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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100(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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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

第91章

◎我可能做不到像孟玦那样爱你◎

面对裴放的控诉,陈与禾的眉心拧成了一个问号。

忽略可能是有的,但她什么时候轻视过他。何况,谁会觉得裴放那样的家庭,只是叫“没有温饱之忧”啊。

“裴放,你凭什么给我扣这么大顶帽子。”

裴放万分错愕,他什么时候给她扣帽子了,他明明只是在示弱和讨好啊。

不过下一秒,裴放就想起孟玦说过的,示弱这一招不适用于他。

还真让孟玦说中了,陈与禾果然不买他的帐。

“不是的,我的意思是…”

话到嘴边突然说不出口,裴放破天荒地觉得难为情,心里鼓足了劲还是化作一声叹息。

“与禾,我们聊聊,好不好?”

看裴放的样子,陈与禾意识到自己好像是误会他的意思了。她也静下心来:“聊什么?”

裴放笑了笑:“着急回家吗?”

“也没那么着急。”

裴放捏了一下她的指尖,拉着她往回走:“那去我家。”

他家?陈与禾在身后扯了他一把,不想走:“我不去。”

裴放回头解释:“我有一样东西想给你,放在我家了。”

陈与禾将信将疑:“什么东西?”

“到了就知道了。”

再次单独坐上裴放的车,陈与禾的心境已全然不同。上次也是刚看完大夫,裴放被喻则误会且警告后,一整个破防,以至于车里气氛过于剑拔弩张,陈与禾没有心思想别的。

现在看着他游刃有余地操纵着车辆驶出地库,修长的手随意地握在方向盘上,前后左右地观察路况,偶尔分心来看她的状态。

察觉到她的走神,裴放腾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这么认真?”

一大早送走苏灵铃,在车站待了半天,接到爸妈,回家吃了饭又去医馆拿药,这大半天下来,陈与禾有些困了。

她斜倚在座椅上,车辆行驶产生的轻微颠簸晃得她昏昏欲睡:“裴放,你为什么不找个司机啊?”

裴放眼神瞬间凝固,随即又看回前方:“司机过年也得放假啊。”

他避而不谈,陈与禾扭头朝向车窗那边。

“不想说算了。”

“没有不想说。”裴放有点急了,“与禾,你转过来好不好?”

陈与禾彻底把身子扭到右边去,右手抓着安全带,脑袋靠着颈枕:“我睡会儿,你慢慢考虑吧。”

江宁这座大都市,到了春节反倒成了一座空城。平日里拥堵的道路这几天畅通无阻,从西郊裴家到市中心的裴放住所,也就半小时路程。

陈与禾好像真的睡着了。

鉴于今天各种失常的表现,裴放突然不敢贸然叫醒她。他记得有人曾在笔记本上写过,她偶尔会有起床气。

其实陈与禾也没睡得特别熟,车子行驶过地库的好几个减速带,已经把周公赶走了。半睡半醒间,她感觉有人解开了她身上的安全带。

她倏地转醒,裴放正一手拽着往回缩的安全带,一手护着她的头,怕安全带的锁扣打到她。

但刚醒的陈与禾哪里知道裴放的好心,她只看到他整个人都快扑上来了。

“裴总趁我睡着想做什么?”

裴放本来想再逗逗她的,但想到今天已经惹怒她好几次了,思忖片刻后,决定还是不要在太岁头上动土了。

他轻轻放掉安全带,寂静的空间内响起锁扣归位的声音。

陈与禾往右上方瞟了一眼,原来是这样。

“你叫醒我不就行了?”

裴放坐回原位:“这不是怕你又生气。”

陈与禾捋了捋睡乱的头发:“我脾气有那么差?”

“你不是有起床气吗?”

看似随意的吐槽,被陈与禾精准地抓住:“谁告诉你我有起床气?”

还是到了这一天,裴放沉下心:“走吧,先回家。到家你就会知道,我为什么知道你有起床气,以及我为什么刚认识你的时候就这么了解你。”

裴放的家没什么变化,还是那么大,陈与禾依然觉得空旷。

他带她直接去了书房,一张沙发,一张办公桌,背后是一整面书柜。

陈与禾没进去,只站在门口,裴放也不勉强她。

孟玦落在他这儿的笔记本,裴放好好地保管着。孟玦不想要,给陈与禾也可以。

不管怎样,这件事总要做个了断。

但陈与禾似有预感,拉住了他:“裴放,你想好了?”

“嗯。”

陈与禾应声放手:“好。”

办公室旁边的抽屉的最下层,放着一本六年前的笔记本。

笔记本算是备忘录,主人是孟玦,上面记的是一些生活和学习日常,其中包括很多陈与禾的爱好和习惯。

六年前的某天,孟玦没能等到陈与禾来见他,失意人把这本珍视的笔记本留在了过去。

裴放把有些旧的笔记本交给陈与禾:“这是孟玦的,里面的很多,都是关于你。”

“嗯。”

没有太惊讶,陈与禾早就有过类似的猜想,只是没猜中具体的形式而已。

孟玦对她的喜欢和在意,也在陈与禾的意料之中,她从未怀疑过孟玦的真心。

尽管做好了准备,当她真把这个笔记本拿在手上时,陈与禾依然为它承载的情意而心颤。

陈与禾一页页翻看着。

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一笔一划都很有风骨。陈与禾以前就老夸孟玦的字写得很漂亮,和他本人一样。

往昔的一点一滴被文字记录下来,封锁在一撇一捺的印记里。细细读来,旧日的美好瞬间从笔记的字里行间挣脱出来,突袭了陈与禾的泪腺。

裴放不忍打扰她,他知道她需要时间去调整情绪。

陈与禾抹掉眼泪,合上笔记本,收拾好心情,抬眼看向对面等着她的男人。

“所以裴放,你给我这个是想做什么呢?”

裴放有些不敢看她质问的眼睛:“想告诉你,孟玦很爱你。”

陈与禾不为所动,她当然知道孟玦爱她,但这件事不需要裴放来证明。

“裴放,你今天真的很奇怪。”陈与禾她笑了笑,笑意却未达眼底,“你原本计划想说什么,不妨一起说了吧。”

“与禾,我可能做不到像孟玦那样爱你。”

“嗯。”

相比于陈与禾的冷静,裴放心里焦灼得不像话:“与禾,你能说句话吗,或者给我一些回应。”

陈与禾冷着一张脸:“我在听你说。”

“好。”

“我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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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你已经跟孟玦说清楚了…”

陈与禾冷声打断他:“不是我跟他说清楚了,是孟玦说的。”

裴放似是没想到,在原地愣了一下,接下来的话也被陈与禾打断,暂时接不上。

很快,裴放终于想起自己想表达的:“与禾,我了解孟玦,即便分开的话是他提出来的,我也知道孟玦不会放弃你。而我,做不到像孟玦那样把所有心思都投到你身上,我有自己的责任和义务要去完成,我还…”

原来是这样,今天裴放对她的冷淡和逃避终于有了解释。陈与禾实在听不下去了:“所以你要知难而退,还想把放弃的原因归咎到我身上?”

裴放猛然抬头,他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但她眼里的失望刺痛了他。

“你不可以这么误解我。”

“你今天做的说的,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裴放向前一步,看到她冷漠的眼神后又强迫自己停下:“与禾,你听我说完好吗。”

她冷冷地抬眼:“你说。”

“我认识你,了解你,是因为孟玦,因为这本笔记。有这样的开始我就已经输了,更何况,我还做了那么多伤害你的事。”

“但是我爱你,并且我依然在奢求你会同样爱我。”

“可是,我不确定你会不会喜欢我。在你接受我之前,我必须把我们之间的误会清除干净。同时,我也不想趁人之危,我想要你清清楚楚地做出决定。”

裴放深吸一口气,慢慢靠近她:“陈与禾,我这个人很贪心,我要全部的你。我想要你在知道孟玦那么爱你的情况下,依然愿意坚定地选择我,我还想你一旦选择了我,就跟过去彻底告别,眼里只有我。”

“瞒着你笔记本的事,我做不到。至于你看了里面的内容,是会被孟玦感动跟他复合,还是打算跟过去告别,我一点信心都没有,我也在赌。”

“我把笔记本交给你,不是要把你推向孟玦,我是在告诉你我的决心。”

原来,再能说会道的人,在自己不确定的事情上,也会词不达意。以至于今天陈与禾误会了他好几次。

“对不起啊,是我误会了。”

裴放终于能来到她跟前:“我说了那么多,你就只回应这一句吗?”

“你想我回应什么呢?”

裴放低着头苦笑:“其实…我也不知道。”

陈与禾也垂着脑袋,不知道要给裴放什么样的回应,因为她也没想好。

她无意识地摩挲着手里的笔记本,回想起跟裴放认识以来的点点滴滴。

陈与禾之前很好奇他为什么会这么了解自己,却一直没有答案,后来干脆告诉自己别去想。现在知晓原因以后,陈与禾心里莫名有些在意。

在意裴放喜欢的到底是哪个陈与禾。

她盯着笔记本,一字一句地说出自己的疑虑:“我现在依然对花生过敏,爱吃糖醋排骨,生理期还是会想吃一碗热的酒酿蒸鸡蛋,但我已经不那么介意葱味,也没有了起床气。笔记本里陈与禾是真实存在的,你在认识我之前先认识了20岁的陈与禾。”

“可是裴放,人是会变的,你有想过去了解笔记本以外的我吗?”

此刻的陈与禾何其真诚。她鲜少在他面前坦露心事,更别说她现在是在确认他的心意。

“我想你不用怀疑我的真心。笔记里的陈与禾是一个沉浸在初恋里的20岁小姑娘,她活泼天真,有点刁蛮,还有点娇气。可是我认识的陈与禾,首先是一个企业的负责人,坚韧锐利,不畏强权,知世故而不世故。她会在夹缝中挣扎,会在质疑声中证明自己,也会在逆境中争取每一个可能的机会。”

陈与禾灿然一笑,放下了芥蒂:“裴总真会说话。”

裴放柔柔地看进她眼底,示意他还没说完:“然后,陈与禾是我喜欢的人。但她一点儿也不会讨人欢心,总跟我唱反调,她一次次地质疑我的感情,否认我的真心。”

“可比起这些,我更在意的是,她不喜欢我。”

92

第92章

◎没有,没有,没有,没有◎

她不喜欢我。

这句话像一句魔咒,让陈与禾的笑瞬间僵在脸上。

裴放却笑得轻快,像卸下了一身重担。

他把自己再一次完完整整地剖析给陈与禾看,他的爱和坚定、他的忐忑和他的不确定。裴放几乎做了他能做的所有,接下来,只静待答案。

沉甸甸的真心被搁在陈与禾面前,她不知道怎么办。

陈与禾不住地吞咽着唾沫,被裴放直直地盯着,突然有些口干舌燥。

“我能先喝杯水吗?”

“…好。”

裴放的存在好像剥夺了这个房间的氧气,陈与禾竟然有些紧张,他离开以后,她大口换着气,努力地平息心跳。

而裴放也特别贴心,给她留了足够多的时间。一杯温水足足用了十分钟才送进来。

“谢谢。”

刚才的对话好像耗尽了陈与禾的精力,她端着水杯坐到了沙发扶手上。

她双眼失焦,脑子里在疯狂运转。

一杯水饮尽,陈与禾的额角硬是给逼出了薄汗。

杯子被裴放轻轻接过去,接着陈与禾听到玻璃磕碰木质桌面的闷响,拉她回到现实。

那声响更像是宣告开始的鼓声。

“裴放,刚刚在车上,我问的问题,你现在想回答了吗?”

裴放轻笑:“我妈告诉你的?”

“嗯。”

不用问,卢惜寒一定是怕陈与禾再也不跟裴放来往,儿子从此孤独终老,才把当年被司机绑架的事告诉陈与禾的,想借此得到陈与禾的同情或者谅解。

想到这里,裴放又叹了口气,打趣起自己来:“真是让老母亲操碎了心啊。”

陈与禾会心一笑:“你说卢阿姨老,她不会生气吗?”

“你应该不会去告状吧?”

“看裴总表现。”

裴放坐靠在书桌边沿,长腿随意支棱着:“行。”

三两句玩笑话化解了两人之间黏腻尴尬的氛围。

陈与禾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轻松些:“那就说说吧。”

说起这件事,裴放难免有些语重心长:“其实不是我不愿意用司机,是我妈,这么多年,还心有余悸。”

这倒是在陈与禾的意料之外。

据卢惜寒说的,裴放当时才初二,也就13岁左右。一个13岁的孩子经历绑架一事,还是被自己信任的司机叔叔勒索,想必会留下些心理阴影的。

但裴放却说,他是为了照顾卢惜寒的情绪。

“我妈看起来挺没心没肺的,但这件事,她一直很自责。她觉得她没有照顾好我。”

原来是这样。孩子一旦出事,母亲总是会苛责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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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她后来亲自接送我上下学,家里也没再找过司机。怕她担心,我到现在也都自己开车。”

他只提母亲的内疚,不曾言及自己。

“那你呢?你还好吗?”

“挺好的。”裴放无所谓地挑了下眉,“不过累的时候开车也确实会有些暴躁。”

“那件事对你没有影响?”

“也不算没有影响吧。”裴放若有所思,深吸一口气后,抬头看向陈与禾,意有所指。

陈与禾没反应过来:“嗯?比如什么?”

“你。”

陈与禾坐得累了,滑到沙发里面去,手肘撑着扶手,支起下颌,面露疑惑:“我?”

裴放也趁机换了个姿势:“嗯。”

“我挺喜欢那个司机的,我叫他董叔。他有个儿子,跟我差不多大,他老跟我说他儿子听话懂事,成绩也好,又说他自己没本事。”

提及往事,裴放整个人陷入了回忆里。

“后来,我问他为什么要那样做。你知道他怎么说的吗?”

陈与禾重新坐直身子,想了想说:“因为落差?”

裴放眼底的光倏忽一闪,驱散了之前的平静。他喜欢的人果然很聪明。

“差不多吧。他说他也想给儿子一个光明灿烂的未来。”

善恶往往就在人的一念之间。司机做错了选择,付出了应有的代价,可裴放还是请父母资助了司机的孩子去留学。

“你也算帮他实现愿望了。”

“后来我见过他一次,他说他不后悔。”

陈与禾拧紧了眉头:“为什么?”

“他说,如果没有那次兵行险着,日子按部就班的过下去,他儿子大概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出国。”

确实,大部分人的生活都围绕着柴米油盐、房子车子,普通人终其一生,才能真正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住所,哪里有那么多时间和金钱去看世界。

可是用自己的一生换儿子可能的未来,用确定的风险去换不确定的收益,真的值得吗?

陈与禾不得不往深处想。

人性的复杂往往比真相更伤人。

“他在赌你的善良,赌你不忍心?”顺理成章的,陈与禾想到司机的动机,“那他对你的好,也是为这件事做铺垫吗?”

“不知道。”裴放摇摇头,“不过从那以后,我心里有了一个疑问。”

“我想知道,人在巨大的诱惑和利益面前,是否能坚守底线。”

说到这儿,陈与禾突然就理顺了逻辑。

她脸上并无怨怼,反而浮起一种近乎通透的了然,她嘴角轻轻一扬,露出一个轻盈的笑容:“所以我成了你的实验品。”

裴放抬眼,坦然承认:“是。”

两人相视一笑。

到此刻,他们之间的芥蒂和隔阂,才终于说透彻、辩清楚了。当他们可以坦然地聊起这件事,说明这件事已经不构成对他们的阻碍了。

“所以我经受住你的考验了吗?”

“我没有资格考验任何人。”裴放的脸上是一片释然的平静,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浅笑,“也谢谢你这么快就原谅我了。”

“原谅不原谅的,其实没那么重要。”陈与禾松了松肩膀,“就像你说的,我先是绿氢的负责人,再是陈与禾。利益为先,是我的行事准则。”

裴放低声失笑:“卢女士果然没说错,我跟孟玦相比,唯一的优势就是对你的事业还有些帮助。就算你再生气,我至少还有投资人这个身份可以继续留在你身边。”

陈与禾低头呢喃:“可是绿氢的负责人怎么会生投资人的气呢,明明是陈与禾在生裴放的气。”

“什么?”

裴放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理解能力。

她说的是自己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斜倚着书桌的身体仿佛有一种失重的眩晕,心脏也猛地失了频率。裴放的手原本撑在桌岩,此刻他紧紧地捏着桌面,桌角陷入掌心,带来细微的、难以控制的麻意。

等到那阵晕眩过去,裴放才堪堪站起来:“你…”

“裴放,你见过我在各种场合虚与委蛇的样子。那些人因为我的性别忽略我的能力,给我施加毫无道理的偏见,我生气了吗?”

“没有。”

“在周家的宴会,各行各业的老大集聚在会客厅。即便我自报家门,他们也只把我当成是你的附属品,周东升还堂而皇之地把我赶了出去,我生周东升的气了吗?”

“没有。”

陈与禾一桩一件地细数着这半年来的不易。

“通航的张广运,因为想讨好你才接近我,数次试探我跟你的关系,我生他的气了吗?”

“没有。”

她的声音,清晰无比,一句比一句坚定。而裴放的心越跳越快,一步一步地接近自己想要的答案。

“泰克不给我们供应设备,在酒局上污言秽语,污蔑绿氢跟通航达成合作是因为我出卖色.相,我生邹远的气了吗?”

“没有。”

“那么裴放,你觉得我为什么生你的气?”

裴放曾经问过她,问她这么生气是不是因为在意,她说过不是。

可是,她刚刚的话,在裴放的理解里,分明是她也在意他的意思。

话到嘴边,裴放犹豫了,突然没有自信:“我可以理解为,你对我有了投资人以外的期待,对吗?”

陈与禾故意略过他期待的眼神,她坐在沙发上,抬头看着站着的他:“裴放,你能接受有人只是因为合适才跟你在一起吗?”

裴放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声音都因此沙哑了些许:“那个人只能是你。”

“可是我不接受。”

陈与禾像一个调皮的垂钓者,她用一枚有倒刺的鱼钩吊着裴放,不论是把他抛到空中,还是丢进水里,他都舍不得松口。因为离开她会扯得心脏生疼。

陈与禾感受过他的真心,所以失望,所以生气。

他卑微地控诉她不喜欢他,实在是因为那些夹杂着揣度和试探的真心太过稀薄,不足以支撑起一段恋爱。

陈与禾起身,走向裴放,在距离他一步的地方停下。

她抬头看他,眼*睛忽闪忽闪的,微微有些笑意。裴放看出了几分任性和娇嗔。

“裴放,我对另一半的要求很高的。”

满腔的想念终于有了回音,裴放的心终于落回胸腔里:“好,我知道了。”

她说话的时候又往他这边凑了凑,他们靠得那样近,裴放几乎能数清她的睫毛,他还看到了她脸颊上暖气烘出的淡淡红晕,像散发着香气的苹果般诱人。

他下意识想把她收进怀里,或者去拉拉她的手,总之,他想感受她的温度。

裴放也这么做了。只是他刚伸出手,陈与禾似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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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应,退回到安全距离,跟他贸贸然的手擦身而过。

她退后时狡黠的笑容,太像是鱼上钩后,垂钓者知道鱼儿跑不掉,慢悠悠收网时,气定神闲的表情。

“我要回家吃饭了。”

裴放暗暗想着,他好像真的被她钓得死死的,甘心沉溺于一段若即若离的关系里自我陶醉。

他的余光扫过自己有些冒失的手,悻悻地收了回来,插进兜里:“我送你。”

陈与禾转身出了书房:“不用,这里很好打车。”

“可是我想送你。”

陈与禾转身,裴放刹住了紧跟的步伐。

她凝神看他,给裴放下达了指令:“我自己回去。”

“好吧。”

他嘴巴虽然答应了,眼睛还是在说着舍不得。

陈与禾突然觉得裴放像一只被主人留在家里的宠物,裴放要是有读心术,恐怕会奋起争辩。想到这里,陈与禾不由得偷笑,又不敢笑得太明显。

要不给他丢一根骨头吧。

“新年快乐,裴放。”

“嗯,新年快乐。”

93

第93章

◎建议你先习惯一下◎

长大后的春节没有小时候那样肆意无忧,特别是在没有其他亲戚朋友分担父母注意力的情况下。

陈怀远和何琳是第一次来江宁,陈与禾把行程安排得很满,想让父母多去一些景点走走看看,打卡拍照,发朋友圈。

白天陪着二老吃吃逛逛,晚上还得被迫接受何琳的催婚,以及婚后夫妻相处之道的过来人经验。

几天下来,陈与禾累得不行。

大年初四,刚吃过晚饭,陈与禾接到了苏灵铃的求助。

苏灵铃回家的前几天,跟家里人还能维持表面上的和谐。父母兄嫂看她穿戴精致,精神饱满,一看就是生活富足的样子,他们笑脸洋溢,话里话外都是恭维之意。

回家不过第二天,就有人上门来说亲,说亲的对象无一不是十里八村的大龄单身男青年。

苏灵铃自然不同意。

母亲和嫂嫂则轮番攻势洗脑,非说镇上张家的某某,家里有商铺,县里有房子,嫁过去保准享福。

苏灵铃冷笑直问:“这么着急把我卖出去,他们答应你们多少彩礼?”

一家四口瞬间变脸,大骂她白眼狼。

苏灵铃哭着跑出门,在村口人口聚集的地方哭着抹泪,控诉他们这些年不闻不问,一家人只会扒着一个女儿吸血。

苏家的男丁哪里受得住这种指摘,臭着老脸回了家,只让女眷出马,把人劝回来,还放话不能丢了老苏家的脸。

可鼠目寸光的母亲和嫂嫂也经不起语言的刺激,越骂越难听,扬言要把苏灵铃赶出去,但苏灵铃得先还清这二十几年的养育费。

这不正好中了苏灵铃的意。

眼泪早已哭干。

乡下旷野的冷风呼呼地刮,苏灵铃撩起袖子和裤腿,露出陈年的伤疤:“我出了车祸,被烧成这个样子,你们连看都没来看我一眼。”

年轻女孩身上的疤触目惊心。

邻居阿姨奶奶纷纷上前关心,唯有家人铁青着脸。

苏灵铃冷笑:“养育费?从小到大我干了多少活,邻居都看见了。要是按工钱算,你们还得倒给我钱。至于其他的,这几年我给你们的,是你们给我的好几倍。现在还想把我卖了赚彩礼,想都别想。”

苏母指着苏灵铃,张着嘴急促呼吸,再也骂不出口,只剩下一句无力的谴责:“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目的达到,苏灵铃咧开嘴笑了:“放心,你马上就没有了。”

天价彩礼的如意算盘落了空,嫂嫂恼羞成怒,破口大骂:“苏灵铃,你别以为在大城市里待了几年就可以飞上枝头变凤凰。”

苏灵铃深知,对付嫂嫂这种人,言语内涵是不管用的。就是要把她的虚伪面目拆开掰碎了,再丢到地上踩几脚,观众才能看清她的真面目。

“嫂嫂,听说你们想在县里买房子,掏空了家底都还差二十万。这20万从哪儿来啊,不会是镇上的张家许给你的彩礼吧。”

话音刚落,闲言碎语又喧闹起来。

苏家嫂子指着苏灵铃的鼻子:“你胡说八道。”

“大家都看着呢,谁不明白你那点儿心思。”

苏家嫂子跳脚咆哮:“你这一身的疤,有男人要就不错了。是我好心,看你孤零零一个人,求着媒婆给你找的最好的人家。人家男方不嫌弃你就不错了。你不嫁,有的是你后悔。”

苏灵铃又故作泫然欲泣:“我身上的疤,当初要是能及时做手术,也不至于拖得这么严重。”

苏灵铃抹着眼泪,转着圈地跟邻居们哭诉:“他们不愿意给我治伤就算了,连借钱都不肯,不然我哪里至于拖到现在啊。也不知道我是不是他们亲生的。”

苏母到底是要面子的,上前来拽苏灵铃:“别说了,回家去。”

“家?那儿从来就不是我的家。”

*

苏灵铃在电话那头说着自己的战绩,但浓重的鼻音暴露了她的真实状态。尽管她早就对父母家人断了念想,到真的到了要离开这一天,还是会百感交集。

“你好好休息一晚上,我们明天来接你回家。”

陈怀远和何琳本来专心致志地在看电视剧,半途被苏灵铃的遭遇吸引了注意力。

电话刚挂,何琳气得把电视机遥控器摔在茶几上,怒骂苏家人太不要脸,简直不配为人父母,怎么会有人对自己的孩子这么冷血。

“爸妈,我们明天一起去接苏苏好不好?”

陈怀远当下立即表示要去。

何琳义愤填膺:“当然要去了,这么好一个孩子,被欺负成什么样儿了。他们不要,我们要呢。”

“谢谢爸妈。”

“还好你租了个车,明天我们一大早就出发。”

说起车,陈与禾突然有个鬼点子。

苏家嫂子不是说,苏灵铃飞上枝头当凤凰是妄想吗,那她还非得给苏苏把场面撑起来不可。

“爸妈,我出去一趟。”

陈与禾捞起外套手机就往外冲,陈怀远去拿了她的帽子围巾出来,人已经跑不见了。

“这孩子,风风火火地干嘛去?”

冲出小区门的陈与禾冷静下来后,想到几天前她租车的地方已经放假了。

她一下泄了气,又不甘心开一辆普通的小轿车去接苏苏。此刻的陈与禾想买房买车的念头达到了顶峰。

半个小时后,陈与禾出现在西郊裴家外。

她想找裴放借车,但又不好意思开口。

裴家的院子灯火通明,好像还挺热闹的,应该是有客人在。

陈与禾脑子里天人交战,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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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在裴家侧门外的树下阴影处徘徊。

过了好一会儿,陈与禾试着给裴放发了一条信息:[你在家吗?]

裴放的消息很快回了过来:[在我爸妈家。]

[我在你家外面。]

陈与禾编辑好了这句话,拇指放在发送键的上方,深深吸了口气,轻轻一点,手机界面上多了一条绿色的对话框。

不过一分钟,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陈与禾蹲在路边,先是看到一双棉质拖鞋,修长的腿,然后是起伏的胸膛和略微凌乱的头发。

陈与禾缓缓站起来:“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你家有客人。”

裴放看起来有些严肃:“怎么了?”

陈与禾实在难为情:“我…找你…说件事。”

“…什么?”

她好像太虚荣了,见到了人却突然说不出口了。陈与禾挠了挠耳后,抿着唇不只如何开口,眼神也是飘忽不定的。

裴放忐忑得不行,又不敢催促,怕她说出什么反悔的话。

大过年的,来都来了。陈与禾心一沉、面子一抛,盯着地面:“我想找你借车。”

裴放好像这才恢复了呼吸:“就这个?”

“嗯。”

裴放悬着的心终于敢落下:“借车就借车,吞吞吐吐的做什么,你要吓死我?”

“这不是不好意思吗。”

裴放哼了一声:“要什么车?”

站在黑暗里的陈与禾眼里突然亮了:“…贵的。”

“嗯?”

陈与禾摸了摸鼻尖,她突然意识到,她说的贵和裴放理解的贵可能不是一个数量级的,所以她多嘴解释了一下:“一般贵的也行。”

她这副心虚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打算干坏事。

裴放轻笑着多问了一句:“做什么用啊?”

“去苏苏老家,接她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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