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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目的出处是明确了,主旨也水落石出。那么问题来了, 他的文章是该正论, 还是反论呢?
正论,就是顺着题目的意思, 先称赞一下几位古之圣人们, 再以古喻今,言及三代如何、前朝如何、本朝如何、官家又如何——今上之德化堪比尧舜, 必能再使风俗淳啊!
但是问题在于, 这样写的话,虽然宋朝的宽仁风气和仁宗的德行确实担得起啦……但总有点儿像是在拍马屁。谄媚的对象还是他亲爱的老父亲。扶苏有点拉不下这张脸。
至于反论呢, 就是像他前几个月奉先殿对仁宗做的那样,铁口直谏, 针砭时弊。风险就是像高考零分作文一样, 有故意和出卷人唱反调的风险。万一判卷子的是个保守的考官, 不敢沾染是非,一下子给他黜落了也是活该。
一个违背良心,一个招惹风险。
扶苏用手指头拨弄着笔尖柔软的狼毫, 一边捻, 一边定定地沉思着。过了一会儿, 他终于想出了个好办法——他要当骑墙派!
后世面试的时候有一个套路,叫做正话反说。面试官问你“有什么缺点啊”,网上流行的标准回答是“我太过完美主义了”“我太喜欢熬夜, 不够注重自己的身体”,其潜台词就是“我自愿加班”。用在这里也是一样。官家还有哪些缺点比不上尧舜呀?他太内耗,太爱自我苛责了——明明是朝堂上兖兖诸公的共同决策,但到了事发检讨的时候,是官家自己承担了所有。
不信?
看看写给他的罪己信就知道了!官家还真是那样的人。
扶苏越写越真情实感。只有上过社会的人才知道一个愿意担当责任的领导有多么可贵。就像汉武帝,虽然晚年颇为穷兵黩武,但一封轮台诏不就把大汉的工作重心拉回来了么?不然,霍光怎么有底气和桑弘羊、上官桀等人打辩论的。再说个反例,明朝的嘉靖,自以为把好名声揽给自己、恶事外包给大臣,就能千古流芳。实际上海瑞早已看透啦:“嘉靖者,言家家皆净而无财用也”,你这样做一定会遗臭万年的。
当然,嘉靖的例子在宋朝是不能用的。但是不还有个李隆基吗?他不是把恶名留给了大臣,而是给了儿子唐肃宗。批评他,在大宋是再政治正确不过的事。因为从某种意义上讲,安史之乱实际上是晚唐乃至五代藩镇割据、军阀林立的先声。
写完这两个例子,扶苏又另起了一段写到:相比于前人,官家未免有些过犹不及。就拿最近的广南边乱来说,明明北边正与西夏战火连天,轻放广南、暂避交趾锋芒明明是最正确的,也是朝堂诸公们全都同意的选项。但今时今日,官家却一力担起责任、承认己身失误,重新挑选任用了将才。其实官家,你本不必如此苛责自己的。
共治者,当共谤也。
——与士大夫共治天下,那锅也应该和士大夫们一起背嘛。
他把在信里自己安慰老父亲的话,一股脑地全写进了文中。因为足够真情实感,所以整篇文章一气呵成,毫无滞涩的感觉。至于还有五言诗一首?对着自己的作文编一首打油诗的水平扶苏还是有的。不一会儿,也出现在了草稿上。
他长舒了一口气。扭了扭僵掉耳朵脖子,顺便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还亮堂得很呢。于是窸窸窣窣地摸到了考篮,从里面抓了一把馓子往嘴里塞。
炸馓子过的油疑似是动物油,因此比后世的口味更加的醇厚。再加上,上面均匀地撒着白芝麻,扶苏嚼了一根,只觉满嘴都是油炸淀粉的香气。他意犹未尽地擦了擦嘴,不一会儿,听到了隔壁考房传来揉纸团的声音,还有人“咚”一下子趴到桌子上的闷响。
扶苏的动微妙地作顿了一下。
该不会隔壁还没打完草稿,被他吃东西的余裕搞破防了吧?
他默默地在心里告罪了一声,重新给毛笔沾满了墨水。接下来就是誊抄的环节了。
宋朝截止到仁宗为止,已经采用了“糊名誊卷”的方式,防止有人通过笔迹作弊,这对扶苏是个大利好。因为他的年龄实在太小,手也是肉乎乎的小小一个巴掌,扇人都不痛的那种。能握住毛笔杆子、写出清晰完整的字形就已经很勉强了,要是想写出笔锋、勾连什么的,实在是强人所难。若是以字观人,他的卷面分会掉一大截。
虽然是糊名录卷,但篇头的“臣对”二字仍是要给考官过目的。扶苏一口气在草稿纸上写出十五几个“臣对”,从中精挑细选出最好看的那个,又模仿了十几次,才运笔往上誊抄。后面文章的内容,他誊得更慢了一点,每个字都要在心中默念一遍,确保己身专注、心脑合一,才不容易写错别字。
扶苏这招很有效果。誊抄的时候一气呵成,没有第二遍。直到一切尘埃落定,天色也还早,蜡烛还有好大一截没烧完。但扶苏摸了摸肚子,没有再摸出馓子解馋了——隔壁的考生大概正在赶进度呢,木质的房间隔音不好,听着咯咯嘣嘣的声音容易心烦意乱。
他闲着无聊,便自己在草稿上画五子棋玩儿,一直到收卷为止。
“我写完了,便在草稿纸上画井字棋玩。”
待首场收卷,考场外几人会合之时,苏轼是这样说的。扶苏忍不住看了他一眼:省省吧,苏小郎,没看到周围的人都在瞪你吗?
范纯仁:“哦?难道说,苏小郎你的时间还很宽裕?”
“那倒不是!”苏轼摆了摆手,似乎心有余悸般说道:“我当时紧张死了,誊文章誊了一遍,快要结束的时候出了个别字,害得我只能再誊一遍。当时以为时间要不够啦,急得我冷汗都下来了,着急忙慌地誊了第二遍,写完的时候发现蜡烛还有这——么长呢。”
扶苏:“……倒是很符合你的人设。”
他于是把自己不写错别字的方法分享了出去,成功收到苏轼稀有的崇拜眼神:“这个好!你是怎么想到的?怎么这么聪明呢?”
扶苏微微地抬起下巴。
不是聪明,是经历的大考太多,考出来的。
他们倒是没有互相对答案,讨论每个人都写了什么内容。相邻的考生有这样做的,也有想拉着他们讨论的。苏轼似乎跃跃欲试,迫不及待分享自己的高论,但都被扶苏扯住衣服,灵活闪避了。
“快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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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纯仁也十分同意,和曾巩他们把两个小豆丁夹在中间,往国子监的方向走去。
待离远了考场,扶苏才松了口气。
“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让我说呀?”
“是为了防止他人在你身上夹带……”
“是怕有人故意说个错误的答案,倒打一耙说你跑题,搞你心态。”
范纯仁说到一半,脸上似有错愕之色:“我竟没想到这一层。父亲也不曾嘱咐过。赵小郎,还是你想得周到呀。”
扶苏擦汗:不是周到,这当然也是他无数次考出来的经验。说出来都是泪啊!
秋闱的首场就这样顺利落下帷幕,扶苏的心也安定了大半。倒不是因为对自己多么自信,而是他发现,他遇到的人似乎比他浮躁得多。他也稍稍对大宋的学子们褪下了滤镜。一千年前的考生和一千年后也没什么不同。
他在宿舍睡了个踏实的觉,迎接接下来的两场考试。
次场考经义。
题目一共有三道。
《春秋公羊传》“九世之仇犹可报”释义。
《礼记》中“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此言何解?
《孟子》中为何说“民贵君轻”?
刚考完升斋考试的扶苏尚且有一个还没还没退化的脑子。这几道题考的经义原文又不生僻,自然是手到擒来。
但当他笔下生风时,总有一种微妙的感觉。
“九世之仇犹可报”这句话很有年代感,历数上去,还是汉武帝那时候的主流思想,也是他攻打匈奴的理论基础和舆论动员。
那么,这句话出现在今年秋闱的试卷上,是为什么呢?
扶苏心里暗暗存了个疑影。但他担忧扰乱周遭人的心态,谁都没说。
结果,他的预感果然应验了。
第三日的策论,共有五道题目。除了大家都能猜到的农桑、水利、漕运以外,最末尾也是比重最大的一道题,竟然是问“大宋如何处理与西南边民”的关系。
扶苏的卷子翻到这一面的时候,鲜明地听到,四面八方的考室传来起此彼伏的抽气声。
西南边民?
不是,西南边民都有谁啊?
有的人一头雾水、两眼发直,纵使如何抓挠着头发,脑海里也是一片空白。
有人知道“交趾国”的李氏王朝——毕竟此国名自古就有之,稍稍读一读史书就有印象。
有的多知道一个“占城国”,是因为真宗皇帝曾在此国发现可以一年三熟的占城稻,下令在大宋境内推广种植。
还有人知道“侬智高”其人和他的广源州,不就是官家最近下令讨伐的对象么?
但扶苏只肖一闭眼,官家趁着夜色,给他捎来的西南边地舆图就仿佛映在了眼前。
第75章 第 75 章 “大人,我发现了一份卷……
大考押中题了该怎么办?
扶苏在看到题目的一瞬间, 也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终于能理解刚才为什么考场的反应那么大,监考人员竟无动于衷了。旋即涌起的不是押中题的狂喜, 而是淡淡的担忧之情。
今天不会有许多人发挥失常吧?
和他不一样, 秋闱中的很多人家境贫寒,譬如曾巩、李观澜等人。他们是真的需要一个举人的功名维持生计的。若是寒窗苦读十数年, 却折戟在这一道偏题上, 心态恐怕会很不好吧?
毕竟一说起“边事”二字来,所有人立刻想的都是北边的辽国或是西夏。他们才是大宋面临的最大边患。而往年的军事策都从这两个地方出, 让考生谈论如何固守边军、如何防患未然。几乎没有人会关心地形交错、小国林立、民族混杂, 连中央都采取绥靖政策的西南地带。
今年除外。
扶苏低低地叹了口气,手上功夫却一点不落, 开始飞快地写起了前面的几道关于农桑水利的策论。写着写着, 他倒是突然觉得,其实最后一题倒也并不算偏僻。
至少, 秋闱的前两日,他在国子监不就听到师兄们在讨论朝廷征发大军, 前往广源州平叛的事了么。路过的两位师兄甚至讨论起了狄青的出身与经历。说明主帅的人选并非秘密, 稍加了解就能知道。
而且前一日的经义题, 还出现了《公羊传》中“九世之仇犹可报”的题目。而汉武帝就是第一位讨伐南越、经略西南,把后世的云贵纳入中原版图的皇帝。这何尝不是一种变相的提醒呢?
再不济对侬智高的叛乱不甚了解,真宗皇帝在位期间推广过占城稻吧。大理更是年年稳定朝贡与大宋, 大理的商人亦在汴京的街市上稳稳占有一席之地。
所以说, “大宋如何处理与西南边民的关系”, 看似是一道偏门的题目,实则是一道有坡度的选拔题,考的就是考生们日常对国家大事、国计民生、乃至急智变通的考验程度。
果不其然, 最初的抓耳挠腮过去后,考场的学子们开始疯狂搜刮脑细胞内的素材。
听说过“占城稻”的,写应当和西北边民处理好关系,从中引入物种。就像当年张骞从西域带回来葡萄、土豆、香菜……等等中原闻所未闻的作物一样。
了解一些侬智高叛乱与狄青平叛内情的呢,则分为了两个方向。第一派的态度较为强硬,说要用武力方能使周遭国家臣服,侬智高叛乱挑衅了大宋的威严,平叛大军只有靠胜利方能震慑一方。还有一派则认为,自古以来华夏正统之国便有“怀柔远人”的传统,要让边民人心归附必须通过教化,让他们食宋之米、识宋之字才行。
至于扶苏呢?
扶苏比较贪心,他都写了。
先是谈及自古以来中央与西南的关系,譬如说赵佗以秦军二十万为基础建立南越国——写到这里扶苏还有点心酸呢。唉,整整二十万的秦国子民呀,也就比他在上州监军时的戍边军少了十万人呢。
他其次列举了一番西南边地的丰富物产:茶叶、滇马、药材、树木……以此论证了大宋与西南边地百姓、诸多小国保持商贸往来的合理性。又举了张骞、真宗皇帝的例子,强调了引入新物种的必要性。可惜棉花的存在暂且需要保密,不然他一定写这个的。
再在此基础上,谈及侬智高其人叛乱的前因后果——大宋的绥靖政策固然被验证是失败的,杀掉侬智高父亲的交趾李氏王朝的嚣张气焰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这一次大宋的平叛大军,不仅要消灭在宋境内作威作福的侬智高,还要震慑、乃至威胁到交趾李氏王朝,让他们不再敢作威作福哪怕一点。
他代表自己,相信狄青将军一定能做到。
至于最后一点,扶苏沉思了一会儿,还是写上了“改土归流”几个字来。阻挠边民的人心向宋的其实并非他们自己,而是当地的土官世家阶级。他们当然希望治下的子民“乃不知有宋”,这与朝廷的期望是背道而驰。所以,要想真正使边民人心归附,改土归流势在必行。
只是当地的土司家族世代相传、实力雄厚,又借助宗教等手段控制着边民们的思想,“改土归流”势必不是一日之功,而是项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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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徐徐图之的浩大工程。但正如前文所说,加强与边民们的商贸往来,迟早会让大宋在他们的心中留下印象。而这说不定就是能撬动改土归流的一个支点。
“呼……”
写完最后一个字停笔,扶苏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珠。他想说的话太多,真写下来还真需要一点时间,同时高强度的脑力活动也让他腹中空空。但这次,他可没有首场那么悠闲了,抓了一把馓子塞到嘴里,一边嚼着一边飞快地整理起草稿,然后开始誊抄。
他誊得手都酸了,中途不停地抬头看蜡烛,才在考试结束还有一炷香的时间堪堪停笔。同时开始检查起前面的内容来。
没错,之前关于水利的策论题,他还像现代的应用题一样列了算式,给出了堤坝长度的确切数字——就像后世数学里的应用题那样。不过比起什么甲军追乙军,什么一边水管放水另一边水管吐水,大宋还是小巫见大巫了。
他验算了一遍,确定没有算错,又发现没有检查出错别字之后,蜡烛将将燃尽。胥吏们大声喊着“举试结束”,一边冲进了每一个考室中收捡试卷,待这一项完成后,才放行了被困在这小小方寸之间的学子们归家。
人群涌动之间,扶苏就看到了好几张面色灰白、垂头丧气、如丧考妣的脸。没看到晏几道,或许被人群冲散了。但到了考室外与师兄们会合之际,却发现他们的脸色都还不错。
“真是托了你的福啊!赵小郎!”李观澜搓着手,一脸劫后余生的模样说道:“要不是你时不时在我们耳边念叨,什么广源州啊主帅啊,我们哪里会注意到西南那边呢?”
“……我哪有!我也只说过一次!”
扶苏脸色微红,争辩道。
他一直很小心地不在师兄们面前提及太多朝廷大事,要是暴露了自己了解得太多,一不小心掉马了可怎么办?
“好了,既然赵小郎你不愿居功。我来居功总行了罢?”范纯仁眉眼弯弯:“父亲给我的来信中确有言及西南平叛一事。大军的主帅狄将军便是由他引荐的。只是父亲也很奇怪,难道说京中似乎也有人听闻过狄将军的勇武过人,举荐之人列出的条件,仿佛是可着狄将军长的似的。”
“父亲命我在京中打听一下风声,奈何我能力不足,实在没打听出一二来。”
在范纯仁看不见的地方,扶苏心虚地移开了眼睛,像是在心不在焉盯着青空中的飞鸟,实则在心中吐槽:师兄,你当然打听不出来了。那是我和官家的密信,别人能看到才怪了。
不过由此一番话可以听出,至少他的友人们发挥得都不差。至少最后一题都有话可写。又寒暄了一会儿,由苏轼提议道:“我们要不先回国子监吧,有什么话在路上慢慢聊。”
他回望了一眼狭窄的、如蜂窝一般的考房,心有戚戚焉地闻了下袖子:“然后回去仔细沐浴一番,我真是受够了。”
“把身上洗干净之后,再一起去相国寺夜市好好地搓一顿,嘿嘿!”
此言一出,立刻得到了大家一致赞同。
经过这一次秋闱,大家都明白为什么考房会如此臭名昭著。实在是太狭小,太憋闷了。小孩子还好,大人在里面屈腿都困难。更要命的是,倘若这次中举了,明年春天还要来同样的地方再接受一次酷刑。
扶苏幽幽地说道:“那也比没中举,然后不得不每三年自费来这里受刑好。”
“嘶。”苏轼倒吸一口凉气:“你说得对。赵小郎,我明天,哦不今晚就要去相国寺拜拜文曲星君,恳求他保佑我这次能中举。”
“可你已经交卷了。”扶苏发挥了唯物主义者的冷酷作风,无情地拆穿道:“再拜哪一位菩萨都没用了。”
“……那不是还有批卷吗?万一星君保佑我,让批卷的老师看我顺眼了么?”
他们经历完一场大考,心情无比轻松,自在地在回家路上插科打诨。可另一边的阅卷组,已然紧锣密鼓地忙碌了起来。
欧阳修是本次秋闱的主考官。
考官原定是富弼的,可惜,因晏相公家的第七子晏几道要参加这次秋闱,身为晏殊女婿、晏几道姐夫的富弼必须避嫌。考官的担子就落在了他的头上。
去岁,他因一篇《朋党论》风靡了大宋,已然奠定了文坛宗主的地位。由他担任今秋的考官,对本次参加的学生都有好处。再不济,文坛宗主都看过你的卷子了,说出去多好听呐?
但是很可惜,这一批的考生们却实在不能令欧阳修满意。
无他,策论题答得太差了。
要么就是寥寥数字,要么“夷狄如中国而中国之”的套话写了一通,却半个字不提西南边境如何,一看就是对那里半点没有了解的。再要么就是只知一鳞半爪,论述得十分片面,而这竟然已经是试卷中的佼佼者。
突然,不远处一声惊呼传来。
他立刻站起身来:“怎么了?发生何事?”
“无事,大人,只是我偶然发现了一份卷子……您瞧瞧这个?”——
作者有话说:好不容易30万字了,本章20红包(?▽`)
第76章 第 76 章 他的一世清名不会就毁在……
汴京的深秋十月份, 已经有些微微的萧瑟之意,但阅卷的衙门安排得十分舒适。大宋从不吝惜在这些细枝末节之处优待官员。但是阅卷官们的疲劳却没有因此而缓解。
任谁看到铺天盖地如雪花一样的卷子,似泰山压顶般朝自己盖过来, 都会不由得心生恐惧。更何况自从糊名誊卷的制度采用后, 阅卷官们就连欣赏考生们姿态万千的书法的余裕也无,入目皆是抄书小吏充满匠气的字体。
大约这群文官从没想过, 自己半生都在舞文弄墨, 也会有晕字的一天吧?
这时候,倘若遇到了一篇好文章, 简直让人如久旱逢甘霖般心情畅快。因此, 一篇文笔清新诙谐、又颇有见地的文章很快在阅卷官当中传阅了一遭后,被推举到了主考官跟前。
“哦?”欧阳修稍稍来了兴致:“这人写了什么?”
“……您自己看吧。”
欧阳修捧着这份卷子, 屏息凝神细细看去, 半晌,他的眼神在卷子的某处停住, 口中喃喃自语:“……大舜与南人歃血为盟?”
不是,有这个典故吗?
欧阳修的眼神有一瞬间迷茫, 但作为主考官和当代文坛领袖, 他可不能露怯, 很快在阅卷官面前收拢了神色。食指在试卷上捻了两下:“确实不错,你们将他首场与次场的卷子找出来,若有此篇的十之七八水准, 便留作备选罢。”
什么备选?自然是解元的备选。
“是。”阅卷官得到答复后离开了。
徒留这位德高望重的文坛宗主怀疑人生, 饱读诗书的脑海中, 疯狂地检索起关于“舜与南人”的所有内容。但是很可惜,什么都没有。眼见着四下无人,欧阳修拍了拍自己的脑子, 幽幽地一叹:“学海果然无涯,不可懈怠啊。”
至于另一种可能性,他想都没有想过。有刚才那一番文笔和见解的人,竟然胆敢在秋闱考场,阅卷官眼皮子底下编纂典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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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所有阅卷官都没看出来。
不,应该说大多数人都看出来了吧,但他们谁都不敢承认,担心自己被同僚嘲讽才疏学浅,于是集体忽略了这点,推荐给主考官欧阳修大人。直到他也点了头,众人暗暗松了口气,也暗自发誓回去一定要好好读一读《史记》。
但这一篇留作备选的,仿佛一个吉兆般。接下来的数个时辰,又有数篇见解清奇、言之有物的试卷被挑选出来,由欧阳修过目后,检查前两场的答卷,继而送作备选。
粗略一数,竟有整整六七份之多。
欧阳修摸着这六七份卷子,觉得有必要改一改自己之前的想法了。原来汴京还是有许多关心国家大事的有才之士的。也不枉他定下最后一道策论之后,特意把经义场的首道大题改成“九世之仇犹可报”,以此提醒考生多多关注边事呢。
他又一一看过这几份试卷,心中暗暗忳夺着到底哪篇更胜一筹时,之前的阅卷官又来了。
“大人?”
“又有新卷子了?”欧阳修不明显地皱起眉头,之前充作备选的几份已经打得不可开交,让他左右为难有一会儿了。怎么还有新的一份即将加入战场啊?
他漫不经心地接过:“这一份写了什么?”
“……他什么都写了。”
欧阳修:?
但当他拿到了卷子之后,就知道“什么都写”到底是何意了。这份卷子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长,让人怀疑,这么长的文章难道是短短一天,就能在科举考场是赶出来的程度。
再仔细看去,此生从西南边陲的古今演变源流写起……尤其是赵佗率领秦国二十万大军自立门户那段,细节十分详实、状物栩栩如生、仿佛这考生本人在场一般。
定是位饱读史书之辈!
欧阳修心中暗暗下了个判断。
旋即,他另起一段,论述起与西南诸国通商往来的必要性。以及侬智高叛乱与征发平叛大军
的前因后果。几乎把之前所有试卷中精华的观点都囊括了进去,更添翔实的论据佐证。
欧阳修总算明白,“什么都写了”是什么意思,若论观点之全面,这篇当压过前面所有。
他意犹未尽地继续往下看去,视线却在掠过“改土归流”几个字时陡然被钉住一般,久久不能移开。
“大人?大人?”阅卷官见他脸色有异,不由得紧张起来:“您身体不适吗?”
欧阳修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长长呼出一口气,勉强平复了心绪:“若依此生所书般经略西南,大宋之边境,百岁亦能高枕无忧矣。”
阅卷官瞪大了眼睛:“有这么……”夸张吗?
他的官阶不高,并非处于要职,于国家的经纬并不了解。对西南边地,只抱着如圣贤书中的态度,边境安寝、以德教化就足够了。
但一度身居高位、又是改革支持者的的欧阳修却暗道:可惜“改土归流”是一项庞大的工程。初时推行恐怕极为艰难,甚至可能有反效果。起码两三代君主后方可见成效。当今的官家或许愿意,但是未来的人君若是个短视的急性子……唉,可惜了。
但那是未来的人君的错,非是这位考生的错。毋宁说,能在秋闱考场上写出如此洞见。可以预见,未来朝堂上如范公、富公一般的股肱之臣,又会多一人了。
他当机立断地说:“你把他的前两场卷子也拿来,我要亲自过目。”
倘若此子前两场的卷子答得不错,不出意外的话,解元非他莫属了。
作为文坛之望,欧阳修十分喜欢提拔新人,更知道,好名声对于一个初入官场的人来说有多么重要。君不见,晏公能高居相公之位,他早年的神童之名不知起了多少作用。
而当今官家更是个喜欢青年才俊胜于中老年腐儒的君主。欧阳修自觉有必要在出现人才时助推一把。未来能走多远,便看自己的造化了。
本来,前两场的试卷答得不差,就能稳稳把解元之位收入囊中。但这个人还是给了欧阳修别样的惊喜。
《尧舜性仁赋》就不说了,写诗做文章是欧阳修的老本行。这份试卷的文笔不至于让他惊艳,但他却从君主自身“敢于担责”的德行出发进行论述。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此子是一个道德自律又敢于直言进谏的性格啊!可以想见,若是未来官家的德行有所龃龉,他定然不会装作无事发生。
正是我辈中人啊!
写出《朋党论》的欧阳修想到。
至于一道涉及水利的策论就更让欧阳修开了眼界了。此子竟然在文章中写了机种堤坝的优缺点,甚至还写了堤坝厚度与徭役人力的换算方法。看着卷子上一连串大写的数字,和侃侃而谈的原理,欧阳修甚至有些头晕眼花。
用后世的话来讲,他是纯文科生,看不懂一点数学。
但欧阳修没因此流露一点不喜,什么今有术、方程术啊、割圆术啊……他是一向敬谢不敏的。但实用数学却不在此列中。水利的徭役人力耗费,原本该是由手底下的师爷、小吏计算的内容,给主事人过目即可。倘若主事人自己能算的话,就不怕被底下人欺上瞒下了。
——不仅德操品行出众,此子还是庶务的一把好手。
到此为止,欧阳修已经没有理由不把解元的位置给他了。他甚至有一种冲动,想立刻揭下被糊住的考生大名,一探此人究竟是何方神圣。甚至想与之把酒言欢,结交为友了。
可惜,阅卷还没有结束。还有十几份卷子没有判完。
欧阳修翘首以盼,不知道该庆幸还是失望,剩下的卷子里再未出现一份值得令人另眼相待的。诸位阅卷官围坐在了一起,共同判定了几份卷子的优劣。
秋闱,并不似最后的殿试,只有解元一个位置有含金量。欧阳修把“改土归流”这一份一亮,诸人传阅一番过后,都没有任何异议,成了公推的榜首。
其次的第二、第三名都在剩下的七份中一一推举而出。那份第一次惊艳了诸位考官的“大舜”之卷,被排到了第四的名次来。虽然这篇观点新颖,语言诙谐跳脱,但到底在秋闱考场上失之稳重,输给了第二、第三名。
一百多份中举的试卷很快被排好名次,阅卷官拿着毛笔准备誊名。但欧阳修在万众瞩目之下,撕开解元的名字后,竟然呆住了。
欧阳修:“……”
欧阳修:“…………”
赵宗肃?谁?
依稀记得,范公前两天写信跟他炫耀,说自己得了个天资超凡的神童徒弟,好像就是叫这个名字?还有,再早上几个月的时候,官家圣旨恩推某宗室子入国子监中学习,那个宗室子是不是也叫这个名字?
当时,此子是因为什么而声名大噪来着?
好像是因为……他年方三岁。
欧阳修麻了,欧阳修彻底麻了。
他推举一个三岁的小孩子为解元,别人不会觉得他慧眼识英才,只会觉得他荒唐到了极点:结党营私,徇私于朋党之弟子,此一宗罪。再加上曲意媚上,拍官家的马屁,此二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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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
救命啊,他的一世清名不会就毁在这次秋闱了吧!
“大人?”阅卷官看到欧阳修难看的脸色,已然察觉到哪里不对。他看了一眼试卷,涩着声音问道:“这赵宗肃,是否有哪里不妥?”
“……没有。”
欧阳修咬着牙说道:“你写就对了,庆历四年汴京秋闱解元,其名为,赵宗肃!”——
作者有话说:关于加更……我也很想,最近腱鞘炎好了一点,试试能不能多更新点字数吧。[垂耳兔头][垂耳兔头][垂耳兔头]
感谢小天使们一直以来的支持!(鞠躬)
第77章 第 77 章 他和他爹都不想当陈世美……
负责管理家状的阅卷官直觉不对, 翻出了这位“赵宗肃”的家状一看,立刻明白了欧阳修长久的犹豫是为什么了。
他眼前划过一片片击溃理智的文字,但无论看几遍, 那几个墨字都映在雪白的纸上, 昭彰着自己在现实中的存在。他只能颤着声音,把震惊的心情传递给大家。
“赵宗肃, 生于庆历元年, 父濮王赵允让,担保之人……范仲淹。”
随便哪一条讯息都足够人大脑宕机了, 何况同样的惊雷一下子来了三个。一时之间, 偌大的屋子只剩下阅卷官们的呼吸声。而他们的耳边,还回荡着刚才那人讲话的余音。
“怎么可能呢?”有人看似理智还在, 实则眼神已经涣散了:“那文章你我都看过, 如何会出自一个三岁幼童之手?”
“咳……他生辰已过,当是四岁了。”
“这不是重点!会不会、会不会是谁的卷子誊错了名字, 记到了他的头上?”
“对……对!麻烦大人调阅底本,看一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欧阳修也不废话, 想看就看好了。立刻命人从誊抄的底本中, 找出写着“赵宗肃”的那一份, 交给人群之中传阅。而底本的卷面上只可能属于幼童的字迹,则昭彰着他们发自理性的猜测破产,只能接受这个荒诞无比的现实。
“那大人, 您看这……?”
“便按我先前说的, 誊名就是了。”欧阳修淡声道:“有什么责, 亦是我担着。”
诸人彻底没了话说,依言行事。
欧阳修这一次秋闱解元的唱名,在短短数个呼吸之间, 他做出了无数次权衡,但当面对阅卷官们集体质疑的时候,他反而坚定了决心。
《朋党论》一文写于去年,官家看过后不置可否,但却默许了他传遍全国儒生之间。首倡变法新政的范仲淹调往陕西戍边,官家却任用了他手下名不见经传的军官为将领。本以为自宋夏和谈功成身退后,就要被左迁至偏远地方的相公富弼,不知为何牢牢稳坐相位。
再加上作为改革前线阵地的国子监,官家不仅没有废止其措施,甚至一度亲临,赞扬其学子自治改良之妙。
这一切的一切,似乎说明他们新政一派,似乎并没有预料中的那样糟糕?
那么以他欧阳修己身的信誉,担保一位身份有些离奇的解元,也还足够吧?
但最重要的是……欧阳修捧着手上轻飘飘、却沉重如千钧的试卷。这位赵宗肃之才学值得他担保下来。哪怕自己受些风言风语又如何呢?改革并非一朝一夕能完成的,当他们这批老骨头薪火都燃尽了,朝廷上还有与他们志趣相若的年轻一辈,才能看到一点希望。
他眼神微动,似乎一下想到了很远。
片刻后又回过神来:“赵宗肃交的底稿,你们切莫要销毁掉。以备日后不时之需。”
什么不时之需?
当然是被质疑的不时之需。
他仿佛预见了秋闱放榜之后的风风雨雨,却笃定了只要原稿放出,所有的风言风语都能一扫而空。大手一挥,就让阅卷官们誊写着起接下来的名次来。
范纯仁、曾巩、苏轼……
十几名开外,又有个晏几道。
看到“范纯仁”的一瞬间,欧阳修意味不明地哼笑了一声。反正债多不压身,已经有了范仲淹的弟子当解元了,再来个亲儿子中举,他也不怕什么。
“把此人的卷子也找出来。”
至于苏轼,则是被所有阅卷官们悄悄重点标记的角色——就是这小子,写了个他(们)不认识的典故。再看家状,生年是……景祐三年?也就是说这个难倒了他(们)的小子今年才七岁?
“了不得,了不得啊。”有一位阅卷官止不住地感叹着:“今年这一榜,还真是出英才。”
“是啊,谁说不是呢?先是公推的三岁解元,下一位就是范大人的长子,两位年仅七岁的举人,其中一人还是晏殊晏相公的儿子。若是明年春日还能看到他们的名字就好了。官家知道了,想必也会喜笑颜开。”
其实阅卷官中,也有人疑心欧阳修推举区区一稚子为解元,背后有不可说的利益交换。但是范纯仁和晏几道的名字出现后,他们反而相信起赵宗肃是真才实学了。不然为什么欧阳修不黑幕给这俩货真价实的宰相二代,而要引火烧身,选一位和文官的关系一向疏远的宗室子呢?
当最后一名“孙山”的名字誊完之后,不管过程中有多少争吵波折,此刻的阅卷官们彼此看了一眼,都有种解放后大赫天下的释然。无论如何,他们的阅卷终于告一段落了。
“明日,便把此榜张贴起来。”欧阳修又说了几句共勉的客套话:“只愿明年春日,再在此地见到诸君了。”
与此同时,他在心中暗暗期盼:若是能见到榜上的几个人名就好了。只是不知道,榜单一贴他们的前途造化又会如何?是受不了质疑的风言风语一蹶不振,还是年纪轻轻就成就非凡,登高跌重,还是……
欧阳修自己离当初中举的时候已经很久,忘记了一件事。面对秋闱放榜的第一关,不是什么心态变化,而是在放榜那天,怎么得以安全地脱身。不被人榜下捉婿。
扶苏也正因为轻视了这一点,深深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
宋朝“榜下捉婿”的习俗,他当然有听说过了。但他一想着自己万一没中举,还有场热闹可看。二来就是仗着自己年纪小,谁也不能绑住一个四岁的小孩儿去结婚吧?
因此,他大摇大摆地随着苏轼一起去看榜了。
一向充当领头羊角色的范纯仁却婉拒了这次出行,说自己已经派了书童前去打探消息。
“怕你们嫂夫人会吃醋。”他说这话的时候脸色和耳根都是红红的。
扶苏呲着牙“噫”了一声,苏轼却打蛇随棍上,不怀好意地打趣:“这么说来,范师兄你是笃定自己榜上有名咯?”
范纯仁沉吟片刻:“差不多吧。”
又谆谆嘱咐道:“榜下定然鱼龙混杂,你们二人同去的话,不若拉上子固一起。再不济在我这儿坐坐,待书童归来。”
“才不要呢,曾师兄他好古板的,影响我们看人捉婿的热闹。”
范纯仁无奈:“那好吧,你们一定要小心,记得平安归来。”
“还有,吵架的时候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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