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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乖。”
这一吻完全未经思考, 只是出自本能。
吮过到他干涸的唇瓣,报复性质地咬了咬,男人闷哼一声,体温灼热, 双手紧拽着布绳, 手肘费力将上半身撑起, 似是苦苦索求吻地更深一些。
她退开, 问:“听不听我话?”
因为用力撑着身体, 大臂肌肉绷出山峦一样的线条。他的眼睛里燃着一簇黑色的火焰,火光跃动, 柚安看得恍然。
蓦地,他向上一挣, 锁住她的唇,狠狠吻了片刻, 声音哑地不行:“柚安, 给我解开。”
起先是她主动的, 现在, 她有点乱了, 舌尖迷乱,像浸了烈酒。犹豫的间隙, 对方猛地睁开布绳, 抱住她一转, 身体压下。
唇边和耳边的触感犹如细密的春雨,绵密灼人。
感受到那股力量,主动权瞬间失守,身体软得不似自己的。
在彻底坠落的边缘,又猝然涌起一阵恐慌……
“林小姐总是带男人回来, 一次带两个。”
脑子里无端地浮现出一些话,她睁开眼,找到了恐慌的来源,跟着冷笑一声。
林鸣修听见这声笑,退开去看她,只见她眼角含着一滴眼泪,吻上去,那泪水很凉。
他不敢动了,双手撑着,身体很热,比昨夜发着烧睡去之时,还热百倍。两边手腕上还缠着半截黑色布条,青色的血管因为身体的紧绷的缘故,微微凸显,随小臂蜿蜒而上。
“对不起,”柚安见他停下来,还在努力克制,不禁心生内疚,“突然想起一些,不该记得的事。”
“什么事?”林鸣修牵起嘴角,笑了一下。
“一些被泼过的脏水。”柚安双手绕过他的腰,抱住他,“不打紧的,我从来没有放在心上。”
林鸣修轻轻“嗯”了声,侧身躺下,将她拥入怀里,紧紧箍住。
她将脑袋深埋在他胸前,“你很不争气诶,烫成这样。”
“废话,我是病人。”
林鸣修再次确信,他会被她玩死。
而她,玩死别人还不自知。
她不就是那只布偶猫?
受伤害到现在都还在杯弓蛇影,防备得不行。
表面却又装作潇洒。
“怕死了吧?”他问。
“怕什么?”
“和我在一起。”
如果被拍到,如果被发现,如果再次陷入舆论的漩涡。
“别说了。”她用脑袋顶了顶他的胸,下一秒就被按住。
“你别动。”
僵了很久,他深深叹一口气,“算了,你走吧,再不走要出事了。”
说着往前顶了顶。
“……”
柚安抿了抿唇,轻笑了声。
“那你好好在家待着,就休息一天。”
“好,”林鸣修闷闷地道,“想走也走不了。”
“……乖。”柚安笑了笑,说话的同时,伸手握了上去。
“嘶,别。”林鸣修沉沉吸气,脸烫地要冒烟。
“不是这样吗?”
“……”林鸣修每一个细胞都像爆炸前的火山,深受折磨。
……
不得已,他握住她的手。
很难想象此时此刻,四海的分公司高层在会议室正襟危坐,等着汇报各项目进展,而他们从来冷静持重,一本正经的老板,第一次放了鸽子,在家里的床上,手把手教人如何满足自己。
事后,林鸣修从后抱着柚安,捉着她的手去洗手池冲洗。柚安有点好奇,仔细瞅着手上的残留。
“别看。”林鸣修给她打上肥皂,细细搓揉,指缝也不放过。
“行了,手要被你搓没了。”
林鸣修停下来,将头埋在她颈窝,水哗哗流过两双纠缠在一起的手。
柚安玩了玩他的手指头,顺势将他手腕的布条解开。
“这个是……”林鸣修翻腕,勾起布条来看。
柚安一把将水龙头关了,“洗好了,我做饭去。”
挣了一下,腰上的一双手臂却箍地更紧了。
“你剪了我的衬衫?”
柚安嘴角扯出个生硬的弧度。
“反正被吐脏了……话说你怎么有这么多一模一样的黑衬衣?是以前当保镖时攒下的工作服吗?”
林鸣修:“……”
无语的这瞬间,人又被推回床上躺着。
柚安照着教程煮了一锅白粥,还算成功,细密绵软,米香四溢,她成就感爆棚。
病人没有胃口,被按着吃了半碗,再喝过一次药,又睡过去。
这回他没有皱眉,睡姿平稳,睡梦中嗫嚅了两次柚安的名字,不知道做的什么梦。
柚安窝进床边的阅读椅,戴上耳机为新歌润色。
几天前,由黎燃牵线,将demo推荐给他的制作人,这会儿刚收到回信,制作人想约柚安见一面,同时为她介绍一位经纪人。柚安想在见面前,将demo准备地再成熟一点。
第二天,林鸣修身体好了一些,又去公司了。柚安一个人开车回港,和制作人见面。
两人的音乐理念很契合,与经纪人也相谈甚欢。
比起过去的旧闻,他们更期待她今后的价值。
如此又见了几位唱片公司的高层,两方很快达成一致,顺利签约。
柚安还是那个条件:不对外披露她的家世,拿这些当宣传噱头。
虽然港城这么个小地方,娱乐圈红人的身份背景很难不被扒个底朝天,但是艺人方和经纪公司保护得好,还是能控制一些舆论的。
年前,梁太跟柚安约了个饭,只有她们两个。
柚安依约来到餐厅的时候,梁太正在看有关她的短视频——
“说起2022年最具话题性的娱乐新闻,那必须是‘柚皮酒店惊魂事件’,当事人分别是当年大火的歌坛新锐林柚安,和她所代言的法国奢侈品牌XX高层皮耶。那一夜究竟发生了什么,到现在也没有人能说清楚……”
三年前的旧闻了,视频却是新出的,发布在某娱乐八卦区。这类Up主最擅长在当事人有新动态时,将他们耸动一时的旧闻挖出来,整理再版,提醒网友常看常新,不要遗忘。
梁太一开始没注意柚安来了,等看见时,Up主已经绘声绘色地盘点完整件风流野史,画面定格在柚安衣衫不整从酒店的旋转门跌出来,裸露的肩头沾着血。
正要将视频掀走,却看见柚安饶有兴致地盯着屏幕,仿佛在看一部肥皂剧。
梁太悬起的手,就这么顿住了。
视频播到后面,就是各种关于柚安私下为人的探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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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录制综艺的艺人说她有金主,待遇明显跟其他人不一样;音综幕后工作人员说她的冠军怎么来的,内部人士都明白;邻居说她带不同的男人回家,夜夜笙歌;甚至采访到一个自称载过她和皮耶的计程车司机,说两人在后排旁若无人地偷情……
柚安看到这里笑不可遏。
梁太抬手熄了屏,摇摇头说:“编成这样也有人信。”
“啊,抱歉啊,”她似乎这才留意到柚安,“等你时无聊,随便刷刷视频,哪知道就刷到你了。那些自媒体嗅到你要复出风声就冲上来,吃相难看得很。”
柚安抿一口茶说:“我确实打算复出,已经在筹备发歌了。”
“真的?哎呀,这么快呀,”梁太面露惊讶,“那算算日子,你给嘉仪他们写歌的时候,就在准备了。”
柚安笑一笑说:“心血来潮。”
提到一对子女,梁太颇有抱怨,恨铁不成钢地说:“如果他们像你这么有效率,又聪明,就不会到现在还卡在一首歌上,无能愤怒了。”
柚安猜到梁太约她,就是为这事,顺着她的话说:“我听说他们录歌出了点问题,还没有解决吗?嘉仪一定很生气吧,我改天约她聊一聊,不知能否安慰到她。”
“还是不要,”梁太拍了拍她的手背,“那丫头找了一圈没揪出勒索的人,又看到你要复出,竟红了眼,魔怔似的,怀疑到你身上,要不是我拦着,哎……”
柚安微笑说:“嘉仪年纪小,难免冲动易怒,但小有小的好,一股冲劲,挺可爱的。”
梁太意外她没有喊冤,反而夸起人来,提到嘉仪,一种长辈看小辈的态度。
实则她比嘉仪和嘉栋大不了两岁,他们这个年纪的时候,柚安已经在娱乐圈风光过一圈,上天又下地了。
“不用替她说话,我是骂过她的,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如果真的这么小气,当初又怎么会大方割爱呢?”
梁太顿了顿,捏起茶杯,将茶慢慢饮尽。
“我这个人,没有什么经商的才能,一点闲钱全投在鹤堂的场子上了,不是有什么投资眼光,就光是敬重他这个人而已。林鹤堂的女儿,格局不会小,拿到好处就在背后使小动作这种事,你做不出来的。我跟鹤堂的合作,不在一朝一夕,是长久,是终生的,跟你,不也是一样吗?”
已经跳过试探,直接点她了,柚安知道,这事自证起来,唯有自己吃亏。
她是怀疑过的,这很像林鸣修的作风,但没和他确认过。因为不想把仅有的一点相聚时光,浪费在这样无聊的小事上。
同样的,和梁太喝茶的机会不是时时都有,若是将心力浪费在自证清白上,也太傻了。
她眼睛一弯,眼神明朗清亮,“我是不知道那人是谁啦,但是不论是谁,梁太您都该感激他才对啊。”
梁太哑然数秒,笑了。
“噢?这话怎么讲呢?”
柚安气定神闲,“嘉仪和嘉栋有这么高贵的出生,又在高等学府打磨多年,若是在艺术方面有更高的造诣,成名成家,名声斐然国际,那必定能为梁家增光添彩,您在社交界也能更添一注扬眉的筹码。若是下得凡尘,在娱乐圈打滚,收获一番追捧,红遍港岛新界,拿满高奢商务的资源,也能为家族积攒名声,扩展势力。但是呢……”
“但是什么?”梁太眼色微凝。
“但是现在看来,明显两头都差那么一点,”柚安莞尔,“靠着我这首勉强上得台面的曲子,是误打误撞收割了一波,但进了娱乐圈,遇到的可是各种各样的牛鬼蛇神,幸运总不可能一直降临。”
“您也看过我的笑话了,想必对圈子里的各方花样都有所了解,试问以嘉仪和嘉栋现在的能力和经验,能应对地好吗?到时候,岂不是事事都要您出面来擦屁股?”
“倒不如借着这事,转头思考一下,是换条路走,还是回伯克利再积累个几年,等羽翼丰盈,也不迟。”
“啊,我说话不好听,您别生气。当年也是因为情商低,处处被绊,想起来,真是一肚子无奈。”柚安叹了一声,低头去冲茶。
修长的手指将紫砂壶稳稳高悬,单丛的香气瞬间被水流的冲击激发出来,蒸汽朦胧。
约十多秒后,将茶汤先分给梁太,再分自己。
梁太愣住,少倾后大笑:“你说得太客气了!”
不如直说那两个二世祖不成气候,亮出来,只会丢她的脸。
但她不生气,一点儿也不生气。
因为看透这番局面又肯直言相告的,找不出第二个了。
“你倒真会为我着想。”梁太端起茶杯闻了闻,露出满意的笑容。
“小时候一直跟家父对着干,一意孤行翻车之后,竟理解了他的难处跟顾虑,移用到您身上,这份难处,也是相通的。”
梁太点头,“想来,鹤堂和我还不一样,全副心思都在商场,他应该对你进入娱乐圈,更加反对吧?不得了,你是怎么干赢他的?”
柚安想了想,忽而一笑,那笑容像早春的樱,花瓣尖儿沾着湿润的晨露。
“可能因为我们家,有人替我顶锅兜底,收拾残局吧。”
第42章 但是每一个字砸在柚安耳……
年关, 港城泡在糖炒栗子的焦香里。
弥敦道的广告牌换成“贺岁”主题,裹上金红绸缎,巨型电子屏循环播放着贺岁短片;周大福的金饰柜用红灯笼串成心形,SASA的橱窗里模特抱着桃花枝比心。
往年这个时候, 四海都要举办一场盛大的年夜宴, 邀请重要股东和高层共襄盛举。
以往几年都是林鸣修操办, 今年不好再交给他了。
林景琛毛遂自荐, 信心满满, 最后还是被林鹤堂拒绝了,他以身体需要静养为由, 一切从简,取消了高层的年夜宴, 只留下四海全员庆祝的年会,由行政部门牵头。
至于家宴, 只安排一家三口吃一顿年夜饭。
至于林鸣修, 更是连人也不见。
忙完分公司的年终大会, 和深圳绿色能源社区的各项审核递交后, 便马不停蹄地奔赴东京, 参加自行车公路赛去了。
柚安与他上一次见面,还是他胃病那天, 在深圳。
之后, 就只有视频通话。
林鸣修似乎并没有变得开朗一点, 他依旧话少,但他们每次通话都可以聊一整夜。
对柚安签约的进展,录歌的细节,制作团队磨合的种种趣事,年后的宣传和演出安排……他都十分感兴趣。
他就像一个忠实的粉丝, 乐于倾听她吃了什么好吃的,写了句什么样令她满意的歌词或旋律,就连和制作人吵架吵输了,也能饶有兴致地听上半天,然后帮她复盘,出谋划策,择日再阴回去……
至于是否回来吃团年饭,他们却都心照不宣地未曾提及。
柚安理解林鸣修如今身份的尴尬,以他们如今的关系,同时出现在父母眼皮子底下,能演得毫无破绽才怪。
年夜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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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珍惜的日子,林鸣修还是想留给柚安,让她轻松舒服地陪伴家人,便自觉隐身。
除夕,大街小巷飘散着年味,夕阳之下,长街像被撒了把碎金。
柚安站在Echoes∓Elixirs门口,提前关了店,招牌上的“E”歪了有一些时了,等工人师傅修好,就开车回家陪父母吃团圆饭。
不远处的年花档口很热闹,水仙开得正盛,白瓣黄蕊的“金盏银台”摆成塔状,老板娘用粤语喊:“靓女,拣盆水仙啦!摆客厅旺宅的!”穿西装的上班族挤在摊前挑花,女朋友在一旁扒拉着橘子笑:“买这么大盆,回家放不下怎么办?”老板娘立刻截胡:“小妹放心,我帮你捆好,放电梯里正好!”
风里飘着水仙的甜腻的香味,裹着湿冷的空气,往人领口钻。
柚安紧了紧驼色大衣,望了眼对街的馄饨面店。
残阳已经斜得厉害,把馄饨面店的木招牌晒得发暖。
店门前支了顶红帐篷,里头坐了三桌银发老人,老板娘端着砂锅出来:“阿伯,您的蟹籽鲜肉云吞趁热吃!”阿伯捧着碗,白气模糊了眼镜。
柚安过了街,老板娘立即认出她来,手脚麻利地收拾上一桌的碗碟,一面问她,还回家吃年夜饭吗?
“要吃的,”柚安笑着说,“不妨碍我先尝您这一口。”
老板娘笑眯眯地进去了,稍顷,端出一大碗馄饨面,放在她面前。
迟疑了一会儿,问:“鸣修还好吧?”
“他好着呢。”柚安答。
“那就好,”老板娘说,“我自从他找到我这里,也总是除夕来吃一碗馄饨,后来我才知道,他父母过世了……今年他不来,我还有点七上八下的。”
“是吗?”柚安看着空无一人的方桌对面,放佛能够林鸣修孤身一人坐在这里吃馄饨的情景,心里一声叹息。
那他们这是不是也算吃了顿团年饭?她是否坐在他曾经坐过的位置?柚安一时心绪万千。
“您放心,他出国参加自行车赛了,等回来,肯定第一件事就是来这儿。”热汤腾起雾气模糊了她的笑。
“那就好。”老板娘走时凑近了些,“祝你们俩新年快乐,食到开胃。”
“谢谢。”柚安低头搅汤,白瓷勺碰着碗沿叮当作响。
街对面的招牌终于被摆正,工人做最后的调试,霓虹灯光在数个字母上依次亮起,忽明忽暗。
花市也收摊了,人潮散去,都往家赶。
最后,电工也收拾工具走了,常年顾客络绎不绝的店门口,此刻只余微弱的黄色灯光还亮着。
柚安隔街望着,心神恍惚。
就在这时,一辆熟悉的黑色路虎开进视野。柚安呼吸一滞,下一秒,就看到林鸣修落下车来。
黑色大衣衬得肩线更挺,他靠着车门,微微仰头看着招牌,仿佛好整以暇地在等她出现。
柚安心里掀起一场浩大激昂的交响乐,踩着定音鼓浑厚的鼓点,心跳如重锤落下。
她想也不想,立即起身,奔过马路,就朝他冲去,夕阳的最后一抹鎏金,正好落在他仰起的侧脸上。
心跳声盖过了车鸣。
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和对面那道影子叠在一起。
没多久,他反应过来。转头的瞬间,一只小鹿正好砸进他怀里。
他被冲得后退了半步,刹那愣怔之后,赶紧腿部发力加以支撑,然后伸臂将她紧紧抱住。
“没参加公路赛吗?”柚安仰头问。
“没,”林鸣修伸手,将她冻红的耳朵捂进掌心,“我不想再一个人过年了。”
说着,身体一转,将柚安抵在车门上,偏头吻了上来。
风裹着糖炒栗子的焦香掠过街角,暮色漫上来,街灯在两人身后,渐次亮起。
他掌心里的温度像团火苗,顺着耳骨往她脖颈里钻。手从她后颈滑到腰际,又慢慢抚过她后背,将她贴向自己,柚安双臂勾着他的脖颈,换气间,熟悉的气息扫过鼻尖。
远处的维港烟花突然炸开,噼里啪啦的响声里,远远地有人举着拍立得喊“看这里!”,他们谁都没动。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直到再不回夏山郡,真的要被林鹤堂骂了,才依依不舍分开。
“订酒店了吗?”临走柚安问。
“在半山买了处别墅,想等收拾好了再告诉你的。”
“这么快?”柚安稍有纳闷,总感觉他没有在港城置办物业的想法,倒是那次回深圳,知道他陆续购置了好几处房产。想着到底是故乡,也是父母祖坟所在,感情要深些。
林鸣修坦然道:“为结婚考虑,备栋房子是必须的。”
柚安霎时慌了,“想太多了吧!”
林鸣修看她半晌,嘴角一弯,说:“吓你的,酒店总有人蹲我,住着不习惯。况且那边地段很好,用作投资也不亏,改天带你去看看。”
“……”
“初三下午我会登门拜访,如果你觉得尴尬,就找借口出个门。”
“知道了,”柚安嘟囔,“我有什么好害怕的……”
再说下去没完没了,天都黑了,只好暂作分别。
回去的路上,时常能看到经过的轿车,车窗溢出一大簇鲜嫩紫红的蝴蝶兰,或是果实紧紧挨挨的金桔树,柚安将车窗半降,风甜甜的,橘子香气令人心旷神怡。果真是年关,一切都好有生气,好有盼头。
车快要开到山脚下的时候,尹晴来了电话,柚安随手接起来,撒娇的语气,“好了好了,马上开进来了,妈您别急,准备好红包了没有哇?”
那边一时间却没有说话,只有沉重的呼吸声。
柚安心里一沉,轻声问:“怎么了,妈?”
“你爸爸他刚才突然咳血不止,我们……现在,在救护车上,估计要紧急手术。”声音因极力隐忍,而显得很弱。
但是每一个字砸在柚安耳朵里,都如响雷。
“怎么会这样?”来不及思考,视线已经模糊了。
那边不再有回应,估计尹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除了全力以赴让自己不至于崩溃,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回答不上来。
“我知道了,妈,还是养和医院吗?”
“是。”
“这就来,先挂了。”柚安胡乱抹了把眼泪,湿漉漉的手指往屏幕一扫,挂断了电话。
前方紧急掉头,加快油门,可是手渐渐地扶不住方向盘了,她看到手指在抽动,这才发觉自己整个身体都在不自主地发抖。
不得已将车刹停在路边,打着双闪,趴在方向盘上平复了好一会儿,还是不行,于是打了个电话让司机来接自己。
点开通讯录的时候,下意识就要去点林鸣修的号码。
这才发现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他永远是那个有求必应的“司机”。
但是这个时候显然不适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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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存在只能让场面更加失控,遑论他已经没有了存在的立场。
被司机送到养和医院,柚安火急火燎奔赴七楼。得知林鹤堂已经被推进手术室了,她又赶往手术室。
尹晴正痴痴地坐在门口,柚安二话没说跑过去拥住她,“没事的,我来了。”
脖子蹭到母亲湿润的眼睛,泪水一滴滴顺着皮肤滑落。
半晌,尹晴拍了拍她的背,平静地说:“会没事的。”
刚要坐下,尹晴的手机震了一下,似乎是来了新消息,原本没有锁屏的界面自动亮起,柚安扫过一眼,瞬间汗毛炸立,快要窒息。
不知跟谁的聊天界面上,赫然出现她和林鸣修接吻的照片。
就在刚才!
Echoes∓Elixirs的门口!
尹晴装作若无其事想要息屏,却被柚安手快一步,夺过手机一看,那竟是她跟陈静淑的聊天界面。
新发来的是一行文字:【是养和医院吧?我和鹏海这就过来。】
而上几行,也就是几分钟前的文字是:【要不是我跟狗仔熟,第一时间买了这些照片,现在我们家,可就是全港城,不,全国春节档的第一个笑话了!】
第43章 “他这种人,如果没有我……
其实照片很模糊, 面对镜头的是柚安,分辨不清男人是谁。
但是尹晴怎么会认不出自家孩子?
空气一瞬间陷入死寂。
冰冷的日光灯照在惨白的墙壁上,空无一人的病院走廊,恍如末日下, 无人生还的废墟。
柚安大脑一片空白, 那种感觉, 好像是前一秒刚刚起步飞行的幼鸟, 还在向往蓝天, 下一秒就猝不及防被钉在墙上。
来不及反应的那几秒里,大脑还在自我欺骗, 毕竟两桩突如其来的灾难撞在一起,巧合得不像是真的。
然而只是不小心瞥到尹晴难过的脸色, 那被恍惚感所掩盖的残酷现实,便立刻具象化, 扑面砸来, 不允许一点侥幸。
其实敏锐如她, 早就隐约感到尹晴不是全不知情。母亲只是一直小心斟酌着, 不敢轻易戳破。
对方如此, 她也便习惯性地将头埋进沙子里,拒绝面对。
这一刻, 算是逃避到头了。
可是母女心照不宣的秘密, 以这样的方式被揭穿, 实在让她不爽。
“妈……”一阵似乎是无限漫长的沉默过后,跨过张惶与无措,她决心就此将一切摊牌。
不是一个适合长谈的时机,但倘若她与林鸣修的关系到了一定要让母亲知道的地步,也应该是由她自己, 面对面亲自说出来,而不是让第三者,用一张偷拍照来做文章。
尹晴掀了掀眼,知道她要说什么,情绪尚且平静。
“我和他在一起了。”柚安一字一句,低声说。
尹晴苦笑,“以前应该叫哥哥你不叫,现在……更不知道该叫什么了。”
柚安低眉道:“对不起,我把一切都搞乱了。”
“现在害怕了吗?”
尹晴看着她,将手机屏幕划开,将与陈静淑的聊天记录原原本本摊开在她面前,那些听起来好像会下地狱的罪名,一个一个被对方丢出来——
乱|伦,私生活混乱,私通,苟且,不孝,窃家……
借题发挥的小作文占了满满一页屏幕,遣词造句十分符合陈静淑的风格。
若不是早就有所察觉,尹晴这会儿,说不定也躺在病床上。
而她现在比柚安还平静。
“当年,鸣修拜你父亲作义父,当着满场举足轻重的人物,他向你父亲磕了三个响头,咚咚咚三下,掷地有声。再上香敬拜列祖列宗,敬茶改姓改称谓,一些列烦杂的程序,步步都不含糊。你父亲的世交好友、四海的股东高层、港岛政界、商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是座下见证,何其郑重。”
“你气呼呼地提前就走了,还不知道当时的盛况吧?”
以一个创作人的想象力,柚安就算没有亲历,也并非不能感同身受。
林鸣修挑了林鹤堂病重,四海最风雨飘摇的时刻改姓割席,若是换位为当时的见证者,如今见到这小辈,她也想吐一口唾沫,骂一句“白眼狼”。
顶着这样的压力在深圳艰苦运营分公司,为新项目开疆辟土,还要盯着总公司这边的豺狼虎豹,难怪将自己逼出一身病痛。
如果再爆出陈静淑口中的小作文,那唾沫恨不得变成流弹,砸在他脸上。
他们脸上。
“我懂您的意思。”柚安垂眸,紧紧攥住拳头,指尖深深嵌入掌心。心脏部位好像慢慢裂开一条缝,左右撕扯。
“但是啊……”
尹晴认真地看着她。
柚安惨白的脸上划过一丝笑意,“他这种人,如果没有我,会孤独终老,很可怜的。”
“我也是。”半晌,她说。
说完许久,一再鼓起勇气,还是无法抬头正视母亲的脸。
那是她最亲的亲人,不是媒体或是股东,也不是陈静淑那样拿着煽风点火的看客。
话说得再决绝,在尹晴面前,仍是个做错了事,等待宣判的小孩。
惶恐地很。
挂壁的时钟发出规律的“咔哒”,“咔哒”……
只能听到这声音,柚安努力地吸气、呼气,还是觉得缺氧般难受。
这时一列脚步声靠近,主导医生助理拿着一叠化验单小跑过来,后头跟着几名护士和其他助理。
僵窒的氛围于一瞬间消散,母女俩同时站起身来,面色凝重。
是活检报告出来了,结果显示,切掉的结节是良性,但病人肺部发炎很严重,手术大约还有一小时结束。
一行人交代完毕,再度走入手术室,门外的两人心情更加焦虑,那进行到一半,没有结果的对话,又加重了两人的焦灼,周遭仿佛陷入火山爆发前,滚滚岩浆的炙烤。
尹晴下巴指了指手术室,落下判词:“别让他知道。”
只是碍于时局的妥协。
柚安轻轻点头,别过脸去。
尹晴往椅背上一靠,紧张和压力让她眼压上升,她摸索出随身携带的眼药水,仰头滴注。
柚安见状,提出扶她去病房躺着,自己留在这里等。
尹晴实在不适,只有答应。
柚安安顿好尹晴,从病房出来,去往手术室的路上,听到“叮咚”一声,她心口重重跳了一下。
与上次一样,七层依旧是被林鹤堂包下,没有别的病人,就连医护也鲜少看见。
林鹤堂才刚出事,她们不敢通知任何人,然而盯着林家的眼睛不计其数。
电梯门一开,不管是谁,来的都是不速之客。
她的预感成真了,一抬眼,就看到林鹏海和陈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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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从电梯里走了出来,后面还跟着两名脸生的男人,穿黑色冲锋衣,拿着小型手持摄像机,与林鹏海夫妇保持了一段距离。一出电梯,一行人便四处打量张望。
没有了第一次住院时,林鸣修的严密安排,这次消息走漏得飞快。
林鹏海不但第一时间知道了,还明目张胆带了两个跟班,无所顾忌……
柚安盛怒,紧走了两步,没来得及开口喊住两人,却先听见他们讨论起自己。
陈静淑说:“鹤堂也是气运背,辛苦打拼了一辈子,商业帝国是建立起来了,一个儿子没拼出来,只有那么个不成器的女儿,好不容易认个儿子,培养出来却是个狼子野心的,家业也要,人也要。说他林鸣修这么多年不近女色,哼,哪有正常男人没有色心的?我早就看出来他色胆包天,一直在装而已。”
她语气松快,好像只有她发现的秘密现在终于见天日了。
林鹏海则说:“四海不止他林鹤堂一个人的功劳,我当初不也是开荒牛?现在虽然退居幕后了,但是我们三个儿子也都尽心尽力啊,不多说了,反正,现在只有林鸣修威胁最大。他虽然不在董事会,但是既然收服了柚安,那她手上的股份迟早会被他骗到手,说不定,尹晴身上的股份,他也惦记着。”
“对啊,尹晴重感情,对那小子像亲儿子一样,我都说得那么不堪入目了,她都舍不得责怪一句呢!”陈静淑恨铁不成钢地说,“要我说,柚安私生活这么放荡,早些年跟那个法国老头子,现在又搞出不伦的事情,都是尹晴给惯的,只生了这么个女儿,还惯成个惹事精……啊……”
陈静淑话说到一半,后脑突然被什么砸了一下,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捂着脑袋回头一看,居然是柚安,砸她是瓶酒精消毒液。
柚安原本是砸林鹏海的,没成想他反应快,往陈静淑身前躲了一下,逃过一劫。
林鹏海略过了下意识拿夫人当人肉盾牌的事,怒不可遏朝向柚安,“你这是干什么?”
柚安鲜少冲动,在长辈面前装样子,她还是很会的。可是既然他们将她说得这样不堪,何不就真的不成体统给他们看?
她没有理会大伯,而是直接拿出手机安排安保,一开口就将所有保镖都调了过来,一双明澈的眼睛盯着林鹏海和陈静淑,她清清楚楚在电话里讲:“没有我的允许,总督来了七楼也请他打道回府。”
继而挂断电话,对面前二人说:“滚。”
林鹏海都已经找到这里,那父亲的情况是彻底瞒不住了,养和医院也将分分钟被媒体的长枪短炮包围。
既然这样,她们也无需再低调。
接到柚安的命令,守在医院和七楼的保镖从各处走出来,阻住林鹏海的去路。
林鹏海刚被扔了瓶子,现在又被下令驱逐,被一个后辈,哪里甘心得了?
“柚安,你是越发无法无天了,鹤堂在手术室里,我这个大伯勉为其难替他管教管教你,让路!”
柚安非但没有退开,就连挡在他们身前的保镖都寸步不让。
“让开!”林鹏海朝保镖喝了一句,“你们就听这个黄毛丫头的?不要逼我喊人上来!”
为首的保镖不说话,径直上前架住林鹏海的胳膊。那表情好像在说:不听大小姐的,难道听你这个外人的?
另有几个保镖上前,制住拿摄像头的男人,抬手就将机器砸碎,又去搜二人的身。
场面一片狼狈,夫妇俩气得大声叫嚣,陈静淑尖声嚷道:“你知道我有你和林鸣修的照片吗?想扩散地到处都是吗?我怕到时候,鹤堂不管被抢救回来都少次,都要被你这个不孝女气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