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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明月和苏小郎十一月二十九近晌午进京,莲叶次日巳时前后到客栈,明月分外惊喜,“好姐姐,你怎么亲自来了!”
一时间,莲叶竟不敢相认,看了她好一会儿才惊道:“明月,你是明月?”
迎面走来的姑娘面颊匀净,白里透红,身量高挑匀称,衣衫光鲜齐整,早已不是记忆中那个一身旧衣的落魄小女孩儿了。
她快步上前,拉着明月看个不停,又拿手比量,“近两年不见,你高了足有大半头呢,脸儿也长开了,真好,像个大姑娘了!”
明月忙拉着她去桌边坐下,又命博士点好茶来,“姐姐也是越发有气势了,这两年你和嬷嬷怎么样?夫人还好吗?”
“好,都好!”莲叶笑道,“如今虽然隔得远了,但是夫人闲时也常说起你呢……”
常夫人慈悲心肠,日常随手帮过的人不少,可如明月这般迅速成长又知恩图报的,寥寥无几。
明月叹道:“也不知我是哪里修来的福气,能得夫人这般挂怀。”
几句话说下来,长久不见的那点生疏便渐渐散去。
她们也不免感慨,当初本是萍水相逢,又隔着天南海北的,谁能想到彼此有心,这段意外的缘分就这么维持下来了呢?
茶博士在桌边摆放茶具,当面点了两盏“童子戏雪”的茶来,衬着外面纷纷扬扬的瑞雪,十分应景。
“点茶”是先在茶盏中放好茶叶末,再以沸水冲泡,技艺精巧的人可如眼前这般以茶沫作画,被上流社会推崇,视为风雅。
有些讲究的,极力钻研,便如斗鸡斗狗一般彼此竞赛,看谁点出的茶画更精美。昨日常夫人婆媳一同去赴宴,席间就有人斗茶来着。
其实明月自己更喜欢煮茶喝,图一个茶汤清亮、畅快解渴,但既入京城,又要招待,说不得要附庸风雅一回。
又有一碟酥脆可口的奶香蓑衣饼,乃是杭州传过来的;一碟清香琥珀松子糖,是东北边传过来的,南北并做茶点。
明月请莲叶用了,惭愧道:“早该来拜谢夫人,只是……怕给夫人添麻烦。”
莲叶便猜到她见过自家府邸,心生怯意,不免暗叹心细,当下拉着她的手说:“你小小年纪便孤身在外,夫人也时常担心你过得不好,知道你来,夫人可高兴了呢,就连老爷也问了几句!若这样见外,倒伤她的心。”
再没什么比自己记挂的人同样记挂自己更好的了,明月肉眼可见的快活起来,“我也知道节下忙呢,若夫人不得空也就罢了,好歹姐姐辛苦一趟,把我那点心意捎过去……”
不等她说完,莲叶就笑了,“若夫人不愿见你,何苦巴巴儿打发我来看?只是真如你说的,节下里里外外是真忙,又要预备过年,又要预备各处送礼、回礼,还要预备着年后各处来访的摆宴……昨儿夜里夫人足足忙到三更才歇下呢!”
如今明月也掌事了,勉强能想象常夫人操持一大家子该是何等辛苦,不禁跟着叹了一回。
“今儿夫人要还席,明儿下头几个庄子的人又要来送年货,着实不得空,”莲叶说,“夫人已空出后日午后,你只管来!说不得还要留你住几日呢!”
明月忙道:“有幸拜见便感激不尽了,哪里还能留下裹乱呢?着实叫我过意不去!”
况且她还想寻觅商机,住在别人家里总归不便。
“我说了可不算,过两日你自己同夫人说吧!”作为常夫人的心腹,莲叶也忙,该交代的交代完了,吃了茶便要走,“得了,你千里迢迢过来也累了,且先歇着吧,我走啦!”
她是常夫人身边的大丫头,出来代表的便是常夫人的脸面,今儿就是坐车出来的,另有跟车的粗使丫头、婆子,出门也人撑伞挡雪。
明月立在店门口,看她上了车,两人隔着车帘挥挥手,行驶的马车便渐渐隐在雪幕中了。
莲叶回去还要伺候,怕有气味,便没吃点心。明月也没动,索性都端回去给苏小郎吃了。
苏小郎还有点不舍得,不知从哪儿摸了块小手帕,想包起来。
被明月发现后脸红红,小声道:“祖父和爹娘都没吃过……”
明月失笑,“还指不定什么时候家去呢,等到那时岂不都坏了?难为你出门还记挂着长辈,只管趁新鲜吃,走时我额外给你包一大包就是了,值甚么!”
常夫人后日才有空,第二天明月和苏小郎便得了假,难得睡了个懒觉,日上三竿才起床去找这条街上最富盛名的黄记灌汤包子来吃。【注1】
店内人不少,老远便闻见香,腾腾热气中不时有外地人被烫得吱哇乱叫,看外地人热闹的本地人憋笑……
雪依旧下得很凶,隔着几丈便不见人影,地上早已积了厚厚一层,踩上去咯吱作响。所幸风停了,宛若安静而哀怨的少女,纷纷扬扬只管抛洒棉絮。
杭州也有雪,只鲜少这般雄浑,明月依稀记起儿时母亲陪自己玩雪的情形,面露怀念之色,向伙计要了个二楼的阁儿,预备赏着雪景来吃。
店内有地龙,热气可通过立柱直达二楼、三楼,不过楼上人少,窗子又大,终究不如熙熙攘攘的大堂里暖和,故而另有炭盆供应。
炭盆上置铁网一张,可烤板栗、松子等物,倒有些雅趣。
正中一张方桌,上面摆着一只水仙花盆景,暖融融的空气中泛着馨香。
苏小郎帮明月挂起斗篷,便听她对伙计说:“将那热热的汤包先来十屉,香醋多来些。我看你们还卖……”
“啊?”不等她说完,那伙计便瞠目结舌道,“姑娘,十屉可是一百个呐!两位吃得完么?”
汤包可不好带走呢。
明月笑道:“只管上就是了。”
有饭桶在,只怕这些还不够呢!
伙计诧异地看着她,再看看同样不怎么庞大的苏小郎,眨巴眨巴眼,犹犹豫豫地退了出去,半晌才不怎么清脆的喊了一嗓子,“招牌汤包,十屉!”
伙计日常难免枯燥,难得来了大肚汉,也有心看热闹,转头便抛却迟疑,乐颠颠带着人过来送,亲自与他们满满当当摆了一大桌,又奉上香醋,热心介绍说:“汤包不同于寻常包子,最香的便是里头热汪汪一口鲜汤,需得手捏褶皱,轻提慢移……”
市面上常见的包子都是发面的,圆润而饱满,眼前的灌汤包子却更像死面多一点,皮薄而结实,且柔韧,软趴趴瘫做一团。
明月和苏小郎专注的听着,小心地提起,便见那瘪瘪的汤包果似网兜般拉起长长一条,里面包裹的汤汁微微晃动着。
两人俱都屏息凝神,生怕弄破了,错过珍馐,待包子完好地放入大调羹中,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哎!”伙计笑眯眯给予肯定,又手舞足蹈地说,“您先拿筷子在皮儿上戳个眼儿……”
滚烫的汤汁立刻裹挟着油花汹涌流淌,瞬间堆满调羹,明月和苏小郎俱都无师自通,迅速撅起嘴巴吹了两下,凑上去吮吸。
哇!
好鲜!
又鲜又烫!一路沿着喉头滚下去,热气仿佛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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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皮肉,整个人都被晕开了。
苏小郎幸福地吐了口气,忍不住问:“这汤是怎么灌进去的?”
问完了才觉冒昧,不曾想那伙计竟半点不藏私,“这也不难,只头天先将猪皮并各色鲜物熬好的高汤撇清了,静置一夜就成了汤冻,早起切成小块,连同肉馅一并包起来,上屉蒸熟,汤冻自然就化成高汤了。”
“竟有这样巧思,”明月又吃一个,难掩好奇,“这法子放出去,你们东家就不怕别人来抢生意么?”
“嗨,法儿本也不是一个人想出来的,即便不说,老把式多看几回也就琢磨出来了。”伙计看着不显眼,竟有t十二分洒脱,“各凭本事吃饭罢了,本店祖传老方,又有真材实料,不怕没买卖!”
便如那街面上各色茶馆、酒家,不有的是?可该红火的依旧红火。
如此自信,倒让明月想起胡记那个反例:
人家卖汤包的尚且不怕外人竞争,胡记呢?自己不思进取就罢了,还不许旁人改进……
伙计正滔滔不绝说着,忽听明月笑问一句,“可吃饱了?”
“啊?”伙计一愣,甚么饱了?片刻后才回过神来,嗖一下扭头去看,就见方才还满满当当的笼屉只剩下一屉多。因这会儿不烫了,对面那少年便一口一个,吃相十分豪迈。
天爷啊,您莫不是使风卷进去的吧?
苏小郎迅速咀嚼两下,将口中汤包吞下肚皮,想了想,腼腆一笑,“七分吧。”
包子好吃,但忒小,不大过瘾呢。
都是十来岁的年纪,正长身子呢,明月本人胃口便不算小,吃了十六、七个,仍略有空余,估摸着苏小郎就不够。
今日无事,起得又晚,说不得便要一日二食,下一顿就要到下半晌了。天儿又冷,不吃饱怎么成?
她略想了一回,对伙计道:“进来时我看见你家还卖酱肉和甚么汤?怪香的,来两份。”
伙计吞了口唾沫,再看苏小郎,觉得这厮吃得真香啊,不由竖起大拇指狂赞道:“能吃是福,您真是这个!”
饭量大,说明无病无灾,家里又养活得起,怎么不算有福呢?
“酱肉是驴肉,可以夹芝麻胡饼吃,是街对门的,汤却是隔壁的羊汤,您若要,小的可以帮您买了送来。”
驴肉夹饼老大一个,羊汤也实在,明月一看便知自己吃不完,提前把酱肉夹饼掰了小半个,雪白的羊汤也倒出来半碗,多的都塞给苏小郎。
饭量大也有饭量大的好处,自从苏小郎来了,她的队伍里就再没见过剩菜剩饭……
用过饭,两人都撑得肚皮滴溜圆,正好四处溜达消食,顺便去城外找找之前苏父提到过的铁匠铺和石头刻字。
怎料二人出了南城门,左看右看都不见陈记铁匠铺,倒是又撞见四处揽活的黄三。
黄三听了,寻思一番,“令尊是什么时候来的?”
苏小郎想了一回,说:“快十年了吧。”
黄三一拍大腿,“这就是了,常言道,沧海桑田,十年过去,早已物是人非,这城门都修过许多回,更何况是家铁匠铺呢?待我寻个老人来问。”
稍后,黄三果然寻了一个道边开茶摊的老汉来问,那老汉便道:“哦,你们找陈铁匠啊,大概五六年前吧,他便害了疾病死啦!家中没了进项,他婆娘守了两年寡,没奈何,带着儿子改嫁了。那屋子年久失修,去岁又赶上重整城门,一并扒了,哪里还有得看!”
三人听罢,分外唏嘘,不免感慨。
转来转去,倒找到当年苏父刻字的大石头,苏父不怎么识字,只歪歪斜斜刻了一个“苏”字。
苏小郎掏出帕子来拓了,带回去也算个慰藉。
苏父未必真在乎甚么铁匠、刻字,但这些零散的记忆对他而言,意味着无法重来的、曾经意气风发的年少时光……
“对了,”见到黄三,明月倒是想起一件事,“你可知京中有哪些上等绸缎庄、彩帛铺么?”
若常夫人这边不顺利,她就上门推销!总归要两手准备。
“知道,怎么不知道?只是有名有姓的可多着呢,”黄三当点头如啄米,张口报出一串儿名字,“像什么沈家的锦鸿、吴家的老善祥、孟家彩帛……姑娘什么时候想去哪家,小的给您引路!”
明月想了想,掏了一把铜板给他,“说不准,你把前头那四五家铺子的地址说给我听听。”
第二天,明月起了大早,先行沐浴,将今日预备出行的衣裳拿出来熨过,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便穿戴齐整,往常夫人家中去。
终究还是人手不足,苏小郎跟着她出门后,就没人在客栈看货了,如今一应值钱的家当都锁在马车车厢下头的“密室”中,走到哪儿带到哪儿。还有些不怎么值钱的放不下,便整齐地摆在车厢内,随时取用,倒也方便。
作为护卫兼车夫,苏小郎不便入内,在外院就被带去歇脚。
马车自有人安排,马儿也有人饮水、喂料,十分稳妥。
天子脚下,规矩森严,有爵位的人家方可称“府”,有官职的可称“宅”,平民白身则为“家。
今日明月来的,便是“杨宅”。
进门之后,明月越发谨言慎行,并不四处乱看,但也落落大方,不叫人看轻。
一路走来,各处装潢并不见耀眼的金银之物,但处处透出雅致和巧思,一步一景,又有假山奇石,分外精巧,隐隐透出江南风味。
也不知转了几个弯,总算到了内院。
小两年不见,常夫人依旧那么神采奕奕,穿一身半旧的玫瑰紫卷草纹对襟长袄,乌丫丫一头好发只用云头檀木簪子松松挽就,另有一只玲珑白玉钗,耳朵上掐一对滴水玉坠子,腕上一对玉镯,并不十分打扮,更显亲近。
明月上前行礼问,问完了,素来伶俐的嘴巴却好似突然被什么给缝住,舌头也灌了铅似的死沉,不会说了。
她脸上热辣辣的,暗骂自己不争气,分明路上打过那么多腹稿的,现在都到哪里去了?
室内安静片刻,常夫人先笑了,“你说你如今在做买卖,对外也这么安静不成?”
简简单单一句话,瞬间击碎了明月的拘束,她便也笑起来,如春水初融,老实道:“不瞒您说,小地方的人头回进京,有点吓着了。”
莲叶正招呼人上茶,听了这话便乐起来,“哎呦,你还能给吓着?”
又过来轻轻推了她一下,正好把人推坐下,“我可是知道你素日里什么样的。”
说得众人都笑了,屋里原本有些干巴的空气瞬间柔顺起来。
“老早就想来谢谢您,只是没混出个名堂,无颜相见。今儿既来了,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就是挑南边嫩嫩的笋干带了一筐,都是我仔细挑的,又嫩又肥又厚实,没有一点塞牙的梗儿,吃了也易消化。另有好些北边不好找的野菌子,也都挑了好的,半个虫眼都没有,都是我一点点弄干净了晾干……”
明月呱唧呱唧说,常夫人也来了兴致,“快叫人把笋子收拾出来,赶明儿就用它炖个焖肉吃。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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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来的母鸡挑只肥的,今晚炖汤!”
又见下头送上布来,常夫人就感慨说:“虽说如今你做这个买卖,到底也要本钱,我这里尽够了,实在不必破费,你小姑娘家家的,留着自己打扮么!”
虽是一番好意,但常夫人更知她孤身在外谋生不容易,再见面还是忍不住说两句。
“知道您疼我,”打开话匣子之后,明月也渐渐忽视了最初的不适,开始重新变得能说会道起来,“若是市面上常有的,我也就不千里迢迢巴巴儿带来讨嫌了,这个可真不一样,没准还能把您吓一跳呢。”
常夫人只当孩子玩笑话,笑道:“哦?那我可得看看。”
虽说江南汇聚丝绸奇珍,然开封究竟是京师所在,各地拔尖儿的新鲜货色都挤破头往这里运,以供达官显贵们享用;又囊括各地能工巧匠,官办作坊不计成本,甚么巧夺天工的新奇货色见不到?
纵然明月再能干,也只是个做了没两年的年轻商人,既无根基,也无门路,若说能接触到顶尖货色?机会不大。
可当霞染展开,灼灼有光,满室生辉,常夫人亦有片刻失语。
明月的心跳得厉害,她迫切地渴望得到肯定的答复。
哪怕常夫人的表反应已经说明一切,可亲耳听到的终究不同。
“这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谓之霞染,您喜欢吗?”
许久,常夫人才收回视线,面上犹带赞叹之色,“这是你自己做的?”
明月想了下,又摇摇头,“是我想的主意,找的场地,又四处搜罗了人才一块做的。”
常夫人知道她误会了,笑道:“市面上别家没有,那就是你做的。”
说着,她竟站起身来,走到那匹布跟前细细地看。
时候尚早,可因连日下雪,室内难免晦暗,常夫人便命人掌灯,但见随着她走动,那湖丝胚布上头泛着的色彩竟也似流动一般鲜活起来。
湖丝、幻彩,相映成趣,妙,妙极了!
“霞染,”常夫人赞道,“这个名字当真妙极了。”
恍若云蒸霞蔚,裂穹而织。
见她确实喜欢,明月更加欢喜,又亲自将静水流深和浮光跃金两匹都打开了。
“眼下一共有这三种花样,都极尽绚烂,虽无t重工的提花和刺绣,但也颇应景。北方冬日万物凋敝,正需要鲜亮的色调来调和……”
说完,明月轻轻抖动了下。
霎那间,整座屋子都变得斑斓绚烂、流光溢彩起来,身处其中,好似一场不忍醒来的绮梦。
霞光万丈,水草荡波,又有月色粼粼,夜凉如水……
常夫人轻轻吸了口气,没有再说话,将那三匹布细细看了一回,忽道:“莲叶,去看看老夫人在做什么。”
莲叶应了一声,立刻亲自去了,剩下明月有些摸不着头脑,“夫人,可是这料子有什么不妥吗?”
“嗯?”常夫人一怔,笑道,“不必担心,不是坏事。”
大约过了一炷香工夫,莲叶气息微乱的快步回来,“老夫人正叫人念游记听呢,问您有什么事儿。”
“把这些布都卷好,随我去见老夫人。”常夫人吩咐道,又对明月招招手,“你也来。”
明月隐隐意识到,既定的事情似乎发生了某种始料未及的巨大转变,但她对此全然茫然,无法提前准备应对,唯一能做的只有强行按下好奇心,乖乖按照常夫人说的去做。
一行人出了屋子,穿过抄手游廊、花园,期间明月看到院中堆砌的假山,那假山几乎已全被白雪覆盖,只微微露出一点冷硬的灰黑色的“山脊”,分外尖锐、冷傲。
明月跟着常夫人转了两转,嗅到泛着冰雪气的冷冽空气中微微泛起梅香,她抬眼看时,就见正院靠墙赫然长着两株嶙峋的老树,岑岑枝杈间被皑皑白雪铺了一层,间隙缀满浅金色的腊梅花,颇有野趣。
早有丫头打起帘子,明月随常夫人进去,顿觉一股混着淡淡檀香味的暖意扑面而来,整个人不自觉打了个激灵。
老夫人已是知天命之年,然瞧着精神头极好,腰杆笔直,眼神清亮,叫人一见便生亲近之意。
她是个极爽朗的老太太,见了明月之后先夸两句,没有一点儿对她身份的轻慢,又对常夫人笑道:“这就是你之前提过的机灵孩子?嗯,果然不错。”
满头雾水的明月下意识望向常夫人,见她对自己微微颔首,面露鼓励之情,明月突然就不紧张了。
她大大方方上前,不卑不亢行礼,又问好。
老夫人便叫她们坐。
明月推说不敢,常夫人便道:“你远来是客,坐吧。”
说话间,已有丫头端了凳子来,明月便道谢,捡着凳子边儿坐了。
老夫人又对常夫人道:“难得今儿你歇息,怎么不好生待客,却往我这里来?”
高门主母不易做,哪怕如今有儿媳执掌中馈,可每逢大事,也免不了来她跟前请教。故而每天这个时候都是她难得的轻快时光,总会忙里偷闲,叫人读读话本、讲讲外头的笑话什么的,略作消遣。
这些自家儿媳都是知道的,若无要事,绝不会忽然带着个外来的陌生姑娘过来。
常夫人不说话,只是叫人把那三匹布再次打开,老夫人微微一怔,眼神就变了。
常夫人过去低声道:“您看把这几卷布加进去如何?”
老夫人又细细地看了一回,点点头,“只怕打不住。”
那位素爱热闹,凡有好物,总少不了四处送去,区区几匹够做甚么?
常夫人笑了笑,指着明月道:“这是她自己做的。”
言外之意:既是自己做的,如今有六匹,赶明儿就能有六十匹,不怕不够使的。
老夫人眼睛一亮,竟招手叫明月上前,见她眼神精明锐利,双手却极尽细腻,果然像个正经的丝绸商人的料子,便叹道:“好孩子,你年纪轻轻的,竟有这样的本事。这料子可曾往外卖过?”
明月努力克制着不胡思乱想,让自己装作无事发生,声音平静、口齿清楚地说:“回老夫人的话,是我自己做的,这是头茬,因夫人对我有恩,便特意挑了几匹好的亲自送来,外头一概没有。”
老夫人又问:“可还有多的?”
明月点头,“一共带了三十七匹,这些都是孝敬夫人和老夫人的,剩下的都还没动呢。”
“可有他用?可还做得?”
明月摇头,羞涩一笑,“不怕您笑话,原本是想着先孝敬贵府上,等夫人穿过头茬,我再去外头寻几个主顾买了。虽然我如今在外面,可杭州那边仍在做着,并不曾停。”
老夫人和常夫人便都微微松了口气的样子。
常夫人道:“你是个实心眼的好孩子,我也不瞒你,这些料子实在极好,我也很领受你的心意,只是……”
联系方才她们一系列的反应,明月忽然福至心灵,行了一礼,正色道:“我出身卑微,夫人对我有恩,不嫌弃已是我的福气了,但有差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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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有不应。”
直到此刻,明月才猛然意识到,或许她低估了整个团队努力的结果。
不,又或者这几匹布并非美得空前绝后,但这几年来她的精心维护和付出都将得到回报,于是老天便安排她恰好在对的时间遇到了需要的人:比起自家裁剪穿着,常夫人很可能已在电光火石之间安排好了更加合适的去处。
见她如此应对,老夫人不免多了几分真心的赞许。
跟聪明人说话太省心了,这孩子虽来自于乡野,但难得机灵,不点就透,省却许多口舌是非。
老夫人更加慈眉善目起来,温和道:“难得你有心,大老远顶风冒雪来一趟,一定累坏了,先不要家去了,也不要在外面住着。你年纪小,不知道这京城瞧着虽好,可邻近年根底下,各方皇亲国戚都回来,又有外国的使团、各地奉命进京述职的官员,甚么献艺的戏班子等等,难免乱哄哄的,你小姑娘家家的,又带着那么些货,万一有个磕着碰着就不好了。”
若是常夫人私底下相邀,明月自有回绝的机会,可如今老夫人这般当众发话,拒绝未免太不识好歹。
对方显然是在为接下来的计划做铺垫。
无论对方到底是真的担心自己磕着碰着,还是唯恐那些已经在三言两语间预定了去处的绚烂布匹有所损伤……明月高高兴兴答应了下来。
没什么不好的。
一来可以与常夫人等人继续亲近,二来,几个平头百姓有机会住进京城大官的大宅子呢?
她觉得这趟自己来着了。
有机会,真的有机会。
或许,或许会有泼天的富贵……——
作者有话说:【注1】灌汤包早在北宋时期就作为开封名吃之一流传甚广了,据说起源于开封七十二楼之一的玉楼所制“山洞梅花包子”,曾一度是皇家美食,宋代也被称为灌汤馒头、灌浆包子,面皮也没有现在这么薄。
第52章
明月不知道杨家人现如今各自官居几品,但院子真的很大。
因苏小郎护卫的身份,两人没分开,都被安排在靠外的一个独立三合客院内,有正房一、东西厢房二,还有小小角房可以放东西,距离后门也不远,出入很方便。
常夫人吩咐人备好一切生活所需,也鼓励她和苏小郎出去玩,只是额外提醒,“入夜后街上未免太过热闹,可不要待得太晚。”
此热闹非彼热闹,向导黄三也说过类似的话,多指达官显贵、富家子弟寻欢作乐之事。一旦吃了酒,上了头,不乏言语冲突、乃至大打出手的。
腊月了,此时敢在京中放浪形骸的,非富即贵。
明月不想招惹麻烦,当场应下。
从登门拜访到现在,前后不过几个时辰,但她已依稀感受到京城局势的复杂。
“东家,”等过来送被褥的仆从散去,苏小郎才环顾四周,以一副梦游般的表情和语气问,“咱们真住这儿啊?”
他不知道明月在里面经历了什么,就是在门房里坐着喝茶、吃点心,结果吃着吃着,突然就被客客气气请进去,告知这几天就不走了。
当时他心中甚至闪过一个堪称荒唐的想法:我也没吃多少啊,咋就扣下不让走了……
明月轻松道:“没什么,咱们的布提前卖出去了。”
“啊?这就卖出去了?!”苏小郎惊得下巴都合不拢,东家还没来得及吆喝吧,京城买卖这么好做的吗?三十多匹呢!
别说他,就连明月自己对眼前发生的一切尚如在梦中。
她甚至连这三款布到底应该卖多少银子都没想好呢。
于是次日一早,她就带着苏小郎出门去,马不停蹄将京中各大绸缎庄转了个遍,也问了个遍。
“真贵啊!”苏小郎小声说。
京城确实好,但……总觉得活不起。
同样一匹提花缎,在杭州进货只要十八两上下,t运到固县卖四十两,可到了京城,竟摇身一变涨到七十两!
七十两啊!
那可是足足七十两!
当年的新米、新面才几文钱一斤?肥猪肉不过十五文,食盐也才四十文,七十两都够一大家子活好几年了。
可到了京城,竟只够富贵人家几件衣裳!
“这也难怪,产地太远,路上开销太大,这是其一。”明月说,“其二,买同样大小的一家铺面,固县只要二百两,杭州就要八百两,可放在京城,你猜多少?一年的租金都二三百两了!听说还要额外交一样甚么清扫街面的税,只怕雇伙计也贵。再者咱们在城里转了这几天,你可看见几处菜园子?怕不是都从城外运过来……你瞧,甚至还有卖水的!”
开封城有河,但因人畜、产业众多,许多河段被污染,早已无法饮用。而拥有独立水井的人家极少,剩下的,只能买水喝,否则就要单独分出一个壮劳力去城外挑水,还不如买水合算。
羊毛出在羊身上,各项本钱降不下来,货物卖价自然也要高,否则根本赚不到钱。
苏小郎唏嘘时,明月就在想,那么我呢?我的这批布在京城该卖多少银子?
现在她拿货量大,又省了二道贩子扒皮,上等湖丝胚布约合三两八钱,大头反而出在染色上。许多染料本就昂贵,似霞染中会大量用到的紫草、朱砂,静水流深中必不可少的碌青,尤其后二者皆为矿物染料,价格不菲,折算下来,每匹布的染料成本就在五两多、近六两,胜过胚布本身。
染色后又要固色,每匹再加半两。
到这一步,单匹布的成本就近十一两。【注1】
再加一成税,十二两。
北上一路包船过来,有点远,二十两,再加她和苏小郎日常三餐,每匹分摊近一两,成本上升至十二两。
返程同理,再加一两,十三两。
这些还不算染坊那边日常损耗、人员开销、维系客人的走动……
既然是好货,打从一开始就不能走薄利多销的路子。
若在固县,每匹至少要卖到三十五两才算赚钱。
那么在京城呢?
若照长远打算,明月必须保证己方售价和本地同类型布料价格持平。考虑到是尚未问世的新式样,奇货可居,甚至可以再高一些……
接下来的三天,什么都没有发生,明月和苏小郎每天只是吃了睡,睡了吃,白天四处逛,晚间空发呆。
苏小郎得空就勤练武艺,因为最近几日太过安逸,他发现自己竟然有点长胖了……京城的好吃的真的太多了!他挣得那点钱,几乎全进肚子里去了。
知道前头忙,明月也不过去打扰,晚上回来就练字,也逼着苏小郎背诵《千字文》,同时每天坚持让他认一个字,第二天一早检查。
苏小郎苦不堪言。
他觉得读一天书比练一天武瘦得都多,身心俱疲!
直到腊月初七这日,傍晚明月又在抓着苏小郎认字时,前院突然有人传话来,说常夫人有事请她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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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和苏小郎同时松了口气。
前者是因为多日来的悬念终于要迎来结果,后者则是可以偷懒了。
“不许偷懒!”明月一眼看穿他的小心思,“明早我要检查的,你若答不出来,也不用跟着我回杭州,直接回家读书去吧。”
苏小郎:“!!”
必杀技无需太多,一招鲜走遍天下,明月略整理下衣裳,扬长而去。
“谁?”明月已然无法思考。
我刚才听见了什么?
谁要见我?
我要去见谁?
“武阳郡主。”常夫人对她的反应毫不意外,微笑着重复了一遍。
“郡主,”明月仿佛听见自己的脑筋嘎巴嘎巴响了几声,良久方重新运转起来,“郡主是……”
武阳郡主是哪位她不知道,但“郡主”二字的意思还是明白的:王爷的女儿,皇上的侄女!
皇亲国戚?!
自从相识,明月便一直是一副年少老成的样子,颇有几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风范,如今骤然失语,常夫人颇觉有趣,笑道:“便是你想的那般。”
当今陛下有三个兄弟,关系不好不坏,但凡谁家想立世子、郡主,皆要百般请旨,十分艰难。
唯独端王之女聪慧伶俐,幼年入宫陪公主念书时竟颇得皇上和皇后的喜爱,不必父母请旨,及笄礼过后便受封武阳郡主,在宫中居住的时日简直比在王府还长些。
纵然如今武阳郡主已离宫开府成婚,依旧频频得到皇后召见,甚至比一般的公主都得脸。
明月慢慢整理混乱的思绪:
也就是说,前几日杨家把那六匹新料归为年礼,送到武阳郡主府上,然后郡主喜欢,想再要点?
但明月依旧想不通,“郡主娘娘乃千金之躯,想要什么只管开尊口便是,何需召我前去呢?”
听说皇亲国戚都很难伺候,万一自己一个不小心说错行错,还能有小命在?
“郡主的心思岂是你我能揣测的?”常夫人正色道,见她苦着脸,又笑了,“你且放宽心,武阳郡主为人爽朗宽厚,又不吝啬钱财……”
往什么人家送什么礼,是每位合格的当家主母必须要过的难关,武阳郡主素喜鲜衣华服,更爱稀罕物件,对各家送来的礼物便很挑剔。
而她又很喜欢分享,只要见了喜欢的,就会立刻搜罗更多送往各处,所以常夫人必须保证礼物够好,后续又要跟得上。一旦出岔子,常、杨两家都可能受到牵连。
而对明月而言,武阳郡主最好的一点就是:她买东西给钱!
明月久久沉浸在震惊之中,到现在也不大敢相信:我就这么拐弯抹角的和皇亲国戚做起买卖来了?
她细想一回,说:“能得郡主娘娘厚爱,是我三生修来的福气,还谈什么钱不钱的,只是我到底出身乡野,恐言行粗鄙,反污了郡主尊目……”
明月简直把自己劈开两半,一半表达惊喜和惶恐,一半用有限的见识和阅历,反复琢磨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难,真的好难,她以前从没接触过类似的事情,更无人教导,哪怕想出一点苗头,也不知该找谁印证。
她感到空前的迷茫和孤独。
但事到临头,由不得她退缩,只能硬着头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