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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40(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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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交易

辛眠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的她还是小孩子的模样,走路都走不稳当。爹爹和阿娘在她前面不远处,他们蹲着身子,满目温柔地看着她,而后各自向她敞开了怀抱。

小小的辛眠在心里盘算。

这次先抱爹爹还是阿娘呢?

若是先抱爹爹,一定会被他托着举过头顶,晕头转向地转上那么三四圈,风会将她的头发吹到脸上,糊住她眼中的兴奋雀跃。

若是先抱阿娘,便会落入温暖的怀抱,令人安心的清香扑入鼻中,阿娘会将下巴搭在她的发顶,轻轻摩挲,纤细又柔软的手指在她发间穿梭。

辛眠还没作出决定,两条短腿已经迈了出去,张着双手,跌跌撞撞跑向他们。

扑进阿娘怀里的瞬间,阿娘的身影碎成了无数光点,她恍惚着扭头望向爹爹,伸手去够他,却仍旧什么都碰不到。

都不见了。

只剩下她。

辛眠心中升起无尽的恐慌。

下一瞬,她猛地惊醒。耳畔是呼啸而过的猎猎风声,将她沉重而急促的心跳压了下去。

风很凉,身子却不冷。

“醒了?”

周雪芥的声音几乎贴在耳朵边响起,辛眠循声扭头,一张大脸占据了她的整个视野。

好近。

辛眠立刻推开他,想拉开距离,不想自己竟是被周雪芥打横抱着,又是站在剑上,地方逼仄,这一挣扎,两人纷纷往旁边歪去。

剑身剧烈摇晃。

“你别乱动啊!”周雪芥惊慌失措地大喊,“会掉下去的!”

辛眠没理他,强行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流萤应念出鞘。辛眠在剑上站稳,深深呼了一口气,头依旧隐隐作痛。

清新的海风迎面扑来,将脑海里的混沌稍稍吹散。

周雪芥垂眸理了理被她弄乱的衣袍。

他装模作样叹着气:“真没良心,醒来之后就翻脸不认人,还是昏睡的时候讨人喜欢些。”

“……”辛眠忽略他的挖苦,四下望了望,“我们这是?”

“还活着。”

“我知道,我是问……”

“问怎么出来的是吧?”周雪芥撇撇嘴,“白渊那老东西自然是怕我父亲来找他的麻烦,派人将你我送了出来。”

“你和我?”辛眠又问,“卫栖山呢?”

“你看清楚,我只长了一双手,我肯抱着你已经很给你脸了,那卫栖山跟死了一样,我可不想管他,就随便将他扔在一块礁石上了。”

总不能前面抱着后面背着,那算什么,算他堂堂朝天阙少掌门力气大吗?

笑话。

他又不是什么好人。

半晌听不见回应,周雪芥斜眼看辛眠,只见她抿着唇,魂不守舍的恍惚模样看得他心里直窝火。

“怎么,你心疼他?心疼的话自己回去找好了,说不定已经被鱼人分食干净,你现在去找,兴许还能捡到一只耳朵……”

他嘴巴上没个把门的,想说什么便说什么。

“周雪芥。”

辛眠突然打断他。

周雪芥愣怔片刻,这好像还是第一次听见辛眠喊他的名字。他脸上的神情忽而变得怪异,眼神中多出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他安静地等着辛眠。

“我想把他们救出来。”辛眠犹豫着说道,“你能不能……别把这些事一五一十地告诉周掌门?”

若是如实相告,要么,周衍无心掺和鲛人族内部事务,根本不执着于所谓灵脉,要么,周衍态度强硬地将灵脉从白渊手中夺走,占为己有。

那都是辛眠不愿见到的。

她既想利用周衍给白渊找点麻烦,又不希望沉香阁众人完全落入周衍手中。

想来想去,或许只有向周雪芥求助。

“哦?你想让我怎么说?”

周雪芥抱起双臂,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辛眠的手无意识地绞着袖角:“就说,此条灵脉乃是鲛人族所炼化,尚未成型,无法为他所用,请周掌门暂且从鲛人族手中缴获,好生安置,日后再行打算。”

“你的意思是,利用我父亲帮你对付白渊,替你看顾着那堆人不人鬼不鬼的尸体,什么都捞不着,兴许最后还会让你给截了胡。”

周雪芥咧嘴,露出他那颗虎牙,“辛眠,世上哪儿有这么好的事?”

“只要你帮我,条件尽管提。”辛眠顿了顿,“我都会尽力去做。”

“你怎么会觉得自己有跟我谈条件的资格?我周雪芥要什么有什么,何须要你这一份承诺?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

油盐不进,真不好糊弄。

辛眠心里腹诽,面上又作出一副真诚情态:“那,就当做帮我一个忙,可以吗?我们这一路出生入死,也算过命的交情,算是朋友了。”

“我可没有什么朋友,况且,单单是朋友,不值得我如此大费周章地编谎话欺瞒父亲。”

周雪芥的目光落在辛眠脸上,一寸都不曾离开,看她尽力按捺住心中的嫌恶,装模作样地相求于他,却还是有少许不耐的神色从眼角眉梢流露。

真有趣。

他勾起唇,在辛眠装不下去的时候蓦地出声。

“不过,若是我的女人,兴许我会满足那么一两样无理的要求。”

说完这句话,周雪芥恶劣的眼神在辛眠脸上肆意游移,似乎是想看看她到底还能忍到什么时候。

他也不是作践她,多少仙门世家的女修对他释放过好感,他都是掀掀眼皮便无视掉,如今却向辛眠抛出红线,敢不敢牵全看她的胆量。

并不是心存戏弄,也不是随口为之。

周雪芥非是那种成日将男女之事放在嘴边调侃的浪荡性子,再者,以周衍在整个修仙界的地位,亦无需借两个孩子的婚事来巩固朝天阙的势力。

周衍对他们的感情完全是放任的态度,所以周雪微为了得到卫栖山的心那般胡闹,他从不曾加以干预。

周雪芥亦是如此。周衍对他未来的道侣没有任何要求,只要他喜欢就好,喜欢,就抢过来,完完全全掌握在自己手里。

尽管辛眠屡屡冒犯于他,让他吃了不少瘪,但他就是想挨着她,亲近她,每次见到她,心底总有异样的情绪渐渐蔓延。

周雪芥还是第一次有这种新奇的感受。

他打量着辛眠的脸色,又开口:“算了,我就是同你开个玩笑,你若……”

“好。”

周雪芥一愣:“?”

辛眠抬眼看他:“我说,好。”

这下轮到周雪芥不知所措了:“什、什么?”

“少掌门,是不是风太大了听不清楚,我说,我接受你的条件。”辛眠稍稍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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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了声音,“但你也要保证,我若同你在一处,周雪微不会对我动手。”

似乎是觉得她这话好笑,周雪芥眯起了眼:“我的人自然不是她想动便能动的。”

辛眠点头:“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不过事先说好。”周雪芥挑眉,“我要的是辛眠,不是虞绵。”

他可不想一直看着那张平平无奇的人.皮面具。

辛眠陷入沉默。

这也就意味着她无法再用虞绵的身份待在飘渺峰,要在她的师长和好友面前卸下伪装,亲口承认她欺骗了他们,或许她如今所享受到的一切偏爱与善待都将消弭。

划算与否,全由她自己衡量。

无所谓了。

早晚有这一天。

至少目前看来,周雪芥和周雪微虽是血浓于水的至亲,心却不齐,隔阂颇深,若能借这一点暂且周旋,于她而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毕竟自闻菱生辰宴过后,因为卫栖山铁了心相护,周雪微早已记恨上了虞绵。

继续装傻下去,又会陷入被动局面任人宰割。

她不会再忍了。

辛眠下定决心,对周雪芥道:“从此以后,虞绵这个身份便不复存在。”——

朝天阙。

周雪芥将双手背在身后,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进正殿,两只眼睛微微笑着,披在身后的头发来回晃动,连头顶飘起的几根发丝里都透着意气风发。

周雪微百无聊赖地坐在周衍身侧,余光瞥见他进来,唇角泄出轻蔑的嗤笑。

“不就是派你出去打探个灵脉的消息,至于这么没见过世面吗?”她出言嘲讽,“高兴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去办了多么了不得的大事。”

“姐姐此言差矣。”

周雪芥一点也不恼,在周衍另一侧的位置坐下,拎起桌上的酒壶给自己斟了一盏,仰头饮尽。

“父亲,孩儿此去沧溟海,发觉那灵脉深埋于海底,且绝非新现世的天然灵脉,而是人为汇聚起的极精纯极浓郁的一片灵气聚集地。”

听到这儿,周衍提起些兴趣:“竟是这般?可知是谁人所为?”

周雪微也扫了周雪芥一眼:“若是这等有能耐的人物,合该绑来朝天阙为我们所用。”

“姐姐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周雪芥呛了她一句,“那人是鲛人族的族长,姐姐若有这个能耐,大可直接去拿人。”

“鲛人族?”

“对呀,父亲可曾见过?”

“听是听过,倒从没见过。”周衍放在桌案上的手指轻轻叩了叩,若有所思,“不知鲛人族弄出这等动静,意欲何为?”

“总不会是打算出世吧?”周雪微托着脸,懒懒道,“出世正好,省得找不着,听说鲛人个个都是极美的长相,我还挺好奇呢。”

周雪芥问道:“父亲可有意拿下这条灵脉?”

周衍没有立时回复,反而问周雪微:“微儿,依你之见,这灵脉取还是不取?”

周雪微嘴角噙起笑:“取呗。”

说着偏头看向周雪芥,“你不是让飘渺峰那个虞绵跟你一起去了吗?怎不见她过来,莫不是死在半路上了?”

提的正是时候。

周雪芥心底暗笑。

“今日还有一件事想请父亲做主。”他忽略周雪微的话,站起身,向周衍规规矩矩行大礼,“孩儿欲与一位姑娘结连理之好。”

周雪微盯着他,眸光闪烁。

“噢?这是好事。”周衍向来云淡风轻的脸上漾起几不可察的笑意,“不知芥儿看中的是哪家姑娘?”

周雪芥稍稍抬眸,直直迎上周雪微的目光。

他忍不住唇角一弯,声线里漾着肆意的笑:“飘渺峰,虞绵。”

第32章 坦白

飘渺峰,虞绵。

听见这个名字,周雪微神色一凛,刀子般的目光甩向周雪芥,却没能将他这张得意的笑脸划出哪怕半条口子。

周衍对门中弟子的情况向来不清楚,也不在乎,只是在听到飘渺峰的时候问了一嘴:“齐云间的徒弟?”

“是。”周雪芥应道,“齐峰主最为得意的小弟子,天资不错,人也机灵,最重要的是,与孩儿两情相悦,矢志不渝。”

“两情相悦?矢志不渝?哈哈哈——!”

周雪微拍桌大笑,“说得这么肉麻,我竟从不知你周雪芥也懂情之一字是何写法!”

她给周衍斟了杯酒,“父亲,依女儿之见,这女子心思不纯,接近雪芥定是有所图谋。雪芥年幼,分不清人心好坏也可以理解,父亲可不能放任这等趋炎附势之徒辱了我周家人的名声。”

“名声?”周雪芥一脸大惊小怪的表情,“姐姐向来自我感觉良好,明明前段日子当着众仙门的面仪态尽失,却还有心思揣测一介孤女是何意图,也不必如此以己度人吧?”

眼看周雪微沉下脸,周雪芥知道她生气了,偏小嘴叭叭说个不停。

“名声这东西最不值得在意,谁敢妄议我的婚事,我定然撕了他的嘴叫他再说不得。再说了,我从没干预过姐姐想做的事,姐姐还是不要将手伸到我这里来了。”

“况且,她与姐姐的性子实在是大相径庭,姐姐如何能知晓她心中究竟是何想法?与她两情相悦的是我又不是姐姐你。”

周雪芥坦坦荡荡同她对视,眼神里含着挑衅意味。

“难道姐姐认识她?还是你们之前有过交集,连我都不知道的那种——”

“够了!”

周雪微再也忍不下去,猛地一拍桌案站起身,面前的酒盏被震碎,里头剩的薄薄一层清酒被震得四处飞溅。

她指着周雪芥的鼻子骂道:“蠢东西,打小天分就不如我,现在看来眼光也不怎么样。你既然非要和那贱人搅和在一起,早晚有你后悔的那天,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这话说得太过直白,羞辱性极强,且丝毫不加掩饰。

周雪芥扬起的唇角瞬间耷拉下来。

“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别的意思,就是看不起你。”

周雪微用那种轻蔑的眼神觑着他,“本来活得就像是我的影子,现在嘛,哎,再不济也得找个卫栖山那样的啊,谁知道你竟看上了一个废物。”

周雪芥眸色一暗,大殿之上暗潮汹涌。

“行了。”

周衍缓缓站起身,将两人的视线隔开。

他先是看向周雪微,淡淡道:“微儿,外人就罢了,你们是亲姐弟,当互敬互爱,日后莫要再说这种伤和气的话。”

周雪微不屑轻哼。

周衍又回过头对周雪芥道:“你也是,别跟你阿姐横眉竖眼的,既然喜欢那个虞绵,我晚些时候便去同齐云间提这事。”

“分明是好事,让你们这一吵,弄得谁都不高兴。”他摆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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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走吧,别在这闹腾,回去各自消消气。”

周雪微甩开衣袖,头也不回地走了。

周雪芥盘腿坐着,等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才和缓了表情,又看向周衍。

“怎么,还有事?”

“孩儿斗胆,请父亲将沧溟海那道灵脉相赠。”

“你要那个做什么?”周衍问他,“那般充裕的灵气,你尚且消化不了,为父手中还有不少稍小些的灵脉,你若想要,可以给你。”

“父亲好意孩儿心领了,只是,孩儿与那虞绵是在沧溟海定情,这灵脉于我二人而言有着特殊的意义,还望父亲成全。”

周衍略一沉吟:“好。”

周雪芥顿时眉开眼笑:“多谢父亲!”——

辛眠在山里兀自绕了会儿路,回到飘渺峰时,还是先戴上了人.皮面具。

推开门板,迎面扑来一个大大的拥抱。

“你终于回来了绵绵!”

熟悉的清脆声线落入耳中,辛眠后知后觉地鼻头一酸。

这一路上的心情起起伏伏,情绪剧烈动荡,如今被好友紧紧拥在怀里,温暖而柔软的气息将她整个笼罩住,一直悬着的心才平稳落地。

有人在等她了。

辛眠回抱住她,手掌轻轻拍在她的后背:“有点喘不过气了……”

谈盈立马放开她,清亮的眸子上下打量着。

“你怎么瘦了?”她托住辛眠的脸,“都皮包骨头了。”

脸颊

肉被她一左一右两只大掌挤压着,辛眠被迫嘟起嘴,含糊不清道:“哪有……”

“有!”谈盈微蹙起眉,“哎呀肯定是太辛苦了,少掌门也真是的,净会折腾人,一看就不是会心疼人的性子!”

“噢?是吗?”

“是啊!”谈盈想也不想就点头。

“那怎么办,我从小就没心疼过谁,要不你放开她,让她好好教教我?”

咦,谁在说话?

谈盈这才听出不对劲,猛地扭头,就见周雪芥斜倚着门板,双手抱在胸前,眼神不善地盯着她。

准确的说,是盯着她托在辛眠脸侧的手。

谈盈张了张嘴,将手收回去,只觉得放哪儿都不合适,干脆给周雪芥竖了两根大拇指。

周雪芥的脸色这才好转。

辛眠问他:“你来干什么?”

“找你啊。”周雪芥歪头笑,“你还没去见过齐峰主吧?我想和你一起。”

“不必了。”

辛眠自顾自收拾着自己的东西。

“你说的不算。”周雪芥耍无赖,“腿长在我身上,我想去哪还用你同意不成?话说你怎么还戴着这东西,不是说好了……”

“我知道。”辛眠打断他,“手长在我身上,我想什么时候揭掉还用你同意不成?”

“噗。”

谈盈没忍住笑出了声,连忙捂住嘴,两只亮晶晶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儿。

周雪芥顶了顶下颌骨,颇有几分吃瘪的意味。

牙尖嘴利。

不过算了,他心情好,不与她计较。

“对了少掌门,坐下喝盏茶吧,我们屋里还有上好的眉茶,你等着,我去泡点。”谈盈说着就去拎茶壶。

辛眠喊住她:“那不是你最喜欢喝的吗?不剩多少了,别浪费。”

周雪芥登时七窍生烟,大步流星闯进屋内,一撩衣摆便坐在了桌案前,修长的手指轻叩桌面。

“那谁,谈盈是吧?本来这种没名气的烂茶叶根本不配入我的眼,看你们这小气抠搜的样子,我今日还非得尝这么一口了!”

“很好喝的!”谈盈拍着胸脯向他保证,“马上就好,等我一会儿。”

她一溜烟儿出了门。

辛眠在专心致志地往小匣子里塞灵石。

离开客栈时掌柜的将两间天字号上房的灵石退还给了她,说有人另外付过了。

不用想也知道,这个有人只能是他们之中唯一一个不缺灵石,且出门时习惯带灵石的卫栖山。

辛眠没客气。

他愿意花就花,反正她不亏。

不对,还是亏了的。

用一张蛟龙皮买下了白泽的命,他还没能知道他苦苦寻找的圣女究竟出了什么事,便被他所敬爱的族长捅穿了心脏。

甚至圣女在沉香山的消息也是白渊透露出来的。

白泽是为了找阿娘才犯了鲛人族的规矩,从不曾涉世的他在蒙尘阁里受尽虐待,吃尽苦头,她以为自己救了他,将他从泥潭里拉了出来,其实根本没有。

他还是死了。

就死在最接近真相的时候。

好可怜。

周雪芥撑着头,看辛眠坐在床边垂眸整理,兴致不高的样子。

“我已经跟我父亲说过了,他答应择日去沧溟海一趟,将那堆东西弄过来交给我处理。”

辛眠没有抬头,只轻声应道:“嗯。”

“你在想什么?后悔了?”

周雪芥盯着她,越想越真,越想越气,突然挂了脸,“后悔没用,知道吗?你敢耍我,我就把他们全都踩得稀巴烂,你什么都得不到。”

“不要擅自揣测我的想法。”辛眠幽幽道,“我什么都没说。”

她语气平静,倒衬得周雪芥无理取闹。

这么说也不太妥当,不是衬出来的,他们男的惯会无理取闹。

辛眠将手里的匣子合上,正好谈盈将眉茶泡好了,哼着小曲儿进屋来,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

周雪芥全然忘记了那是滚烫的茶水,端起来就往嘴里送。

“小心——”

谈盈试图阻拦,周雪芥已经仰头将茶倒入口中。

“烫……”

她眼睁睁看见周雪芥很没形象地喷了出来,张着嘴,舌头被烫得通红,右手迅速在嘴边扇着风。

“少掌门,你没事吧?”谈盈弱弱关心。

“你是想烫死我不成?!”周雪芥冲她怒吼,“一个两个的都反了天了!”

谈盈低头看自己的脚尖。

辛眠走过来,拍了拍谈盈的肩膀,拿起另一盏茶。

她知道周雪芥在看她,故意将茶盏送至唇畔,不紧不慢地吹着气,小口啜饮,喝完还发出满足的喟叹:“好好喝。”

周雪芥气急败坏,当即黑沉着脸往门外走。

辛眠也跟着出去。

走了许久都不听周雪芥吭声,辛眠还有点不习惯,瞥着他的后脑勺,率先开口:“至于么你,谈盈也是好心,你自己没注意,跟谁耍性子呢?”

“没有。”周雪芥惜字如金。

辛眠便也不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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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直到了齐云间的清风阁。

两人一起进去。

齐云间看见他们,笑眯眯道:“回来啦?”

辛眠点头:“是,弟子完成师尊交代的任务,护送少掌门平安归山。”

“不错不错,辛苦了呀小徒弟。”齐云间声音和蔼,“回来就好,先好好休息几日,若有旁的事,为师再另行安排。”

“是,师尊。”

辛眠向齐云间深施一礼。

“乖徒儿,这是干什么?”

齐云间脸上的表情略微郑重了些,就见辛眠两腿一弯,双膝跪倒在地。

“弟子有罪,欺瞒师长,还请师尊责罚。”

说罢,她深吸一口气,将脸上的面具徐徐揭下,露出原本的面容。顶着齐云间骤然锐利的目光,她不敢抬眼,视线聚焦于白玉地板某处。

“你是说,你一直用的是假身份?”

“是……”辛眠眼睫轻颤,“弟子有苦衷,不得不隐瞒真实身份。”

齐云间便没再说话,清风阁内针落可闻。

令人窒息。

辛眠已经想好了,无论什么结果她都认,就算是逐出飘渺峰,她也要再次凭着自己的实力考进来。

先于责骂落入耳道的,是齐云间温敦的笑,随后是轻柔的力道托举在她的小臂,扶着她慢慢站起。

辛眠抬头,却见齐云间双目祥和,完全没有半分愠色。

她愣了愣:“师尊……”

“傻徒儿,你当为师收你入门是看脸的不成?”齐云间故意瞪大了眼睛吓唬她,“只要你还是你,心是好的,行得正,坐得直,那就永远是我齐云间的好徒弟!”

辛眠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感动与温暖溢满心间。

她再次深施一礼:“弟子辛眠,谢师尊厚爱。”

周雪芥一副早知如此的神色,撞了撞辛眠的胳膊肘。

小动作被齐云间发现,他乐呵呵问道:“雪芥,你跟着老夫这小徒弟过来可是也有什么事?”

这小子的眼睛就像是长在人家身上。

实在蹊跷。

从小到大,周家姐弟俩的眼睛从来都是往天上瞧的,何曾屈尊往下头看过?

齐云间料到他有想法。

周雪芥也不扭捏,当即清了清嗓子:“齐峰主,沧溟海一行我二人已互通心意,有意结为道侣,还请您成全。”

他的嗓音清亮,正经起来的时候当真有几分矜贵气。

此时的清风阁很安静,只有周雪芥说话的声音,辛眠却恍惚觉得,好像还听到了细微的动静。

错觉吧。

她没多想。

上首的齐云间思索片刻,看向她:“小徒弟,他这番话可也是你的意思?”

辛眠抿唇:“是。”

啪嗒。

有东西掉在了地上。

不是错觉,真的有动静。

辛眠转过头,视线落在门口处的一双长靴上,长靴不太干净,沾着些尘土。脚边滚落着酒坛,坛口被摔得裂开,清澈的酒液汩汩往外淌。

往上,是一身剪裁得体的藏青色长衫,长衫有几处布料破了,破掉的地方颜色都暗沉些,瞧着像是凝固了的血。

再往上,她看见一张隐在阴影中的脸。

卫栖山的脸。

惨白,晦暗,如同鬼魅。

第33章 偷听

清风阁内窗明几净,亮堂堂的日光透过窗棂洒在白玉砌成的地面,素淡的白一直延伸到卫栖山的脚下,也正正停在了他脚下,踝处以上完全笼罩在门口的阴影里。

这么快就回来了?

被白渊打得几乎去了半条命,竟然和他们前后脚回了朝天阙。

挺耐打的。

辛眠走神一瞬,思绪回笼时正撞进他的眼眸。他的瞳仁漆黑如墨,如千尺深潭失去了月光的照拂,映不出半点光泽,死气沉沉,阴暗无神。

周雪芥的畅快的笑声响起:“卫师兄也回来了?怎么样,我为你寻的那块礁石可是又宽又大又平坦,睡得可好?”

卫栖山没有应声。

齐云间倒是有些意外:“哦?听雪芥的意思,难不成栖山你也跟着去了沧溟海?不是说下山买酒吗?”

卫栖山动作缓慢地弯下腰,将那坛已洒了大半的停云渡拎起来。

“弟子在烟州城偶遇师妹二人,听闻他们要去沧溟海,思及那地方凶险,担心他二人安危,便跟着一起去了,耽误这许多时日,让齐峰主久等了。”

他迈步从阴影里走出。

“买酒?”周雪芥挑眉,“不过年不过节的,卫师兄平白无故买什么酒?”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说完之后,一股凉气缠上他的脖颈。

他不由抬手捂住半边脖子。

还在。

他侧过身,眼神不善,然而卫栖山与他擦肩而过时,余光都未曾送过来须臾。

卫栖山将酒坛送到齐云间手边,齐云间神采飞扬活像个老顽童,凑近嗅了嗅,拍手笑道:“哎呀,好酒,当真是好酒!”

“可惜洒了大半,浪费啊浪费!”他颇惋惜地摇着头,向辛眠和周雪芥解释道,“是那日在山中遇见,栖山向老夫提起烟州城停云酒楼自酿的停云渡,老夫生平最馋这一口好酒,便让他得闲了买回来点。”

“不枉老夫记挂了这么久,哈哈哈!来,你们三个都坐,和老夫一起尝个新鲜!”

辛眠的表情有些怪异。

齐云间一眼便注意到她,问道:“小徒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回禀师尊,弟子是看这酒不多了,怕是师尊自己都不够喝的。”

“嘿,你师尊我是那么抠门的家伙吗?”

“自然不是。”辛眠连忙否认。

“齐峰主,弟子与师妹在山下时已尝过了,酒确实是好酒,只是——”卫栖山从容接过她的话头,面上神色温和而有礼,“方才弟子一时手滑,没拿稳,余的这些您留着便是。”

“什么?”齐云间两眼一瞪,看向辛眠,“让你护送雪芥去沧溟海,你俩还吃酒去了?”

辛眠刚想开口,就被周雪芥拉住了手,话也堵在了喉头。

她扭过脸,看见周雪芥皮笑肉不笑的,像是暴风雨来临前,遮天蔽日的乌云层层压下,厚重的雷云背后,隐匿着危险的电光。

“还有我呢。”他慢悠悠说道,“我这么大一个活人杵在这儿,卫师兄是眼睛不好使,脑子也记不清了吗?”

肯定是故意的。

周雪芥想,卫栖山定然是听见了方才他说的要与辛眠结为道侣的话,故意这般无视他。

嘁,小肚鸡肠。

虽然被无视的感觉不太高兴,但看卫栖山吃味,心里头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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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有些爽利,一口气直舒畅到了四肢百骸,手指头也酸酸麻麻的。

他将辛眠的手整个包住,裹在掌心里轻轻摩挲。

特别柔软。

摸起来好舒服。

超舒服的啊卫栖山你知道吗?

周雪芥挑衅的目光直勾勾落在卫栖山脸上。

辛眠感受到齐云间意味深长的视线,下意识挣了挣,挣不开,当着齐云间的面也不好发作,只递给周雪芥一个嗔怒的眼神。

这眼神落入卫栖山眼中,本就像一团墨的眸色更是黏稠滞重。

“对,雪芥也在的。”

即便看见两人交缠的手指,卫栖山依旧保持着得体的笑容,乌黑的眸子一眨不眨,“那夜雪芥喝得醉了,不省人事,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定然也没有印象。”

似乎是不经意提起,他察觉不妥,点到为止,不再往下说。

周雪芥手上的力道骤然加重。

辛眠也面色沉凝,摸不清卫栖山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道那晚上当真发生了别的事?可她酒量不好,喝醉之后更是完全不记事,只是模糊间有点印象,似乎是有一双温暖的手将她抱起。

还有,指尖黏答答的,闻起来有血的味道。

湿热的软物缠了上来,卷裹着她的食指指尖,像舔,像吮,像吸。

她以为那是梦,梦里的那条蛇想将她吃掉。

还是说,那不是梦?

那边齐云间却已经给自己倒好了酒,目光熠熠,颇为感兴趣的样子:“发生了什么,同老夫讲讲,老夫最喜欢听你们年轻人之间发生的趣事了。”

卫栖山却偏吊人胃口:“齐峰主说笑了。”

他望了望窗外,“天色不早,弟子一路奔波亦是身心疲累,便不多打扰了,齐峰主日后若惦念这停云渡,只管差遣。”

齐云间了然地挥挥手:“行,你也辛苦了,早点回去歇着。看你这一身伤,沧溟海一行定然吃了不少苦头吧?”

“只要师妹无碍就好。”

说罢,卫栖山躬身行礼,“弟子告退。”

转过门的拐角处,身后响起齐云间的问话:“既然掌门也同意,这事就这么定下了,依你们的意见,婚期定在哪日为好?”

他脚步一顿,垂在身侧的手掐紧,迅速抬起,携带着劲风砸向两只耳朵。

有那么一瞬间,他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不想听见。

但也只是一瞬间。

卫栖山缓缓放下了手,将珠落玉盘的泠泠清音尽数收入耳中。

“今年年关。”

辛眠似乎在笑,尾音含羞带怯。

卫栖山微垂了头,敛起的眸中盛满贪念,却又无比认真地细听着辛眠的嗓音。

手指轻颤着抚摸颈侧,慢慢挪到喉结。

他闭上眼,笑得餍足。

好好听。

就算说的不是他想听的话,也好好听——

从清风阁离开时天色已暗,夜空中只缀着寥寥几颗星子,月亮也被乌云遮蔽,黯淡朦胧的微光从云层后透出来,不似往常澈亮。

今夜怕是有雨。

周雪芥一直将辛眠送到了房门前。

“诶,你不觉得卫栖山这个人很小心眼吗?”

憋了一路,他终于忍不住,翻着白眼数落道,“他发什么疯?好几次都无视我。明明是护送我去沧溟海,怎么搞得像是你们两个人同行,我是捎带着的那个?”

“太过分了。”辛眠顺着他说。

“你也这么觉得是吧?”周雪芥抱起双臂,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在肘弯处,“肯定是听见咱俩说那事,醋坛子翻了,故意针对我。”

“嗯。”

“平时没见过他这样,耍这些不入流的小心思,今日如此异常,想是心里有鬼。”

周雪芥撇了撇嘴,突然凑到辛眠脸前,眼角眉梢都耷拉着,咬牙切齿说道,“他心里有你。”

“……”

何必拐着弯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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