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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140(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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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君子如珩(6)

“但是。”时毓说完停顿片刻,才慢悠悠地开口:“只是一条消息而已,能说明什么?比这疯狂得多的消息我也收到过。”

他直直看向舒凝妙的眼睛:“……对吧?”

只要长着一张忧郁漂亮的脸,总会有人会以自己的想象为他赋予特殊的人格魅力,时毓在学校里从来不缺狂热的追求者,其中不乏割|腕偏执的人,这点舒凝妙再清楚不过。

但她在这一刻,几乎可以用直觉断定,杨嬅的失踪和他绝对脱不了干系。

当初指使杨嬅假意栽赃艾瑞吉的人既然是苏旎和阿契尼,这两人死后,到底还有谁需要把她灭口?

时毓急于抹掉当时的痕迹,是怕阿契尼死后,她又重翻旧账,查出当初杨嬅和他也有关系,找出什么别的线索吗?

时毓不可能加入普罗米修斯,那就应该是更深层的联系,比如……阿契尼背后的那个人。

她一直知道时毓是什么样的人。

冷血虚伪、精神病态。

从遥远的童年时代起,时毓就能把别人的生命当作一个琴键,漠然地按下去。

她知晓他一切阴暗不堪的背面,但抓着时家光鲜亮丽的小王子的把柄,只把这秘密当成两人假交往时用于平衡的砝码。

从没想过——

自那以后,时毓是真的听进去母亲的话,愿意当个“正常人”生活了吗?

他说话半真半假、含糊不清,如同翻滚在浑水中的泥沙,她可以伸手去抓起一把,但不知道余下的浑黄里还藏着什么更污浊的东西

舒凝妙站在台阶上俯视着他。

少年身后的车灯缓缓亮起,他站在逆光的位置,被白光镀出一层刺眼的光晕,面容逐渐模糊不清,像一只覆盖着羽毛的死鸟。

时毓手指交叉相触在一起,比出一个画框的姿势,做出只有他们两人才明白意思的小话。

他嘴唇动了动,唇形无声变化,舒凝妙在晃眼的车灯里只读懂前半句。

几个唇型组合在一起,形成悄然无声的半句话。

他说:“我不会害你。”

她眼皮轻轻跳了一下。

恰好这时她身后的影子微微倾身,指尖不着痕迹地轻碰过她的手背。

舒长延向她偏过头,垂敛目光,似乎在问她能不能动手。

……他不介意在这里杀了时毓。

时家也好、治安局也罢,哪怕事情闹大,他也可以善后。

半晌,舒凝妙幅度极小地摇头。

舒长延得到她的回答,顺从地放下手,转而抓住她的小臂,舒凝妙察觉到他收紧的指节里透出微妙不悦,很快又被另一种情绪无可奈何地抹平。

时毓的声音在光里变得邈远:“宴会前一天,我会让人送来礼服。”

他慢悠悠地拿出终端滑动,微笑着望着台阶之上那双眼睛,一字一句说道:“我等着我的女伴、我的未婚妻——在正式解除婚约之前,别忘了,我也还是你的男朋友。”

他说这番话时根本没有在看着舒凝妙,每一个字都是对对方再纯粹不过的挑衅。

看着时家的车驶开,她回到屋里,把请柬随意丢在桌上,舒长延将枪随手搁下,伸过手来替她放好请柬。

舒凝妙转过身,目光落在他扯着请柬有些用力的关节上。

他的情绪摆得太明显,让她生出必须得开口说点什么的错觉:“你不能在居民区开枪。”

以前的舒长延从来不会将情绪这样明显地展露在她面前,日益逾矩的索求有她的无声纵容。

舒长延拿起桌上的抹布擦了下枪口,低着头听她说话,眸中锋利尽数掩饰,淡淡道:“只是吓吓他。”

修长有力的手指按住枪身,从桌面上滑过,稳当地停在她手边。

舒凝妙没有推拒,坐下来靠着椅背,自然地拿在手里端详:“这不是普通枪吧?”

普通的热武器对上拥有一定作战经验的异能者,几乎不存在威慑力,对于异能者来说,还是可控性更高的冷兵器更实用。

他把枪推进妹妹手中,重新拿起抹布,压着眉眼继续擦拭一尘不染的桌面:“研究中心潘多拉世俗化的测试产物,奠-05。子弹采用北方极地的绝缘晶体制作,这种晶体不能与潘多拉产生反应,不会因为潘多拉改变轨迹,打进普通人身体里就是一颗普通的子弹,但打进异能者身体里,致残率会比普通人高出百分之八十。”

原因很简单,绝缘晶体的碎片溅进异能者体内,会和人体内的潘多拉产生灾难级别的排异,这种排异轻者导致周围□□萎缩,重者会直接死亡。

舒凝妙把玩着扳机,黑发松散在肩头,微微摇晃,似乎在想别的事:“这把枪被命名为奠-05,是因为奠石?”

舒长延动作顿了一瞬:“嗯,绝缘晶体的学名就是奠石。”

她也不追问,室内安静片刻,她倾身将胳膊支在桌t面上,托腮从下面看他:“你生气了?”

他们隔着长桌,一坐一站,可她先抬起头望着他,他此刻的微妙情绪便顷刻翻覆。

舒长延没有立即开口,手越过桌面,抓住她的一只手轻轻摩挲,脸上没有类似不快的表情,颜色浅淡的眼珠盯着她,看上去很平静。

笑意从他低垂的眉目间透出来,他声音温和了许多:“我不敢。”

他亲亲她指腹,不愿意再把这种不安定的状态展现在她面前:“去睡吧。”

他唇上有炙热的温度,温热透过薄薄的皮肤轻而易举烫过来。

舒凝妙猛地缩回手站起来,哐当一声把枪丢回给他:“你的。”

“拿着吧,就当是玩具。”舒长延没有接,慢条斯理地把枪和请柬收在一处:“我不需要它,本来就是给你的。”

“你可以用它动手。”他一脸平淡地说出荒谬到令人难以理喻的提议:“里面有六颗子弹,每颗子弹的追溯信息,绑定的都是我。”

“我为什么要……”舒凝妙随手推开,随即话音一顿。

舒长延绕过桌子走到她身边,半跪下来,整个人柔和得不可思议:“你想做的事情,把我当成垫脚石就好。”

舒凝妙因为他这惊世骇俗的一句微微僵愣,他却已经站起朝她欠过身,拉着她的手,引导着她指尖顺着自己的衣摆下缘伸了进去。

冰冷细腻的指腹顺着他劲瘦笔直的腰身向上,划过交错的凹凸疤痕,直至抚摸上覆盖着柔韧肌肉的胸膛。

紧绷的肌肉线条上有些许青筋鼓凸的虬结,正因为她的触碰而跳动。

质地柔软衬衣面料贴附在她手上,从皮肤游走过的温度瞬息就能传到心脏,她感受到舒长延隐秘的战栗。

她的掌心正贴在他左胸,仿佛要隔着温凉的皮肉钻进骨骼,沁进跳动的心脏。

舒长延抓着她的手,就保持着这样的动作安静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才俯身靠近她,在咫尺距离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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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凝妙觉得脑子里瞬间塞满了各种信息,但又没有一个是有用的,一只手牢牢被他按在自己胸膛,随着他的心跳起伏,她抬起另一只手,僵直片刻,最后还是垂下来,只是紧紧抓住他耳边的头发轻扯。

舒长延用额头抵着她额头,眼神专注,仿佛只是看着她,就已经看见世上最美好的事物:“对不起,我是不是……太嫉妒了?”

“你相信他吗?”他轻声问,冷静的声音贴着她发丝传入耳廓:“时毓。”

“哥哥说谎了,对不起。”不等她回答,舒长延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平静,只是尾调微妙地上扬:“那个时候,我真的想杀他。”

“我控制不住在意,生气是我的问题……能不能别看其他人,只看我。”

他用指腹极其轻柔地在她脸颊上蹭过,将修长指尖伸入她的长发,漫不经心地梳理过发丝,捏捏她耳垂,摸摸她眉梢。

他按着她的后颈,轻轻地来回抚摸,一边道歉,一边放低身子,俯下来用嘴唇碰了碰她的眼睛。

每说一声对不起,他的唇就重新细细密密地落在她额头、脸颊、鼻尖,耳廓,直到每一寸肌肤都蹭上他的气息。

舒凝妙被他亲得有些窒息,贴在他胸膛上的手指失去控制地往下滑碾过,散乱的衬衣领口下,饱满的肌肉随着指尖陷入洇出几道长长的红痕,舒长延却连闷哼也没哼一声。

他的唇间没有任何急促或焦躁的气息,甚至不包含什么欲望,冰凉柔软的嘴唇落在她颈侧,和缓、轻柔,但又不留丝毫罅隙,仿佛只有纠缠到彼此亲密无间的距离,才能维持住这份安全感。

从第一次为她买下喜欢的东西起,舒长延就已经隐约察觉到这种卑劣的情愫,舒凝妙根本不会下厨,屋内的餐具、桌面的鲜花都由他一手挑选,小到耳环、终端他都无比在意,他不喜欢任何其他东西介入他们两个人的世界。

她的目光、她的生活、她的一切他都想占据,哪怕他很清楚这是错的,爱意本来就靠无数理智的错误反复叠加才滋生成这种可怕模样。

他本可以一直画地为牢地看着她,舒凝妙忽然松手施舍他踏出的许可。

他……怎么可能不渴求更多。

看他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舒凝妙仰头躲了躲,舒长延霎时顿住,整个人往后退了两步。

除了眼角一丝不正常的潮红,他神色清明,沉静清润,看不出一点自抑的欲念,但头绳刚刚被她扯断了,湿黑额发披散,衬衣的领口也散乱敞开,胸口若隐若现地露出红痕。

哪里有平时的寡淡模样。

舒凝妙看了一会儿,伸出双手捧住他脸,凑上去在他唇上亲了亲:“行了……我真的要睡觉了。”

柔软的唇像花瓣般,湿润地印过他嘴唇,呼吸短暂相缠一瞬又分开。

舒长延仍然下意识地仰了仰头,想要追逐她的吻,半晌才哑声道:“嗯,去睡吧。”

第132章 君子如珩(7)

话音落下,他仍旧僵直在原地,久久未动。

半晌过去,舒长延才避开她的视线,生硬地给她移开一个身位。

不知道舒长延晚上睡得如何,她倒是睡得很安稳。

翌日清晨,舒长延将早餐端出来,眼底仍泛着淡淡的青黑。

他搁下碗碟,只看见靠在椅背上的舒凝妙懒散地夹着请柬,另一只手拿着终端敲字,忙得连头也不抬。

舒长延戳了戳她的脸蛋,弯下腰俯身向她迫近,直勾勾地盯着她眼睛:“真要去?”

“为什么不去?”舒凝妙将终端上显示的聊天界面滑返,仰头被他喂了一小块炒蛋,过了片刻才重新开口:“他邀请的不止我一个人。”

昨天已经有些晚,打扰别人有失礼节。她今天一早起来,把有过来往的同学都问了一圈,竟有不少人都收到了时家这次慈善晚宴的请柬。

所以她才更想看看时毓在背后捣鼓什么东西。

舒长延不否认她的话,沉默着又往她嘴里塞了一小勺。

她就着舒长延喂来的早饭,从椅背和他臂弯的夹角里抬起头,后知后觉瞥了他一眼。

他骨节压在桌面上,手指扣住桌沿反复摩挲,低低地自言自语,呼吸掠过她耳畔时带着一丝颤意:“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你未婚夫。”

舒凝妙嗯了一声:“他们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了。”

舒长延被她气得低笑一声,只能伸出掌心罩住她发顶,不轻不重地揉了揉她脑袋。舒凝妙早上还没束发,头发被他一揉就完全散开,舒长延被她瞪了一眼,识趣地去拿梳子重新给她梳头。

修长的手指从她发丝间穿过,指尖绕着她发梢打转。

舒凝妙半倚在椅子上,望向窗外,阳光映进她的双瞳,泛出透明的红褐色,几分淡静,分外清醒。

晨光从窗缝隙斜切进来,将她的手指分割成明暗交错的琴键。

她敲击终端的声音突然停顿,手指阴影恰好覆住请柬上的时家家徽。

科尔努诺斯的课程一如既往,比起过去跌宕起伏的各种大事,如今平静无波澜的校园生活反而枯燥得让人坐不住。

这个时候,没有什么比实践课新换的帅哥老师更令人精神振奋。

继耶律器后,A班像流水般换过几位记不住脸的代课老师,如今终于有了正式的新人选。

知道他们的新实践课老师是谁之后,班里的期待声就没停过。

舒凝妙早早和这位老师打过交道,如今一点兴趣也提不起来。

他们的新任实践课老师,刚毕业不久的高年级学长,科尔努诺斯校长兼校董的儿子,目前最受期待的行使者预备役,贝利亚家族的继承人,八块腹肌金发帅哥,拥有如此多头衔的——勒克斯贝利亚先生。

他对自己身份财富容貌的自信溢于言表,导致表面看上去相当自恋浮夸——但舒凝妙也不认为阿洛贝利亚校长那样老奸巨猾的商人会把自己的儿子培养成浮夸的草包,能成为行使者预备役,他本身的实力已经毋庸置疑。

总之,与她无关。

如果不是上次在艾德文娜办公室前凑巧遇见他,她本来就不会和这人有所深交。

维斯顿还没离职的时候,舒凝妙还坏心眼地构想过如果他和维斯顿共事会怎么掐起来。

虽然有点可惜,但换作林生义也一样。

毕竟现在这俩人也不是能t和平共处的性格。

异能实践课被勒克斯接管之后变得更散漫,他教的一些实训和异能内容还算实用,却完全不抓纪律,也不管他们学没学,第一节课就大手一挥给所有人的平时成绩填了满分,成功得到了所有学生的一致爱戴。

林生义则是另一个极端,试图把脏活累活甩给舒凝妙未果后,他就一天到晚端着那张笑脸给A班所有人到处扣分树立威严,遇到他没来得及问好都会被扣掉两分,短短几天,他招人厌的程度已经有了超越维斯顿的迹象。

A班的这两位老师俨然已经走向两个极端,林生义遭到一众学生排斥,然而勒克斯又太像个领头大哥而不是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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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能实践课的进度还卡在潘多拉的进阶使用那节,学校目前的进度已经教不了她什么了。

勒克斯讲课很快,演示完就爽快地放他们自由活动。

舒凝妙留在训练场跑步,目光若有所思放在高大的金发青年身上,晨光透过训练场的穹顶玻璃倾泻而下,将勒克斯的金发镀成流动的熔金。他斜倚在主控台上,像一头懒散的雄狮打量着学生。

或是请教异能,或是单纯崇拜,勒克斯身边总是围着不少学生,他的异能该不会是魅力之类的吧。

身边传来别人的气息,逐渐平稳,呼吸声逐渐与她的步伐同频。

舒凝妙收回视线,看向肩旁,一头被风呼呼吹起的张扬红发映入眼帘。

男生像头矫捷的小猎豹,倾身三步并作两步跟上她的步伐,掠过她身侧时带起一阵混合着鱼鲜腥涩的皂香气。

尤桉随意套着校服制服的外套,里面穿着背心和运动裤,他长得很高,也很结实,眼睛清亮、干净,脸有点红:“你怎么还在跑步?”

耶律器离开后,基本上已经没有人会在实践课跑步锻炼体能了。

“我在热身。”舒凝妙眼睛看着前方,随意回答。

实践课内训练场的模拟战斗机器对所有学生开放,有不少人都在和机器打着玩。

感官太灵敏了也不完全是好事,这种机器她闭着眼睛都能串成一串,它们的攻击轨道在她视野里不过是一条线,模拟训练对她已经没有实质意义,索性和以前一样跑步激活体能。

尤桉眼睛亮晶晶地看了她一会儿,才转过去看向以勒克斯为中心一堆人聚集的地方,叹道:“他还没我在村子里教书的嬢嬢负责。”

“得到社会纵容的一方会尤为我行我素、固执己见。”舒凝妙平静回答:“异能者本来就不适合做老师。”

再换一批老师也未必会更好,真正有实力的异能者可以有更好的出路,如非意外很少愿意老老实实待在学校里教书。

异能者出现几百年,最正规的异能学校也只有弦光学院。说是学校,每个人异能不同,差异极大,也只不过是给他们画个范围让他们自己发挥而已。

他叹道:“我现在有点想念维斯顿了,他脾气虽然坏了点,但还算公正认真。”

舒凝妙本来没想附和他,刚开学维斯顿还在用学分威胁她。

不过转念一想,她那时要是拒绝,以维斯顿的性格大概也不会把她怎么样。

她答应维斯顿,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觉得这人身上有利可图,她这利欲熏心连吃带拿的本性简直刻在潜意识里,经常代替她的脑子先做决定,等她意识到的时候,也觉得迟早会因此吃亏。

说不定相信时毓就是她吃过最大的亏。

眼看着舒凝妙脸色变得有些微妙,尤桉猜测她不太喜欢这个话题,便把话自然地拐到别的事上:“林楚绪还好吗,她什么时候回来上课啊?哦,那个,我记得你和她关系好像还不错……”

舒凝妙顿了顿,有些奇怪他的心细。

她和林楚绪是读预科时的同学,关系是不错,但也不是平时走哪都黏在一起的程度,他居然还记得?

林楚绪是林生义的侄女,关系密切,林生义自己不在意这样腥风血雨的风评,但林楚绪性格敏感,极其容易被影响,林生义渎职事件被爆出来后就半是被迫地休学。

“我不知道。”

这些事她全都看在眼里,却没有深入过问,往根源说,这件事甚至因她而起。

她逐渐提速,俩人一前一后围着训练场跑圈,聊天时还没怎么大喘气,其他人都已经快捕捉不到他们俩的影子了。

原本稀稀拉拉停聊天打闹的人都驻步停下来观望。

克丽丝刚和新老师勒克斯“请教”完问题,见周围吵闹声逐渐变得安静下来,转头咋舌:“这俩人疯了吧。”

尤桉跟上来,舒凝妙才开口:“她不来学校或许更好。”

实话实说,科尔努诺斯也是个缩小的社会,惯会看人下菜碟,捧着高的踩着低的,其他学生对林生义的怒气势必会转移给林楚绪,而如今林家暂且势弱,别人对待她的态度也会有所不同,表面不显,这种隐晦的落差感也够她难受的。

“我知道。”尤桉倒也没有反驳她的话,他在学校里向来人缘好,你一嘴我一嘴的,听了不少八卦:“可是林生义做的事和她又没有关系,她不应该被牵扯的。”

舒凝妙将目光投向尤桉,略感奇怪地开口:“人想敌视别人的时候,还需要那么多理由吗?”

“敌视别人应该需要很多理由,相反的话就不用。”尤桉看上去没有被打击到,沉吟片刻望向她,一双眸子澄亮地含着笑意:“所以,如果有人因为这种事情议论她,我一定会去努力阻止的,帮我转告她,别因为这种事害怕。”

看舒凝妙不置可否,尤桉放慢脚步,抬手指了指站在训练场内的人。

“也不是所有人都这么讨厌的,呃……像莲凪……还有……克丽丝、艾瑞吉他们就不会。”他数了数人头,满意地点点头:“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舒凝妙听他说完,露出一个很淡的笑容,不像肯定,但也不像嘲讽。

几缕的黑发在脸庞柔软地从她晃过,尤桉看愣了片刻,刹那间嘴角又弯出比她更大的微笑。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舒凝妙看,从认识她那天起,她好像一直都是这种漠不关心的模样,没有关心、没有忧虑、没有紧张,没有什么值得她放在眼里。

可是他还是好喜欢舒凝妙。

从第一眼起。

可能喜欢本身就是一种不讲道理的感情,让心情失衡,让理智混乱,尤桉偷偷地观察她,唾弃自己像个大变态,因为她的一个笑容像得到糖的孩子一样高兴,又因为插不进她的生活而骤然失落。

但他并不为这点小小的、纯粹的爱慕而苦恼,反而全身享受着第一次喜欢上别人的酸涩,因为这个人而产生的所有不一样的感情。

她是不一样的。

他将浸湿的暗红额发捋到脑后,整个人像一团晃晃悠悠的火焰:“对了,咪咪好像跑出去玩了,从昨天下午就不见影子,到现在也没回来,你要是在校园里看见它,能不能给我发张照片?顺便告诉它,再不回来就没冻干吃了。”

听他管一只野性未驯的薮猫叫作咪咪,舒凝妙很难不露出奇怪的表情,她只希望明天不会看到学校湖里的天鹅全都被啃死的离奇新闻。

勒克斯宣布下课,他们速度慢下来,舒凝妙连滴汗都没出,穿上外套径自离开。

后面有人过来打打闹闹推搡尤桉,整个训练场都是笑闹声。

打闹一番,有人用手肘捣了捣他,压低声音:“你干什么呢你小子,时少爷不在你称霸王啊。”

尤桉走到自动贩卖机前买了罐碳酸饮料,闻言撇撇嘴:“时毓和她只是政治联姻。”

“呦呦呦~你还知道什么是政治联姻呀。”这人嘻嘻哈哈地揶揄他。

“乡下来的也会玩终端,知道吗?”尤桉挑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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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咬着易拉罐的边缘,钳住这人肩膀,伸出长腿轻踢了下他膝盖。

“你天天拿个终端在看什么?不会在看什么豪门老公抛弃我后我带着十个孩子逃跑了吧。”这人狐疑:“我实话告诉你,联姻的是有,但他们俩可不是。”

尤桉顿了t下:“怎么可能不是?”

明明就是。

“他们俩感情好得很,不是假的。”这人也买了罐饮料,耸耸肩:“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换你你不喜欢吗?”

“未必。”尤桉捏扁空罐投进垃圾桶,声音僵硬地从嘴里一个一个蹦出来:“和我一起从小玩到大的有一大群呢,我也一个都不喜欢,那算什么?”

“算你们村里人多呗。”这人拍了拍他肩膀:“好兄弟,说真的,我又不会害你。”

看了周围一圈,他才压低声音开口:“知道仰颂教会不?”

尤桉仰头望了会儿天,似乎在搜索记忆。

这人无语地拍了下他肩膀,一脸八卦地开口:“时毓他妈就信这个,每次都要去新地那个教堂礼拜的,时毓他小时候不是不会说话吗,就是信这个信好的,到现在他妈去仰颂的教堂还经常带着他呢。”

“就那个……”这人抓了抓脑袋:“每到年终的时候,他们那些信徒做完了礼拜,不是会在教会发的纸片上写自己的愿望丢到炭盆里祈祷嘛。我大前年陪着我姑丈去新地主教堂请圣水,没想着遇见时毓了。”

“礼拜正好结束,他是最后一个,那张纸片也只有他没折起来,被热气吹飘起来,还正好对着我们这边。”

“我看见纸上写着舒凝妙的名字。”这人轻啧一声:“只有那三个字,只有她的名字。”

第133章 君子如珩(8)

“呃,那时候我就觉得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这人眼中闪现过几丝复杂的情绪:“你想想,舒凝妙没那么傻吧,时毓怎么想的她难道不知道,就算是联姻也是他们俩自己选的。总而言之,什么锅配什么盖,他们俩都不是什么好搞定的人,你就别惦记了,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

尤桉仰着脸,将双手插在口袋里不说话,心里像汽水一样冒出小泡泡来,酸胀逐渐充溢胸口。

他也不是想从舒凝妙身上得到什么,只是单纯地想离她近一点,也不可以吗?

从训练场走回去拿包,途经准提塔,外面的人看起来比平时多。

围观的学生里,有几个穿着防护服、拿着电击长棍的警卫从绿化中穿过。

毕竟是异能者聚集的地方,如果没什么大事,警卫很少进入学院内部,舒凝妙内心皱了皱眉,快步走过,眼角余光瞥见眼熟的人影。

林生义站在警卫面前,穿着西装西裤,左手袖子捋起一半,半垂着头,看上去有几分狼狈。

她不想和这人再扯上关系,连招呼也懒得打,本想离远些装作不认识。

可这人脑袋顶上像是长了眼睛似的,走出两步,背后突然传来温文尔雅的男声:“舒同学。”

舒凝妙转头,林生义按着手臂,西装皱巴巴的,他脸上挂着笑容,还是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

被她在办公室一顿羞辱,如今收拾完之后,面对她却看不出一点异状,他还真是抹得开脸。

她当着众人面脸上也不显厌恶,平平常常,礼貌疏离:“老师,这是怎么了?”

他松开手,让她看见手臂那些清晰交错的血痕,从肘窝一直到手腕,长长地划下来,伤口还在往外渗血。

舒凝妙霎时意识到抓痕的来源,林生义紧皱着眉头接过警卫递来的纱布,在此时开口:“学校里不知道什么钻进来一只畜生,爪子上都带着病,还好遇到的是我,要是划伤学生就不好了。”

“放心吧,林老师。”警卫讪讪道:“我们一定尽快去捉,哎呀,你看这事,照理说应该不会有动物能溜进来才对。”

被恐怖组织袭击过一次,如今学校警戒比之前更甚。

科尔努诺斯既不靠山也不靠水,地处市中心的繁华地段,警卫怎么也想不通林生义口中的野兽是从哪里溜进来的,总不可能是学生偷摸着带进来的吧。

“外面的动物难说能避开监控钻进来,很有可能是学生私自带进来的。记着,抓到了就人道处理,以儆效尤,省得之后还出现这种事。”

林生义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吩咐完警卫,朝她看过来:“舒同学,你也是,在学校里小心一点,别像老师,被脏东西抓伤了。”

舒凝妙微微地一笑,像嘲弄似的勾起唇角:“谢谢老师关心。”

活该被挠。

警卫在校园里窜进窜出,找的大概就是那只薮猫,天生地养的动物本就野性难驯,挠了人也不稀奇。

要是让尤桉知道,以他的性格一定会担心地到处找猫。

正好合了林生义的意。

这些天学生对他意见很大,栽赃陷害又声名在外,没人愿意服他,他闹得这么大张旗鼓,大概就是为了揪个典型立威。

等尤桉找着抓个现行,再添油加醋一些罪名,处分是逃不掉的。

她脑子过了一遍林生义的真正意图,很快抛到脑后,背着包继续往图书馆走。

第二次异能实践在科尔努诺斯内部也对应着期末考试,选修课的考试比主课杂而宽泛得多,一到学期末,图书馆里几乎坐满了人。

门口的女生同是A班的人,看见她,颇感意外地和她打了个招呼:“你也来图书馆?”

舒凝妙微微颔首和她打招呼,在还书处面前站定,取出包里的书。

她包里装的东西看起来就不轻,一本本拿出来更是有如泰山压顶,让人倍添压力。

女生眯着眼睛瞥过名字,奇怪道:“你选修了历史?”

《278年-288年反抗战争始末》《国立研究中心重建史》……书页泛黄旧化,边缘都是虫蛀的痕迹,一看就知道是存放在科尔努诺斯图书馆多年都没别人借过的资料。

“没有,只是好奇而已。”

舒凝妙把书退回去,女生耸耸肩,轻松地和她抱怨:“你不用复习吗?”

“我已经修完申请提前结课了。”舒凝妙和同龄人相处得都还不错,被拉着聊天也不显不耐:“还剩几门户外课没考。”

“天啊。”女生半开玩笑地做了个夸张表情,伸手捏了捏她胳膊:“你选了几门户外课?真的硬硬的哎,好羡慕,可惜我太懒了。”

舒凝妙平静笑笑,又和她说了两句,注意力逐渐被落地窗外的某一处动静分走。

西侧的菱形玻璃外,一小团黑色的物体在绿化带里一窜而过,重量压垮了树枝,溅起一片碎土落叶。

舒凝妙瞥到那抹黑影,抓着包带的手在半空中顿了顿,对女生做了个告别的手势,随即往外走。

走过图书馆林荫幽幽的一侧,她听着草丛里的动静往里走,树影里有个颤动的影子,趴在砖石砌筑的花坛上,悠悠地摇着尾巴。

棕红色的薮猫半眯着眼睛,懒洋洋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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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凝妙站在离它半里远的地方,不再向前,眼里还有几分未消去的警惕。

薮猫嗲嗲地对她叫了一声,尾巴晃了晃,突然弓起身想要弹跳而起朝她扑过来,还没腾空又咚的一声摔在花坛台面上。

那条毛茸茸的尾巴向上翘着,拍打的节奏显得有些烦躁。

呼吸间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舒凝妙顿了两秒,在花坛前蹲下,看见它身下的大理石上有血被抹匀的淡红色。

“咪咪。”她轻轻叫了声尤桉给它取的名字。

薮猫有了反应,耳朵直愣愣竖起来,探出一只爪子。

她抓住它主动伸出来的小脚爪,爪子都藏在肉垫里,从趾垫到跗关节都软得不可思议,又肿又烫。

“折了?”舒凝妙松开手,又捏了捏它另一只前爪,也一样,都断了。

骨节断口平直,没有什么碎片断裂,如果是意外,受力不会这么干脆,应该是被人为踩断的。

它眼睛又圆又明亮,黄宝石似的亮晶晶的,盯着她看,倒是很能忍痛,看不出来有多疼,尾巴还不时得意地晃动着,垂下来轻轻戳她的手背。

“林生义干的?”舒凝妙犹疑一瞬,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竟然开口和它说话:“你是不是阿契尼变的,怎么连林生义都打不过。”

它凶悍地哈了声气,摇头晃脑地拂她一眼。

问出来之后,她也觉得有点傻气。

从看到它的第一眼起她就觉得这猫有问题,可到现在也没从它身上感觉到任何潘多拉的气息。

它不是什么人的异能变成的幻象、不是异能道具,确实是只活生生的动物。

它在野外再怎么矫健凶猛,对上异能者似乎也占不了什么优势。

她不再说话,脱下外套把它包起来,尤桉喜欢它不是没有原因,它被衣服裹t住,只露个头,既不叫也不挣扎,乖乖地缩成球状,比玩具还安静。

把它放进空包里,舒凝妙拉上拉链,留出一小半让它呼吸,一边打开终端拨给尤桉。

尤桉那头伴随着呼呼的风声,很是意外。

“你在训练场?”她不绕弯子,直白简单地说道:“你的猫我找到了,等会儿带来给你,不要和别人提它的事。”

“怎么了吗?”男生听出她言外之意,终端那边噌地一下站起来。

“林生义在让警卫找它,别被他发现是你养的。”

“就算被他发现……”尤桉听到林生义的名字,厌恶地蹙了蹙眉:“学校没规定不能养猫吧。”

“它不是猫。”舒凝妙神情怔忡,语气有些微妙:“而且,你知道在庇涅饲养野生动物是犯法的吗?”

“不知道……”尤桉迟疑片刻:“我在老家还养过野猪和孔雀。”

很淳朴的民风,舒凝妙无言以对。

和他约好在男宿舍见面,尤桉开门,刚开始还有些不明所以,看到她把咪咪从背包里抱出来后,神情渐渐严肃下来。

他已经极力放轻动作接过裹成球的大猫,还是能感觉到它的身子在颤抖。

打开渗血的外套,尤桉眉头紧蹙,看见衣服里衬都沾着血。

“怎么回事……”他有些手足无措地摸了摸它渗出血的小腿。

咪咪歪了歪头,撑着后半身子突然弹起来,像是被人压着踩到一般尾巴噌的一声竖起来,随后它往后脱出来,猛地划腿,将衣服沙沙地刨出数道裂痕。

好一番生动形象的表演。

舒凝妙端详它的动作,薮猫动作矫健,寻常人很难抓到,像是先被什么东西压制住,被林生义踩了一脚,它才挣脱出来划伤林生义。

压制住它的东西难道是异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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