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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国子监(四十一)
窈月一时分不清裴濯这是在试探她,还是身体真的哪里出了毛病,半信半疑小声问:“夫子?”
“别出声,”裴濯低着头,声音也很低,“扶我上车。”
窈月的一个“哦”字刚要出口,赶紧闭嘴生生咽了下去。
窈月本来以为只要扶住裴濯的一条胳膊就好,没想到他竟把大半身体的重量都靠在了她身上。她一边腹诽裴濯定是又想出了新鲜法子折腾她,一边哼哧哼哧地把裴濯这个大活人装进了马车里。
“夫子,平日里看不出来,您老人家还挺沉……”窈月跟着进了车里,大口喘着气,可当看到闭眼躺倒在车壁一角,脸色白如纸的裴濯,吓得气都差点忘了喘,“夫子!这是怎么了?”
裴濯还没答话,在外头听见动静的程白掀开车帘瞅了一眼,就跟被鬼附身了似的,嗖的一声爬进来:“怎么回事?郑遂那匹夫对你动手了?!他竟敢……”
“不是,”裴濯摇头,垂下眼,声音很轻地叹道:“旧疾。”
程白一听“旧疾”,又顺着裴濯的目光看向他微微曲着的双腿,瞬时大舒一口气:“我说呢,看你从那楼上跳下来时的脸色就不对……原来那时就……明之啊,你还真能忍。”
窈月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疑惑道:“夫子从飞云楼跳下来的时候,腿受伤了?”
程白用扇柄隔着空气指了指窈月:“是啊,为了你这个小徒弟。”
说完,程白又指了指裴濯:“活该你吃些苦头,让你逞能!”
窈月用眼角瞄了瞄裴濯,见他眉头紧蹙着和额头上也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不禁吐了吐舌头,果然是瓷器做的文弱公子,跳个楼伤个腿都这么大惊小怪。
程白看着裴濯,扶额长叹道:“说吧,去哪儿?我晓得,你自个家是不会回的,回国子监?国子监里有郎中吗?”
“有的有的,”窈月接话道,“那位江郎中医术很好的,我们还给他起了不少外号,什么‘活扁鹊’‘赛华佗’……”
程白将信将疑:“当真?”
裴濯点点头。
程白没法子了,无奈摊手:“好好好,去国子监。”
窈月明知故问:“咱们不去京兆府?”
程白神色奇怪地看了窈月一眼,又看向裴濯,见他苦笑地摇了摇头,便也对窈月笑了:“这样吧,我送明之回国子监后,再送你去京兆府怎么样?反正你俩当时都在飞云楼上,去一个也足够应付那群莽汉了。”
窈月连连摆手:“夫子病了,学生怎么能离开?学生要一步不离地照顾夫子。”
“哟,”程白像是第一次见到窈月一样,仔细打量着她,阴阳怪气道:“小徒弟还挺尊师重道。”
“那是,”窈月谄笑,“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儿子怎么能不孝顺父亲呢。”
程白抚掌大笑:“哈哈哈明之,你这腿伤得值,瞧,白捡了个儿子哈哈哈……”
“别斗嘴了,”裴濯轻飘飘地看了窈月一眼,“先送她回去。”
“好,那你继续忍着腿疼,我先送你的宝贝徒弟回家。”程白用扇柄戳了戳窈月的肩头,“我家车夫耳朵不好,你得蹲在他耳边给他指路。去吧。”
窈月嘿嘿一笑:“那就有劳程翰林照顾夫子了。”
等窈月出了车厢,马车渐渐行驶起来。程白悄悄上去隔着薄薄的车帘,偷偷瞅着规规矩矩坐在外头给车夫指路的窈月。
然后,程白挨着裴濯身边坐下,在他耳边小声说:“你这小徒弟真有意思,你费心费力地把他带出来,他却想把你送进京兆府。你裴二公子的收徒眼光,果然是不同凡响。”
裴濯笑了笑,没说话。
窈月的后背紧贴着车帘,竖着耳朵想听清马车里的两人在说什么,但不知道是因为街面上人声嘈杂,还是两人说话的声音太小,她一个字都没听见,马车就已经停在了她家门口。
窈月悻悻地跳下车,走出两步又走了回来,隔着车帘问里头的裴濯:“夫子,真的让学生回去?”
裴濯没出声,倒是程白从车帘后露出了半个脑袋,抬眼看了看门前挂着的匾额,然后
装出一副恍然的模样,语气夸张道:“原来是燕国公府上的公子,失敬啊。”
窈月朝程白敷衍地笑了两声,又朝车帘里重复地问了一遍:“夫子,真的让学生回去?”
程白回头看向裴濯:“瞧瞧你这孝顺徒弟,还不舍得走呢。”
裴濯略微起身,从车帘后伸出一只手,朝窈月往家门的方向挥了挥:“去吧,令尊等着你。”
窈月惊愕,没想到裴濯竟然会提到她爹,莫非今日他突然出现在郑遂家,是因为她爹?窈月沉默了片刻,而后郑重地朝马车行了一礼:“多谢夫子。”
行完礼,窈月也不再耽搁,拔腿就跑向自家家门,一边拍门,一边喊道:“龚叔,我回来了!”
“小公子?小公子您回来吃饭了?快快快,我得赶紧让花娘多弄几道菜……”
等窈月的身影消失在那扇破旧的大门后,程白收回目光,吩咐车夫:“去国子监。”
等马车再次行驶起来,程白才放下车帘,重重地发出一连串的感叹:“唉,竟是燕国公……难怪你会收他做弟子……当年……”说着,他又看向裴濯,“不过,这小家伙似乎并不太领你的情啊。你呀,也别太严厉,少年嘛,自然是爱动爱闹爱玩爱闯祸的。”
裴濯没有立刻回答,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道:“只求问心无愧而已。”刚说完,马车突然一个颠簸,裴濯的眉头蹙得更紧了。
“驾车稳当点!明之你再忍忍,”程白不懂医术,不敢随意碰触裴濯的伤腿,只能干着急,“那位江郎中的医术行吗?要不要去太医院请秦……我好像在郑遂那儿见到秦鸣鹤了……除了秦院正,太医院还有其他能干事的太医吗?或者……”
“素臣,没那么严重,我回去躺一躺就好。”裴濯不想程白为自己焦急,便玩笑道,“你若安静些,我的腿倒是可能好得更快。”
程白见裴濯在同自己玩笑,于是也轻松起来:“今日可是中秋,怎能辜负如此良辰美景!明之,你的腿伤若是不打紧,要不要去我家?虽然小是小了些,但是人多热闹啊。当然,如果你想静养也行,我把那三个小子关起来,绝对不会打扰你。”
裴濯笑着摆了摆手:“不必了,你们父子四人已经够嫂夫人操心,我就不去添乱了。”
“不乱不乱,她巴不得家里人越多越好,”程白更加乐呵起来,“我同你说,她现在的这一胎定是个女儿,我把女儿的名字想了好些,春梅、夏兰、秋竹、冬菊……你觉得哪个好?本来想和三个小子一样,按照金、银、铜、铁的齿序,正好唤作铁柱,但我娘子死活不肯,还骂我这个探花徒有虚名。欸,裴大状元,要不你帮我想个更好的?”
裴濯闭上眼:“我腿疼先睡会儿。到国子监了,你再唤我。”
“明之,你帮我女儿想个名字再睡!”——
作者有话说:程取名杀手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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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国子监(四十二)
窈月站在屋门外,一会儿仰头看看房梁上空荡荡的鸟窝,一会儿低头看看脚下石砖裂缝里的青苔,迟迟不敢进门。
花婶端着菜正要进屋,被一直杵在外头的窈月吓了一跳,“小公子怎么还站在外头?”
“花婶,”窈月做贼似的压低嗓音,指了指门里头,“爹……”
“将军就等着小公子呢!”花婶说着,大着嗓门朝屋里喊了一声,“菜马上就齐了,小公子快入席落座吧。”
窈月没办法,深吸一大口气,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一张不大的圆桌上,拥挤但整齐地放了十余副碗筷。主座像往常一样空着,张逊坐在主座左边下首的位置。
见窈月进来了,张逊的脸上依旧没什么情绪,只是用眼睛指了指身边左侧的座位。
窈月犹豫了一下,还是在张逊左手边坐下。
窈月盯着自己面前的瓷碗发呆,张逊也没出声,彼此沉默着,直到花婶把最后一道汤端上来,笑呵呵地说:“菜齐了,将军。”
张逊点点头:“辛苦。”
“不辛苦,”花婶将温好的酒壶放到张逊和窈月之间,“酒也温好了,将军少饮些。”说着,花婶又把桌上的酱猪肘换到窈月的面前,慈爱道,“料足足的,小公子多吃些。”
窈月朝花婶勉强地扯了扯嘴角:“谢谢花婶。”
等花婶走了,屋门也合上了,张逊冷冷地出声:“倒酒。”
窈月应了一声站起来,执起酒壶,从主座开始,给圆桌上的每一只碗里都倒上了半碗酒。
最后轮到窈月的座位,她想了想,也给面前的那只碗里倒上了小半碗。
窈月倒完酒后,没有落座,而是退到张逊的身后。
张逊双手撑着桌面,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而后,一只手扶着桌子,一只手举起盛着酒的瓷碗,恭顺地朝主座一敬:“爹,儿子给您敬酒了。”
然后,他继续举着酒碗,朝主座右边下首的位置敬去:“二叔,侄子给您和婶娘敬酒了。”
……
“三弟,大哥给你一家敬酒了。”
……
十余个空座位,张逊挨个敬了一遍。
最后,张逊看向自己身边,方才窈月坐过的那个位置,刚毅的语气柔和下来:“越儿,来,爹陪你喝。”
窈月眼睛有些热,转了转眼珠,又闭了闭眼,才把那股热意给压下去。
张逊端起酒碗,酒水灌入喉咙,“咳咳……”
随着压抑的咳嗽声,张逊的身子也晃了晃,眼见手就要扶不住桌子,歪着摔倒了。
窈月赶忙上前扶住了他,又抚了抚背,帮他顺气。
张逊渐渐平复了咳嗽,重新坐下,指着身边的酒碗:“你喝。”
窈月愣了愣,但也没多问,端起碗一饮而尽。
张逊看着喝完酒后,脸不红眼不花头不晕的窈月,眼里露出了些许意外:“酒量可以。”
窈月抿了抿唇,踌躇再三,还是说了出来:“我把事弄砸了。”
张逊像是没有听见窈月说了什么,拿起筷子:“吃饭。”
“娘亲会不会有事?”
张逊夹菜的动作顿了顿,但没说话。
窈月移动步子,就要往门外走。
“世宁堂上午来送过药了。”张逊的声音平平的,“药方跟之前的一样。”
窈月回头:“娘亲没事?”
张逊还是没有说话,但窈月的心却瞬时安定下来:“那就好。我下次定不会失手。”
窈月坐回位置,拿起一旁空座位上的酒碗,又是一饮而尽,然后举着手里的空碗,朝张逊得意道:“爹,不是我酒量好。这京城的酒和桐陵的一比,就是润嗓子的甜汤。”
“瞎扯。”
但在窈月看不见的一侧,张逊的嘴角微微扬起。
郑家的宴席上,主座也空着,宾客们虽然不敢高声议论,却都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发生什么事了?相爷不出席吗?”
“好像是后院走水了,瞧,那儿还在冒烟。”
“红红火火,也算是个吉兆……”
“我方才远远地瞧见韦良礼了,相爷也请他了?”
“不能吧……不过也难说,裴家也有一位今日来了。”
“裴家的那个老二?倒是许久没见过了,他还待在国子监里编史?”
“在吧,不过看最近这风向,怕是很快就不在了。”
“唉,相爷又要头
疼了。”
“怪不得把秦院正请了过去,恩相不愧是恩相,未雨绸缪啊。”
替仍在昏迷中的孟嫱诊完脉后,秦鸣鹤捻着胡须,站在原地斟酌了好一会儿,才走出内室,朝候在外室的郑遂行了一礼,缓缓开口:“这位娘子的外伤虽重,不过养上数月,就能痊愈无碍,只是……”
郑遂的眉头紧了一下:“秦太医但说无妨。”
秦鸣鹤朝内室的方向又看了一眼,然后上前,伏在郑遂耳边低语了数句。
郑遂听着秦鸣鹤的话,脸色越来越沉,等秦鸣鹤说完,他怔怔地抬头看向秦鸣鹤,声音略微颤抖,“无法医治?”
秦鸣鹤垂目摇头。
郑遂闭眼扶额,“先治外伤吧。”
秦鸣鹤刚被仆从领着去隔壁屋子写药方,管家郑安就急匆匆地跑了进来,见郑遂的脸上愁云密布,瞅了瞅毫无动静的内室,小心翼翼地开口:“相爷,孟娘子她……”
郑遂摆了摆手,起身走出了屋子,郑安也只好跟上去。
郑遂站在院子里的树影下,沉声问:“韦良礼还在飞云楼?”
“是,不过应该快要走了,他已经命人把那具焦尸拉去了京兆府。”郑安抬手擦去额上的汗,又觑了觑郑遂的脸色,“好在那尸体烧得彻底,也看不出模样……”
“莫要小瞧他,”郑遂眉头紧锁,“韦良礼是最爱拿死人尸体做文章的。去,把今日上门的人,还有府里的下人,都查一遍。”
“下人里已经查过了,”郑安咽了一口唾沫,“的确少了一个……”
“什么!”郑遂脸色大变,“若是韦良礼借机给我安上一桩‘杀奴’的罪……莫说我,修儿的前途也要尽毁!”
郑安想到可能引起的后果,不寒而栗,腿一哆嗦,险些直接跪下去,“小的这就去再查……”
“你记住,那具尸体是谁都行,但死因必须与郑家人无关。”郑遂的声音很低,“不能让韦良礼抓住任何把柄。”
郑安诺诺点头:“小的明白。”
郑遂知道郑安素来办事稳妥,略略安了心,语气稍缓:“修儿呢?用饭了吗?”
“公子在房中哪儿也没去,但不说话也不吃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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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孩子……”郑遂重重地叹了一声,在树影里来回踱步,“菜凉了就热了再送,隔一个时辰送一次,别让他饿着了。”
“是。”
郑遂见写好药方的秦鸣鹤从隔壁屋子出来,一边朝他走去,一边低声吩咐郑安:“我等会儿和秦太医一起回宴席上,晚点再去看修儿。小嫱若是醒了,随时派人告知我。”
“是。”
郑遂从秦鸣鹤手里接过厚厚的一叠药方,郑重致谢:“有劳秦太医了。”
说着,郑遂往屋内看了一眼,声音压低:“今日的事,还望秦太医切莫与外人道出。”
秦鸣鹤了然地点头:“这是自然的,相爷放心。”
国子监里,程白看着躺在床上被扎成了刺猬一样的裴濯,胆战心惊地戳了戳同样胆战心惊的常生,颤声问道:“这、这位真的是来治病……不是来要命的吗?”
常生两眼包着泪,眼睫颤巍巍地望着程白,不敢开口,怕一开口就哭出来。
江郎中似乎听见了程白对自己的质疑,挑了一根最粗最长的针,毫不客气地就往裴濯身上扎去。裴濯只是闷哼了一声,却把程白吓得忙上前拦住江郎中施针的手:“停停停!明之是腿上的旧伤犯了,你不给他腿上抹药,尽往他身上扎针做什么?你与他是有私怨还是旧仇?”
江郎中像是没看见也没听见一样,推开程白碍事的手,又要往裴濯身上继续下针。
“他都疼得说不出话了,你还要扎?”程白正想把这看似夺命的郎中推开,在一旁给江郎中打下手的江柔突然开口:“程先生莫急,这是最后一针了。”
程白怔住了,看向朝自己微微笑着的江柔:“你认得我?”
就在程白晃神的瞬间,江郎中施完了最后一针,然后手快如闪电般的把所有的针收回布包,言简意赅道:“好了。”
“多谢。常生,送江郎中和江姑娘回医馆。”
“是呜呜呜……”常生终于忍不住,呜呜咽咽地哭了出来。
程白呆呆地看着泪汪汪的常生送收拾好东西的江郎中出去,再呆呆地看着江柔朝裴濯和自己行了一礼也跟着出去,最后呆呆地看着裴濯从床上披衣起身无事人一样下床穿鞋站了起来。
“你的腿没事了?”
“没事了。”裴濯在程白面前稳稳地来回走了几步,程白惊得一时语塞。
程白望着江郎中离去的背影,觉得方才和此刻的自己从头到脚都在冒着傻气,良久才叹出一句:“竟然不是庸医是神医啊!”
裴濯笑了笑,走到房门处,望了一眼天空。
“如此神医,居然屈就在小小的国子监,暴殄天物啊。”程白说着,又摇摇头,“不对,你也在这国子监里,这里还真是块宝地啊。看来我得常来了。”
“日后随你,但今日你得走了。”
“这是你今日第二回赶我走了。”程白从袖子里抽出折扇,挥了挥,“说好的扇面诗还没给我题呢。”
“改日,”裴濯指着门外渐渐暗淡下来的天色,“今日是中秋,你早些回去陪嫂夫人吧。”
“成,虽然你的腿被扎好了,但也得多歇歇,我不打扰你养病了。”程白和裴濯相交多年,知道他定是有事,既不多问也不多留,抬腿就走了出去。
等程白的脚步声彻底在小院中消失,裴濯屋前的一丛树篱后,走出了一个人影。
陆琰朝脸色略显苍白的裴濯拱手,目光落在他的腿处:“几日不见,明之愈发清减了。”
裴濯从门内走出来,步下台阶,走到陆琰面前,没有同他寒暄,直接开门见山:“伯珪亲至寒舍,看来是考虑好了。”
“是,我来是告诉你,三年前没做成的那笔交易,”陆琰直视着裴濯,眼睛里燃起熊熊的野心与欲望,“三年后,你我该怎么做成。”
裴濯脸上的笑意渐起:“恭喜伯珪,这笔交易,你已经成了一半。”
第43章 国子监(四十三)
郑家的宴席散得很早,看似宾主尽欢,但在那一张张笑脸下,都各藏着心思。不等圆月升空,京中各大官宦的家宅里,关于郑遂相府里的这场寿宴已有七八种不同的说法。
“没发生什么大事,就是相府里的一处旧楼起了火。秋日里本就天干物燥,索性火势不大,眨眼的工夫就平息了。”
“若真无大事,京兆尹韦良礼怎么会带着官差出现在相府里?是有人故意纵火,还烧死了不少人呢!”
“当真?这纵火凶犯的胆量着实厉害,唉,有这胆量做什么不好,去南边剿海寇,去北边打岐人,难道不比在天子脚下丞相府里纵火强?”
“我听说,这凶犯还真是岐人派来的细作,特意挑这一日动手,就是为了给郑相爷添堵!”
“这倒不可能,咱们郑相和岐人好得跟穿一条裤子的亲兄弟似的。岐人就算是想在天子脚下杀人放火,也该去裴家……你们年轻不知道,裴太尉和岐人之间可谓是血海深仇……”
“我知道!二十多年前,裴太尉的长子死在了岐人手上,之后裴太尉带兵屠了岐人三座城!”
“唉,若现在还是裴太尉掌兵,咱们也不会被岐人压得抬不起头了……所以啊,就算相府里的确有人放火,肯定不会是岐人指使的,也许是位义士呢。”
“你们都想复杂了,其实这事很简单,就是后宅里的那点破事。郑相虽然多年未续娶,但是府里有位管家娘子,是先头夫人的妹妹。这位娘子对郑相一往情深,但无名无分至今,便趁着这日闹出了大动静。这动静越大越好,最好能被圣人知道,以圣人的脾性,定会让这位娘子如愿,说不定直接下一道赐婚圣旨,成全了他们。”
“有道理,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倘若真闹出了人命官司,韦良礼即便是青天转世也不好管。难怪我见他带人离开相府的时候,脸黑沉得厉害,竟是这个缘故啊。”
……
旁人口中“青天转世”的韦良礼正踏碎满地
的月色,脚下生风地跨入国子监里裴濯的小院。
倚靠在罗汉床上看书的裴濯,隔着老远就听见了石锤砸地似的脚步声,抬眼朝门外一看,果然就看见韦良礼三步并作两步地跳上门前的台阶。
“大人来了。”裴濯笑着放下手里的书,吩咐侍立一旁的常生,“常生,烹茶。”
“是。”常生恭敬应下离开,心里却忍不住暗想,今日真是热闹,这些大人们一茬接一茬地来,都不在家过节的吗?
“人证有恙无法过堂,我身为京兆尹,自然得上门问一问。”韦良礼也不拘礼,直接在裴濯的对面坐下,等常生的脚步声远去,才声音略微压低了些,道:“今日程白急冲冲地来找我,说你被郑遂扣下来了,十万火急。若非我验了飞云楼里的那具死尸,我当真以为放火烧楼的是你了。”
裴濯拱手道:“今日之事,多谢大人了。”
韦良礼摆了摆手,“你我不必计较这个。我来是想跟你说,飞云楼里那具死尸的事。”说完,韦良礼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琢磨接下来该怎么开口:“那具死尸的身份,你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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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濯摇头:“我在楼上时,并未见到此人……他应当是潜入楼中后,误触碰到楼中的机关,才招致火起丧命的。”
韦良礼沉吟了片刻,才继续说:“他不是被火烧死的。他的鼻子和腹中都没有发现吸入烟尘的痕迹,这表明在飞云楼烧起来之前,他就已经死了。”
裴濯沉默地看着韦良礼,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你上楼之前,上去的就只有郑遂儿子郑修、你那个学生张越,以及还没成为死尸的无名氏。当郑修被绳子吊在楼外时,楼里就只有张越和无名氏两个。所以我推测,杀人者很可能是……”
裴濯打断了韦良礼的话:“我登上飞云楼顶层时,这人还活着。”
韦良礼皱眉咳了一声:“咳,你方才说在楼上时未见到此人……明之,我知道你上飞云楼是为了你学生。护徒心切,我能理解,但这毕竟是桩人命案子,你……”
裴濯直视着韦良礼,缓缓道:“韦大人,你怀疑我徇私包庇。”
韦良礼又咳了一声:“咳咳,你我同窗多年,我是知道你品性的。但这事发生在郑遂家中,牵涉其中的不只你,还有你的学生。虽然郑遂的儿子郑修我没见到,但郑家的下人说,是那个张越要求郑修带他上楼的。之后,郑修坠楼,楼里起火,还出现了具无名尸,偏偏张越无事,我不得不怀疑他。”
裴濯垂目回想了片刻后,问:“那具无名尸的致命伤是什么?”
“这儿,”韦良礼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又比划了一下长度,“应该是被一支约莫这么长的利箭穿喉……”
“不是张越,我上楼的时候,她手边并没有这样的东西,而且她的身上,”裴濯的话难以察觉地断了一下,“也没有。韦大人,我依然认为,这具无名尸是触碰到飞云楼里的机关才丧命的。”
韦良礼半信半疑:“机关?既能放箭,又能放火的机关?且不说那楼除了高一无是处,若楼里当真藏了这样会要人性命的机关,以郑遂的谨慎,是不可能让他儿子上去的。”
“因为这处要命的机关他们也不知道。他们或许只知道这高楼危险,但并不知道真正的危险在什么地方……”裴濯边说边思考着,“韦大人,飞云楼烧毁后留下的那堆废墟里,也许能找到些线索。”
韦良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说得对,郑家的那些下人说,郑遂一直有吩咐,飞云楼不许人接近,更不许人上去……郑家上下的态度也古怪得很,发生了火灾命案,他们不关心起火原因,更不关心死者是何人,只是一味地搪塞遮掩。”
“除了查那具无名尸的身份,你或许还可以查一查,郑遂不让人接近飞云楼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裴濯推敲道,“他知道这楼危险,大可把楼拆了,但他没有,说明这座随时可能要人性命的飞云楼对他有用处。”
韦良礼静思了良久,突然起身,向裴濯作了一揖,“之前是我鲁莽了。”
裴濯笑着把韦良礼重新拉回坐下,“你也说了,你我同窗多年,我自然也知道你断案时是六亲不认的。这件事的确透着古怪,验尸时还验出了什么吗?”
韦良礼挠了挠后脑,有些无奈:“尸身被火烧得太严重,模样是看不出来了,只知道是个身长七尺有余二十左右的男子……其他的,得换个高明些的仵作继续验了。”
裴濯回想起在飞云楼上见到窈月时的场景,慢慢开口:“此人会武,且能双手持刀,身体极其柔软,能穿过狭窄的缝隙。”裴濯又想起窈月胳膊上的那些血迹,“死前与人打斗过,还受了伤,伤口应该在身体左侧,可能是额头或者肩膀的位置。”
韦良礼愕然:“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这时,常生正好捧着茶盘进来,“大人,先生,请。”
裴濯从茶盘上执起茶盏,递给看着自己发愣的韦良礼,然后他也拿了一盏,嗅着茶香,看着门外天边挂着的一轮圆月,悠悠道:“猜的。”
月上中天,云间寺的僧人们都已早早入眠,整座寺院笼罩在月色如水的静谧之中。但在寺庙偏僻的一角,一间漆黑无光的禅房里,却传出细不可闻的喘息声和私语声。
不多时,这间禅房内的声响停了下来,又过了一会儿,里头亮起了微弱的烛光。在烛光亮起来的时候,照出的先是一截光洁如玉的手臂,然后是一张两颊微红、长发垂地,但依然倾国倾城的脸。
是梦华居的花魁娘子杜卿卿。
杜卿卿就着烛光,将散落在地上的衣裳一件件拾起、穿上,动作优美地根本不像是在穿衣,更像是在翩翩起舞。
她莲步轻移,来到床边,从早已看呆的男子身下抽出自己的披帛,朱唇微动:“何公子,别着凉了。”
何峻这才回过神,略显窘迫地低下头,也不管手边的是内衣还是外衣,胡乱地就往身上套。
杜卿卿站在盛满清水的木盆旁边,一边挽发,一边柔声问道:“何公子,你方才说,今日进过飞云楼的,就四人?”
正在系腰带的何峻闻声,连连点头道:“是是是,郑修、张越、裴濯,还有一个男人,不过我没看清他的模样……楼着火倒塌之后,这人也没再出现。是咱们的人吗?”
杜卿卿没有回答他,只是看了看自己在水中的倒影,然后偏过头看向何峻,声音娇俏地说:“何公子,你快来帮我看看,我的发髻,是不是歪了?”
何峻赶紧应声上前,替杜卿卿摆弄发髻时,不自觉地就看到她修长白皙的脖颈,脖颈上的点点红痕,是他不久前留下的痕迹。他喉头微动,无法抑制地想再靠近,喃喃道:“卿卿……”
杜卿卿忽然转身,从何峻的身上摸出一个小拇指大小的瓷瓶,脸上没有半分之前的娇媚与柔情,眼眸冷得仿佛下一瞬就要飘起浮冰:“我给你的那瓶迷香,你用光了?”
何峻猛然间清醒,止住自己的意乱情迷,点头承认道:“是,用在郑家的一个仆役身上了。我想站近些看飞云楼,但他坚决不许,我就……我记得你说过,这一瓶的量足以让人在昏睡中死去。”
杜卿卿凝视着何峻的眼里,无数的情绪翻涌,嘴唇颤了颤,但最终只吐出了一句话:“你杀人了。”
何峻朝杜卿卿走近,“为了你,别说杀人,就算是我自己的性命……”
“何公子,”杜卿卿打断何峻的剖心之词,“我只是让你替我进相府探一探飞云楼,并没有让你杀人。”
何峻见杜卿卿对自己愈发冷淡,不禁慌了,赶紧解释道:“卿卿你放心,若是被发现了,我自会领罪,绝不连累你……”
“何峻,你不会被发现,也不会有事。”杜卿卿冷冷地看着何峻,像是承诺,也像是警告,“今日后,你就安心温书备考。其他的事,你不必再管了。”
“卿卿,我错了,你别生我的气。”何峻见杜卿卿转身欲走
,忙拉住她的手,“我答应你,我不会再管旁的事,一定在明年的春闱上高中状元。我会把你风风光光地娶进门,当我的状元夫人!”
屋内静默了几息的时间,然后杜卿卿轻轻地笑了一声,回头看向何峻,眉眼重新恢复了曾经的柔情似水:“那你好好用功,下月初一,我再来看你。”说着,她抽回自己的手,拿起一旁的帷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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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峻想跟上去,“月色正浓,我陪你赏……”
“不用了,我是个无乡之人,并无赏月的兴致。”
杜卿卿戴上帷帽,推开禅房的门,走了出去,在门外翩然转身,朝门内的何峻屈膝行礼,抿唇笑道:“多谢何公子讲解佛理,奴家受益颇多。夜深了,何公子留步。”
说完,她便再也不看何峻,转身走入明月照不到的暗夜里——
作者有话说:过渡一下~
第44章 国子监(四十四)
管家郑安亲自拿着灯笼,给身后的郑修照亮脚下的路。
“公子,当心台阶。”
郑修一路沉默地跟着,鼻间始终萦绕着股焦味,他忍不住望向飞云楼的方向,原本能看到高耸入云的尖顶,现在只能看到一片挂着轮圆月的夜空,心里莫名空荡荡的,也不知道张越眼下怎么样了……
郑安察觉到郑修的动作,扫了一眼郑修脸上的神情,就把他的心思了个七七八八,但并没有把他想知道的事说出来,只是温声催促道:“公子,相爷在房中等着呢。”
郑修收回视线,看着身前不远处,烛光熠熠的房内,心里莫名生出一股不安。
这间房是这座宅邸刚被赐给郑遂时,郑遂和妻子孟娴一起住过的。自从孟娴病逝后,这间房连带整个小院都被空置起来,平日里虽会有人按时打扫,但郑遂很少来,郑修更是从未来过。
此时,郑遂让郑修深夜来到这里,究竟是因为什么。郑修想了一路的原因,都想不出来。
郑安走到门前,“相爷,公子来了。”
纵使百思不得其解,郑修也不得不上前,隔着房门朝里头沙哑开口:“爹。”
“修儿,进来吧。”门里传出的郑遂声音很平静,郑修转头看了郑安一眼,见他和往常一样低眉顺目,恭敬地推开门,“公子,请。”
郑修走进房门后,门很快地就被关上。
房内的陈设布置很简单,看起来就是一间寻常的卧房,唯一不寻常的,是内室梳妆的地方,挂着一副画像。而他的父亲郑遂此时就立在那副画像前,目光缱绻地看着画像上的女子。
“修儿,来,来给你娘问安。”
郑修站在原地惊愣了片刻,才慢慢地走上前,慢慢地抬头看向画像上的女子。
自从郑修有记忆开始,郑遂就既是慈父也是慈母。郑修对自己的母亲没有印象,郑遂不常提起,家里也找不到她的画像,他有时只能靠着姨母孟嫱的模样,想象自己母亲应该是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