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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亲我 “回家再亲”
成衣铺。
掌柜和伙计一脸畏惧地后退, 直到躲到柜台后,又紧紧缩在一处,惊疑不定地看着这凶神恶煞的褐衣男子, 瞧见他脸上身上的点点血痕时,握着彼此的手不住用力。
店中针落可闻, 无人敢上前接待。
“你, 你想做甚么!”
掌柜是名中年女子,她被严弋身上未褪的血气骇得面色发白, 仍鼓起勇气站出身,将几个丫头护在身后。
她咽了口唾沫,将钱箱重重拍在柜台上,嗓门拔高:“我告诉你, 衙门离这不远, 你若只想求财, 拿了就快些离开, 否则休怪老娘不客气。”
像是被这厉声喝住,男人忽然停身, 眉目微动,垂眸扫过几道瑟缩身影,这时, 宽硕肩头忽地搭上一只白皙如玉的修长手掌。
披着锦缎的贵气少年从他身后走出, 微微颔首, 皎皎眼眉弯起, 歉道:“掌柜误会了,我俩是来做生意的。”
音色清润如山涧流水,带着丝沙哑的尾音多出几分楚楚可怜的脆弱,不知遭遇了些什么, 他形容稍显狼狈,却仍难掩美貌与不凡的气度。
掌柜身后丫头悄悄探出头,对上他目光,不自觉轻呼一声,顿时羞得满脸通红,眼睫乱颤。
严弋将荷包扔过去,稳稳当当落在钱箱上:“劳驾备套合他身的衣衫,面料要柔软舒适,价格不是问题。后院若方便,可借我二人暂用?”
“这……”
店中皆是女子,许是平日就住在后院,谢瑾宁瞧出她的犹豫,心下了然:“打些清水来也好,再劳驾您去对面帮忙买些金疮药和纱布,麻烦了。”
他笑眼弯弯,举止温和有礼,并不像凶恶之徒,许是哪家偷跑出来的公子和他的护卫吧,掌柜心想。她容色渐缓,点头应下,以肉眼丈量尺寸,不一会儿,伙计就取来了几套成衣,凑到谢瑾宁面前叽叽喳喳地介绍。
谢瑾宁无心挑选,随意指了套,跟着掌柜进了里侧的小门。
掌柜掀开绣着并蒂芙蓉的帷幔:“公子请在此处试衣,里头备了木梳和衣架,有铜镜可照身,衣裳若有不合身之处,只管说便是。”
“多谢。”
纤瘦身影消失在落下的厚重帷幔后,严弋盯着那处的花纹,脚尖一转:“我去去就回,不要告诉他。”
“严哥。”
严弋前脚低声嘱咐完,后脚,雾蒙蒙的轻声呼唤精准缠住他迈开的步伐,“进来帮我。”
在掌柜欲言又止的神色中,严弋单手接过那备有清水、纱布与药粉的托盘,掀开帷幔缓缓走入。
店外,许桉带着几名捕快大步经过。
换衣室内弥漫着淡雅怡人的清香,许是为了遮隐,内里无窗,光线被厚重布帘隔绝大半,只余铜镜边的几道烛光,将这密不透风的狭小空间蒙上层朦胧晕黄。
那件抵成衣店三年收入还足足有余的鹅黄锦衣搭在梨木衣架上,金丝暗纹在这昏暗光线中失了华彩,似乎只是被人随手一扔,在簌簌轻响中,一点点从衣架上滑下。
背对着门口的少年指尖微动,被扯破的棉布白袍连带着染血里衣一同从肩头滑落,露出大片泛着细腻微光的肌肤。
他发间的木簪早在马车上时便遗失,墨色青丝如瀑般披散,堪堪遮住莹润的背脊,却遮不住自肩头蜿蜒而下的红痕。艳色沿着雪腻肌理晕染,如胭似樱,消失在被发尾半掩的后脊深处。
镜面也被大片雪白占据,微微蓬起的弧度中,是两枚俏生生的润圆朱果,随着胸口的起伏轻动。
美人毫无防备在你面前宽衣,露出一身香温玉润的肌骨,这场面足够勾起天底下任何一个男子的妄念,想要将他按在那铜镜前好生厮磨,让那冰冷镜面在呼出的雾气中氤氲,升温,让他亲眼目睹自己的面容寸寸染上情潮。
严弋却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呆呆看着他旧衣坠地。
听到脚步,却半晌不见动静,谢瑾宁轻声催促:“傻站着做甚,还不快过来。”
话音刚落,鼻腔的浅淡香气便被炽热气息霸道地冲散,在晃摇烛火中,男人几步跨至他身后,将他紧紧拥入怀中。
滚烫而坚实的胸膛贴上光裸脊背,谢瑾宁被烫得浑身一颤,闻着他身上浓郁至苦涩的苍术香,止住的眼泪又有了故态复萌之势。
他咬住唇眨掉眸中水汽,伸手拍拍环在他腰间的手臂,“别抱这么紧,快些上药,等换完衣服我们好走的呀。”
“我知道。”
“那你还不松手。”
“不想松。”严弋将脸埋在他肩头,用力地吸了口气,低哑嗓音带着浓重得几乎要将人溺毙的后怕与悔恨,“我怕一松手……你又不见了。”
谢瑾宁指尖一顿。
“阿宁,对不起,是我来晚了。”灼热而颤抖的气息喷洒在敏感的耳后和颈侧,激起谢瑾宁一阵战栗。
他软了腰,本能地向后靠去,柔软温凉的躯体倚进严弋怀中。那紧贴着他的胸膛起伏得厉害,粗布麻衣将皮肉磨得刺麻,谢瑾宁也只是轻吟一声,柔顺地偎着。
是比马车前更亲密的姿态,若是在谢家,两人早已吻作一处,此时此刻却无丝毫旖旎绮念。
“怪我,如果不是我先行离开,你也不会遭遇这些……”
默然少顷,谢瑾宁轻叹一声:“怪你做什么?”
他知道严弋不是故意离他而去,应是遇到了什么要紧之事,而若不是严弋来得及时,他还不知事态会如何。
他是否能顺利逃出生天,还是说会被带出小镇,再次被迫与爹娘分开?
不过,说起回京城,谢瑾宁又如何不想再去见一见谢家人呢……哪怕只是远远的一眼也好,只是每每想起,他又不免心生畏惧。
待他学有所成再考虑吧。
今日之事说到底,该怪的,还是郑珂那个突然发疯的混蛋。
谢瑾宁这么想着,也就这么说了出口,颈边吐息愈沉,腰间手臂再度收紧,将他束缚在怀中之时,放在他柔软小腹的手掌却只虚虚贴着。
恰到好处的力度,无需言语,也能让人感受到男人的珍视与爱怜,吐出的话语却透着彻骨寒意。
“方才,我真的想杀了那畜生。”
如果没有谢瑾宁那句阻拦,郑珂早就成了他的刀下亡魂,而那把匕首即使没落在心口,也会挑断他的手筋脚筋,让他从此沦为废人。
可惜只是断了两根骨头。
侧腮紧咬,幽邃瞳孔中蕴起更浓稠的墨色。
“不行。”
谢瑾宁垂眸,看着他拳间干涸的血渍,眉心蹙起,他稍稍用力将腰侧手臂推开,转身仰首,窥见严弋眼中来不及掩藏的杀意。
红唇轻抿,谢瑾宁认真道:“他来自京城,家底深蕴,杀了他你会有大麻烦的。”
“我不怕麻烦。”
“但我怕呀。”谢瑾宁嗔他,语调陡然黯淡:“你要是被抓进了大牢,那我怎么办?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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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抱着你的衣裳看着你被斩首,然后为你收尸,成寡——”
他猛地止住话头,“反正我说过,你若是死了、不行了,我就去换个人,届时饶是你变成了鬼跟在我左右,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同另一人日日亲密,却无能为力。”
“这样,你也不怕,唔……”
严弋倾身,堵住他那张喋喋不休的软唇,利齿轻合,留下道几不可察的凹痕,听到谢瑾宁吸气,又松口,含住他饱满的唇肉慢慢吮,时不时伸舌舔在伤处,唇缝,极尽温情。
语气却森寒:“若是成了鬼,我也要做只厉鬼,想方设法将你强掳去,锁在墓中做一对阴阳夫妻。”
方才还骂郑珂呢,转眼自己又强掳上了,真是霸道,被叼住下唇的谢瑾宁掐他,含糊言语融化在唇齿间:“又在胡说八道。”
脑中却不由自主浮现他被锁链扣住脚踝,关在暗无天日的幽深墓穴中,等待他的鬼魂夫君觅食归来的画面。
那到时候,严弋就没有这样炽热的体温了吧,冷冰冰,又硬邦邦的,被他抱着,会被冻得浑身发抖吧……
谢瑾宁打了个寒颤,还是活着好。
但很快,他就无心想这些了,被吻得又痒又麻,电流沿着脊柱一股股爬上后颈,眉梢颊边很快漫起春情的晕红,连脖颈都氲出粉霭。
檀口微张吐出幽香热息,齿关内,小舌羞答答探出头,渴望、期待着进一步的的交-缠,眯起的眼眸掀开,看到陌生场景,倏地想起他们在换衣室,帘外还有人等待。
谢瑾宁一赧,又缩了回去,他撑着严弋肩头借力,仰颈刚想分开,酸胀后腰被糙热掌心覆住。
严弋手掌生得宽大,近乎能够盖住他整截腰身,分明有着能将匕首插入墙石的千钧之力,此时抚着他后腰的力度却极轻,像是在碰着块滑冻。
缓缓地揉,密密地吮,并不深入,只在唇瓣流连,也亲得谢瑾宁气喘吁吁,春色满面,浑身使不上力。
他彻底站不稳了,被严弋半搂半托着,艰难维持平衡。
登云履踩在黑靴上。
温度攀升,气息紊乱,交错,令人面红心跳的声响被尽数阻隔在帘内,纹着的并蒂芙蓉栩栩如生,在阑珊烛影中摇曳绽放。
掌心缓慢游移,包住他肩胛时,谢瑾宁不受控制溢出声痛吟,感受到身后的僵停,他晕乎乎的大脑瞬间清明。
“还要,亲我……”
他踮脚还住严弋青筋直突的脖颈,黏糊糊地凑上去索吻,试图糊弄过去,严弋却是一动,谢瑾宁只擦过了他的下颌。
趁他怔愣,背后一缕乌发被小心挑起,交颈的姿态让严弋看清他肩胛处的斑驳青紫,柔亮如绸的发丝从他指间滑过,飘飘然落回,欲盖弥彰地将其掩住。
谢瑾宁看不到他的神情,但从他收拢骨节发出令人胆颤的爆响和幽沉气息中,足以察觉他濒临失控的情绪,他连忙道:“这是不小心撞到的,不要紧。”
可严弋显然并未相信他的开脱,贴在身侧的数次肌肉隆起,又刻意松弛,像是头在理智与本能间反复撕扯的困兽,最终化作忍耐而克制的一句,“先穿衣服。”
他扯下谢瑾宁的胳膊,拿来新衣为他穿上,系好腰带,抚平褶皱,用沾了清水的棉巾擦掉他后颈血污,撒上药粉。
些许刺痛,谢瑾宁微微低着头,颈项弯出道脆弱的月弧,身体几不可察地轻颤着,等严弋的指腹离开后颈,他才悄悄呼出一口气。
“好了吗?”
好了就该给他上药了。
严弋始终垂着眼,一言不发。
谢瑾宁捧起他的脸,与那双黑漆漆的凌厉眼瞳目光相接,“我真的没事,你打他一顿,就已经替我解了气,所以严哥,答应我,不要去偷偷教训他,行么?”
严弋低声反问:“那你先告诉我,你后颈的伤口是如何来的?”
“……”
忆起那些恶意揣测与秽言,谢瑾宁眉心渐渐放平,羞辱感渐消后,唯余荒唐。他心知肚明自己并不是郑珂口中那般人,也无意与他争辩,但严弋这般问起,他一时也开不了口。
“就是打架的时候被掐了下而已,没什么的。”
什么打架,会闹到将他压在身下撕扯衣物的地步?还有,那人对他的眼神,分明是抢走了心爱之物的忌恨。
他对阿宁也有觊觎之心。
但谢瑾宁不愿说,严弋也选择不再追问:“好,我答应你。”
“不过,若你真被那人带走,不管是京城,还是什么无名之地,哪怕上山入海,翻天覆地,我也会将你找到。”
蕴满肃严与珍重的言语听得谢瑾宁心头乍暖,眼眶泛起点点水光,被吮得靡红的唇如饱含汁水的浆果,轻轻颤着,又听他话锋一转。
“然后,杀了他。”
“你!”谢瑾宁的感动顿时吓走了一半,他赶紧捂住严弋的嘴,下意识回头看,“别动不动把这个字挂在嘴边,不好。”
师父曾说过严弋杀气重,易遭反噬,他起初还不信,今天这一遭是彻底信了,哪有人动不动就把打打杀杀放嘴边的啊,被人听见了多不好。
“不准乱说,也不准随便伤人,听到没?”
严弋捉住他的手拢在掌心:“怎么还是这么凉?”
已经过了一炷香,谢瑾宁的手却依然是凉的,似一块滑腻冷玉,若不用些力就会从指尖溜走,力度稍大,又会担心将其折断。
“你别打岔!”
“好。”严弋亲亲他手背,“都听我娘子的。”
耳根被这一声“娘子”烧得飞红,谢瑾宁想揉,掌心仍被牢牢包住,他没抽动,抬膝撞着严弋的大腿,“就别说我了,你看你,这么冲动用手去撞门,你看看,这都破了好大一块,疼不疼啊?”
“不疼。”
“怎么会不疼呢,都流血了。”
于是棉巾换到了谢瑾宁手中,他一脸认真地捧着严弋的拳头,鼓起腮帮轻轻吹气,上完药后用纱布缠了一圈,觉得不够,又绕了一圈。
一圈接着一圈,缠到最后,俨然将他的手包成了个粽子。
连谢瑾宁自己都有些忍俊不禁,捂唇笑出了对月牙。
“你先将就着,等回家我再好好给你包扎。”
……
郑珂一身狼狈被人抬回客栈时,郑弘方正送走来客,坐在窗边拨弄算盘,“又去哪里鬼混……”
话还未说完,就见郑珂一副受了重伤又魂魄尽失的模样,算盘从手中滑落,茶杯被衣袖带倒,摔得粉碎,连衣摆被溅湿大半也来不及管了,他飞奔至幼弟身前。
“郑珂,郑珂?”
郑珂上身缠满绷带,只有半张脸露在外,郑弘方伸手也不敢碰,叫了几声,郑珂仍是面色恍恍,看得郑弘方又急又怒。
听郑武道完郑珂伤情后,他目光如刃:“叫你们保护二少爷,你们就是这样保护的?!”
吊着胳膊和腿的几人纷纷低头任批。
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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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抱拳躬身,朗声道:“此番折戟,实乃我等技不如人,待回京后,自当向管事领罪,此后必日夜勤修,不敢有丝毫懈怠。"
“郑二亦是。”
“郑三……”
余下几人依次表态,在郑弘方看不见之处,不约而同皱眉苦思:那男人实在可怕,连他们之中武艺最高深的郑武,在他手下也没能过得五招。
这乡野之地什么时候出现过这等武艺高强之人了?
郑武一行人保护兄弟俩多年,郑弘方自然知道他们的功夫,对付寻常人等根本易如反掌,连山匪劫盗也不在话下,而他们却说,技不如人?
被冲动席卷的大脑找回些许理智,郑弘方压抑着怒火,问:“谁干的?你们今日都去了何处,见了哪些人?”
“听二少爷说,好像是叫什么,严义。”
触及关键字眼,浑浑噩噩的郑珂猛地回神:“哥,哥!是阎熠,我看到阎熠的鬼魂了!”
他声音不小,方才又是一副凄凄惨惨的模样,周围汇聚的视线越来越多,郑弘方瞳孔一缩,快声道:“将二少爷带回房去。”
门扉合上,郑武几人守在门外,楼口,阻隔楼下的喧嚣。
“小珂,你的意思是,伤你那人是定威将军?”
说完,郑弘文先摇头,“不可能,他早与去年冬便死在了沙场上,尸骨无存,护送残甲回京城安葬那日,我还曾与你谈起过,你不可能不知道。”
“小珂,你仔细想想,定威将军在世时常以面具遮面,许是你认错了人?”
牵扯到伤处,郑珂痛得呲牙咧嘴,彻底清醒了,他躲开喂至唇边的茶水,道:“就是他,大哥,我不可能看错!”
见郑弘文犹疑,他咬咬牙:“哥,你还记得我八岁那年高热不褪,去寺里住了七日才好转之事么?”
“那次不是你梦中被恶魂缠身么,与定威将军有何关系?”
“怎么没关系,那是他故意吓我的!”
当年,郑珂在茶楼摆弄他新寻得的一对蛐蛐儿,蛐蛐正斗得起劲儿,忽被阵阵马蹄惊住,收手缩成一团,郑珂不虞起身,眼尾又被道刺眼白光晃过。
他踩在榻上骂骂咧咧探出头,想看到底是谁在京城弄出这么大动静,恰好与马背上一道银甲身影对上视线。
少年肩背开阔身姿笔挺,如一把穿云利剑,背后长枪的枪穗被浓郁血迹染成深褐色,覆着鎏银兽纹的面具遮住大半张脸,唯有一双翻滚着蓬勃朝气与翻滚着肃杀的眼眸露在外。
见郑珂看来,那人竟咧唇,缓缓抬起一直垂在身侧的左手——被他随意握着挥动的,赫然是一节青白发灰的断臂。
郑珂当即吓得跌坐在地,连做了好几日噩梦,而后才知道那人是年仅十三初上战场的阎熠,等他彻底恢复,恼羞成怒想去将军府寻仇,却扑了个空,阎家父子三人领旨再度奔赴战场,在边关一守就是多年。
待阎熠再次回京,则是他带着阎父与阿兄的尸骨回京安葬,受封。只是那时,郑珂早已醉心犬马声色,将多年前的糟心事抛之脑后。
而记忆里那双眼,与方才的男人缓缓重合。
“哥,我不可能认错,就是他,他没死,他还跟谢……”郑珂一滚喉咙,“总之,我不知道他为何没死,为何会出现在这,但我敢肯定,他就是阎熠。”
郑弘方猛地握紧了茶杯。
……
说起阎熠,就不得不提自开国以来便是武将的阎家祖辈。
为了护卫国土,几代人皆鞠躬尽瘁,为国捐躯,血染沙场,到了这一代,便是阎铭,而后是他大儿阎翰轩,最后,镇守边疆的担子便搭在了幼子阎熠身上。
那年,阎熠仅仅十六。
父兄接连离世,外敌猖獗,朝内众臣嫌他年幼难堪大用,内忧外患,重重阻碍尽加于身,是阎熠单枪匹马深入敌穴,提着匈奴单于头颅从万敌中厮杀而出之际,他臂间的孝带也已被血浸透……
这一战,彻底打响了阎熠的名声,也为大彦赢得了近五年的安稳日子,只可惜这等满门忠烈之家,最后却落得个门可罗雀,只剩下两女流苦苦撑起门楣的结局。
阎熠也战死沙场后,大彦找不出第二个如他那般英勇神武的将军来稳定军心,士气大跌,只得节节败退,就连周边小国也来分一杯羹,边野村落城镇被入侵得越来越多。
每每提起,就连郑父也叹息不已。
也不仅是叹国无英才。
郑家做的虽是布匹成衣的生意,名下却不仅有大小绸庄,更有桑、棉、麻、靛田等田产与染坊绣房等一系列店铺,以及附属的粮田货栈等,而北戎自入侵大彦,自是不会放过当地物资,肆意掠夺。
搜刮钱财粮田不够,更有甚者烧杀淫掠,极尽猖獗。
这一路上,郑弘方也陆陆续续收到消息,郑家不少店铺遭了殃,损失的钱财不在少数,而不只是郑家,全国上下大大小小的商人皆是如此。
少则损失身家,重则家破人亡。
深夜清点损失时,郑弘方也会想,如果阎熠没死,大彦朝是不是也不会落得个扫榻以待外敌的地步?
可现在郑珂却说,他见到了阎熠,阎熠没死?
“哥,嘶……你信我一次。”
看着疼得冷汗直流,还要来抓他手臂的弟弟,郑弘方的神色越发凝重。
他了解郑珂,他虽从小就是个逗猫惹狗惹是生非的顽劣性子,却不是个头脑简单之人,也没必要在这等事上说谎。
只是……这并不是件小事,而是关乎郑家,甚至整个国家命运的大事。
“郑珂。”郑弘方深深呼吸,左右巡视一圈后,直视郑珂双眼,不敢有一丝松懈。
他压低声音:“若你所说之事属实,那么,从这间房走出去后,你一定要将此事烂在肚子里,不可向外人透露分毫。”
“……哥?”
“记住没!”
郑珂头次见他哥这般严厉,愣愣点头。
“好,现在你告诉我,刚才你是在何处遇到他的?”
吱呀一声,郑弘方推门而出,带着郑武与伤势较轻的郑四一同,脚步匆匆大步离去。
片刻后。
隔壁,坐在主桌那名清瘦老者缓缓点头,窗檐一抬,一道褐色身影悄然跟了上去。
……
谢瑾宁与严弋全然没了闲逛的心思,好在谢农一人采买了大部分所需物资,三人汇合后,坐上牛车缓缓驶离小镇,浑然不知身后有三拨人同时搜寻着他们的踪迹。
回去时是严弋架的牛车,行至中途,谢农想去方便,三人就将车停在了林边,顺带休息片刻。
谢瑾宁有些口渴,只是三人都忘了补充水囊,空空如也。严弋不放心让他一人守着牛车,等谢农回来后,便提着水囊准备去找附近的小溪装水。
严弋走得极快,眼见他的身影即将消失在视野中,谢瑾宁眼珠一转,“爹,坐累了,我也去走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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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吧,跟好你哥。”
谢瑾宁小跑着踏入林中,却没接近,而是放轻脚步,悄悄跟在严弋身后。
不知走了多久,耳边的水流声渐渐明晰,远处看到有一条小溪流从林间淌过,谢瑾宁边走边回头,身后已然不见谢父身影,只有无数褐色枝干。
再转回来时,前方亦是空无一人,谢瑾宁愣了愣,杏眸微睁。
一路上他都没找到机会跟严弋说话,想跟在他身后吓他一跳,结果一转身人就不见了。
谢瑾宁踢了踢地上的石头,努嘴嘟囔:“走这么快干什么,真是的。”
肩头忽地被拍了下,他下意识转头,还未看清来人样貌,唇上便是一热。
不同于换衣室里那个如绵绵细雨般温吞的吻,狂风暴雨般激烈的攻势瞬间夺去了谢瑾宁的呼吸。
“你谁,唔!”
他正想挣扎,闻到熟悉的味道,乖乖张了口,闭眼任由男人索取。
放纵恶犬的下场就是被压在树干上吻,舌根被缠得酸软发涩,口腔里的每一寸都沾上了严弋的气息,糙热长舌还在不住往里深入,试图找出更多的汁水。
谢瑾宁双颊绯红,咕嗯着后仰,想要躲,托在脑后的手掌却不给他这个机会,强硬地将他钉在原地,吞吃入腹。
严弋一条腿挤入他并拢的大腿间,恰好给双腿发软、又要站不住的谢瑾宁提供了座位。他缓缓下滑,坐在他大腿上时,又被那坚硬炙热的肌肉隔着布料烫到,绵软腿肉收紧一瞬,又分开,服服帖帖地将其夹裹住。
细微的收缩感让严弋几欲发狂,手掌俨然已经滑到了谢瑾宁的腰带处,正要往里深入,又蓦地停下。
水丝在红肿唇瓣间拉开。
不知为何他突然抽身,谢瑾宁睁开迷茫的眸子,腰肢轻轻扭动,从鼻腔溢出一声软软的“嗯?”
严弋摸了摸他烧红的脸,“回家再亲。”
谢瑾宁的视线落在他腹间的狰狞,眼神飘忽一瞬,低低“哦”了声,乖巧地被他十指相扣牵着往小溪的方向走。
只是,直到水囊被灌满,严弋也没再开口。
谢瑾宁将手摊开,等严弋擦完,主动将手塞进他掌心,“在想什么?”
温热的触碰缓解了心底的些许不安,严弋眉宇微柔,“我在想,我以前是个怎样的人。”
午后急匆匆丢下阿宁前去,本以为能够顺利找到王大树一行人,得知身份真相,却仍是场乌龙——近看才发现那人跟他要找之人有五分相像,只是恰好跛脚,却并不是他。
不知几次无功而返,看来,他们已经离开了此镇。
线索彻底断了,只有猜测,却没有足够的记忆支撑,严弋也有些颓然。
“阿宁,想来你也有所察觉,我其实并非河田村人,大抵也并不是什么农户,猎人。但我究竟是谁……”
大脑又开始隐隐作痛,严弋吸了口气,脊背慢慢弓起,包裹严实的拳头抵住抽动的额角,“我,想不起来。”
感觉到他的焦虑与痛苦,可在记忆一事上,谢瑾宁也无计可施,只得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严哥,你低下来些。”
严弋单膝跪地,将头靠在他柔软平坦的小腹。
“别着急,我们慢慢来,慢慢想,我陪着你,总有一天会想起来的。”
阳光透过茂密枝叶,在地上打下一片片斑驳绿荫,空气中满是温暖的草木清香,波光粼粼的溪边,芝兰玉树般的少年温声细语安慰着靠在他腹间那道高大身影时,柔光笼罩,那轻蹙的眉眼竟如神女一般圣洁无暇。
慢慢来……
可是,他真的还有时间吗?
第82章 别怕 “我陪着你。”
没过多久, 两人一前一后从林中走出。
严弋俨然没了出发时的沉郁,眉眼含笑,看上去心情好了不少, 而他身后,谢瑾宁面染薄红, 一双杏眸却眼波盈盈, 像是注入了汪潋滟春水。
“回来了。”谢农招呼了声,笑道, “找到水源没?
“找到了。”严弋将怀中另一枚装满了的水囊递去,“久等了谢叔。”
“害,这有啥。”视线落在他身后半掩着面的谢瑾宁身上,谢农眉头一皱, “瑾宁你这是咋了, 把脸捂着干嘛?”
“嗯?”谢瑾宁肩膀一抖, 飞快道, “没事儿,就是……刚才不小心撞到嘴了。”
他垂下眼, 嗓音闷闷,在谢农看不见之处,伸手愤愤地拧了把严弋腰间的肉。
“撞到了?严重不, 咋不小心些呢, 来爹看看?”
“不用了爹, 不严重。”被缠弄久了, 谢瑾宁舌根都还酸着,说话有些不自然,“就是看着有些肿。”
他把手放下,露出润红的唇, 即使在回来的路上一直用沾了清凉溪水的手帕消肿,他的唇色仍极艳,唇心还有道细小血线,不知道的乍眼一看,还真以为是撞肿了的。
“没事儿就好,下次走路可得小心些,你细皮嫩肉的,不小心磕着碰着了那得多痛啊。”谢农不疑有他,在谢瑾宁嗯嗯的应和声中,忽然道,“对了,刚刚你们走了没一会儿,就有几个人骑马路过,还问我有没有见到一个身形健壮,穿着褐色劲装的男子。”
气氛有片刻凝滞,谢瑾宁转头看着严弋的装束,在彼此眼中窥见同样的疑惑与警惕,“然后呢?”
谢农也愣了下,再开口时有些结巴:“我、我说没看见,但他们不信,非说这条路上就我一个人停在这儿,肯定是在等什么人,我说我是在等我儿子,他们还问了你的年龄,见对不上,这才走了。”
那几人见他面目憨厚老实,也未生疑,朝着与河田村方向相反的另一条大道疾驰而去。
想起那些人的模样,谢农后怕地摸了摸胸口,“小严,他们……不会是在找你吧?”
严弋缓和些许的情绪骤然冷凝,他眉头紧锁,“我也不知。”
谢瑾宁看看欲言又止的谢农,又看看严弋,上前拉了拉谢农的袖口,“爹,我们先回村吧,再不走就赶不上晚饭了。”
“诶,好,好。”
……
暮色沉沉,弥漫的雾气悄然覆盖了这个安静的村落。
谢瑾宁沐浴完,正靠在床头看疡科治要,回村后他去问了邓悯鸿,得知姐妹俩应该是去了赣州,投奔他的师妹。
俩人年纪尚小,外祖家又离赣州颇远,起初听闻时,谢瑾宁必然担心两人这一路的安危,邓悯鸿却道:“小丫头手里有我的信物,其他人但凡有点眼力见,也不敢得罪手持药谷信物之人。”
“药谷?”这是个谢瑾宁从未听过的地方,况且,这听起来实在太像是话本里的隐世宗门了,刚松了口气的谢瑾宁眼神一下变得亮晶晶,“师父,听起来好厉害的样子啊。”
“那是当然。”邓悯鸿得意地抚了抚胡须,“只是现在还不是回去的时候,待你学有所成,为师就带你回谷归宗,皆时,你便是名正言顺的药谷弟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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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诶!”
激动心绪化为勤勉动力,谢瑾宁将注意力集中在面前的书页上,凝神看了几页后,他刚合上书页,便被钻进屋内的一缕寒风激得打了个寒颤,转眼被一双手臂拥住。
他自然地往翻窗而入的严弋怀里钻,嘟囔道:“怎么感觉最近越来越冷了?”
严弋将他微凉的手放在掌心,低头搓热,他低眉敛目,像是对待某种名贵宝物,十分认真,将其搓热后,又要去暖谢瑾宁那凝白如两座秀美玉桥的足。
摸了脚还怎么摸他其他地方,他才懒得等严弋再洗一次手呢。
“不准摸。”谢瑾宁蹬在他手腕,兔子般一骨碌起身往里缩,又被捉住足踝拽了回去,男人强硬地将他按在怀中,另一只手熟稔地滑进中衣。
“唔。”
谢瑾宁被糙热大掌摸得又痒又酥,阵阵电流自相接之处蔓延至四肢百骸,耳垂也被含住轻吮,瓷颈立刻浮上血色,他羞红了脸,伸手抵住严弋的胸膛,“别……”
但很快,谢瑾宁就连推严弋的力气都没了,只能靠在他怀里哼哼唧唧,柔黑发丝代替手臂攀在严弋的肩头,随着他的动作,发尾轻轻晃动。
“伤口还痛么?”
“早就不痛了。”熨烫体温驱逐残留在心底的不适,谢瑾宁更深地缩进他怀里,像是要跟他融为一体般,两处胸膛严丝合缝地贴着,他仰首,水亮瞳孔只有严弋一人身影。
唇瓣轻启,“亲我。”
烛火映照出交缠身影,水声啧啧,影影绰绰,暧昧横生。
不知是否出于回程之事,本该睡熟的谢农至今未眠,严弋依稀能听见些动静,除去亲吻,也就并未做过分之事。
甚至……有片刻分神。
被热浪包裹的谢瑾宁丝毫不知、也无暇顾及严弋心头所想,他靠在严弋肩头,咬着靡红唇瓣压抑声响,却被那孰轻孰重的力度摸得难受极了。
仿佛从骨头缝里透出的酥痒让谢瑾宁愈发难耐,还是没忍住,出声催促让严弋重些,一会又弓起腰背躲闪,含着泪哆嗦着让他轻点儿。
反复无常,浑然将严弋当成了个无情的摸背工具。
直到滚烫大掌下移,覆住晃出的云波,面团似地揉捏着,被热意半融的谢瑾宁才感觉到了些许危险。
他浑身发软,艰难撑起身子远离僨张(),睁着烟雨蒙蒙的美眸,讨好地亲了亲严弋的下巴,“哥哥,别揉这里好不好?”
见严弋无动于衷,仅瞳色更为晦暗,作为交换,他主动牵起严弋的大掌,被烫得一抖,还是痴痴地送了上去:“……”
最终三处都没被放过。
将吐出一截舌尖失神战栗的少年搂在怀中轻哄,待他平息些许后,严弋擦掉手中(),将唇贴上香汗淋漓的耳畔轻轻摩挲着,思绪却飘远了。
到底是谁在找他?是被他打了那人来寻仇?是一直找寻却未果的王大叔一行人,还是……其他的?
而那从京城来之人在最后的的确确喊出了他的名字,是认识他么?
万般疑问如藤蔓般缠绕心头,轻轻拍在谢瑾宁后背的手掌一顿,眼前再次闪过尸山血海,一张张愤怒惊恐的面容,在嘶吼,在咆哮,奋力挥动着手中兵刃,却被利箭无情洞穿,倒下……
“呃——”
仿佛要将整个头颅劈开的剧烈疼痛在脑中炸开,严弋额前顿时冒出大颗冷汗,下手也失了章程,谢瑾宁被他摁得倒吸一口凉气,正想娇声让他轻些,忽而察觉到他身躯的紧绷与过于急促的呼吸。
不对。
“严哥,你怎么了,是头又开始痛了么?”
严弋眉心颤抖,薄唇抿至发白,隐隐有血色从唇缝中析出,俨然是痛到了极致。见他如此,谢瑾宁心底也泛起针刺般的疼痛,正要下床去找邓悯鸿,腰腹却仍被男人牢牢握在掌中。
“别走……”
将他的离开当作丢弃,不安的男人收紧手臂,吻如劈头盖脸的暴雨般落了下来,狂热,灼乱,谢瑾宁被他亲得睁不开眼,一张嘴,粗舌又长驱而入,疯狂地席卷着口腔内的每一寸,汲取他的汁液。
这一吻格外粗暴,也格外漫长,结束时谢瑾宁也已瘫软在严弋身上,双眼发黑,险些以为自己就要被他吞掉。
布满红痕齿印的胸脯起伏不定,谢瑾宁大口大口喘着气,只觉嘴像是被炭火烫过,又痛又麻,不用看也知道肿成了什么模样。
头痛不让我去找师父,还把我亲成这样,太过分了!谢瑾宁并了并腿,恼怒地砸了严弋一拳,但看着他依旧痛苦的模样,还是心软了。
“别怕,我不走,”他主动跨坐在严弋的大腿上,支起身子,伸手抚在他紧蹙的英挺眉宇,“我在呢严哥,我陪着你,哪儿都不去,好不好?”
许是他的抚慰真起了作用,男人如岩石般僵直的肌骨慢慢松懈,谢瑾宁顺势坐在床沿,将他的头颅放在膝上,轻轻按着他的太阳穴。
“阿宁……”
“我在呢。”
“阿宁。”
“嗯,我按了几处止痛的穴位,现在感觉怎么样了,有好些吗?”
严弋缓缓睁开眼,轻轻按压着他头颅的这双手细白柔嫩,虎口泛红,掌心还残存着被他反复吸吮咬噬过的斑痕。
谢瑾宁的手也生得秀气,小小一双,能握笔捏针,也有着强大的力量,能将他心底汹涌的波涛压下。
长发垂在他脸侧,有些痒,几丝划过眼眶,控制住眨眼的冲动,严弋静静注视着谢瑾宁,看他汗泪涔涔的面颊,被他吮得肿胀如坠了颗石榴的唇珠,水光淋漓的肌肤,还有那虚虚拢在肩头的松散衣袍间,俏生生地挺着的朱果。
分明一身靡丽艳色,神色在烛光下却那么柔和,温软,能够包容他的一切。
他的小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