣欣的芥蒂有多深, 她也看出了欣欣对江望那点隐秘的小心思, 更清楚自家姐姐和母亲那点见不得光的算计。作为继母,她夹在中间, 委实犯难。她既怕许归忆误会自己娘家又在作妖, 又觉得这事必须得让她知道,好让她心里有个防备。

吃完饭后,许志国要留许归忆住下, “小忆, 雨天不好开车, 要不今晚别回去了, 在家里住一晚?”

许归忆摇头:“不了爸,我还是回去吧, 答应了三哥在家等他的。”

许志国看着女儿提到江望时眼底不自觉流露的甜蜜, 心中很是欣慰,“也好, 路上开车一定慢点,注意安全。”

“知道, 爸,您也早点休息。”许归忆拿起包。

晚风带着雨后的湿润气息, 许归忆告别父亲,刘静怡坚持送她到院门口。

暖黄的门灯勾勒着女孩柔和的侧脸,许归忆拉开车门,“刘姨, 外面蚊子多,您快回去吧,别送了。”

“哎,”刘静怡应着,脚步却没动,“那个,小忆,先等等。”

许归忆回头看见她忧虑重重的样子,动作一顿,“怎么了刘姨,您有话跟我说?”

刘静怡点点头,踌躇片刻,终于还是斟酌道:“小忆,有件事搁在我心里挺久了,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说了吧,怕你闹心,但是不说吧,又觉得委实不太妥当……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告诉你一声比较好。”

刘静怡欲言又止的模样让许归忆心中微微一紧,“什么事啊?”

刘静怡轻轻叹了口气,“是关于欣欣那孩子的。”

“欣欣?”许归忆一时没对上号,疑惑地问:“哪个欣欣?”

“楚欣欣。”刘静怡解释:“我姐姐的女儿,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猝不及防听到这个名字,许归忆顿时眉头皱起,脊背下意识绷紧了。

楚欣欣三个字,像一把钥匙,开启了那段尘封已久的回忆:混乱的客厅、父亲愤怒的巴掌、还有江望护着哭泣的楚欣欣离开时那失望的眼神……所有画面争先恐后地涌上来,清晰得就像昨天才发生的一般。

虽然时过境迁,她和江望现在已经拥有了圆满的幸福,但“楚欣欣”这个名字始终关联着她与江望那充满遗憾的十二年空白。

她怎么会忘?

“我记得,她怎么了?”许归忆声音听起来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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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平静,眼神却渐渐冷了下来。

“她现在在金德世晨实习。”刘静怡低声说完,忐忑地看着许归忆。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许归忆疑心自己听错了话,忍不住再次确认:“金德世晨?您是说……她在江望的公司实习?”

“是,有段时间了。”怕她误会,刘静怡紧跟着解释:“是欣欣自己投简历,面试进去的。”

她说着顿了顿,又叹口气,语气无奈:“但是小忆,我妈和我姐的为人……你是清楚的。之前她们还跟我说,都是一家人,让我给你递个话,拜托江望在公司多关照关照欣欣。”

关照?呵,怎么关照?

许归忆闻言眉头越皱越狠。

刘静怡一直观察着她的神情,见状连忙补充:“不过你放心,我当时就明确拒绝她们了。我跟她们都说得清清楚楚,欣欣能进金德世晨是她自己的本事,跟许家、跟你没有半点关系,更不许她们打着你的旗号去麻烦江望!你放心,我会盯着她们,绝不让她们乱来。”

许归忆看着刘静怡唯恐她误会的模样,明白她今晚特意告知此事,完全是出于好意和保护。她怕许归忆被蒙在鼓里毫无防备,也怕旧事重演伤害到她如今的幸福生活。

许归忆明白她的良苦用心。

“我知道了,刘姨。”许归忆做了个深呼吸,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放缓语气说:“谢谢您告诉我。她实习是她的事,只要她安分守己,踏踏实实工作,公司那么大,自然不会有人故意为难她。”

“对对,是这个理儿!”听到她的话,刘静怡如释重负,“我就是怕哪天万一你碰上了或者听说了,心里不痛快,想着还是提前跟你通个气好。”

“嗯,您放心吧,我心里有数。”许归忆朝她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那我先走了,时间不早了,您快回去歇着吧。”

“哎,好,开车千万小心。”刘静怡站在门口目送她离开。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雨后街道上,都市璀璨的霓虹在窗外模糊成一片流光,许归忆手指轻轻点着方向盘,心绪始终无法平静。

顾洛姝带来的烦扰尚未完全消散,楚欣欣在金德世晨实习的消息又像是一根刺扎进她心里。

许归忆脑海中闪过小时候楚欣欣那张故作无辜的小脸,再想到她现在就在江望的公司里上班……心底倏然腾起一股强烈的烦躁。

她自然相信江望的人品,他们经历了那么多才走到一起,一个楚欣欣根本不可能撼动什么。但是信任是一回事,情绪又是另一回事。楚欣欣在金德世晨实习这件事,就像鞋里硌脚的小沙子,虽然细小,却实实在在膈应着她。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楚欣欣的出现,绝不会是什么巧合。

回到家的时候,偌大的房子静悄悄的,玄关没有换下来的鞋子,想来江望还没回来。

许归忆洗完澡,出来平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顾洛姝憔悴落寞的脸色、艾德里安冰冷锐利的眼神、还有楚欣欣在金德世晨实习的消息……各种画面和声音在脑海中交织出现,惹得她心烦不已。

又过了不知多久,积攒一天的疲惫终于压倒了纷乱的思绪,许归忆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她睡得极不踏实,全程都在做梦。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在耳边炸开,脸颊火辣辣地疼,许归忆抬起头,父亲盛怒之下扭曲的面孔在眼前晃动。

“嘭——”她捂着脸冲出门,身后是奶奶焦急的呼唤,还有刘静怡姐姐虚伪又刺耳的声音:“哎呀,是我们家欣欣不懂事,妹夫,你别骂孩子……”

她凭本能拼命往前跑,脚步虚浮。

时隔多年,许归忆再次来到十四岁那年,决定她和江望命运的分叉路口。

她看见楚欣欣腿上那道刺目的伤口,听见她尖利地哭喊:“坏姐姐!都怪她都怪她!是她故意把我推过来的!”

楚欣欣死死拽着少年江望的手腕,许归忆冲过去,想把那只碍眼的手拉开,却被江望一把抓住。

少年紧锁眉头:“许十一,你到底要干嘛啊?闹够了没有?”

“江望,你想好了,”她听见自己绝望又愤怒的声音:“今天你要是敢送她去卫生所,就永远别来找我!我再也不跟你好了!”

然后,他推开了她,扶着哭哭啼啼的楚欣欣从她身边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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