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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醒 矫诏
“今闻安西节度使反, 已夺阳关至沙州,尔驻北庭,当速率兵过天山, 平定叛乱……”
字字遒劲, 有云游雨骤之势。印“皇帝信玺”, 朱红篆字, 凡发兵用之。
那一笔笔如此熟悉,银钩玉骨, 直刺入江音晚的眼中, 剜出血漓的惊痛。明明是阳春三月,可她蓦然觉得那么冷, 冷得唇齿发颤。
她僵在那里, 久久没有动静。铜壶滴漏微残,一声一声,耳边又响起柳太嫔虚缈话语,“曾向先帝献策的王益珉,是今上的人。”
当真是他?当真是他……
当真是裴策,以矫诏诱大伯出兵,再趁两军疲敝之际, 命人献策剿灭, 炮制冤案。从此世上再无定北侯府, 表兄再无同他一争的可能,登基之后,亦少一功高震主的大患。
“不,不对……兄长,他那样谨慎的性子,怎会亲笔拟制矫诏, 授人以柄?”江音晚从那卷黄绫上抬起眸,眼中珠泪映出幽微的光,固执不肯落下。
暮春里满城风絮送断芳尘,乱不过此时心神。她终于抓住一念,游丝般的一缕,却是她救命稻草。
“因他根本没有想过让得见这封矫诏的人活着返京。”江寄舟铿锵话语,字字染血,惊破那汪泪。
“你可知我这一路,是何等杀机四伏?如今他已坐稳江山,我又装作对矫诏之事一无所知,才能暂且保全性命,做一有名无实的国公。”
江寄舟说至心绪激荡处,双目显出通红的血丝,音量亦不自主地提高,看着江音晚失魂落魄模样,才稍稍缓和了语气。
“音晚,你冷静想想,除了他,还有何人,能有此等耳目手段,迅速掌握西北军情,甚至将先帝传递秘旨的渠道暗为己用?”
江音晚怔怔看着他,兄长的俊朗面容染了挥不去的沧桑,嗓音亦含着粗粝的沙哑,沉痛清晰,可她竟似一个字都听不分明,只顾不住地摇头。
长日寂寂,将她单薄身影投在理石地面,摇摇欲倒,纤弱得好似枝头最后一点积雪,指尖一碰便要化去。
心头似有一把钝刀割磨,一下下连血带骨,偏偏不能得一痛快,只因她苦苦念着,不会是他,不会是他……
无休窒痛里,江音晚意识从梦境抽离,又成了此世的自己。
“江大公子不知所踪……”
“另有一队人马追杀……”
古寺里长松谡谡,立于两三丈外的那道玄青背影峻挺更胜松柏。肃杀的风凌乱了针叶,送来李穆依稀话语。
裴策在追踪兄长。
“另有一队人马追杀”,无此,何来彼?
江音晚痛呼一声,终于醒来。
入目是隐约的墨色,如龙尾砚研出的浓滑新墨静淌,慢慢看清那是一袭云锦衣袍。顺着平金绣夔纹的衣边往上看去,男人静静坐在床畔,本就白若象牙的肤色,被衬得近乎冷白如霜。
他侧对着一室灯烛而坐,清峻轮廓半明半昧。浓睫半垂,投下一弧鸦翅般的影,睇向江音晚的漆眸敛在晦色里,看不出情绪。嗓音磁沉:“醒了?”
江音晚看着裴策,如被一双无形大手扼住了喉,喘不过气来,只徒然地流出清泪。
温凉的拇指轻轻抚上她的眼角,裴策声音低缓:“哭什么?”
江音晚偏头避开。
白润如瓷的指顿在她的鬓边。裴策神情似无半分不悦,慢条斯理地问她:“孤不是说过,莫再躲着孤?”
他就这样居高临下地睨视着江音晚,视线冷淡,透着漫然意味。江音晚感到一阵寒意漫起,不知是惧惮,还是悲凉。
她没有说话,定住了不动,任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慢慢从她鬓侧摩挲至眼角,耐心十足拭去她的泪。
裴策漫不经心地扫了指腹上的泪痕一眼,甚至拇指和食指缓缓捻了捻,复看向江音晚。
他轻轻笑了一下,似随意地问,眸底却寂无一星微芒,含着两分审视般的微凉:“晚晚梦见了什么,教你这样难过?”
江音晚仍是无言以对,心中千回百转,每一念都教她往冰湖里更深地溺毙一丈。
要她如何宣之于口?若当真是他构陷侯府,那自己于他又算是什么?她若揭破真相,他会如何处置?
她紧阖了樱唇。
裴策仿佛无意再探究。他笑意慵淡,幽邃的眸子慢慢逡巡过她面上每一寸,延伸至那截凝白秀颈,似好整以暇的鹰隼:“晚晚总记不住孤的话,该怎么办?”
这样熟悉的语气,勾起太多荒唐记忆。男人或是穿着墨袍,或是一袭明黄,神色时矜冷,时慵然,懒漫道一句:“该罚。”
江音晚梨白的面颊,一霎失了血色,她睁圆了杏眸,泪如断线的珠,终于艰涩地寻回自己的声音,染着幽咽哭腔,哀求一般:“殿下,我记住了,我不会再躲。”
裴策唇畔弧度深了些,神色仍是寡漠:“如此便好。”
漆眸如水墨勾出千山寒潭,他抚着江音晚的鬓发,缓声道:“那么晚晚来亲亲孤,可好?孤教过你的。”
江音晚浑身僵滞。一梦太久,此刻已是深夜,她躺在归澜院熟悉的寝屋中,帷幔外燃着零星几盏牙雕如意纹海棠式壁灯,泠泠明灭,勾染她楚楚的眉眼,那般的可怜。
然身侧的男人只是静默待她动作,无动于衷。他的指尖温凉,还停留在她鬓侧,缓缓摩挲。锦袍色泽如流墨,袖摆一角虚掩上铺了半枕的青丝,难分彼此。
夹壁通暖,可她只觉得寒意彻骨。香漏烟烬无声落下,不知过去多久,她听见裴策平静莫测的嗓音响起:“晚晚怎么在抖?”
就这般不情愿么?
江音晚轻颤着,这才知道自己在抖。凉润泪珠打湿他的指:“殿下,我好冷。”
裴策目光淡扫过她白胜霜雪的面颊,至略失了血色的樱唇:“是么?”
他轻轻捏了捏江音晚掩在锦衾下的柔荑,那温度自然正常。他没有揭穿,而是径直掀开衾被躺到了江音晚身侧,将人拥入怀中。
江音晚被桎梏在一双坚实臂膀间,男子的体温笼过来,伴着清冽微涩的龙涎香气。那寒意竟当真有所缓解,可她浑身僵得更厉害。
低醇的嗓音贴着她的额侧:“晚晚还是不愿意亲亲孤么?”
江音晚看不见他的神色,却本能感知到寒刃在鞘的危险。她僵滞良久,裴策始终静静拥着她,没再催促,耐心极佳,却更像无声的步步紧逼。
她终于慢慢将小脸仰起,偏头,樱唇微微擦过他的下颌,停留了几息,便退开。
裴策懒慢地微勾着唇,淡淡看她,俊容却显出薄凉:“这是在敷衍孤么?看来还是当罚。”
江音晚定定看着他,玉琢雪雕似的小脸,一霎更褪血色,泪珠如豆,没入玄色滚平金绣夔纹边的衣襟。她用力地摇头,捏住了他的袖摆。
裴策俯首细细吻下来。俊目始终清漠如潭,分毫不让,逼视着她。不紧不慢,将幽咽泣声一一吞噬入腹。
他终是不忍当真拿她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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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浓稠,每一寸光阴都被拉得漫长。柔滑云锦上飞云流彩般的暗纹被渐渐揉皱。江音晚的秋瞳如一泊涟涟的湖,湖光缓缓碎去。
良久,裴策唤婢女打来了两盆温水,又将人挥退。
他先用其中一盆慢悠悠地净了手。他的指修长劲瘦,蕴着力量,指节有习武提笔所留薄薄的茧。
罗幔半钩起,江音晚躺在床上,原本孱白的面颊,此时恢复了莹润血色,听着水声涟涟轻响,隔着迷蒙的泪雾望过去,看他半垂着眼,慢条斯理拿了帕子拭去手上水渍,雪腮竟无端更晕红一分。
裴策随后在另一盆温水中拧了帕子,为她轻柔擦拭。
江音晚怔然望着幔顶,大幅的枝蔓娆娆蜿蜒,渐渐在视线里漫漶,她才发觉自己又落了泪。
裴策轻轻拍着她的肩,在她眼皮上落下薄如蝉翼的一吻:“睡吧。”
*
虽无尘道江音晚只是一梦,于身体无碍,裴策还是不放心,吩咐人次日传太医过来。
江音晚坐在黄花梨卷云纹罗汉床上,由吴太医为她诊脉。潋儿和素苓侍立在侧。
吴太医勤谨恭默模样,对前几日的谈话绝口不提。
潋儿却还记得吴太医说过,若姑娘有任何不得已之处,但凡他能为姑娘做的,定不推辞。
她惦记着一事——她刚被太子寻来宅中时,便向姑娘提过避子汤药一事。那时姑娘嗔她想得太远,她才知太子并未幸过姑娘。
可那日宫宴回来,二人分明是成事了的,太子竟仍不曾提赐避子汤之事,潋儿不禁生出了忧虑。
皇室礼法森严,东宫未立正妃,为全日后太子妃的颜面,必不会让外室先诞下子嗣。
太子对此却不上心,万一姑娘有了消息,是落胎还是留下?若是前者,对姑娘身体损害极大,若是后者,姑娘日后处境难免尴尬。
自然有外室千方百计想要个子女傍身,好换得地位稳固。然姑娘境况不同,姑娘是罪女之身,甚至是京兆府名籍上的已死之人,即便有了子嗣,也难得一名分。皇室子孙不可能流落在外,到时反而要受母子分离之苦。
然而寻常的避子汤,求速生效,药性过烈,一碗下去,极损女子身体,时日长久,甚至伤及根本。姑娘本就体弱,更禁不起。
潋儿俯身,轻轻对江音晚附耳说了四个字:“避子香囊。”
江音晚微愕地看向潋儿,反应过来她是希望自己向吴太医讨要一枚避子香囊。直觉欲称不必,然而下一瞬,她生出犹疑。
虽说二人只宫宴夜的一次,可她自然知道日后总逃不过。
她还是寻了茶凉需换的借口,将素苓支出去。
她不能有孕。
年关将至,宅邸的下人们开始用心装点起来。余光里有一团融融鲜亮的红,是贴在雕花窗棂上的并蒂莲窗纸。青萝那日剪了,嬉笑着问她好不好看。
红莲开并蒂,极好的兆头。可在她模糊视线里渐成如血的两朵。胸口窒闷压上来,她隐隐明白,自己和裴策就似从幼时的一地积雪,行到了将要化去的浮冰上,脚下已现出裂缝。
终是难觅长久。
第42章 膳 责罚
隅中, 江音晚坐在床沿,近午的日光在绣毯上投下菱花窗格的淡影。浅紫藤色的越罗帷幔勾起,柔如一帘幻梦。
她垂着蜷长的睫, 手中是一枚精致小巧的银累丝香囊, 累丝灵透, 溢出缕缕苏合香气, 其中掺杂一抹淡淡麝香。
正是吴太医开方调配、潋儿制成的避子香囊。古来避子之法,对女子身体都难免有所影响。故吴太医格外谨慎, 克制麝香用量, 辅以其他香料调和,尽量减少损害。
江音晚的纤嫩指腹, 无意识在银累丝镂纹上摩挲, 眸光低垂,不知想了些什么。
蓦然听到外头通传太子驾到,她才仓皇回神,将香囊压到枕下。
年关将至,自昨日腊月廿六起,皇帝便已封笔。裴策也稍多了空闲,除配合筹备来年岁首万国来朝事宜之外, 没有太多要紧的公务。
待新年元日, 将于含元殿举行朝贺大典, 其后直到上元节,他都要忙于接待来朝使节,加强宫禁和京畿防卫,恐不得空,只能趁这几日多陪陪江音晚。
日色澹静,那一长排双交四椀菱花隔心的槛窗, 贴上了各色窗花剪纸,裴策微蹙了眉,他素来不信这些虚无的乞求福运的事物,只觉世人痴妄。
然而顺那一排鲜红的五蝠团花、并蒂莲、贵花祥鸟看过去,寝屋内间的菱花窗半开,露出一剪落落动人的侧影。
姣柔秀面半垂,长睫如蝶翼,浮光在睫羽尖上跃动,安谧静好。让他也不由祈求,那些福寿美满、喜乐长久都能真正落到她身上。
她是他前世今生,唯一痴妄。
谛视得久了,江音晚似有所觉,抬眸向他望来。
她眼底有一闪而逝的慌乱与怅然,未逃过裴策的眼。而后慢慢弯了弯唇,是一贯乖顺模样。
裴策眸底温度不易察觉地凉下去。
他阔步入内,墨色缎面狐氅的一角随步伐翻卷。
那一幕细细珠帘,被袍摆带起的风拂得曳动,淙淙而响,珠玉映出漫目柔柔光雾。
裴策透过珠帘望向江音晚,她已从拔步床的地坪走下来,娉婷身姿拢在花笼裙的薄纱下,琼枝堆雪,弱不胜衣。
他终是缓了步伐,漳绒云头靴轻轻踩上黄地桂兔纹妆花绣毯。珠帘半撩,缓声问一句:“可用过午膳?”
自然未用。他本就是掐算好了时辰,来陪江音晚用膳。
炰鳖脍鲤,香芹碧涧羹,樱桃肉,禾花雀舌,光明虾炙……十几品菜肴羹汤,无一不精致,盛在薄薄的菊瓣式白玉盘里,一一摆上来。
裴策挥退了侍膳的婢女。本想抱江音晚到怀里坐着,但她已在他对面拣了位置坐下。
裴策隔着梨木圆桌望过去,目光疏疏,似清晨山林的雾,凉凉的,看不分明。
江音晚迎上他的视线,心微微地颤了一颤,明白他不满于自己的躲避。
看他骨节分明的手,随意搭在桌面上,指尖一下一下轻点,耐心十足。压迫感亦如雾笼上来。
脑中纷乱荒唐的记忆涌起,缭乱的衣香鬓影,薄薄的汗,他那百般手段的责罚磨砺,实在让她怕了。
她慢慢站起身,走到裴策身边,重新坐下。
裴策面色仍是清寒,终究没再说什么。
江音晚坐在裴策身边,心神却显见的怏怏。手中玉箸只寥寥动了几次,夹了几筷子虾炙和露葵,便再未抬起。
余光里,裴策袖口上绣着金色夔纹,随着他不疾不徐提箸的动作,粼粼微芒划过,衬得那截半露的腕清瘦有力。
他为她夹了几次菜。
江音晚慢吞吞拣起一箸鱼鲙,小口吃着,仿佛极是勉强的模样。
裴策慢慢放下了玉箸。轻轻的“啪嗒”一声,在静谧中扣到人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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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语气很淡,问守在外面的婢女和周序:“今日午膳的厨子是哪一个?”
江音晚愕然侧首,看向他凛峻面容。
脑中越来越多的前世记忆,让她对裴策多了几分了解。她知道,这是要问厨子的罪。
樱唇嗫嚅,她无措地低低唤了一声:“殿下……”
裴策却没有看她。只漠然听着周序恭敬的答话:“回禀殿下,做这顿午膳的厨子叫林向。”
叫什么其实不重要,裴策漫不经心问:“他所烹膳食,让姑娘毫无食欲。该如何处置?”
声调平澹,却让所有人脊背一凛。
江音晚唇色白了几分。她慌乱地去捏裴策的袖摆:“殿下,这不怪厨子,是我今日本就胃口不佳。”
裴策没有说话,只轻轻拢住了她的手,垂着眼,一个指节一个指节,懒懒地抚过去。浓睫如鸦翅,掩住他眸底情绪。
晚晚,你在为旁人求情么?
外头,周序因太子的怒,已领着婢女管事跪了一地。
膳食让姑娘没有食欲,是厨子失职。私邸中规矩已十分严苛,每一桩都围绕着姑娘。然而尚未将这一项当做定规列出来。周序是从东宫调过来的,在东宫亦无这样的成规。
他颤巍巍揣摩着太子心意答:“回殿下,该……该杖二十。”
裴策不置一词。显然并不满意。
周序跪在青砖地面,明明薄薄日头落在他的脊背,却只觉察到萧风卷地而过,凛冽肃杀。
裴策仍半垂着眼。大掌拢住的柔荑,细嫩如凝露,指尖在他掌心轻弱地颤栗着。
片晌,他慢悠悠地抬头,看向江音晚,那张小脸因惊惧显出苍白,更胜新月清辉。
漆眸如端砚的墨,缓缓晕染,不疾不徐问:“晚晚为何胃口不佳?是今日身子不适么?”
江音晚摇了摇头。
浓墨勾出险峰寒潭,慢慢拉长了影。裴策容色清寡不变,却如重山叠水压过来,再问:“那是为何?”
不喜欢和孤一起用膳么?
外头周序伏地泥首,生怕太子因厨子的失职迁怒到自己,一次次报出更重的惩治,已说到“杖二百,逐出府。”
裴策淡淡瞥了周序一眼,似周序终于给出了尚能让他满意的回答。
江音晚一张芙蓉面已白胜霜雪,泪雾渐盈于睫,如倾洒了一抔碎星。她听见自己的嗓音,那般轻缈无力:“我……并未胃口不佳,这些菜肴,我都很喜欢。”
她轻颤着手腕,重新提箸,夹了一筷樱桃肉,递到唇边,慢慢尝着,口中却半点滋味都无。
裴策却仍不明言,是否不再追究。平静旷寂的墨潭敛下深浓险浪,只余一副矜然莫测的玉容。
江音晚又拈起汤匙,舀了一匙香芹碧涧羹,小口小口地咽下。身侧那道视线慵淡,如掠过深湖的长风,漫然看着她。
她的心,便似浸在深湖中,眼看那湖水就要没顶,却发不出一声呼救。
泪珠没入碧涧羹中,不闻半点声息,她亦品不出,羹汤是否更咸了几分。
裴策终于漠声吩咐:“厨子失职,杖二十。都起来吧。”
江音晚该松一口气,可她只觉得疲倦。不是一日两日的倦,而是累世的积弊。
她仍端坐在那里,手上的力气却渐渐松懈,正伸向下一道菜肴的玉箸,玱琅一声跌落在白玉盘上。
婢女虽不在近前侍膳,只候在外头,却也时时留意着屋中动静。当即向裴策投去请示的眼神,得他示意后,上前收起了这副玉箸,正欲再取一副新的来,却被裴策摆手挥退。
裴策亲自夹了一筷虾炙,递到江音晚的唇畔。
最后这顿午膳,由裴策细细喂着她用完。她始终静默地配合,如一个精致的偶人。只胃口不佳确然是实话,裴策亦不忍再逼她,终是未能用下太多。
午后,裴策在归澜院的书房批一些公文。他端坐在紫檀黑漆花蝶纹书案前,命人搬了张美人榻进来,摆在一侧。
江音晚便斜斜倚在美人榻上,云锦长裙曳地,勾勒出窈窕身段,外罩一层轻软细薄的单丝罗,娆娆如烟。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一本游记,手边置了檀木嵌螺钿小几,摆着几个精致的琉璃盏,盛着透花糍、酥蜜寒具等各色甜点。
因她午膳用的不多,裴策担心她稍后会饿。
这些甜点都是往日江音晚喜食的,此刻却胃口全无。眼前书卷虽恹恹翻动着,实则未能看进去多少。
余光里,蓦然出现一抹亮色。
原是青萝捧着一束红梅,从院中经过。
自那日见江音晚画梅,裴策便吩咐在府中辟出一个园子,遍植红梅。原来已移植完毕,凌寒而开。
江音晚眼前又晃过幼年的初见,那殷红的梅,霜筋雪骨,此时显得如此凌厉,竟似能割出人心头的血。
然而在这淋漓的痛楚里,她终究固执不肯放手那一点温柔。
望得久了,青萝从红梅后面,探出头朝她弯着眼笑。
青萝是江音晚初到宅邸时,遇到的第一份善意,后来又一直在江音晚身边做贴身婢女。她年龄小,一张圆脸生得纯挚可爱,笑起来总是讨喜的。
江音晚也回视她,柔柔笑了一笑。又似并没有在看青萝,只是依旧对着那束红梅。
裴策虽低头批阅着公文,仍留出了一半心神在江音晚身上。他慢慢抬头看过去,手中紫毫湖笔悬于纸上。
视线里薄薄日光给她似玉雕的轮廓染上一层浅金,面颊白得几乎半透。那副笑靥温柔,如玉承明珠,花凝晓露。
可惜顺她的笑望过去,是旁人。
裴策凝睇着她的笑,亦微微勾了唇角,然而眼底寡凉寂静,似深流的寒泉,悠悠转过一遭。
紫毫尖上,一滴墨凝汇,滴下,染脏了公文。
他依稀忆起这个婢女的名字,似唤作青萝。
第43章 梅 画梅
青萝原是折了红梅, 来配寝屋的一个黑釉刻花玉壶春瓶。
江音晚向她颔首示意,她便笑着继续往寝屋跑去,缃黄色的袄裙随步子灵动翻飞, 是院墙围出的四方苍霭里, 难得的融融暖色。
那束红梅跃动, 淡去凌霜傲雪的孤瘦, 恰似幼时不知愁滋味,只觉得殷红一枝梅, 映君身三重雪, 真是好看。
江音晚默默瞧了一会儿,才把目光落回到游记上。余光里蓦然投下一片影, 裴策缓步走过来, 在美人榻沿坐下。
他侧对着午后的日色,微垂首,眉骨鼻梁轮廓如斫峰砌玉,神色半敛在淡影里,看不分明。只轻轻拈起一块透花糍,递到江音晚的唇畔。
江音晚摸不准他的情绪,其实并无胃口, 还是咬了一小口。
透花糍外皮香糯半透, 其下灵沙臛制成精致花形, 宛然可见,故得其名。小小一口,细腻绵稠的馅料流出来,沾到了她的唇。
裴策慢慢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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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腹捻去。
酥麻触感细细碾过柔唇,江音晚微怔,随后局促地取出一方绣帕, 递给裴策。
他却没有接。浓睫下眸光淡淡,看过来时,有漫不经心的压迫感。
江音晚踌躇了一息,伸手牵过他的白皙修长的手,轻轻用帕子拭去他指腹沾染的那点灵沙臛。
螓首半垂,薄薄日色为她秀面轮廓勾出浅金的边,更衬得她肤若凝脂,白得近乎剔透。
这样乖顺地低着头,安谧静好,又精致易碎,让人心头柔软。若是一名贴身婢女忽然不见了,定会吓到她。还是得留着那个婢女的性命。
裴策缓声开口:“那个叫‘青萝’的婢女,往后便在院外伺候,不必入内侍奉了。”
江音晚倏然抬头,杏眸里闪过诧异,恍然明白过来,转为一种惊愕的惧。
前世的影象,如破碎的琼玉,莹柔边沿是寒芒,泠泠一线逼到眼前。
自江音晚在亭中对秋嬷嬷说过不喜紫宸殿,裴策竟果真将紫宸殿内殿一应陈设装饰统统改换,再不复天子起居之所的威严肃穆。
上用的明黄帷幔换成了软烟罗,重重垂垂,朦胧薄软。为应春景,择了雨过天青的颜色,一望如烟似雾。
缥玉直颈瓶里,斜插三两枝垂丝海棠,纷披婉垂,映着象牙雕花镜奁的珠玉琳琅,件件价值连城,不过江音晚首饰的冰山一角。
殿中不再熏龙涎香,润粉芙蓉石缠枝纹博山炉上,轻烟袅袅,淡香清幽,是她惯用的沉水蘅芜。
罗汉榻上的那套明黄锦缎软垫亦一并更换。江音晚正斜倚在莲青如意纹软缎迎枕上,看尚服局的女官向她奉上新制的衣裳。
两名司衣并两名典衣,领着一众宫人,跪在竹枝纹缂丝毯上。织锦,贡缎,绫罗……件件是最时兴的绣样。
然而江音晚心绪颓靡,只望了一眼,便倦怠地收回了目光。
女官和宫人皆瑟瑟俯首,噤若寒蝉。她们知道,若新衣不能讨姑娘欢喜,定难逃陛下严惩,然而连出口劝姑娘多瞧一眼都不敢。
其中韦典衣一贯是个活络的,有心劝上两句,亦被身边的刘典衣使眼色拦住。
潋儿侍立在侧,有意解围,向江音晚道:“姑娘,奴婢看韦典衣捧的那袭湖绉间色裙很是不错。”
内殿满目的青,碧,缥色,潋儿知道,是因姑娘入春后觉得这类颜色宜时节,有所偏爱。故特意点了浅青与天水碧色相间的这袭长裙,果然得姑娘视线停留。
韦典衣亦有眼色,赶忙殷切地夸赞裙上垂柳飞燕的绣纹。
得江音晚颔首后,韦典衣带着宫人侍奉她更衣一试,又说了许多凑趣讨巧的话,终于让江音晚展颜一笑。
这时有沉稳的靴声渐行渐近。一袭明黄,影影绰绰映在天青色的烟雾后。
宫人未料陛下忽至,且阻止了太监的通报,皆仓皇跪地。
裴策拂开重重软烟罗,缓步入殿。海水江崖纹的袍摆下,隐隐露出云头锦履,一步步踩上缂丝毯面,清峻容颜渐渐分明。
江音晚唇畔的笑意,一点一点收回去。
裴策的面色亦愈发寡漠高倨,如霜雪积覆的山巅,重雾笼罩,教人难以捉摸。
他扫了一眼伏地跪拜的韦典衣,复淡淡抬眸看向江音晚,似随意问:“何事让晚晚这样高兴?”
江音晚没有回答,下意识往后却了半步。
裴策漫然往前迈一步,将她退开的距离拉得更近,语气仍轻淡:“怎么见到朕,便笑不出来?”
宫人已识趣地退下,深殿旷寂,江音晚的身影显得如此单薄纤弱。
她无从回答,只能默然避开目光,芙蓉面脆弱雪白。青碧间色垂柳飞燕纹的长裙还穿在身上,纤腰盈盈,更胜杨柳。
大掌握住了她的腰。肃穆狰狞的五爪金龙纹,凛然逼过来。
最终那袭湖绉间色裙被撕下一条布料,缠在凝白细腕上,扣过头顶。丝织柔滑,殊法练染后起了绉,挣动间在细嫩肌肤上留下印痕。
缂丝毯面微凉,漆眸矜冷,将她的泪珠一一噬去,力道狠戾,言语却慢条斯理,问:“晚晚,为何要对旁人那样笑?”
她愈发说不出话来。
那一日后,江音晚再也没有见过韦典衣。
来送衣裳的,换了新任典衣。江音晚状若无意地问起韦典衣的去向,所有人却都缄口不提。仿佛深宫里不曾出现过这个人。
她心里渐渐有了数。恍然中涌出胆寒心惊的战栗。
手中游记“哐啷”一声坠在地上,冬日午后的阳光似无半点暖意。江音晚姣面褪去血色,嗓音轻颤着问:“你预备把青萝怎么样?”
裴策的目光,一寸一寸凉下去。他神情莫测地凝睇着江音晚。良久,他轻轻笑了一下,慢慢道:“这便要看晚晚了。”
江音晚杏眸一霎睁大,竟直觉地往后瑟缩。
裴策看向她的目光愈发平静,静得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一望下去便知其险。
然他只是道:“过来帮孤研墨。”
鎏金错银的熏炉里,静静燃着上好的银丝炭。书案上青玉香筒溢出清浅幽香。
江音晚坐在裴策身畔,手中一锭徽墨,色润如漆,质坚似玉,缓缓研磨在歙砚砚堂上。
海棠纹沉箭式滴漏里,漏箭一分分沉下去,不知过去了多久。研墨最需讲究力度,她已感到手酸。
身侧的裴策微垂首执笔,徽墨落纸如漆,利落勾出铮铮枝干,挺劲有力。
朱砂墨描画点染在枝头,浓淡有韵,苍浑中见秀雅风骨。
裴策看似只专心作画,实则时时留意着江音晚的动静,看出她已有些累了,左手轻轻捏过她的腕。
江音晚仓促松开手中墨锭,柔荑被他牵过,置于膝头,缓缓揉着细腕。他目光仍落于画上,淡声问她:“喜欢吗?”
江音晚顺他视线看过去,笔致隽逸,炉火纯青,画的原是一幅红梅。
她一时微怔。
喜欢,自然喜欢。红梅映雪,少年白衣,她眷恋了十年。
只惜命运弄人,偏在两人间划出深壑鸿沟,叫她如何逾越?
裴策已抬眼望向她,眸光疏浅,悠缓地巡梭打量,如鹰隼低慢盘桓。耐心十足,等着她的回答。
江音晚未解其意,慢慢点了点头。
裴策极轻地勾了勾唇角,笑意慵然,转瞬即逝。
他倏然伸手,握住了那把素约细腰。下一瞬,单手将人提到了面前。另一手扣着她的薄肩,缓缓摁下去,直到她的脆弱脊背贴上紫檀黑漆书案。
湖笔紫毫细韧软密,徽墨润泽而微凉,清气袭人。执笔的人慢条斯理,红梅柔婉清艳,徐徐绽于柔雪。
*
宫中,昭庆殿。
殿内空荡,宫人皆被挥退,仅留姚幸公公和拾芳姑姑侍立在侧。
皇后坐在楠木嵌螺钿云凤纹的高座上,听着一名嬷嬷的回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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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https:">哇叽文学网提供的《太子的外室美人》 40-50(第5/16页)
正是当初赵霂知离宫后,安排在赵霂知身边的那名嬷嬷。彼时的名头是为了她在宫宴上的献舞,教导礼仪、提点各项事宜。
然而宫宴已结束,献舞亦未能得太子一眼,这名嬷嬷却仍留在赵霂知身边。名曰安抚,以及为长远计,他日若她入东宫,总需习得更多规矩。
皇后捧着天青色珐琅釉的茶盏,一手拈着盖,细细拂去杯中浮末,静静听着这名嬷嬷的回话,却微不可察地蹙起了眉。
“你是说,霂知怀疑,太子养的那名外室是江家的三姑娘,江音晚?”
嬷嬷低眉跪于地上,恭敬答:“禀娘娘,正是如此。”
皇后的眉头展开,轻轻嗤笑一声:“真是异想天开。谁不知江家倒台前是三皇子党,太子怎可能去私藏江家的女儿?”
嬷嬷对朝堂上的事情并不详知,还是恭顺接话:“娘娘英明。”
皇后笑意却蓦然淡下去。手中杯盖“玱琅”一声扣在茶盏上。
记忆中被忽视的一幕,模模糊糊地浮现。那是八年前的七月初三,元后虞氏的忌辰。
彼时还是少年的大皇子裴策,因一首悼亡诗,触怒了皇帝。
实则那首诗只是寄托哀思,别无他意。然皇帝心中清楚,虞氏病逝,其中多少是心病作祟,而心病起因,便是他以狠辣手段打压虞氏一族。
见到大皇子的悼亡诗,因其心虚,竟读出怨怼不敬之意。不顾震风陵雨,要罚大皇子跪于甘露门下思过。
皇后身为嫡母,自然应当关心忧切。然而皇帝有令,不得求情,亦不得为他遮雨,皇后只能遥遥看上一眼。
她坐在轿辇上,朱红色的华盖挡去风雨,看着大雨如瓢泼,打在青砖地面,水汽似白雾溅起,模糊了青砖上雕琢镂刻的福寿纹样。
遥遥望去,少年身廓半隐在雾气里,白衣已被浸透,显出他的身形,清瘦却蕴着力量,只是尚有些单薄。脊背却挺得笔直,秀骨清隽。
他周遭空无一人。唯有雨声如鼓。
皇后缓声吩咐:“陛下不许人为这孩子遮雨,可这样淋下去怕要坏了身子,拾芳,派人送件披风过去。”
披风薄薄,在这滂沱大雨里,其实聊胜于无罢了。
她端坐轿辇,看着两名宫人,一人撑伞,一人捧着墨色披风,缓缓走向那个白衣少年。
不知是因皇帝命令,还是宫人之间已有的某种默契,他们止步在裴策身前,那把伞,始终不曾挪到他的头顶,遮去哪怕分毫的雨。
甚至伞的边沿,若有若无,停在他的面前,稍稍一斜,汇聚的雨水便自伞骨灌下,浇过少年清俊面庞。
皇后静静瞧着,见裴策只是笔直地跪在那里,一动不动,任由宫人为他系上披风。那披风从伞下递出来,还未及披上,早已被淋湿。
宫人退去,又只余少年身影。雨幕如注,墨色披风孤寒,更衬得他肤色冷白,隔得太远,辨不出神色,只知大约是平静的。
皇后看了一会儿,便欲吩咐起驾回宫,却见一道小小的浅品色身影,似从淑景殿的方向跑过来,径直往裴策身边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