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凤蝶【if线完】(2 / 2)
徐凛大步上前,看也没看地上的尸体,迅速脱下自己的外套,将抖得如同风中落叶般的江昭生严严实实地裹住,打横抱起。
他抱得很紧,手臂如铁却微微颤抖。隔着厚厚的衣物,徐凛珍重又克制地,将一个安抚的吻落在江昭生冰凉的发顶,也不知道是在安抚他还是自己。
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反复自言自语:
“......没事了,昭昭......”
“我们回家......这就回家......”
“不怕了……以后再也没人能伤害你……”
江昭生将脸埋在他的胸膛,嗅着熟悉的味道,配合地扮演着惊魂未定。
然而,在外套的遮掩下,无人看见他微微蹙起的眉头,和眼底一闪而过的、计划被打乱后的冷躁。
......真是,意料之外的发展。
不过,徐凛这反应......倒也算另一种意义上的“成功”?
他闭上眼,任由自己彻底“脱力”地依偎在徐凛怀裏。
游轮事件后,江昭生被近乎崩溃的男人强行带回了家。
但自那以后,一种无形的墙壁在两人之间筑起。
江昭生不再吵闹,不再作妖,也不再穿那些惹眼的裙子。
只是变得很安静,像没有灵魂的漂亮瓷偶,对徐凛的一切示好、关心、道歉都视若无睹,用最沉默和疏离回应着一切。
徐凛试图与他沟通,换来的是对方直接转身回房,锁上门。
这种冰冷的、钝刀子割肉般的冷暴力持续不断,先被“弃猫效应”影响的,注定是他。
徐凛看着弟弟一天天沉默下去,眼神空洞,仿佛游轮上的遭遇抽走了他所有的生机。巨大的愧疚几乎将他压垮。
他请来了业內介绍的最好的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与他单独沟通时,转述了江昭生的话:
“他说......他很后悔。后悔那天主动提出要帮你。他说......如果他不是那麽信任你,是不是就能离那场噩梦远一点?”
“信任”二字,像把烧红的匕首,狠狠捅进了徐凛的心脏。
是他,亲手摧毁了弟弟对他刚刚建立起来的、微薄的信任。
从此,徐凛肉眼可见地消沉下去。这个曾经钢铁般坚硬的男人,开始无法控制地依赖烟草和酒精。办公室裏烟味弥漫,回家时也常常带着一身烟草味。
江昭生对此从不劝阻。他只是在他靠近时,像闻到什麽极其污秽不堪的东西一样,纤细的手指立刻捏住鼻子,屏住呼吸,迅速侧身走开。
那双蓝绿色的眼睛裏,是毫不掩饰的戒备,以及深切的怨恨。
每一次,都让徐凛的脚步钉在原地,心脏像是被冻住,然后沉甸甸地坠入冰窟。
他是不是在用我的愧疚,慢性折磨我?
徐凛偶尔会闪过这个念头,但随即又被更汹涌的自我谴责淹没——不,昭昭才是受害者,他只是......无法从创伤中恢复。
看着徐凛眼裏的光一天天黯淡下去,意志被消磨,江昭生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他让阿纳托利故意在一次行动中留下“夜鸦”特有的标记,引导徐凛顺藤摸瓜,最终在一个废弃码头,将阿纳托利成功围堵。
当徐凛的枪口狠狠抵在阿纳托利后脑,看着这个灰发灰眸、沉默如磐石的男人时,一股强烈的、想要扣动扳机的冲动几乎淹没了他——就是这个男人,曾经“拥有”过昭昭,也是昭昭口中“比自己好一百倍”的“丈夫”。
但最终,他想起了心理医生的话,想起了昭昭这些天的失眠和那双失去光彩的眼睛。如果杀了阿纳托利......昭昭会不会彻底崩溃?
徐凛艰难地压下杀意,声音嘶哑地命令:
“带走!上重镣!”
他没有将阿纳托利投入监狱,而是违规地,将人秘密带回了家。一种扭曲的、近乎自虐的想法驱使着他——他想看看,昭昭见到阿纳托利,会是什麽反应。也许......这是解开他心结的唯一方法。
当江昭生看到被镣铐锁住、却依旧挺直脊背的阿纳托利时,那双沉寂许久的眼睛,果然瞬间迸发出惊人的光彩。他像一只终于找到归巢的雏鸟,毫不犹豫地扑进了阿纳托利的怀裏,紧紧抱住他的腰,将脸埋在他胸前。
“你怎麽来了!”
徐凛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难言的失望和酸楚几乎让他窒息。
江昭生悄悄抬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问阿纳托利:“托利亚......没事吗?”
阿纳托利几不可查地摇了下头,灰眸沉静,示意他安心。
然后,江昭生转向徐凛,语气是毫不掩饰的驱逐:
“我不想看见你。请你让我们单独呆一会儿。”
徐凛喉咙发苦,沉默地退出了房间,却没有走远。
不一会儿,房间裏传来一些细微的、像是挣扎又像是呜.咽的动静。徐凛心头一紧,难道阿纳托利会对昭昭不利?猛地推开了门——
江昭生跌坐在地毯上,脸色緋红,眼带水光,手正死死地压着掀起的裙摆。而阿纳托利......阿纳托利正从江昭生裙摆下方的位置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站起身,甚至还下意识地拍了拍膝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徐凛的大脑一片空白,手指颤抖地指向他们:“你......你在跟他做什麽?!”
江昭生仰头看着他,脸上的红.晕还没褪去,面如芙蓉,可他却扯出一个近乎惨淡的笑容,声音带着刺:
“做什麽?徐凛,你知道吗?那个卡尔给我的阴影......远不如你,我亲爱的哥哥,给我带来的万分之一。”
他看着徐凛骤然收缩的瞳孔和瞬间失去血色的脸,继续用一种近乎麻木的语气说,然后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轻轻向后躺倒在床榻,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
“......看见你就想吐,你每次碰我,训斥的时候,我都很反胃。”
而阿纳托利,自始至终沉默着,仿佛刚才那个俯首在青年裙下的人不是他。
真实地看见这一幕,徐凛忽然明白为什麽江昭生对他如此特別了——阿纳托利对江昭生展现出的,是一种绝对的、近乎奴性的服从。
这一刻,徐凛一直坚信的某些东西,轰然崩塌了。
......他真的是对的吗?他把昭昭从母亲身边“拯救”出来,真的是为了他好吗?或许......在阿纳托利身边,即使那是扭曲的、不正常的,昭昭才是快乐的?
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自我怀疑将他淹没。
“他是重犯。”
徐凛深吸一口气,看着躺在床.上的江昭生,一字一句地说:
“以后我不会再管你了。你要什麽......我都可以给你......只要合法。”
江昭生闻言,忽然轻笑出声,他侧过头,蓝绿色的眼睛像宝石,盯着徐凛:
“哥哥,我想要妈咪。你能给我吗?”
徐凛猛地一僵,下意识地回避他的视线,艰难道:“她...她在监狱裏......”
江昭生只是冷冷地看着他,那眼神,仿佛早已洞悉一切,带着恨意。
“她死了,” 江昭生平静地陈述,一滴眼泪毫无征兆地从他眼角滑落,没入鬓角,“徐凛,我没有妈妈了。”
下一秒,在徐凛还沉浸在那句“她死了”带来的震惊,下意识想要辩解时,江昭生已经如同鬼魅般起身,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把小巧精致的手枪,黑洞洞的枪口稳稳对准了徐凛的眉心。
徐凛瞳孔骤缩,却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心痛,他下意识地上前一步,声音带着恳求:
“昭昭...別这样!別冲动!把枪放下......”
寒光一闪!
不是枪响,是匕首没入血肉的闷响。
江昭生动作快得惊人,在徐凛靠近的瞬间,另一只手中藏的短刀已经精准地捅进了他的腹部。
徐凛闷哼一声,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没入身体的刀柄,又抬头看向江昭生。
说出的第一句话,竟然还在试图安抚他:
“......別害怕......哥哥不怪你......”
江昭生看着他这副样子,像是看到了什麽极其可笑的事物,他歪着头,脸上还挂着泪痕,眼神冰冷,手上加重了力道:
“你是蠢货吗?徐凛。”
他凑近他耳边,如同情人之间的低语,却字字诛心:
“我才是‘夜鸦’,你安慰错人了。”
剧痛和失血让徐凛的脸色迅速苍白,他却像是感觉不到,反而因为这句话,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狂喜的的光芒。
他呕出一口血,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容:
“我知道......” 他喘息着,声音微弱却清晰,“从你......问我要妈咪的时候......我就猜到了......”
“我很抱歉......带走了你的妈妈......”
在刚刚那电光火石的瞬间,所有的线索——江昭生异常的乖巧、对阿纳托利不同寻常的在意、游轮上蹊跷的泄密、以及此刻这狠辣的一刀——终于串联了起来。他一切都想通了。
但奇怪的是,徐凛心中竟然没有一丝被欺骗、被背叛的愤怒和难过,反而涌上一股巨大的、荒谬的解脱感。
还好......
他强大的昭昭,并没有在游轮上、在任何地方,真正受到无法挽回的摧残。
他还有足够的力量保护自己,甚至摧毁別人。
他不是那个需要被小心翼翼捧在手心、脆弱易碎的玩物。
是那个在黑暗裏也能绽放的、带刺的恶之花。
......其他的,似乎都不重要了。
这认知让他感到一种荒谬的平静。他看着江昭生依旧美得惊心动魄、却再也找不到一丝温情痕跡的面容,腹部的剧痛和失血带来的寒冷,似乎都远不及心口解脱的快意。
他用尽最后残存的意志,挣扎着,不再是站立,而是双膝一软,如同最卑微的信徒朝拜无情的神祇,重重地跪倒在自己温热的血泊之中,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去——
生命垂危的时刻,他想要的,竟然只是触碰,甚至不是拥抱,而是如同亲吻圣物般,去亲吻江昭生那染了他自己鲜血的、华丽的裙摆。
放弃了求生欲望,放弃一切尊严、一切挣扎——那是濒死之人纯粹的献祭。仿佛这样,就能触碰他从未真正拥有过的月光,完成一场绝望的献祭。
徐凛在用这最后的行为无声地诉说:即使你欺骗我,利用我,杀我......我依然......
一直沉默如同影子般的阿纳托利,此刻灰眸中掠过一丝极淡的是厌恶,他难得地主动伸出手,将江昭生往后揽了揽,用自己的身体隔开了徐凛那卑微的触碰。
他只感觉到,那带着血跡的、华丽的裙摆,如同蝴蝶残破的翅膀,轻飘飘地、冰冷地,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江昭生的冷香,如同最后一声嘲讽的嘆息,拂过他的脸颊和额前汗湿的发丝。
徐凛最终未能触碰到那片衣料。
那双曾饱含愧疚、痛苦,最终归于深沉爱意与解脱的眼睛,缓缓闭上。
江昭生垂眸,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指尖沾染的、属于徐凛的温热黏稠的血液,轻轻相互搅动了一下指尖。
在他身后,阿纳托利已经如同最训练有素、效率极高的清道夫,沉默而迅速地开始处理现场,没有多看血泊中的男人一眼。
月光透过窗户,照在徐凛无声无息的身影上,江昭生冷漠的侧脸上,泾渭分明。
无心者,依旧无心。
痴妄者,终付血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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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超绝狠辣无情小猫……
这个故事一点也不乐,下次看点开心的[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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